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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大明官txt下载     大明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章 此事真没有完

    不得不说,爆出吏部天官尹旻无异于十足十的响雷,让御史们根本无法安定。或许会有人问,如果不想掺和其中,大可厚着脸皮装聋作哑、视若不见,难道这不是名利场人物的基本功么?有什么不安定的?

    话是这么说,但也得看什么场合、什么人物。在朝廷体系里,都察院御史很大程度上是靠脸面吃饭的,与别人还有点不同;还有个情况就是私下里与公开,也是不一样。

    如果在都察院里,在一群御史面前,公开爆出这样的丑闻,而御史们却还无动于衷的话,那都察院也就可以不用开了。就连这种无动于衷也将成为集体丑闻,整个科道官体系的根基都会被动摇。

    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就是,穆文才不能不认,都察院御史不能不管。坐在堂上居高临下的掌院都御史李裕冷眼旁观了全过程,心里对方应物实在佩服之极。

    能操纵自己人不算什么,但能操纵敌人言行才是最可怕的。穆文才堂堂一个文选司主官,今日却只能按照方应物划出的道路,一步一步走下去,仿佛成了方应物的傀儡,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方应物询问的目光,李裕拍案道:“涉及冢宰之事,绝非本官所能判也,只能奏明圣上听候旨意!”

    下面御史却有人叫道:“大中丞管不了,我们可以!”

    这就是都察院衙门与其他衙门所不同之处了,若说其他衙门是上下分明、等级森严,那么都察院就“散乱”的多。

    要知道每个御史都具备密奏的特权。都拥有独立办事的权力,可以不经都御史直接与朝廷打交道。所以一百多个御史等于是一百多个独立个体。都御史很大程度上只是主管行政事务的,政治色彩大于专业色彩。

    “今日到此为止!”李大中丞一边说一边看向方应物。终于不见方应物再次喊出“慢着”。这才能确定今天的问话真正结束了。

    方应物拍拍身上的土走了,但穆文才久久不动,脑中反复回荡着方应物说过的一句话——此事还没有完。现在看来,此事还真没有完,方应物简直就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根本没将自己当成同等的对手。

    主角走了,在此围观的御史们也三五成群,一边议论一边离开。不过今天前来旁观的御史成分比较复杂,有为方家不忿前来声援打气的正义之士。有单纯只为看热闹来的闲人,自然也少不了充当耳目的。

    其中有个叫魏圭的御史,没有加入同僚议论。他立刻换下公服,随意套上件不起眼的外袍,然后快步出了都察院。

    转过街角,有家铺面门口早有马匹停着。魏御史便熟练的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朝着东边而去。虽然京师人口众多,肯定无法像郊外那样扬鞭纵马,但也比步行和乘轿快多了。

    到了皇城西南面的一处五开间大门豪宅外。魏御史便勒住马儿,当即有把门的家奴上前,七手八脚的扶着魏御史下马,并主动问道:“来者可是魏大人么?我家老爷等候多时。已经催了好几次。”

    太子太保、谨身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刘吉府上,眼下正有分量不轻的客人到访,以次辅老大人之尊。也亲自在大堂上会客谈话。

    这位被称为颜先生的客人本身不算什么,但却是吏部尚书尹旻的私人代表。今日已经是近期第三次登门了。

    颜先生滔滔不绝的对次辅老大人劝道:“方家父子榆木脑袋愚钝不堪,眼下也只能死守着所谓的节义。垂死挣扎而已......”

    刘棉花听到这里,抬眼瞥了颜先生一眼,此人未免有些得意忘形了罢?若方家是蠢货,那与方家结亲的老夫又是什么?

    不过久历世故的刘棉花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当一个小人物骤然被重用时,或者骤升高位时,难免会出现这种兴奋过头的轻浮迹象,这就是缺乏涵养的表现。不是每个人都像方应物那样自信的可怕,既能足够张扬却不轻浮。

    该死,怎的又想起方应物的好处了?这会影响到自己做出最理智的判断,刘棉花忍不住自省一句,现在应当摒绝一切个人好恶才是。

    只听得颜先生又道:“只需过了今日,方家父子双双贬至边远州县就成定局,纵然朝臣中多有同情声援,也奈何不了天子的旨意和吏部的决心!阁老难道还看不透么?”

    刘棉花淡淡的问道:“你就敢确定,方应物今天被审过后,一定被处分?”

    颜先生非常肯定的答道:“那天晚生去方家拜访过,口风,已经是求去之意了!再说以方家的迂腐,说不定就等着被发配边荒,以全名节!”

    迂腐?刘棉花险些笑出声来,这颜先生真敢忽悠自己,也真能忽悠自己。

    颜先生说的口渴,低头喝了几口茶水。方应物那边说让刘次辅毁约退婚就是,而刘次辅这边却说让方应物先开口解除婚约......两边都不是省油灯,不愧是不像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准翁婿,真他娘的难缠!

    放下茶杯,颜先生一鼓作气继续进行劝说:“于公而言,如今天恩难测,说句逆耳之言,阁老忤逆了天子,也不敢断定将来如何。但与尹老爷结亲,阁老便进可自守,退可自保,足以护得自家与亲友平安,岂不美哉?

    于私而言,方家父子即将发配边荒,难道阁老肯见女儿跟随受苦么?而尹公子年岁三旬已经是翰林侍讲,必然常在京师,嫁女到尹家不废天伦之乐。

    即便再看故乡,尹家出自山东,阁老出自北直隶,两边相距不远往来便利,结为世代秦晋之好也不是不行,总比远在南方的浙江要近,岂不闻俗语云远亲不如近邻乎。”

    刘棉花叹口气道:“你说的有些道理......”

    颜先生迫不及待的催道:“尹公子内室空虚,急求良配续弦,阁老今日务必要给晚生一个答复。”(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一章 人才难得(上)

    听了颜先生的话,刘棉花依旧没有给出准确的口风,继续意态萧疏的闲扯(深受打击的后遗症),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这让颜先生颇为奇怪,他今日登门并非主动到访,而是应邀前来的。之前他猜测刘棉花要下定最后的决心了,所以才会召他前来,没想到刘棉花态度比前两天更含糊了。

    既然如此,那刘棉花请自己过来有什么意义?颜先生想了又想,莫非刘阁老是要等都察院那边的最终结果?

    此时有个仆役进了堂中,对刘吉耳语几句。随后刘棉花对颜先生致歉道:“家中略有琐事,老夫须得稍离片刻。”

    语毕刘吉便起身出去,来到另一处花厅中,刚从都察院快马赶到的御史魏圭已经在这里等待了。

    不等魏御史禀报情况,刘吉却先开口道:“言简意赅些,速速说明结果。”魏圭便答话道:“结果就是方大人预计要免去处分,此外还将尹天官拖下了水,少不得要沾一身腥。”

    纵然以刘棉花之精明,猛然听到这两句,也迷惑不解。既迷惑方应物居然还能绝境逢生,又迷惑堂堂的吏部天官怎么会被方应物拖下水?

    如果说方应物绝境逢生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话,那尹天官如此轻易被方应物拖下水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魏圭察言观色,知道与其等刘棉花问,不如自己主动说,便又道:“那方大人自述功业。提出八议之例,要朝廷以功勋议免过错。看样子问题不大......”

    刘棉花恍然大悟,连他也没想到这里去!方应物身上背着那些功绩。确实有免罪的资格,难怪在吏部行凶有恃无恐。

    “此后方大人声称,穆郎中蓄意迫害忠良,而且是由尹天官指使的。”魏圭继续禀道:“然后穆郎中亲口承认,招出了尹天官。”

    什么?刘棉花愕然无语,这穆文才是失心疯了吗?随即脑中又转了几转,便沉默片刻,不用再去想其中缘故了,还是抓紧时间考虑后果为好。

    作为身居内阁高位的人。刘棉花的认识自然比一般人深刻,当即断定尹旻这次肯定讨不了好。

    尹旻本来就已经当了七八年吏部天官,也该换人了。另外,首辅万安与尹旻不睦,一直想搬倒把握要害的尹旻,这次等若是方应物直接递了一把刀子给万安,而且万安本人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想至此处,刘棉花暗暗苦笑,心虚的他仿佛感受到。这是方应物向自己的示威。自己这边才纠结是否要舍弃方家选择尹家,方应物立即毫不客气的反手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直接把尹旻拖进了泥淖中。

    不知道方应物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如果是无意还好;若是有意。那就说明方应物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心思了。

    难道方应物真的洞察到自己这两天的心境?刘棉花不由得嘀咕道。这才三两日功夫,连自己夫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而方应物就能清清楚楚判断出来。好像身边出了奸细似的,问题出在哪里?

    魏御史见阁老久久不出声。忍不住咳嗽几声。

    刘棉花醒过神来,拍了拍额头。原本以为就是简简单单的听个结果,然后足够自己判断形势了。谁他娘的知道被方应物搞得如此复杂,一时半会儿的想不透彻,但现在根本不是自己究根问底解谜的时候,先要去面对现实、应付了眼前才是。

    一千个人看一件事,也许会有一千个重点。不知道别人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后,会重点考虑哪个方面。但刘棉花此时却有一种清清楚楚的直觉,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冒出来的直觉。

    他刘吉当前所面临的最大的现实问题,不是尹旻后事如何,不是如何处理与方家的婚约,不是方家父子遇到什么命运,也不是天子内心究竟什么想法。

    而是如何防止方应物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刘棉花敢确定肯定断定,方应物确定肯定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拿定了主意,刘吉又回到前面堂上并与颜先生会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从都察院出来后,移步前往次辅大学士刘府的不止魏御史一个,还有方应物,只是方应物安步当车,速度比纵马扬鞭的魏御史慢得多了。

    今日跟着方应物出来听使唤的娄天化问道:“东主这是要去哪里?既然得胜班师,为何不早早回家,让大老爷及夫人们彻底放心?”

    暂时脱困的方应物语气轻松的答道:“消息总会传回去的,着什么急?如今还得趁热打铁去!”

    不错,他正是要挟大胜之威,去刘棉花那里趁热打铁。不知道次辅老大人听到新鲜消息后(方应物相信刘棉花一定会安插了人手打探消息),心里是什么滋味?对与方家的婚事又将如何看待?

