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9 旷然散我愁-2
“你的师兄弟分别在好些州县占据着优势自从鄂州变乱以来我们对朝廷也不抱指望了大家一边修造城池扩充团练一边分别联络志士仁人待机再发。[]将来迟早有机会倘若朝廷再以武力逼迫的话我们就和他们兵戎相见拼个玉石俱焚好了。”
石庭坚惊讶地望着吴子龙恩师面容略显苍老神态显得十分坚定。他犹豫了一瞬劝解道:“恩师北面尚未雪耻西面夏国蠢蠢yù动东南大食海寇猖獗我们当真要和朝廷兵戎相见的话那大宋的国运......”石庭坚迟疑着沉默了看着吴子龙他深信恩师虽然执善固执但绝非为一己私利而罔顾国家之人。吴子龙也打量着这位得意的门生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的胆怯只有为家国天下的忧虑他叹了一口气。
“局势一步步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谁若是松手便一败涂地。”吴子龙的语气带着些许沉郁“从前我们坐而论道把政争看得简单了。在这点还不如楚州的陆云孙。如今天下乱世像楚州那样有一定的武力朝廷就算对陆云孙不满也不敢随意动他。一个州如此将来如果有一百个州府两百个州府支持我们呢?陈东和赵行德还敢动用东南大营开炮轰击各州县的廪生么?说到底是他们先坏了规矩我们不过是自保罢了。”
石庭坚点头道:“弟子明白了恩师。”他叹了口气说道:“弟子这一路穿州过府沿途所见虽然理学大兴清流主政但各州县都还有许多jiān恶之徒更多的观望成败的墙头草。那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徒只是一时被正气压制了下去如果清流衰弱的话只怕此消彼长这些真正的jiān徒若得了势鱼肉百姓只怕更胜过从前了。(找小说素材就到 )”他说得委婉鄂州朝廷的当道权臣都出身理社清流一脉若是自相内斗。君子与清流相争只怕到了后来反而是真正的jiān佞小人占了便宜。吴子龙虽然固执但心思不下于任何人石庭坚话中有话他自然听得出来不禁微皱起眉头。
吴子龙沉默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在桌拿过两个白瓷茶杯将其中一杯倒入清水另外一杯倒入墨水指着两杯水对石庭坚道:“这好比一清流一浊流。”
石庭坚点了点头吴子龙叹道:“我与陈少阳之异同我以为冰炭不能同炉。而陈少阳以为为了某些目的道不同之人是可以合流的。就像他为了国事能容忍邓素背叛靖康官家容忍陆云孙对抗朝廷容忍赵行德勾结夏国也能容忍我另立旗帜他连那些作jiān犯科之徒都舍不得杀结果就像这样。”一个荷叶白瓷笔洗摆在中间先后将清水和先后倒进了笔洗只见洁白的笔洗里面浊流激荡清水与浊流同处一碗得到的还是灰不溜秋的浊水连一滴清泉都没有了。
吴子龙叹了口气道:“清流混淆的结果就是没有是非也没有清流把大宋变成一个谁也逃不了的染缸和酱缸。清流与小人相交小人总能以狡诈淆乱是非。唯一的办法是清浊分离清流君子抱成一团用我们群体的力量去碾压小人这个群体。否则的话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只能是小人当道清流消失。大家沆瀣一气等着辽人过来杀夏人过来践踏罢了。”
“自从太祖朝以来我朝为政失之于‘宽’。这不仅仅是朝廷待臣子之宽士人相交人人说好话却混淆了是非置百姓死活于不顾置国家乱局于不顾。[ 找小说素材就到]夏国用军士之道是清清楚楚的。辽国自从耶律大石秉政以来虽然用的是国人恶政但也是纲举目张。唯独我们宋国浑浑噩噩一团什么章程都拿不出来。以我朝之大却被辽国侵入夏国胁迫总的根子就在这里。清浊之辨是大宋唯一的希望所以我既然看到这一点宁可做这个恶人也不要做千古罪人。”
“莫看陈少阳权势熏天他这诸多姑息容忍为大宋也为自己埋下了无数隐患。从前我是错了只想着他南海的势力渐长却没想到等待时势。哪怕我们的力量只有陈少阳的十分之一在他这些隐患发作之时恐怕还不如我们的十分之一。所以明清浊之辨是我们最终战胜jiān邪的根本只要我们坚持这一点敌人就会自乱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不要再拔苗助长到大宋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当仁不让把天下担当起来。”
“弟子明白了。”石庭坚低声道脸现愧sè。
这些道理吴子龙都曾详细地向弟子们教过今天见他有所动摇才又讲了一遍。吴子龙也知道其实这些疑惑人人都有只不过石庭坚深得吴子龙的信任敢于当面向他提出来而已。他点点头凝望着窗前的蜡烛缓缓道:“这清浊之争不在于一时一事之长短甚至可能要持续百年千年。你看西方诸夷国的教统之争不正是如此?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将来还要靠你们锲而不舍薪尽火传。”他摆了摆手让石庭坚先不要说话继续道“你且做些准备过不了多久杭州吴知州就要称病告退了州学廪生们要推举你做杭州知州。”
石庭坚大惊低声道:“恩师弟子才疏学浅又没有资历这....”
“怕什么?”吴子龙斥道“甘罗十二岁为丞相你连一个小小的杭州知州都不敢担当将来如何能承担天下之任?”见石庭坚不再推脱他放缓了语气温言道“你做了知州以后除了激浊扬清便要仿效楚州那样修造城池整训团丁以巩固清流根本。对于朝廷的大事既要有自己的立场也不可莽撞行事。”吴子龙叹了口气“像侯焕寅一案朝廷要人我也把他交了出去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朝廷撕破脸皮维护不相干的人。”
石庭坚恭声道:“弟子明白。”
吴子龙点点头继续道:“赵元直虽然满手血腥。我们预先布置若非他突然插手陈东也不可能在京师动用禁军。但他确实擅长筑城、用炮、练兵。杭州城城池老旧不堪架设火炮所以在筑城的时候不妨参考赵元直的筑城法再用兵部编纂的条令cāo练火铳营还要用清流士人担任护军使将团练牢牢控制在手中免得将来太阿倒持。”石庭坚点头吴子龙叹道“这些虽然出自赵元直但我们不能因人废言。元直是治兵斋掌议又久历戎马颇有独得之妙才具甚高公私德行俱都不坏。他提出来清浊分法而治我也是赞同的。此人是良臣良将只是走错了路。”
师徒二人说了这一会儿话天sè渐暗吴子龙点燃了烛火此时已经是仲chūn天气风儿渐暖书房碧纱窗支起院中传来嘤嘤虫唱有些小飞虫从窗户缝隙中飞进来见烛火明亮便朝它飞过去忽然“噼啪”一声化为一团火花这种情形吴石二人都是见惯了今天却又别样的心绪注视着那团火光两人都沉默了仿佛默默祭奠那些扑火的青翠jīng灵。
天气渐暖夜sè却渐渐笼罩了大地。
............