    方应物非常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刘棉花的嘴脸,但很可惜,他知道自己即便到了刘府,也只能看到二次加工过后的神态。

    但无论刘棉花如何装腔作势,方应物也决定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那虚假的温情脉脉,揭露他前几天的不地道心思,并加以严厉的批判和斥责。

    无论如何,刘棉花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并给出一个交待罢?

    然后,然后作为一个宽宏大度的人,方应物不会将误入歧途的人一棍子打死。在开展批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之后,还会原谅刘棉花一次,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赏了脸继续履行婚约。

    先前无论方家名声如何前景如何,但刘棉花乃是当朝次辅阁老,方家说破天也是与刘棉花终究不大对等,现状还是屈居刘家之下。

    经过此事,若能站在道德高地打压了刘棉花的气势,说不定就能扭转一下这种情势,取得与刘棉花对等的位置。今后若有机会时,让刘棉花来为父亲大人摇旗呐喊也不是没可能。

    人才难得不忍弃之,否则还能去哪里找如此机敏灵活、能跟上自己节奏的老泰山?方应物长叹一声道。(未完待续。。)

    ps:  紧赶慢赶还是没在12点前搞定。。先发个(上),下面需要仔细雕琢一番,劳驾再等等,今天会尽快补更新的。

第六百六十二章 人才难得(中)

    方应物并不着急赶路,不紧不慢的走着,总要给刘棉花一个消化缓冲时间,让刘棉花想清楚利害关系。万一等他到了刘府,刘棉花还没收到消息,那还怎么装腔作势?

    行至刘府外胡同口,远远的便瞅见刘府大门旁的角门正好打开,然后从里面闪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就是他所认识的颜先生。

    对于颜先生出现在刘府,方应物并不感到奇怪。所以视线并没有在颜先生身上停留,直接去看是谁送颜先生出来,这才是关键信息。

    可是在颜先生身旁谈笑晏晏的人,不是刘棉花又是谁?这很是叫方应物吃了一惊!刘棉花是什么身份,乃是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天下有几个人能让他亲自送出大门?更别说颜先生本人只是个清客之流,又非名士,何德何能当得起大学士亲送?

    别说方应物,在刘府门房有几位等待入府的客人,见到这个光景也都纷纷惊异非常!刘阁老这等老于世故的人,不会犯这种糊涂,所以其中必有缘故!

    方应物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加快了脚步,昂首阔步的走上前去。胜利者就是这么自信,敢于直面任何魑魅魍魉,不须刻意回避什么。

    走得近些时,方应物却听到刘棉花高声与颜先生的作别道:“有劳先生再回告冢宰,就说老夫同意两家之事。”

    颜先生作揖道:“阁老请留步,一切包在在下身上!”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响在方应物耳朵中,他猛然停住。心中无比震惊,又像是遭到了当头一棒。刘棉花怎么能公然同意?在他的设想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方应物相信刘棉花一定会派人在都察院现场观看,此时应当已经收到最新消息。知道都察院这场审讯的结果!

    既然刘棉花明知道他方应物已经金蝉脱壳,并反手一击将尹旻扯进了巨大的漩涡中,那还为什么点头同意与即将面临麻烦的尹家结亲?

    这简直脑子烧坏了的行为,令人无法理解,但刘棉花看起来正常得很,不像是疯了傻了。

    方应物忍不住嘀咕道,莫非刘棉花现在尚未收到最新消息,因而武断的做出决定?可是再细想也不太可能!

    以刘棉花的性格,既然已经拖到了今天。那无论如何也会在等到消息之后才做出最终决定!又怎么会在尚未知道消息时,就匆匆做出赌博式的结亲决定?

    想至此方应物略感迷茫,短时间内也猜不透。如果刘棉花真的是在收到了消息后,还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脑子没有烧坏,那么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刘棉花与颜先生转过身来,这才看见方应物。两人齐齐愣了愣,没料到方应物突然出现,方应物本人也在无语。于是便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方应物看了看刘棉花,又看了看颜先生,无论刘棉花到底耍弄什么把戏,无非可以归纳为两大类——对自己有利和对自己不利。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这两类里一个。

    对自己有利且不去想他,对自己不利的,自然就是刘棉花舍弃了自己。去与尹旻结亲。那么方家便彻底失去了这颗遮阴大树,而且平白增添了巨大阻力。

    自己当务之急。就是阻止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出现!为此不惜代价,没有时间再仔细想了!

    方应物大步上前。走到刘棉花身前,神情渐渐变得十分激动。而后他恭恭敬敬的对刘棉花躬身揖拜道:

    “阁老何苦如此委屈!下官尚有自保之力,不必阁老忧心!即便不能保全自身,也甘愿贬斥边荒,无怨无悔!岂可以贵府千金为牺牲,换取下官之苟全!”

    刘棉花脸皮颤动了几下,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但颜先生并不知道结果,只当方应物在都察院惨败了,同时还担心方应物“垂死挣扎”坏了自家的事情。便抢在前面喝道:“方大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此事已然与你无关!”

    方应物顺势指着颜先生骂道:“小人贼子,有其奴必有其主!尹某人一面指使穆文才迫害我方家,意图让我父子永不能翻身,还逼迫我方家解除婚约;

    一面又指使你来借机三番两次赴刘府逼婚,强娶阁老千金。我看尹某人枉为吏部尚书,所作所为与恶棍无异,深令天下人不齿也!”

    颜先生闻言气也打不出一处来,他作为能替尹天官奔走的心腹清客,自然知道一些相关状况。尹天官绝对没有刻意去打压方家,方家父子的遭遇真与尹天官关系不大。

    逼婚更是扯淡,哪有尚书逼婚大学士的道理?自己一直在细致耐心的与刘棉花谈,哪里有过逼迫?尹天官的态度也只是提出条件与刘次辅谈,能谈成最好,当然与方应物那边倒是有点小小的逼迫。

    所以方应物根本就是在血口喷人胡说八道,颜先生觉得自己没必要与疯狗计较,便转向刘阁老道:“在下告辞,还请阁老听在下的好消息!些许旁人呓语,劝阁老不听也罢!”

    刘棉花闭上双目,片刻后重新睁开,不过眼中毫无神采,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状若心如死灰。“老夫虽然失势,但也还是明白情形之人。请颜先生转告尹冢宰,老夫可以答应求亲,可以辞官致仕并举荐尹冢宰接替,但请冢宰务必宽待方家,保住朝中一股忠义之气!这是老夫唯一所求。”

    我靠!这是什么台词?颜先生脑子完全不够用了,这与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尹老爷什么时候拿方家安危威胁刘阁老了?什么时候公然逼刘阁老让位了?而且先前刘阁老一直高高在上,怎的忽然显得如此委屈卑微?

    方应物忽的热泪盈眶,颤声道:“阁老何苦!下官何德何能!虽肝脑涂地,也不能承受其重,请阁老收回成命!”

    不远处门房中其他客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三人这些话里值得玩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颜先生也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他遇到了什么样的强人!超乎自己想象的强人!(未完待续。。)

    ps:  这种情节简直要死无数脑细胞,实在写不快啊,先出个(中)补更新,继续码字,争取明天早晨前搞定(下)。

第六百六十三章 人才难得(下)

    不过颜先生虽然奇怪但依旧不明白,难道刘阁老和方应物都是突发癔症么?如果关起门来自说自话一番,就能指控别人罪行,那栽赃陷害这门技术未免也太简单了!你随口说一句,别人凭什么就信?

    所以面前一老一少两人的表现,与痴人说梦简直没区别!如此无聊的话,颜先生不想在听下去了,也不能容忍肆无忌惮的污蔑自己东家,便对刘次辅道:“在下斗胆敬劝阁老一句,为人还须口中积德,三思后行。”

    方应物眼角瞥了颜先生一下,语气怜悯的说:“你最好还是去打听过今日都察院审讯结果,不然你就不会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教导阁老如何说话了。”

    是的,自说自话当然只会被认为是疯言疯语胡言乱语,但如果有了其它“旁证”又不一样了,比如穆部郎为了自保,便招认尹天官迫害方家。互相映证之下,由不得别人不信。

    其实从纯理性的逻辑角度来说,这两边并不完美互证,但也足够了。舆情从来就是感性的,从来就不是纯理性的。

    此时此刻,稍有头脑的人面临此情此景,也能感到大事不妙以及森森的寒意。颜先生觉得自己像是可怜的迷途羊羔,便无心在逗留,立刻转身匆匆离开。

    目送颜先生身影消失在街角,刘棉花与方应物很有默契的一起走进了大门内,周边再无外人。

    忽然刘棉花神情一变,笑眯眯的对方应物夸赞道:“贤婿真乃当世之人杰也,没有叫老夫失望。”

    听到刘棉花的褒奖。方应物习惯性的陪着笑,谦逊道:“老泰山此言......”

    话才说半句。方应物突然意识到自己前来刘府的目的,可不是陪着长辈话家常!而是挟大胜之势。特意兴师问罪,以斗争求团结来的!

    他敢断定,刘棉花绝对动摇过,险些就彻底走向自己对立面。这点如果不批判斗争,如何能肃清余毒?

    什么贤婿老泰山的,先放在一边去。于是方应物迅速收起笑容,拉长了脸,讥讽道:“晚辈虽不才,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但阁老却叫晚辈失望了。”

    刘棉花惊讶道:“贤婿何出此言?老夫有所不明。”方应物反问道:“若方才晚辈未到,阁老又将如何?只怕改门换户只在旦夕之间了罢。”

    刘棉花轻喝道:“真不知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老夫岂是那样首鼠两端的人!”

    被阁老呵斥,换做一般人早吓软了,但理直气壮的方应物不吃这套,只管冷笑。刘棉花见唬不住方应物,便无奈又道:“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进来详谈!”

    重新回到堂上,刘棉花让仆役换了茶。对方应物语重心长的说:“你我翁婿之间大概有些误会。年轻人不要沉不住气,但将心气放平了,开诚布公的解开误会为好。”

    误会?对这两个字,方应物只能在心里“呵呵呵呵”了。那么明显的举动。一句误会就能抵赖过去?真把他方应物当两目如盲的糊涂蛋么?