河中康居王城更鼓声传灯火点点。
“哥哥明天还要劝农还是早点歇息吧。”一阵香风袭来康德义回过头王妃来到身后侍婢阿绣跟在王妃身后手捧着一盘切好的金桃放在桌。康伊娜是老康王的女儿也是陈康的表妹。陈康成为康国世子后改名为康德义。为了亲加亲也为了让康国王室血统不被稀释母后和老康王做主让康德义娶了表妹伊娜。陈康出走辽东却被韩凝霜拒绝回到康居便接受了这桩婚事。
虽然康德义和康伊娜是名分的兄妹关系二人成婚以后也没有改口还是以“兄妹”相称。但康国人本来就不忌讳血亲婚配通常喜欢在族内通婚稍微蛮荒一点的地方亲兄妹也能成婚。老国王的继子娶了王女康国人不但不为怪反而载歌载舞地欢庆了数rì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完美不过的结果了。
“月牺牲的军士当中有十三个是我们康国人。”
康德义手抚着白sè的宣纸脸sè凝重道:“我要亲自给他们的亲人写信寄托一份哀思。”河中大部分地区都是夏国直接管辖的康国统治的范围只有康居城周围一小片地方其中又有不少家族世代为商是不事耕种的商民。所以一个月内牺牲十几个军士对康国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了。康德义身为夏国皇子兼康国世子更要认真对待。王室平常并不插手具体事务口碑就是这样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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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19 旷然散我愁-3
“月牺牲的军士当中有十三个是我们康国人。[]”
康德义手抚着白sè的宣纸脸sè凝重道:“我要亲自给他们的亲人写信寄托一份哀思。”河中大部分地区都是夏国直接管辖的康国统治的范围只有康居城周围一小片地方其中又有不少家族世代为商是不事耕种的商民。所以一个月内牺牲十几个军士对康国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了。康德义身为夏国皇子兼康国世子更要认真对待。王室平常并不插手具体事务口碑就是这样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阿绣”康德义招呼门口道“你送王妃先回去吧。”
“是殿下。”阿绣躬身应道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以她的经验康王世子夫妇意见向左时远不是世子一句话就能定了的。康伊娜像大多数粟特女子一样活泼好动虽然接受了宫廷教育且熟知汉书却丝毫不被中原礼法拘束更在大婚之前便已认识了康德义。伊娜是粟特语“最喜欢的人”二人还是兄妹的时候她就常常用软磨硬泡的办法来达到目的。阿绣甚至怀疑康德义跑到辽东去碰了个大钉子回来也早在王妃的算计之中了。
果然康伊娜不但没有遵命反而轻盈一转身横坐在了康德义膝再身便搂住了他的脖子。“可是”康伊娜微仰着头撅嘴道:“哥我就是睡不着嘛。”她娇靥如花吹气如兰康德义只要一低头就恰好触碰她的樱唇。成婚以后小妮子退去了羞涩就喜欢和他嬉戏玩闹康德义明知她是故意的心中却是一阵燥热他轻握着纤腰拍了拍她的圆臀口中哄道:“乖乖回去我处理完公事待会儿就来。”
“不嘛不嘛。”康伊娜却是不依她娇声道:“明天再办不好?好不好嘛。”她一边央求一边扭动身躯。[ 找小说素材就到]康德义抱着温热的娇躯感受着肥嫩丰盈的扭动心头荡起阵阵涟漪。他轻咳一声朝门口看了一眼阿绣忙垂下眼睑躬身退了出去。这情形确实是不适合外人在场的。康伊娜也朝门口看了一眼只看见掩的房门。
阿绣一向是十分体贴的。她自从汴梁被救回来后便一直跟在康德义身。过去总有人贩子将康国美女贩卖到各位做女奴直到夏国占据此地后才严加禁止。阿秀的遭遇得到普遍的同情康皇后也喜她忠心耿耿对其另眼相看让她一直跟随康德义除了照顾饮食起居外还定期向康皇后密报康居国宫廷的情况。
三月的天气野外尚且寒冷屋内却是温暖如chūn。“哥”一个迷离慵懒的声音道“你们汉人也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康居最大的国事就是延续血脉所以......你要多多努力哟。”有人险些被口水呛到咳了一声道:“这个......不过劝农是一年的大事明天还要早起。”“恩。”慵懒的声音低低切切道“起不来也不许怨我你自己才是大懒虫。”
房门外chūn雨淅淅沥沥仿佛有人轻轻在叹着气。
自从夏国向河中不断移民以来土地开垦越来越多劝农大典一年比一年盛大庄严。康国世子替老国王代劳劝农典礼今年已经是第二年了chūn雨贵如油在这天前夜洒下的一场chūn雨被人们视为天降祥兆。康居城外一片高台坐满达官显贵高台下面有一片大约百余亩的土地土地外面早已人山人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快看啊那就是小康王殿下。”
“嘿这年头村里只剩下老弱妇孺还有这么多棒小伙子!”
“是啊连牛马都不够用了。[]”
“他们扶着那个怎不是犁啊?那又是什么农具?”
农田边百姓们围得水泻不通一边一串串鞭炮点燃霹雳啪啪声响过后外围的百姓们大声喝起彩来。除了参加大典的官吏百姓还有许多变戏法耍杂技在外围表演小贩们穿梭其间叫卖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场面显得十分的热闹。
今年的劝农与往年又有不同因为河中的成年男丁大量出征chūn播大部分要靠健妇、老人和少年来完成。大丞相府几经斟酌决定逐步在河中推广节省人力畜力的免耕法。这种耕地的方法是长安学士府大学士徐昉提出来的已经在长安试验和小规模推广了将近十年因为与传统主张深耕的耕作方式大异其趣所以一直没有大力推广。河中未来几年的人力吃紧却是促使丞相府最终下定了决心在河中推广免耕法。
从徐昉的经验来看免耕法不必收割秸秆播种前不需多次犁地耕地能大幅度地节省人力畜力还能孕养土地的肥力小幅度增加粮食的产量。它的弊端是杂草丛生病虫也会一年比一年增多。河中缺乏耕地的人力但是剩下的老弱妇孺还有不少往后数月可以加大拔草的功夫来弥补。病虫害也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如果几年后再深耕一次破坏土壤中潜伏的虫卵便能防患于未然。总之推动免耕法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却是丞相府在当前情势下所能做出的最好决断。
“殿下”王宫内官小心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康德义点点头双手扶住了播种机的犁梢。
他是普通的农夫装束短棉布衫裤很单薄。虽然天气并不温暖但干起活儿以后自然就不会冷了。在康德义身旁二十多个军士各自扶着自己的农具。农牧曹每次推广新技术都是先教会军士然后通过军士来指导为数众多的荫户。为了在劝农大典用免耕法播种连同康德义在内这些军士都练习了多次以确保不要给围观百姓以错误的第一印象。
在徐昉试验的时候农牧曹也一直在试制与免耕法相匹配的农具。康德义扶着这一台播种机只要一匹马便能拉动普通妇人的力气就可以cāo纵自如。这是学士府花了近十年时间反复优化后的播种机。它的作用是切断去年流在地里的秸秆将土翻开浅浅垄沟的同时洒下种子。撒种后再深施一遍肥然后用马拉的覆压机将种子完全埋进地里。今年丞相府准备在河中接近三成的土地推广免耕法。这些新式机器都是去年由工坊加紧赶制出来的囤积在河中府库中chūn天未到便陆续下发给留守军士只等开chūn便会借给荫户使用。
“咚”“咚”“咚”鼓声如chūn雷阵阵宣示大典正式开始。
“驾——”康德义长喝了一声驱赶驭马扶着播种机笔直向前。
以康德义为中点军士们列成了一长蛇阵各自驱赶着驭马驭马走直线齐头并进向前拉动播种机军士们一边控制驭马的速度一边通过连杆控制着撒种子的速度。播种机在身后留下两条浅浅的垄沟chūn播种子已经洒了下去。劝农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儿。大典从早至晚康德义他们就要完成这一百亩地的耕种就算有驭马和农具可用这一天下来也非得累出一身大汗不可。
高台康伊娜xìng高彩烈指着远方道:“看那就是世子殿下。”
劝农大典一众美女朝着场内指指点点若在往年劝农大典中跟在康王身后耕作的都是康居国各地的世家勋贵。今年则是不同非但康国整个河中的勋贵大都在前线作战因此跟在康德义身边这一批军士大都是留守的普通军士虽然地位远不如从前但一个个身体壮实生机勃勃又远远胜过那些三四十岁的河中勋贵。据说chūn播完成之后他们也将奔赴前线轮换下一批回乡修整的军士。
“姐姐听说世子殿下也将前往铁门关驻守可是真的?”