    既然刘棉花装傻,方应物也不客气,单刀直入的问道:“敢问阁老。数日间与尹家眉来眼去、藕断丝连作何解?况且每次与尹家说客会面之后,便频频与党羽勾连。又作何解?”

    刘棉花叹道:“此乃老夫缓兵之计也!若骤然拒绝尹旻,那就是彻底翻脸了。可是当前对方势大,故而未有万全准备之前,老夫不得不想法子拖延时间。

    所以明知尹家是痴心妄想,但依旧虚以委蛇,不答应也不拒绝,为的就是等待时机。或许让你们方家苦闷了,但勾践尚有卧薪尝胆三年之时,吾辈连几日也忍不得么?”

    方应物又问道:“既然是缓兵之计,为何不与晚辈明说?难道晚辈是嘴快心浅之人么?”

    刘棉花苦笑着解释道:“你毕竟年轻,况且年轻人对涉及女人的事情又是最在意、最受不得激的,老夫真怕你沉不住气,却不料让你误会了。”

    你老人家继续编......方应物又指责道:“方才晚辈听得清清楚楚,阁老亲口答应了尹家,这总不是假的,难道这也是误会不成?”

    刘棉花痛心疾首的说:“老夫这是为了配合你的行动,只是比较紧急,没有时间与你沟通,却不料还是让你误会了!

    其实老夫已经知道都察院那边的消息,知道你成功将尹旻拖进了泥潭中,但是还不太够!故而老夫不惜牺牲自己名头,制造出被尹旻逼婚的假象,对那尹家火上浇油。

    没想到贤婿你与老夫想到一起去了,及时赶来当场联手,不然还得等老夫事后费心去散布有关传言。”

    说起这个,方应物内心很有些羞耻,他居然沦落到了要靠纯粹的谎言去斗争的地步。印象里这是头一次,以前最多是半真半假,不像今次一样彻底彻底是谎言。

    不过也没法子,东宫摇摇欲坠,自家父子双双落魄,次辅老大人也不靠谱,自己还能怎么办?一时情急只能出此下策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与敌方相比不够强大,无法堂堂正正,只能旁门左道。

    暗中摇摇头,将这份羞耻心暂时按下,方应物继续诘责道:“尽都是事后辩解之言,谁知道阁老当时心向哪里?

    也许当时晚辈突然插手,阁老瞬间又变了心思才顺势下坡,先前谁知道阁老什么心思,晚辈若不来,或许就是另一种结果。”

    刘棉花顿时像是被侮辱了,站起来盯着方应物道:“当时老夫已经知道尹旻即将麻烦缠身,那么老夫还心向尹家,故意与尹家结亲,难道老夫是疯了不成?难道在你眼中,老夫如此不堪?

    正因为只有这样做显得很怪异,外界才会相信老夫是被捏住把柄逼迫的,是为了你们方家委曲求全!莫非老夫一番苦心,仍敌不过你的诛心猜测么!”

    方应物望着刘棉花,久久无语......他娘的责问了半天,刘棉花竟然回答的毫无破绽,毫无破绽!

    就仿佛足球比赛中狂攻九十分钟,却一个球不进!若言辞之间完全抓不到马脚,这还让自己怎么兴师问罪!

    方应物不免产生了一些小小的迷茫,刘棉花的答词如此毫无破绽,莫非事实真是如此?莫非自己真的误会了刘棉花?

    此时刘棉花长叹口气,“论权势地位,你虽然远不如尹家,但老夫终究还是个爱才的人,终究还是看你人才难得,不忍弃也!”

    随即他又补了一句:“他日直入青云时,勿忘老夫今日之情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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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还有件事情告与诸君知,周日大概要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节目闲扯,还是直播哟,欢迎收听!等我确定了后再另行告知!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四章 内幕及其它

    来时气势逼人的方应物万万没有想到,面对刘棉花居然如此落了下风,不知不觉之间,自己被压制的简直无言以对,而且是明明自己占理的情况下。

    这个心理落差实在太大,纵然如方应物这般天赋,一时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此时的刘棉花不但像是一堵坚固的高墙,更像是一团完全看不透的迷雾。

    先前方应物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肯定,但现在却根本猜不出,刘棉花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或者说,自己今日出现搅局之前,刘棉花的心思到底是什么?究竟是倾向于哪一边?

    就拿此前刘棉花与尹旻眉来眼去的过程来说,自己解读为刘棉花动摇了,而刘棉花却可以对自己解释说,这是拖延时间等待时机;

    但是,刘棉花还能对尹旻解释说,这是慎重考虑,毕竟悔婚要付出名声上的代价,哪能如此果断的就作出决定?

    再说今天刘棉花在明知尹家遇到麻烦时,反而高调答应了尹家的说客。然后若尹家真的事败,那便可以对他方应物解释说,这是故意通过制造违和怪事来引人注意,挖坑等尹家来跳。倘若最后尹家逃过此劫,刘棉花便能对尹旻解释说,这是雪中送炭。

    这些解读中,哪一种才是刘棉花的真心?无论如何,刘棉花总是嘴上有理的......想到这里,方应物恍然明悟到什么!

    在自己亲自出手搅局之前,其实刘棉花一直就没做出什么真正的抉择!他始终保持着能够选择两边中任何一边的姿态!也就是说。刘棉花始终保持着“既可以倾向方家,也可以倾向尹家”的二选一权力。

    或许对位列次辅之尊的刘棉花来说,无论选择那边都不会太差。两边各有各的好处,暂时不作出决定貌似也无所谓,最差结果也就是荣归故里致仕。就算尹旻遇到了麻烦又如何?但若刘棉花雪中送炭,有两个阁老撑腰的尹旻说不定还真能稳住位置。

    但是对方应物而言,可不存在任何中庸道路,这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如果刘棉花倒向尹家那边,那自家就将面临不可预测的风险!

    刘棉花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也仅仅是一个选择而已,不见的更好也不见得更坏。但对方家来说,不同的选择就意味着云泥之别。如果刘棉花选择了尹家,那方家就傻眼了。

    总而言之,刘棉花有的选,方家却没得选。想至此处。方应物喟然长叹。不知怎的想起了一句话:圣人之下,皆是蝼蚁。

    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方应物顿时意兴阑珊。关于刘棉花的心思,没必要弄清楚了,因为毫无意义。即便弄清楚了又怎样?

    方应物有心结束这场无趣的对话,便起身道:“今日多有叨扰,告辞了!”

    “慢着!”刘棉花叫住了方应物,“老夫尚有一事不明。还需要你释疑。”

    方应物停住脚步,不知道刘棉花还有什么要问的。刘棉花拈须皱眉道:“为何你能对老夫的举动如此了解?”

    这个当然不能说......方应物装作不明白道:“阁老的意思。晚辈实在听不懂,”

    刘棉花驳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休要装傻!你先前说过一句,那颜先生三番两次登我刘府的门;其后还说过一句,我会见过颜先生之后,便时常与党羽勾连串接。

    老夫细细品过,觉得这些话绝不是凭空冒出的,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必然是你非常熟悉老夫这里的动静,所以才能信口说出这样的话。

    但老夫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能详尽的了如指掌?莫非你还在老夫府中收买了奸细不成?”

    方应物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太得意了,说话便不谨慎起来,不免漏了点口风出来,让精细的刘棉花觉察到什么。

    不过面对刘棉花的怀疑,方应物仍然毫不畏惧的答道:“人生最难得的,就是糊涂二字,些许细枝末节,阁老又何必斤斤计较,在下也懒得去记了。”

    “老夫最重视的就是细枝末节!你到底是不肯明说?”刘棉花追问道。方应物继续装傻:“晚辈还是不明白阁老问的是什么,故而无可回答!”

    刘棉花很沉得住气,对方应物的拒绝不以为意,“那么老夫与你做一个交换如何?老夫告诉你一件秘密,而你要如实回答老夫。”

    谁稀罕与老头子交换秘密?但不等方应物说接受与否,刘棉花率先说起来了:“你知道尹天官为什么会来寻求与老夫结亲?”

    本来没有兴趣的方应物听到这个,立刻竖起了耳朵。刘棉花继续说:“尹龙与兵部武选郎邹袭十分交好,邹袭劝尹龙向我刘府提亲。”

    方应物刚想吐槽一句:“这也叫秘密?”

    但刘棉花没给方应物吐槽机会,直接爆出了一个惊天八卦:“而邹袭之所以有这个提议,却是老夫指使的!只怕尹家还以为老夫有此心意!”

    方应物心神剧震,竟然还有这一层内幕?尹旻寻求与刘府结亲,敢情还是受了刘棉花的暗中引诱鼓励?这件事其实只是刘棉花自导自演的作品?

    同时方应物忍不住感到发自内心的寒冷,在名利场中,自己已经尽可能的不感情用事了,但是与刘棉花相比,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在刘棉花温和的表面下,那种可以摒绝一切个人感情的理智和冷酷,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方应物可以肯定,刘棉花并非是刻意针对自己无情,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为了那人臣之极的宝座,别说一个女婿,没见连他两个儿子都被压制的苦闷无比么?

    便如圣人都要斩情绝性,如此方应物不由得暗暗自警,切记不要变成这样的人。如果连一点热情都没有了,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又忍不住对刘棉花劝道:“晚辈尝闻,善泳者溺于水,玩火者必**。惟愿阁老引以为戒。”

    刘棉花仿佛没有听到,又问道:“这等内幕,老夫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但还是告诉了你,你可知道其中原因?”

    方应物摇摇头,刘棉花便自问自答道:“是为了让你切身体会一下,今后你该怎么做事。”(未完待续。。)

    ps:  唉,明明是半成品章节,为了更新只好发出来,写网文的无奈!

第六百六十五章 又是误会?