康伊娜微蹙蛾眉点了点头望着康德义的身影美眸难得透出一缕忧愁。
“这场战事”曹芸儿叹道:“不知何时才能打完。”胡丽姝也道:“是啊往年这时候身边都是人烦也烦不过来。可是今年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这些贵女叽叽喳喳惹来远处不少火热的目光康国居于东西的要道向来是盛产美女之处。康伊娜周围这群彩衣翩翩的贵女更是其中的翘楚这个chūn天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太寂寞一了些。
“除了军府哪儿能找到这么多jīng壮的小伙子啊。”围观的百姓群中也发出啧啧赞叹声也有许多人叹息chūn耕找不到人手许多家只有靠妇女和老人顶去。今年的收成唯有靠神佛保佑了。在人群密集处白袍卫士围成一个小圈子几名锦袍老人凝视着康德义耕种劝农的场面外面议论不断传入他们耳中他们的谈话却只有彼此才听得见。
“开始打仗的时候第一要想的是怎么结束。”陈昂叹了口气低声道:“护国府校尉不惜一切和大食诸侯打这一场仗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结束的计划?难道不灭掉罗姆突厥就准备将河中的人力物力耗干不成?眼看辽宋相争又成相持的局面再这么泥足深陷下去东面一统天下的大好良机将要错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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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19 旷然散我愁-4
“开始打仗的时候第一要想的是怎么结束。(找小说素材就到 )”
陈昂叹了口气低声道:“护国府校尉不惜一切和大食诸侯打这一场仗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结束的计划?难道不灭掉罗姆突厥就准备将河中的人力物力耗干不成?眼看辽宋相争又成相持的局面再这么泥足深陷下去东面一统天下的大好良机将要错失了。”
西面的战事越打越大一点看不到结束的征兆。原先盛传陛下陈宣会带龙牙军亲征河中在丞相柳毅和安西将军徐虎的苦劝下陈宣才放弃了打算改派虎翼军指挥使雍王陈昂带着五营虎翼军铁骑赴援河中。因为各处都是冰雪封路陈昂在康居度过了一个冬天开chūn后将率部前往齐州活路城驻守。随着天气转暖夏**队和罗姆突厥都蠢蠢yù动但是无论是护国府还是大将军府都拿不出一战结束这场战事的方案周砺战败留下的yīn影太沉重行军司只能按照徐虎的张略安排各军一城一城的推进并巩固着既有防线。
“不改变这个肌肉指挥脑袋的体制我们做再多的功夫也是白费。”
陈昂身旁的一个老人道。“这次河中征召了四十五万团练不过被徐将分散使用他这分明还是汉朝的战术。”另一人摇了摇头:“周将太冒进老徐又太谨慎。”前头说话那人只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其他几人也低声议论着:“东西都征召了团练但河中的还是太松散啊。”“陈千里在长安倒是做得有声有sè。”另一人低声抱怨道:“可惜北疆的风雪将他的脑袋冻僵了。还是他做校尉的时间太长了?”“北疆?面就是以自己为模子复刻了一个自己也难怪如此。”“有其父必有其子国家大事都丢给五府唉——无为而治?”