    乍然听到刘棉花自曝,方应物震惊过后,便有点初闻在意料之外,细想也在情理之中的感觉了。以刘棉花的心性,使用出这么没节操的权术不算奇怪。

    换做自己,是绝对不会拿自家女儿的婚事当筹码进行运作的,想至此处方应物下意识撇了撇嘴,有点瞧不起。

    刘棉花看到方应物的神情,大略猜得出方应物想什么。

    “源头还是在你身上,当初你建议老夫为了自保,该先下手为强,而最佳的目标就是尹旻,这是你提出来的方向。老夫顺着你这个方向想了又想,眼下直接去抓尹旻的把柄太仓促,不如引蛇出洞。”

    方应物知道,不是尹天官太蠢,是刘棉花给出的诱饵太香。要知道,尹旻已经当了七八年吏部尚书,注定该离职了。而一个吏部尚书无论迁为什么官职都是贬谪,除了入阁。所以尹旻的前途只有入阁和致仕二选一,别无其他出路。

    通过联姻全盘接收次辅的党羽势力,顶替意欲“急流勇退”的次辅入阁,这样的诱惑容不得尹旻拒绝,一旦贪婪心发作,难免就利令智昏了。

    当然,如果刘棉花扔出来的不是诱饵,而是诚意,事情就是另一种样子了......不过方应物懒得再多想了。

    反正刘棉花既然肯自曝秘闻,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出决断了,自己没必要再费心思量那些注定虚无飘渺的东西。

    刘棉花等了一会儿,才问道:“老夫坦诚了所作所为,你也该开诚布公了罢?”

    说。还是不说?方应物本来并不想泄露东厂汪直这个底牌,但是他今天在刘棉花这里吃了一瘪。便想着要拿出点硬东西来找回门面。

    再说谁知道刘棉花心思还会不会再变?自己必须要亮出点底牌来示威,让刘棉花知道自己并非是一无所靠。本质上刘棉花的性子还是偏于畏威而不怀德。

    打定了主意,方应物便风轻云淡的开口道:“有关贵府动向,皆得自于东厂密探消息。”果不其然,刘棉花当即脸色微变,失声道:“东厂?”

    方应物笑而不语,低头饮茶。而刘棉花心里很是翻腾了几下,这方应物居然有使用东厂密探的手段?连阁老都没有这个本事!

    人人皆知东厂是非常要害的衙门,在庙堂政治中虽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但也有极其特殊的影响力。朝臣对东厂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忌惮。

    刘棉花知道东厂提督汪直与方应物私下里有点交情,当年汪直靠着方应物立过边功。所以汪直时常能给方应物办点小事——这是很正常的人情往来。但是在目前这个状况下,汪直还能极力支持方应物?

    若无汪直点头,东厂密探消息不可能随便报与方应物知道。更让刘棉花感到怪异的是,据他所知,在东宫之争中,汪直为了保住厂督宝座,已经放弃了原有立场,站在了方家的对立面。那他为何还会支持方应物?

    如果方应物与汪直之间关系确实非同一般,那么就必须要重新评估方应物的实力了,方应物应当不至于胡乱说谎扯虎皮......刘棉花紧盯着方应物半晌,见方应物没有主动开口解释的样子。便追问道:“你如何能指挥得动东厂?汪太监真会协助你?”

    方应物放下茶盅,淡淡的说:“但凡我有什么念头,东厂大抵上会配合。至于其中关窍......阁老没必要知道那么详细了,为人该难得糊涂啊。”

    这不科学!刘棉花好奇的如同百爪挠心。汪直凭什么冒着风险协助站在对立面的方应物?这绝对是违反了常理的存在,要说汪直与方应物之间具有超越了利益层面的情义存在。他铁定不信!方应物又不搞基!

    刘棉花忍不住又问道:“你与汪直之间算是盟友么?”

    方应物想了想,很肯定的点点头,床上之盟应该也算是盟友罢......

    刘棉花忍不住瞠目结舌,险些就脱口而出一句话“你也配?”

    其实按照国朝明面法度,文臣与内臣交结乃是犯规,“交通内宦”这项罪名经常被拿来弹劾人。但事实上,朝臣都心知肚明,如果在内监中有强大而可靠的同盟,是非常有利于进步的。

    最典型的情况就是,在内书堂教过书的翰林,升迁以至于入阁的概率远比普通翰林要高。再拿阁臣来说,最强势的那个大学士,往往就是与司礼监太监关系最好的那个。

    那汪直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几年,三年前平稳软着陆后,政治地位渐渐稳定,目前已经是赫赫的东厂提督,内监中排名前三四的人物。不出意外的话,他熬年头也能熬成司礼监太监。

    而方应物在文臣中的地位,与汪直在内监中的地位,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何德何能,敢与汪直密切到这等地步?汪直到底看上方应物哪一点了?

    刘棉花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原来方应物并不是离了自己就不行,手里还有其他强大底牌。想必是方应物被自己方才高高在上的姿态刺激到了,所以才故意来显摆罢。

    若这个政治同盟真的存在,那方应物几乎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就算他输的再惨,只要不丢掉性命,也有靠着汪直东山再起的机会,作为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方应物有足够的时间去等机会。

    真乃少年不可欺,刘棉花暗暗叹口气。不过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忽的想起了什么,登时勃然大怒,拍案大喝一声道:“方应物!你好大胆,竟敢动用密探来监视老夫!是谁给你的胆量?!”

    任是谁听到自己被秘密监视的事情后,都会感到不愉快和羞愤,更别说地位尊贵的大学士次辅!不过刘棉花方才下意识的先去考量政治得失,一时间忘了自身荣辱......

    方应物都不知道该吐槽刘棉花是机敏还是迟钝了,这会儿羞耻心才反应过来?正常人的情感都去了哪里?

    又见刘棉花气得满脸通红,方应物连忙挥手叫道:“你我之间大概有些误会,阁老不要沉不住气,但将心气放平了,开诚布公的解开误会为好!”

    误会?对这两个字,刘棉花只能在心里“呵呵呵呵”了。那么明显的针对性,一句误会就能抵赖过去?真把他刘吉当两目如盲的老糊涂蛋么?另外方应物的辩解很是耳熟......

    如此刘次辅连连冷笑,“老夫亲口听到,你通过东厂密探侦测老夫动静,这难道也是误会不成?”

    “左顺门伏阙诤谏之后,东厂便依照惯例安排密探,对阁老你这样的重要人物进行监视,有没有晚辈都是这样!”方应物诚恳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刘棉花脸色稍缓,若是那样倒也正常,东厂专业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方应物继续很诚恳的解释道:“所以这并非晚辈意思,绝对不是晚辈利用东厂来监视你老人家,晚辈也没有刻意请汪直加派人手盯梢刘府人员出入往来,更没有连带其他各连带府邸一起监视!老大人不要误会!”

    这他娘的是自证清白还是故意威胁?刘棉花用力挥袖道:“滚罢!”

    方应物边走边道:“阁老真的不要误会,晚辈志在尹家。之所以隐瞒为的就是等待时机。或许让阁老不快,但勾践尚有卧薪尝胆三年之时,吾辈连几日也忍不得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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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六章 后事(上)

    在焦点事情里,知情人忙的是纵横捭阖,外行人忙的是看热闹。方应物摆平了刘棉花(或者是被摆平)之后,便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几天,但这不能阻止别人议论。

    应该说,都察院审问方应物的结果实在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按照众人的设想,肯定要上演一出忠良遭贬、直臣见放的人间惨剧了,就像无数“夕贬潮阳路八千”或者“一身去过三千里”的先贤那样,而方应物本人也许还会吟诗一首表明心迹助兴。

    这其实很正常,忠臣被奸贼陷害打压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勇敢的面对现实就是。朝臣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提前接受了这个“事实”,更多琢磨的是各种“后事”。

    比如怎么恰到好处的上奏疏声援一下方家,怎么拿捏分寸的为方家父子送行,怎么把握调子写诗作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谁能想到,方应物竟然有理有据、有礼有节的金蝉脱壳了,同时还不忘反手一击,把吏部天官拖下了水。

    因而现在遇到麻烦的不是方应物,而是尹天官穆部郎之流了......这点让本该忧心忡忡的正道人士忍不住恍惚不已,古往今来有方应物这么能打的忠良么?

    所以但凡企图在方应物事件里有所表现的朝臣,一切事前准备都白费了,完全派不上用场!仓促之下,朝臣除了议论纷纷居然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有以项成贤为代表的御史们摩拳擦掌的码字写奏疏,互相串联着准备掀起狂风暴雨。

    却说焦点人物穆文才万般无奈时。顺着方应物的话头将责任推给了尹旻,只能算延缓了自己的危机。却不能完全消除危险处境。

    连他的妻子也对他说:“妾身听说方家乃国之忠良,夫君却不顾师门恩情助纣为虐。如今千夫所指,妾身深以为耻!不如休书一封......”

    遇到如此深明大义的贤内助,顿时将本就郁郁不欢的穆文才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外面尚未怎么样,家里却先起火了。不由得仰天长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而另一个焦点人物就是并没有在本案中直接露面的吏部尚书尹旻了,他之前只觉得方应物与穆文才的纠纷与自己关系不大,故而一直并未过于关注。况且那方应物又不肯向自己低头,自己更犯不上以吏部尚书身份帮着方应物开脱,先等着方应物倒了霉再说。

    可是让尹天官错愕的是。传回来的消息表明,方应物和穆文才两个人居然联合起来,齐齐指控自己打压忠良!自己不经意间由看客,变成了主角之一。

    尹旻知道穆文才的底细,不会像其他人那般莫名其妙,瞬间便猜出了穆文才的用意,那就是移祸江东!要知道,首辅万安看自己不顺眼已经很多年了,如果见到了自己把柄。不会不来抓。

    不过尹尚书并不很慌张,方应物和穆文才两个人的指控最多只能算一面之词,自己只需要站稳跟脚,小心应付可能来自万首辅的攻击即可。

    但就在这时候。家里的颜先生又带回来一个更让尹天官愤怒的消息,刘棉花居然厚颜无耻的公开指责尹家逼婚!

    “真乃卑鄙小人!”尹天官顿时怒发冲冠,将手里茶盅狠狠掼于地面。言行极其失态。

    话说当年尹天官还没有显迹的时候,做过不少违心事情。甚至对十几岁的汪直也低三下四过。不过随着地位日渐稳固,尹天官便走了另一个极端。为人越发强势起来,连首辅万安和佞幸红人李孜省都敢顶撞,哪里又受得了刘棉花给的这种憋气?

    颜先生小心翼翼的躲开了茶盅碎渣,他现在感觉的非常不好,自己这几天纯粹就是被刘棉花和方应物这对翁婿当猴耍了,平白挨了骂还被戏耍,简直羞愤非常。

    不过颜先生愤恨之余又担心东家会迁怒自己愚蠢无能办事不力,便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思,积极向东家进言道:“东翁息怒,如今生气于事无补,反会乱了方寸。”

    尹天官平复了心情,又听颜先生继续道:“当前之事起源于方清之,故而东翁须得快刀斩乱麻,速速将方清之礼送出京,断了别人用方清之来做把柄的念头。

    而且东翁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不能将方清之贬至云南广西这样地方,按旧例送至湖广郧阳就好。先消弭祸根、正本清源,才可计议其它。”

    尹天官点头道:“可!老夫不与他为难,省得再有人借此嚼舌头!”

    颜先生连忙又献策道:“其次,方应物乃是浑水搅局的核心之人,最大意外往往就出自此人。这次看来,此人多半要免去处分了,只怕陛下也抹不开方应物功劳堆起的面子。

    一个没了约束的方应物,想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东翁固然要重点防范万首辅等人,但对方应物亦不可不防。所以东翁要设法将此人束缚,免得从中作梗,坏了大事。”

    尹天官想了想,颜先生这话真是很有道理,方应物的搅局能力简直天下无双,不能不防着点。“言之有理,只是此人惯会叫屈,你说如何才能叫他安分住?”

    穆文才解释道:“方应物已经交回了去年的督粮差事,需要重新选官,只是朝廷上下处于多事之秋,所以悬而未决。东翁身为吏部天官,大可为方应物拟出官职,为何不在其中做些文章?”

    尹天官叹口气道:“方应物的官职可是烫手山芋,你说选什么官职为好?”穆文才言简意赅的说:“方清之贬谪远方,那么东宫就缺人了。”

    “东宫?”尹天官愕然片刻,而后拍案道:“妙!”按说东宫属官并不是尹旻说了算的,但尹天官举荐了上去,别人谁能拦着资历渐深的方应物?

    妙就妙在,一是此时天子为了东宫太子事情正不待见方家,把方应物送到天子眼皮底下去,说不定有点借刀杀人的效果。

    二是将游手好闲、时间富裕的方应物送进了宫中侍班,那方应物哪还有时间搅风搅雨?

    三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怀恩去后,东宫即将被废,几乎无人再可阻拦。等到了东宫被废之日,那么身为东宫侍班的方应物的前途也就毁了,几乎再无翻身的可能。(未完待续。。)

    ps:  这两日外事繁多,耽误了码字,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了,开始收心写书,更新在未来几天都会补上的!另外如果想看我的访谈新闻稿,可以搜索央广网经济之声频道,点天下公司栏目,就能看到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后事(下)

    有上面这几个因素在,尹天官便发现,简直没有比将方应物选为东宫官员更好的主意了。而且这还是明面上的提拔重用,避免落下打击报复方应物的口实,让科道言官挑不出任何问题。

    所以就把方应物送进东宫死地,由他“自生自灭”,跟着太子一起完蛋去罢!尹天官心里采纳了颜先生这个提议,只等着吩咐吏部正式选官奏报。

    但解决了方家父子的问题,只能算是稳定形势,解除了后顾之忧,并不是尘埃落定。尹旻知道,他面临的真正威胁是不怀好意的万安、刘棉花等人,如何应付这一波打击才是重中之重。

    这两人将会如何?尹旻至少目前可以看出一点,这两人肯定会以方家父子遭遇为切入点,攻击自己选官不公;而且可以肯定,他们还会找出一批曾经在选官时“遭遇不公”的人同气连声,制造出声势来逼迫自己下台。

    在朝堂中,吏部尚书的任命与阁老人选是同等级别的问题,决定权在天子手中。故而若天子对自己产生不满了,那自己九成九要丢官去职。

    故而尹天官肯在明面上优待方家,也有堵住悠悠众口的意思,避免因小失大的在这上头过于纠缠。虽然免不了被人说见风使舵、为了自保故意如此,但总比被死抓着不放好。

    在天子那边,只要方清之不在眼前惹人嫌,流放到哪里都无所谓,而方应物入不入东宫死地更无所谓。尹旻觉得自己如此安排。应当不会引起天子不快。

    至于其它可能遇到的招数,尹天官一时间也猜不到。刘棉花和万安都不是易与之辈。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猜到他们的心思,那现在就是尹旻当首辅次辅而不是他们两位了。

    所以尹旻只能自我警醒要加倍谨慎小心。扎进自己的篱笆等待后发制人。或者能拖就拖,拖得时间长了,动静自然也就淡下去了。

    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家人亲友。想至此处,尹旻想起最近比较活跃的儿子尹龙,便立即派人去吩咐,叫尹龙速速请假,近期称病不出。

    此后事态的发展果然如同尹旻所料,其实也是如同大多数人所料。朝中突然掀起了对尹天官狂风暴雨般的弹劾。短短两日便有上百封奏疏送入宫中,不少官员站出来指责吏部不公。

    但尹天官的应对也很干脆,直接将方清之选为郧阳府同知,比起云南广西等处,距离中原不远、战乱已经平息的郧阳府当然算是优待了。

    同时吏部因方应物差事考察卓异,又有翰林资历,便举荐方应物补为正六品的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侍班东宫。

    关于方清之的任命,早有圣旨在前,贬谪也是依照圣旨办事。所以不需要另行奏请便可生效;但方应物的任职,还需要奏报内阁与天子,东宫属官不可能由吏部一言而决。

    朝臣见到这两道消息,虽然很多大骂尹旻首鼠两端的。但也不能不承认,尹旻如此唾面自干,确实堵住了许多人的嘴。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会就此结束。两位阁老不可能只低水平热闹一下,然后就偃旗息鼓了。方家的事只是引子。

    方清之很风轻云淡,自从挨了廷杖之后。整个人仿佛得到了升华,立在云中俯视芸芸众生,早将官职置之身外了。而方应物只能是心中窃喜了......入东宫侍班,这不是给他烧冷灶的机会么?

    闲话不提,却说前学士现同知方清之接到任命,就不能留恋京师,必须要尽快上路了。如果拖延时间太长,难免会引起非议,所以只能收拾行李出发。所幸从那日廷杖之后,方清之便开始为离京做准备,此时走人倒也不算仓促。

    方应物的后母王氏也跟随方清之一同上任,这让方应物稍稍放了心。王家仆役众多,父亲大人在外多带点人手不是坏事。而且郧阳距离陕西也不远,说不定能联系到三原王家。

    这日方应物将父亲大人送到了宣武门外南郊,在此依依惜别。

    方清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淡的对方应物道:“为父一身去国三......一千里,而你却要入东宫侍班,为父且赠送你一句话。”

    方应物摆足聆听教诲的姿态:“儿子洗耳恭听,父亲有话但讲。”方清之便沉声道:“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方应物闻言无语,父亲大人还有没有点版权意识?这句话是当初您老人家意气风发的进东宫时候,我送给你的罢?

    方清之仿佛明白方应物的心思,瞪眼道:“当初你送给为父这句话不假,但如今为父离京,而你却又要进东宫,难道为父就不能原样回赠给你?”

    “是,是。”方应物低眉顺眼的应声道,不和沉浸在忠良见放、去国怀乡、孤臣孽子情怀中的父亲计较。

    方清之想起什么,长叹一声道:“也许是我方家没有天命,如果事情不顺,你不要贪恋富贵,也不必强求攀附高门的婚姻,就此回乡罢!”

    方应物自信的笑了笑,“父亲大人说到哪里去了?我方家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谁也阻挡不了方家!”

    方清之盯着儿子,很多年来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儿子从来都是信心满满,但这信心究竟从哪里而来?按道理说,只有缺心眼的人才会时时刻刻都盲目乐观罢?但谁又敢说自家儿子缺心眼?

    对这个问题,方应物根本无法解释,连忙顾左右而言他道:“虽然父亲不在京中,但正是儿子大展拳脚、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年父亲回京之日,儿子必将父亲送到青云之上!”

    方清之见儿子突然开始展望美好未来,心知肚明是儿子不肯正面回答疑问,但也无可奈何。

    不过听了几句,方清之便觉有点不对味,开口问道:“为父不在京中,你就能大施拳脚大展宏图?那你的意思,就是为父这些年拖累了你?”

    方应物再次避而不答,“啊哈哈,时候不早了,父亲大人速速赶路罢,免得赶不到驿站!”

    方清之冷哼道:“不答话就是默认!”

    方应物充耳不闻,敦敦嘱咐道:“地方小吏奸猾者甚多,父亲大人就在词林,不谙此道,须得多加小心为是,如有不明白之处,可多多来信询问!”

    两人之间,谁该是成熟老道的父亲、谁该是年幼青涩的儿子?方清之不再说话,转身便登上马车,沿着大路向南方而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八章 躺而论道

    在宣武门外送走了父亲,方应物进城后并没有回家,径自去了东安门外何娘子酒家,与同样微服而来的汪厂督会晤。这段时间正处于非常时期,方应物便与汪芷约定好,每隔两日便会面一次,交流各自的见闻心得。

    其实更多是方应物想通过汪芷侦测宫中动态,以此弥补自己的短板。毕竟史书上对朝臣动向记载还算详细,但对宫中事情却是云山雾罩、语焉不详,方应物非常有必要从汪芷这里打探一手消息。

    见了面后,汪芷道:“皇爷昨日召集了所有司礼监秉笔、随堂太监,据说垂询东宫之事。但怀恩之鉴在前,无人敢犯颜相争,以此看来,当今东宫被废几成定局了。这时候,你就眼睁睁看着尹旻举荐你入东宫?”

    方应物笑道:“尹旻此举确实不怀好意,但我却甘之如饴。再说那尹旻乃冢中枯骨,只怕也挺不了几日,我等着看他下台就是。”

    汪芷问道:“万首辅要罢黜尹天官,这我可以理解。尹旻与阁臣刘珝为同党,向来依赖于刘珝极力支持,虽然前阵子为了太子之事,万首辅与刘珝走得近。但如今近于尘埃落定,万首辅自然没必要拉拢这个老对头了,在尹旻之事上不用给刘珝脸面。

    但让我不明白的是,次辅刘吉为何也要对尹旻动手?他如今自身难保,不思如何保住自己,怎的还有多余心思去折腾尹旻?”