涉及到皇室陈昂的脸sèyīn沉下来他还未发作副将先咳嗽了一声。[]
议论声顿时消失了他在这群人中的威望却远远超过任何人。陈昂一向深自谦抑在外人眼中没有多么煊赫的权势和地位。然而虎翼军军指挥使和雍王的双重身份让他潜在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普通的将军在军中达到了与张善夫等将军分庭抗礼的地步。这次他率部西援除了麾下虎翼军两千铁骑外还节制河中的二线军队以确保各路辎重输送遏制突厥游骑深入河中在突发状况下建起第二道防线。
虎翼军是勋贵世族历练子弟的地方负责朝廷重臣的jǐng卫。对于朝中的种种动向陈昂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对于东西两面受敌的窘境连陛下陈宣在内许多大臣都忧心忡忡但是谁都拿不出妥善解决的方案。这一切都是护国府的短视和大将军府屡屡兵行险着造成的说到底是开国朝制度留下来的隐患。国内各种势力相互牵制使得全力解决一方面的问题成为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陈昂的伯父就因为大权独揽被护国府弹劾而被迫退位了。
劝农的田埂旁康德义和众军士坐在一起休息这时已接近正午时分阳光温暖的照着大地大典的场面愈发热闹。忽然人群中响起一片喧哗接着又是更大声的起哄声康德义和军士们朝喧哗的地方望去却见王妃伊娜带着一群彩衣翩翩的美女挽着竹篮朝这边走过来。康德义脸现异sè众军士脸带着惊喜地神sè和他一起站起身来有人还不自觉地将沾满尘土手在背后擦了擦。
“姐妹们做了点糕点还有宫中的酒。”
康伊娜对他眨了眨眼撩开面纱露出脸淘气的笑容揭开了覆盖在竹篮面的布单。都是她特意挑选过的一件件jīng致而不奢侈众军士劳累了一个午正等着吃点小食这时无不食指大动有人肚子竟忍不住“咕——”叫了起来惹得美女掩口轻笑其他人又是一阵目眩神迷。[]王妃这个举动对众人来说完全是个惊喜康德义事先是被瞒着的。
“多谢爱妃”康德义心中苦笑长身拱手道:“多谢各位姑娘。”
“伊娜那是我们的伊娜!”“康国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围在外面的康居百姓认出了王长女一阵阵sāo动过后康伊娜有许多的倾慕者和不错的名声。老国王无子在陈康过继之前甚至有人提议干脆就立伊娜为女王。她在这大庭广众下的亲密举动对康德义赢得本地的人心无疑是极有裨益的。不远处陈昂看到这一步也暗暗点头。外围的百姓开始有人高声呼喊着大声地表达着胸中的激动之情。
劝农大典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万众拥戴的场面完全不是关东劝农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如果我们渡过了眼前的难关以我大夏的无敌雄师谁都不能阻挡我们征服敌人取得胜利。”有些人心cháo澎湃地想到。更多人则是完全沉浸在这一片欢乐的海洋中大声呼道:“康王万岁!”“皇帝万岁!”“大夏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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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街头巷尾酒馆茶肆四处议论着两个消息。一是官府准备买船出海贸易商贾最低可入一股作价为十贯钱多多益善。二是朝廷将再度召集州县学政公议处置侯焕寅的事情。以辽军入寇京东路为开始以鄂州平定廪生闹事为结束的风波终于将有一个善后。有人悬着心更多人则松了口气。
为了回应指摘礼部架空各地学政的清议礼部还提出了一个议题各州学公议再推举一名学政。如果获得学政公议通过的话今后州学将有左、右两名学政一名在京师议事另一名在地方执掌州学这两人以一年为期相互轮换这就避免了学政常常不在京师且不断奔波往返的弊端。地方各种势力角逐之时谁也不忘了赞一声朝廷英明礼部善政。反对的声音也有但为着这多来的位置什么“推恩”“掣肘”之类的说法完全被赞同的声音压倒了。
纷繁复杂的世事变幻让赵行德座船终于安静了下来。水师衙门募兵、水师学堂招生、吴楚园格物院筹建、铁骨船制造等各项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赵行德每天关注各地发来的海寇情况和参谋官们一起仔细推敲那些是大食海寇的真动向哪些是虚报谎报的假消息与此同时淳于铁厂在鄂州和蜀中的工坊都在加紧铸造船铁炮。
这一天东关码头的水师座船来了一位特殊的来访者杭州牙角行大掌柜赵波听说赵行德的消息特意赶到扬州来见他。赵波是赵行德的族弟也是他推荐给陈东到牙角行做事的。这一下久别重逢赵波形貌的气质都有不小的改变从前是汴梁街头的混混无赖的样子现在则是一副jīng明富态的商人模样言谈举止也很沉稳得体赵行德心里也很为他很高兴。这些年来赵波一直尽心竭力做事一步步成为牙角行最重要的大掌柜之一。
牙角行的另外两位东家李邕几乎全部jīng力都投入在西南海路的买卖经营陈东自有心腹的账房先生为他打理宋国方面的生意。赵行德是大约两成股份的管理人但他平常都忙着别的事情对商行的经营过问得并不太多。因此趁着这次机会赵波和他说了两个事情。一是让赵行德准许牙角行的海船跟着水师船队出海二是拿来了牙角行的一本账簿让赵行德过目。
二人聊着天的同时赵行德翻着着账簿。忽然他的指节在账簿某处轻轻叩着。
“哦?”赵波瞥着那一笔支出笑着解释道:“给各衙门的孝敬钱。都按着常例给的。”
“孝敬钱?”赵行德问道“鄂州倡义后之后还要出这笔钱陈相公不知么?”