    方应物答道:“项庄舞剑志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其实刘吉的目的是刘珝,对尹旻只不过是为了带出刘珝。”

    汪芷一时还是没想清楚其中关窍。方应物便详细解释道:“内阁一共才几个阁老?刘珝一旦被罢就是大事,你若是天子。会在这样情况下,连续罢免两个阁老么?所以刘珝倒了霉。刘吉自然就暂时稳当了。”

    汪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很像是你给刘吉出的主意!若真做成了,一个大学士和吏部天官双双丢官,那可是朝堂大地震了,此后殊难预料,你觉得最后结局会是怎样?”

    “很可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应物才说一半,话头一转忽然问道。“你先别操这个心了,多琢磨一下宫中的事情。如今怀恩公公被发配凤阳。司礼监太监有了空缺,你多关注一下。”司礼监与内阁是对等地位,正常情况下,司礼监有掌印一名,秉笔、随堂太监四人,统称司礼监太监,又称内相。

    如今内阁会不会有人丢官还只是可能性,但司礼监目前缺额却已经是事实存在了。关于新的司礼监太监人选,亦是朝臣所高度关注的事情。

    说起此事。汪芷登时兴致勃勃,两眼冒着奇异的光芒,“肯定要有人补缺,若论起地位。作为候补的人大概也就梁芳和我了。这个机会不错,你有什么主意?”

    进入司礼监是每一个太监的最高理想和无上荣耀,就仿佛文官都以入阁为荣。深受宫中太监文化熏陶的假太监汪芷也不能免俗。她虽是女儿身,但却是当小太监养起来长大的。耳濡目染的自然与一般太监没两样。

    如今汪芷提督东厂只是一项差事,类似于钦差名头。虽然权力大到号称四大巨头之一(现在是三大了),但因为特殊历史遗留问题,并没有正式本职,也就谈不上级别问题了。

    若成为司礼监太监,在兼提督东厂,那才是成为正牌大内太监首领,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下的第一人。

    方应物想了想,毅然开口劝阻道:“司礼监乃内监中文翰之地,堪称群英荟萃。梁芳不学无术,进司礼监简直贻笑大方,可是你又能强到哪里去?还是老老实实办好你的厂督差事,暂时别惦记司礼监了。”

    汪芷异常不满道:“哼,你又小看我?我就算进司礼监,重心依然在东厂,与现在又有什么大区别?能有什么坏事?”

    方应物又劝告道:“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真没必要在眼下这个时间段向上攀升。今日爬得越高,日后就可能摔得越重,还是等新气象出来后再做打算罢!”

    汪芷对方应物的话很不服气,辩驳说:“司礼监与内阁不同,稳定的很,谁坐在宝座就效忠于谁。即便宝座上换了人,一样用着顺手,一般不会大刀阔斧裁换司礼监。”

    方应物作苦口婆心状:“你也说了,就算入了司礼监,实际地位也没什么变化,主要差事还是厂督,那你又何苦多此一举?还要担上莫名的风险。”

    汪芷盯着方应物半晌,忽然捂着嘴“格格”直笑,而且笑得停不下来,最后变成趴在案几上大笑。这叫方应物一头雾水,轻声喝道:“你突然闹什么疯病,没完没了的笑什么?”

    作为方应物最亲密的“友人”,汪芷觉得已经勘破了方应物的小心思。若她真入了司礼监,那就是太监顶峰了,身份上足以与阁老平起平坐,也就是说在礼节上足以与刘棉花这样的人物分庭抗礼。

    而方应物目前却还只是一个混迹于中层品级的文官,别说取得与司礼监对等的阁臣地位,就是进入部院大臣这样的上层品级还有几大步要走。

    若两人之间,而且还是情人之间,出现这样极端的等级差,只怕要让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方大公子不舒服了罢?

    不过想至此处,汪芷突然感到很兴奋,一股别样的刺激使得身子轻微酥麻。虽然尚未成为事实,但还不让意婬(这个词还是从方应物嘴里学来的)一下么?

    汪芷突然伸手做一个兰花指,很女性化的点了点方应物的额头,娇滴滴的说:“我的方大公子,你心里莫不是吃味了罢?放心好了,我不会嫌弃你!”

    方应物不解风情的批评道:“你的风格是爽朗型,这样还能遮掩一下真实身份。万万不要随意学小女人做派,万一习惯了之后,被人发现破绽怎么办?”

    汪芷哪还管这些,一面幻想着自己荣登内相,方应物在正式场合见了自己也得行礼参拜,一面扑到方应物的身上;一只手勾住了情夫脖颈,另一只手开始胡乱撕扯。

    “哎,别乱动,小心扯坏,我自己脱!”方应物手忙脚乱的叫道。

    汪芷爬在上头,气喘吁吁的贴着方应物的耳边嘶吼道:“你一定要帮我!大不了以后见了本太监可以免礼不跪!”

    “想得美!”方应物怒喝一声,翻身做了主人。(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九章 热灶与冷灶

    成化二十一年开春,宫廷里外、朝堂上下充满着非常躁动的气息,无处不有无处不在。

    庙堂之上,文臣里最有权势的四个人,也就是三阁老加上一天官展开了激烈的撕逼大战,只这一件事就能把半数朝臣席卷进去。

    这场大混战还是名人方应物一手引发的,虽然方应物的手法辗转腾挪妙到毫巅,在极端不利的局面下维护了方家的利益,但却让朝廷高层变得混乱不堪。

    如此动荡产生的根本原因,既有现实利益的抢夺,又有多年矛盾积累爆发的缘故,方应物只是充当了想浑水摸鱼的导火索。

    上次出现这种级别的动荡局面,还要追至八年前,也就是成化十三年的时候,更是方应物穿越的那一年。那时少年妖孽汪直横空出世,他在天子默许之下,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法打得文官连连溃败,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朝堂上半数大员换了人。

    自此之后,朝廷基本格局就稳定下来了,一直维持到今天,期间或有些斗争,但并没有影响到总体格局。

    也正是从成化十三年开始,天子才摆脱老一辈大臣掣肘,实现了对朝廷的掌控。当然,也正是从成化十三年开始,风气便急转直下,才有了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讽刺。

    一晃八年过去,朝廷里又要出现周期性的、宿命般的动荡,而且不止朝廷,宫廷里也有情况!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被罢免并发配至凤阳,肯定要引发连锁反应。亦要引起朝臣瞩目。

    虽然明面上内外不许交结,但实际上朝臣与司礼监太监的关系还是很**的。对朝臣而言。如果是自己的熟人上位,那么就相当于在宫中有了强大的同盟。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那么第一个问题就出来了,现有司礼监太监里,谁来接替掌印太监位置?是天子信任的覃昌,还是资历较深的陈准、萧敬?还有第二个问题,就是司礼监太监出现了空额,谁能补入?

    如果第一个问题里,无论谁来接替掌印太监,都可以理解,也都能服众。那第二个问题就比较令人无语了。司礼监太监有个惯例就是,必须出自内书堂,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面对阁老词臣时,文化水平方面不丢分不掉价。

    当前除去司礼监太监之外,权势最大、影响力最大的两个太监分别是汪直与梁芳,所以这两人都是最热门的司礼监太监候补人选。

    而汪直和梁芳的文化水平,只能让人呵呵呵呵了,人人皆知这两人都是不学无术的典范......一个靠当密探和刷军功起家。一个靠逢迎拍马吃喝玩乐起家,都不是文化型的太监。

    由此可见,在当今天子治下,宫中是多么混乱昏庸。能出人头地的都是这般非主流人物。

    当然,说起整个朝廷的躁动,还少不了最敏感的东宫问题。在当前太子被废几乎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连群臣伏阙诤谏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以命抗争都没有效果,还有谁能阻止太子被废?

    唯一的疑问也就是天子将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宣布。朝臣将如何面对这种情况而已。

    众所周知,东宫问题不仅仅是太子一个人的问题。还是整个朝局的问题,特别是翰林词臣的大问题。

    虽然翰林学士们相对比较有节操,讲究形象体面,不至于做出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事情,也不会现在就扔掉太子不管不问,但架不住人人都有点私心。

    如果太子换人,那么东宫的大臣属官肯定也要换人。现在是徐溥、丘浚、刘健、谢迁、李东阳包括已经被贬谪的方清之这一批,那么将来就是另一批别人接替!

    任何一个眼下正处于“不得志”状态的翰林词臣,想到这样的机会都会心动,心里难免要打小九九。于是素来号称清高超然的翰林院里,也出现了诡异的气氛。

    总而言之,朝廷里里外外充满着洗牌前的躁动不安,五品以上中高层官员里,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静心工作。

    如果要评选淡定之星,想必方应物入选的概率很高,如今朝中上下没有比他更淡定的人了。

    他的目的无非就是两点,一是保护自己,二是让父亲尽可能少吃点苦头。这两点目前都已经达到,方家出风头阶段已经结束,还有什么不能淡定的?

    因而送走了父亲后,方应物大多数时间都闭门不出,也不见外人。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方应物消息闭塞,恰恰相反,方应物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知道的都多,各种东厂耳目不是摆设。

    汪芷翻看着消息汇总,一边对方应物道:“邵宸妃为了将来巩固根基,暗中笼络浙江名流,要不要我给你牵线?其实她对你们方家这样忠义之士观感不坏。”

    “不需要!”方应物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邵宸妃便是太子候补朱祐杬的生母,若当今东宫被废,换了朱祐杬为太子,那邵宸妃就彻底母凭子贵了。而且邵宸妃是浙江人,说起来还是方应物的本省同乡。

    不过方应物又想起什么,提议道:“不过你可以给那谢迁牵线,如何?谢迁也是浙江人。”

    汪芷会意的坏笑几声,“你可真阴损,这不是给谢学士下钩子么......但是别玩火**、弄假成真,万一真换了太子,谢迁又交结上了,你哭都哭不出来。”

    随后汪芷继续翻看消息汇总,“李东阳想请假,回祖籍茶陵寻根问祖。”按照方应物要求,汪芷所报出来的消息以翰林词臣范围为主。

    方应物闻言摇摇头,瞧这样子,李老师肯定是心灰意冷、垂头丧气了......