“地方衙门都是一样的换汤不换药换人不换规矩罢了。”赵波摇头道“陈相公不愿意我们打着他的招牌在外面招摇所以一切还是得按着规矩来办。不过咱们不是普通商行没有被他们黑吃黑罢了。”他不以为意道“这样也好至少别人不会明面看着陈相公面子心里不高兴暗中给你使绊子那可就麻烦了。咱们也不能事事去麻烦陈相公不是?”
“我是在军中呆久了连这些规矩都淡忘了。”赵行德继续道“地方可以捐廪生又推举学政、知州什么的那些伸手要钱的贪官污吏难道就没有人和他们斗一斗换个规矩来么?”他抬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既然账目这么些那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没办法啊”赵波笑得有些勉强叹息道“人人去了都要钱这世道就是这个规矩。升斗小民你要么造反要么忍着。咱们也是就是能忍着罢了。和气生财若事事都和别人撕破脸去斗一斗那这生意也别做了。”他忽然想起一事感慨道“和陈相公作对的吴子龙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杭州地面被他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跳出来的全都被收拾了衙门常例也全部取消掉了。现在杭州就是清流商贾的天下。”他从衣襟掏出一个绣着竹叶的香囊来指着那几片竹叶围绕的图案语气复杂道“生意归生意咱们在杭州的商行也加入清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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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19 旷然散我愁-5
陈东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找小说素材就到]牙角行的经营是放手给各地大掌柜。他不允许牙角行过分利用权势的荫庇也不反对各地大掌柜和各种势力虚以逶迤杭州牙角行加入清流商贾的集团他即使知道也就是叹一口气罢了。
“杭州官府清廉”赵行德疑问道“市面应该十分繁荣才是可是.....”
“做生意行走四方的不是看官府只要是风险少钱好赚的地方就行。反正见庙烧香遇佛磕头都习惯了。闷声发财最好别吃大亏就行。最近州学又加了税让商会出钱捐助修城造炮防海寇咱们牙角行也出了一笔。总的来说正好两相抵消。所以外人不会觉得杭州的市面和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
“这些我倒是不知还是你洞若观火啊。”
“大哥和陈相公自是不用”赵波摇头叹道“像我只能这样要是苗头不对的话反应慢了那不是要血本无归了吗?像杭州那样虽然不收孝敬钱但人家的手段也十分厉害。去年有行商犯了规矩被官府抄家杀了几个被吓跑的行商不在少数。”赵波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襟那个竹叶的清流徽记让他放心摇头道“杭州市面虽然一般但官府清廉治理得井井有条不但百姓叫好外地的书生也有好多过来游学。一天到晚都议论说吴大人治世比陈相公强太多了陈相公放逐吴大人是嫉贤妒能我呸他nǎinǎi的。”这句粗话让赵行德记起了当初在汴梁相遇时赵波的样子。
“陈相公治理广州何尝不是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单单开拓南海的功绩就足以流芳百世。”赵行德喝了口清茶道“治大宋有两三百多个州从鄂州到广州少说也有两千路行在发一道谕令三四天后才到具体如何cāo办丞相也不能亲眼见到更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治理国家和治理州府的难度不可以道理计。吴子龙还手下有许多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才集中在杭州一地施展开来确实是无人能当但只要局面铺大了就会捉襟见肘这摊子越大就越可能犯了用人失察的毛病。”
“正是这个理”赵波轻拍额头笑道“还是兄长看得透彻这下子我就明白了。”
“那扬州呢?”赵行德微笑道“你觉得扬州怎么样?”