    话说李东阳虽然祖籍湖广茶陵,但祖父起便在京师住下,到李东阳这代算是京师土著了,李东阳本人到目前为止没回过祖籍。这会儿他突然要请假回祖籍,方应物当然看得出来,肯定是意气消沉的表现。

    李东阳当初外号李十八,就是因为在翰林院快坐了十八年冷板凳。好不容易在前几年和方清之一起入东宫侍班,走上了金光大道,也算是苦尽甘来,终于熬出似锦前程了。

    谁料现在又风云变幻太子危在旦夕,眼看着前程再次完蛋,重新获得希望之后再次失望,这种打击之沉重可想而知。

    方应物伸个懒腰,起身道:“冷灶必须烧,今天便去拜访一下老师。”

    也许有人看得出太子是冷灶,也许会有人觉得方家父子是冷灶,但有谁知道李东阳也是大冷灶?(未完待续。。)

    ps:  晚上还有!

第六百七十章 古怪的邀请

    方应物到了李东阳宅邸,登堂入室相见,行过礼后便直接问道:“听说老师要告假回乡?”

    李东阳长叹一声,“不想朝局如此!有些事情无力阻挡,又不忍心目睹,索性避而不见罢了,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方应物正色劝道:“吾辈行事,正该直面风刀霜剑,秉持本心守到最后一刻。老师以为如何?”

    李东阳反问道:“你今日特意到访,就是为的劝我?也罢,那就等到真正得闲时候,再返乡也不迟!”

    李东阳也是精细的人物,想道这方应物向来策算精准,今天过来劝自己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听从一回也不会损失什么,无非就是晚几天走。

    方应物又道:“老师向来是学生楷模,听说学生我要被举荐入东宫,又成了老师同班后进,到时还请老师不吝指教。”

    李东阳闻言只叹息道:“我哪里能指教你什么,今后缘法如何尚难知道。”

    在方应物面前,李东阳没有太多师长架子。一是方应物有个过硬的父亲;二是方应物本人也是名震朝野;三是东宫都快树倒猢狲散了,还有什么可讲究的;四是他李东阳只当了方应物会试房师,不是地位更尊贵的座师。

    不过李东阳也不明白,方应物为什么对成化十七年辛丑科正牌座师徐溥若即若离,却对他李东阳比较亲近。即便只看官位,只差一步入阁的徐溥也比他李东阳发达。

    想至此处,李东阳便感慨万分道:“成化十七年辛丑科。本房出了十五人,但近日只有你登门。”

    成功烧了一次冷灶的方应物笑道:“世间还是俗人多。老师不必介怀,他日自有门庭若市之时。不过老师本来就是门户大开的好客之人。京师文人无不以结识老师为荣。”

    “有传闻说,刘阁老有退亲之念?”李东阳突然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个......传言不可信也。”方应物正义凛然的说:“在下拖延至今,已经耽误了刘府千金数年时光,自然要负责到底,岂能辜负佳人终身?”

    李东阳颇感遗憾,当初要是早点下手就好了。

    与李东阳闲扯了半日,方应物这才告辞。如果太子确定不会被废,而李东阳却不在京,那才叫倒霉;自己阻止了李东阳离去。到了那时候,想必李东阳又会惦记起自己的好处,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后方应物回到家中,刚坐定喝了茶水,却有刘府的人来了,传话说刘棉花请他明日过去,有些事情需要商议。

    方应物皱眉想了想,刘棉花大概想找自己出谋划策罢,比如如何攻击尹旻。但方应物却不想去。他现在不适合过于积极。

    一来自身分量太轻,父亲已经被贬,自己又是众人眼中即将扑街的东宫候补官员,而分量轻的后果往往就是主动权小。导致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

    二来现在低调一点为好。当然如果客观原因不让自己低调,那就没办法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过去发生了太多主观想低调但最终却被迫不能低调的事情......

    三来想拿捏一下架子,不能让刘棉花觉得自己太容易请得动。过去自己给刘棉花出主意太殷勤太随便。结果导致刘棉花反而不大珍惜,这个度必须掌握好。

    再说方应物对刘棉花的怨气尚未完全消除。所以方应物让王英去前面传话拒绝,就说身子欠佳不便出门——这个拒绝借口也不好找,无论说另有事情还是直接说自己要低调都不好,想来想去只能托病了。

    打发走了刘府来人,没过多久却又有人来了,并且带来了一封请帖。这倒让方应物很好奇,如今谁会公然来请他?

    如果放在从前,方家接请帖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但今日不同往日了。别说那些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就是同道之人在这种敏感时期也不会随便聚会,以免招来不测。

    打开请帖,方应物扫了一眼人名,忍不住嘀咕道:“庆云侯周寿?”

    原来明天乃是庆云侯周寿的生日,便下帖子邀请方应物做客——说实话,这种请人的方式很无厘头,不过倒也符合周家的暴发户特色。

    话说这周寿身份贵重,乃是天子生母周太后的同胞兄弟,素来风评不怎么样。简单的说就是贪婪无厌、蛮横跋扈,没少被文官弹劾抨击过,私下里也常常被讽刺为本朝最大的暴发户。

    而方家自矜士林清流身份,很少与勋戚有往来,与周家更没打过交道,却不料今天方应物收到了这么一封请帖。所以方应物心里很古怪,想了又想,自己与周家唯一的联系,可能就是当今太子了。

    周太后是当今太子朱祐樘的实际抚养人,还是朱祐樘的保护者,与朱祐樘感情很深,所以周家是绝对的太子党,更别说周太后与万贵妃这对婆媳之间隔阂矛盾很深。而方家父子更不用说了,是正统道义的标志性人物,为了东宫之事被折腾的狼狈不堪。

    方应物不知道自己去了会怎么样,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拒绝,那就是不给周寿面子,毕竟周寿专门下了请帖来,要拒绝就是打脸了。

    经过深思熟虑,方应物便回了帖子说明日就到。一夜无话,及到次日方应物洗漱完毕便出门,让王英和方应石跟随提了寿礼。

    庆云侯府在京师西北边,占地广大,不是一般文臣宅邸所能比较的。府前道路已经此时是人声鼎沸,来拜寿的人几乎占满了街巷。

    大门里面有负责登记造册的先生,方应物上前将请帖退回,又把寿礼呈上登记,然后便有仆役要引着他向仪门里行去。

    正当此时,有支上规模的仪从队伍到了大门里并落下轿子,然后从轿内闪出一名朱袍大员。见多识广的人立刻认了出来,这不是次辅刘阁老又是谁?

    刘棉花抬头向前,恰与尚未离去的方应物面对面遇上,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疾步上前指着方应物叱道:“好个小儿,这就是你身子欠佳难以行动?远近亲疏不分耶?”

    “呃......”方应物也没想到周侯爷办寿场面这样大,居然连刘棉花也请到了。他被刘棉花劈头盖脸指责了一句,回过神来想到什么,开口反问道:“老泰山你说要找我商议事情,只怕也不够诚实罢?”

    “呃......”刘棉花尴尬的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周寿居然直接请了方应物这小角色。本来他是想带着方应物当跟班,借着方家的名气帮自己充门面......(未完待续。。)

    ps:  不是我言而无信,是快写完时睡着了。。。半夜两点才醒过来赶紧补完更新。另外,要写的情节很多啊,千头万绪不知从哪写起,只好想到哪写到哪了,大家不要嫌乱!

第六百七十一章 全都猜错了

    翁婿二人各有算计却意外相见,尴尬之余后互相吐槽指责几句,如此也就停住了,因为这毫无意义。而且如果下面再遇到什么事情,很可能还需要两人共同面对,彼此认识了七八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此时庆云侯府的有人出面,带领刘棉花和方应物一起向里面走。之前方应物还在猜疑不定,不确定自己为何被庆云侯周寿邀请过来,但见到自己和刘棉花一起被引着进去后,便是哑巴吃混沌心里有数了。

    庆云侯同时将刘棉花和自己请过来又一起领进去,看来是将自己和刘棉花视为一伙,而刘棉花和方家的共同点就是皆为当今太子朱祐樘的支持者。

    所以今日大概还是为了东宫之事,何况周太后也是太子的支持者。正好今天还是侯爷生日,借着庆生由头碰面,还能避免被攻击为私下结党。

    今日拜寿之人不少,但在刘棉花与方应物两个士林精英眼中大都上不了台面,无论是土豪还是勋戚。如果不是庆云侯亲自下了很古怪有点失礼的请帖,实在“盛情难却”,翁婿二人根本不会到场凑热闹。

    刘棉花和方应物并没有与别人混在一起,却被领到了一处幽静的花厅中。这里他们两个,再无别人,待遇很不错。

    没多久,庆云侯周寿在随从簇拥之下,走进了厅中。方应物打量一番,却见这周侯爷五十余岁年纪,面貌黝黑平常,虽然衣饰华丽但气质庸俗。并没有什么富贵堂皇的风范。

    这不奇怪,周家先前不过是京郊农户。只因为周太后才突然飞黄腾达,这位侯爷又不大读书。自然培养不出什么风度。

    方应物正考虑如何见礼才不卑不亢时,却见老泰山坐定了没动,口气淡淡的先发问道:“君侯打着寿辰的幌子召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方应物与刘棉花单独会面时居多,很少看到刘棉花与别人交际,此时也不得不赞一声宰相风度,台风比万安这种货色强多了。既然有老泰山在前头,他便乐得躲在后面。

    周侯爷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今日将阁下两人请来。乃是受他人之托,欲当个说合之人。”

    刘棉花和方应物齐齐诧异,他们两个先前都猜测因为太子事情至此,没想到还有别的缘由。周寿不等问出,便主动说明道:“另一位刘阁老托我传个话,就此和解如何?”

    翁婿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确实很意外,没想到是刘珝和尹旻那边托了庆云侯当中间人,也不知道给了多少好处。

    有一定影响力的勋戚为文臣之间当中间人。不是不可以,因为勋戚身份超然,调解文臣之间纷争比较中立。但是有可行性不代表着一定行,也要看勋戚自身的地位。以及文臣矛盾的性质。

    周家虽然是暴发户,但地位却不低,乃当今太后的亲弟弟。实打实的最具影响力勋戚,不是那种只剩空头爵位的人家。

    不过。庆云侯周寿仍然没资格插手内阁大学士之间的纷争,这样的纷争除了天子之外。没人有调解的资格!周侯爷敢开这个口,委实有点自不量力,或者也可能是暴发户的狂妄。

    如果换成别的时候,翁婿二人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是现在刘棉花皱眉片刻,又开口问道:“是刘叔温亲自托你说合么?”

    周寿微微点点头,面上现出几分得意之色,宰辅大学士也要低头求他办事,怎能不让出身卑微的他感到骄傲?

    方应物突然明白老泰山顾虑的是什么了。放在平常时候,内阁大学士哪用考虑一个勋戚怎么想的,不爽就直接拒绝,呵斥几句都是给好脸色。

    但眼下这样的敏感时期,不能不多想一层,道理很简单,不能再给自己增加敌人了。

    万安是敌人,万贵妃是敌人,梁芳是敌人,刘珝是敌人......这种高度紧张的局面,几乎已经是刘棉花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周太后虽然素无往来,但因为太子关系,勉强算是统一战线里的。如果此时与周家翻了脸,那岂不又少了一个同阵线强援,多了一个压力很大的强敌?

    纵然以刘棉花的天赋和地位,也很难再承担得起新增压力。那刘珝没准就是看准了刘棉花难以拒绝周家这点,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请庆云侯周寿出面来说合。

    方应物想至此处,突然插嘴问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么?”

    周寿扫了方应物一眼便答道:“这是我的意思,但也能变成太后的意思。”这话里便带有几分威胁之意了。

    方应物知道自家老泰山陷入两难境地了,直接拒绝自然有后患,但是如果不拒绝也很麻烦。

    老泰山攻击尹旻和刘珝,就是为了先发制人,借此自救并保住位置,天子总不可能一口气把内阁大学士都换人。好不容易造出大好形势,又驱虎吞狼将万安首辅扯进来,成功可能性非常之大,说不定还能通过利益交换与万安缓和一下关系。

    若老泰山就此收手放过刘珝和尹旻,那么以后谁放过他?上失去了君心,下与同僚全部交恶,谁还能保得住他?

    周侯爷没有催着刘棉花给出答复,却又对方应物道:“另外还有件私事,要请方大人多多相让。”

    方应物想不出周寿还有什么私事要求到自己,便开口道:“君侯但说无妨。”

    周寿皮肉不笑的说:“听说东厂汪太监身边有一位侍女号称孙夫人,我那日入宫面圣,恰在宫门遇到汪太监仪从,对其中孙夫人一见钟情的很。”

    孙小娘子?方应物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又听到年过半百的周寿说“一见钟情”四个字,方应物恶心的简直想吐。

    周侯爷继续说:“我厚颜去向汪太监求此女,汪太监说须得问过孙夫人自己。但这位孙夫人却又说,要问过方大人你还让不让她等着?”

    刘棉花也暂停了自己的思量,一脸古怪的转头望向女婿。方应物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一件事,之前猜测周寿请他们过来的目的,却都全猜错了!(未完待续。。)

    ps:  昨天又有事,今天争取晚饭前一更,睡觉前一更补上。

第六百七十二章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更让方应物无语的是,他最近中了什么邪,为何都在女人上面频频出问题?先前尹龙要抢刘府小姐的婚,今天周侯爷又觊觎孙小娘子。其实细想下来,自己也有责任,一直醉心于功名权术,有些事情拖得太久了,难免就会招来苍蝇。

    穿越过来后这辈子,自己拖累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刘府三小姐,另外一个就是孙小娘子了。两位小娘子眼瞅着都已经年过二十,放在眼下这个时代算是老姑娘了。

    两个人里面,与刘三小姐这边,方应物并不觉得太内疚。因为婚事涉及政治因素比较复杂,又赶上刘棉花丁忧,拖延至今实在不能怪他。

    何况天真无邪的刘三小姐锦衣玉食,又受父母宠爱,就算没嫁给自己,也过得很圆满幸福。再说已经定下婚期,今年年内总能将事情办了,没什么可急的。

    但是与孙小娘子这边,方应物心里却有很深的歉疚之情。如果没有他方应物出现,孙小娘子只怕早就嫁人了,凭借她的样貌找个好夫家不算难,有那样的身手也不至于受欺负。

    但自己出现改变了一个小姑娘平凡的生活,又有汪芷出来搅局,把情况搞得很复杂。这汪太监心思怪异的把孙小娘子带走了,然后又误打误撞的让孙小娘子立下边功,受诰封成了所谓的孙夫人。

    若在当初孙小娘子还是边塞民女时,方应物凭借身份地位再做一做工作。或许还能直接将孙小娘子纳为妾室,可是现在难度就很大了。

    一个清流,纳有诰命的夫人做小妾,未免有些太张狂了,与身份极度不匹配,方应物顶不住这种舆情。虽然这个诰命是朝廷的门面功夫,没人太当回事,在大家心目中此女还只是汪太监的侍女,甚至早被很多人忘掉了,但名分就是名分。万一被人拿出来也是能当把柄的。

    孙小娘子很明显一直在等着方应物给一个说法。但是方应物忙于政事,同时也一直没有找到解决之道,但自私的又不想撒手,故而三年又三年。眼瞅着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

    每每想到这里。方应物除了深深愧疚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与汪芷会面时总能见到孙小娘子。但他却相敬如宾,不敢去碰孙小娘子,唯恐不负责任的乱来真祸害了孙小娘子终生。

    不过这样一个明眸皓齿、英姿飒爽。又具有独特身份和技艺的美人出现在京师,自然会引来别人的的垂涎。

    假如不是汪直的身份足够强力,几乎能挡住所有人的觊觎,孙小娘子绝不可能安稳的过了这许多年。但这个世界上总有身份不次于汪直的人,比如眼前这位侯爷。

    周寿等了会儿,却不见方应物回答,便再次开口道:“我不管你与孙夫人之间有何过往,她说让我来问你,故而今日只想听你一句话。我这个面子,你给不给?”

    方应物暗暗感叹,纯良的孙小娘子终于变得腹黑了啊,一定是被某个性别错乱死太监带坏的。她这样的说辞,明显就是想借着周寿的口来迫使自己表态。

    说真的,如果孙小娘子根本不想搭理周寿,难道以汪芷的能力,还能挡不住周寿?最起码阻绝周寿与孙小娘子的联系总可以做得到罢?汪芷是万贵妃一党的,不卖周寿面子完全可以。

    所以必定是孙小娘子起了心思,想借此来试探自己。被“自己”的女人这样不顾大局的“算计”,但方应物却生不起气,半点恼怒都没有。

    一个女人不计利益,默默等待了自己这么多年,从豆蔻年华等到了年过二十,忍不住要说法很正常。说到底还是自己被世俗和功名利禄所拘束,因而对不住她。

    不过方应物愧疚归愧疚,但也不是“祝你们幸福”的蠢货。他有一点很自信,这个时代的女人,能嫁给自己绝对是最幸福的结局,哪怕是当妾室或者见不得光的外室——自己比这个时代所有的男人都靠谱。

    拿定了主意,方应物开口对庆云侯反问道:“明人不说暗话,君侯真的是偶然遇见孙夫人?那也太巧了罢?”

    “我当了十来年鳏夫,始终未找到称心的婆娘,有人介绍了孙夫人,瞧见了一次我也觉得不错。再说又是个有诰封的奇女子,配得上我。”

    周寿一边想着孙夫人的样貌技艺,一边色眯眯的说,这般绝品女人简直天下少有,可惜被方应物这小白脸迷住了。

    不错你奶奶的,你一个五十多岁老头子也配!方应物忍住怒气又问道:“敢问是谁如此多嘴?”

    周寿坦然答道:“告诉你也无妨,阁老刘珝说的。方大人也别兜圈子旁敲侧击了,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就痛快给个准话。”

    原来如此!方应物恍然大悟,估计刘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自己与孙小娘子之间的**情感,便使了个挑拨离间之计,制造周寿与自己的矛盾。

    周寿这个老色鬼还真就上了当,今天请来自己也是找准了时机,算定自己不敢翻脸,就像刚才算定刘棉花不敢翻脸一样。明目张胆的就是要趁着这个敏感时机,逼着他们两个从命。

    面对周寿的催促,方应物正色答道:“在下虽然身在红尘,做过不少违心事情,也有不少人因我而倒霉。

    但在下却有一句话始终不曾忘记,那就是人不负我,我不负人。所以若孙小娘子不负我,我也不会负她,拱手相让的事情做不来。”

    周寿这些年依仗太后庇护,为人处事霸道惯了,根本没想到方应物在这种压力下,还敢驳回自己的面子,脸色便隐隐显出几分狰狞,咬牙道:“你方应物竟然为了一个本可不相干的女人,扫我的面子?”

    方应物毫不畏惧的答道:“君侯莫要以为天下人都是任尔予取予求。”

    周寿冷哼一声转过头,对旁边好半天没有存在感的刘棉花问道:“刘阁老,你是他岳父,你怎么看?”

    我靠!方应物突然留下几滴冷汗,旁边还坐着自己的正牌老泰山,自己一时间忘了这点,却为了其他女人在这里与别人争风......周寿请他们翁婿一起过来,当面谈及此事,绝对是故意的!(未完待续。。)

    ps:  按计划搞定,先吃饭去!下一章尽量12点前搞定,如果困难也可能一两点更,但必须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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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介绍:
大明成化十三年,历史系研究生方应物穿越成了读书人,
这是一个宅男漫不经心做着皇帝的年代,
这是一个没有权威的年代,
这也是忠奸、正邪、黑白分明的年代。
这是国无大患、垂拱而治的年代,
这也法纪松弛、官风懒散的年代,
这是高压肃杀转为宽松解放的年代,
这也是由俭朴厚重转为奢靡浮华的年代,
青山绿水间,一梦五百年,神奇穿越客的传奇开始了。大明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