“扬州?”赵波一愣犹豫了一瞬坦言道“不瞒兄长辽兵虽然退走了但大家不是傻子淮南路这个形势将来辽兵若再南下的话扬州肯定又是刀兵之地。所以扬州的世家大族多都迁徙到江南只有些旁支亲戚管事之类的留在江北看守着祖产。那几个台面的官人郑学政、谭知州、金主簿等人原先在扬州不过是二三流的人物没有别人抢才能让他们占着了高枝。所以他们言行谨慎常例也不敢定得太多扬州城也一直修不起来。”
“唉——气数。”赵波叹了口气“本地人都是这样外地人又如何敢来?”
赵行德合账本转头看着码头施粥的人群想的却是另一些事。
抵达扬州以来地方官一直是恭恭敬敬毫无大州牧守的傲气和矜持有些巴结的意味又有些战战兢兢。他愿以为这几人是推举出身不熟悉官场故事xìng格也是如此所以也不以为意。现在想来他们恐怕还有更多的期待。世家大族的南迁这些人冒风险留在江北就是希望能填补原有的空间。大宋是极端讲究身份的和楚州陆云孙、杭州吴子龙相比这些人更希望能站住脚跟也更愿意和有实力的盟友合作。[]
“扬州是江淮漕运要津天下承平以后必然会再度复兴。”赵行德看着赵波沉吟道“牙角行有没有兴趣先下点本钱?”“好啊!”赵波笑道:“兄长肯定看得比我等长远。听说扬州新筑的炮垒都得到了兄长的指点就算辽寇再来也得崩掉他几颗牙齿。”他也是豪气指着码头的粥棚道:“乐善好施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我这就下去布置先开一间粥棚赈济灾民店铺落脚之前先把牙角行名声打出去。”
“不错。”赵行德点头赞许。
“兄长得闲时也给我们牙角行捧捧场。”赵波又笑道:“别的不用让吴国长公主殿下常来挑些喜欢的东西就成。我们牙角行全部奉送货品若有任何问题我赵波给殿下磕头赔罪。”他一边说一边双腿微曲做了个要下跪的样子。
“你就装模作样吧”赵行德笑着骂道:“你小子算计到我头来了。”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赵波告辞离去赵行德回到后舱向赵环转述了这个求。
赵环含笑答应了她早知夫家中人丁不旺这一系两代单传下来的几乎没有近亲对这个远方亲戚也有些好奇。听说赵波准备再开一间粥棚赵环心生好感想若有机会能帮他一把也是好的。
这些rì子扬州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几乎走马灯一样前来拜访他们临来临走时都要布施行善码头的粥棚一间挨着一间扬州附近的饥民都得了好处连外地的乞丐也在往这边赶。扬州官府也有心在粥棚旁支起了馒头摊子用以工代赈的办法招募工徒修造中心炮垒。
趁着教筑城法式的机会郑学政、谭知州多次登船造访。赵行德也有意接纳除了公务之外谈及朝廷择法自守商贾许多择君子法自守的。赵行德提议扬州商会不妨参照楚州和杭州的做法以君子法为蓝本制定一个清流商会的章程公之于众只要是愿意遵守这个章程的无论身份地位如何都可以入会。他肯出这个头郑彬和谭自在都大喜过望。
商会不仅仅要财雄势大而已真正有实力的商会既要地方官府的支持又要有名望的一方清流领袖来力挺抵挡各方面对“jiān商”的口诛笔伐如杭州有吴子龙楚州有陆云孙还有大量廪生的支持。这些地方的商会自然是清流商会中执牛耳者各地商会的规矩章程如果有不同或者纠纷往往以这些商会的章程和裁决为主否则的话就会被廪生斥之为“jiān商”。
扬州本地望族中原来也有清流名士但自从辽兵入寇后这些“名士”纷纷迁居江南。赵行德参与扬州章程的制定无疑是一种明确姿态。他以清流领袖和无敌名将的双重身份大大地提高人们对烽火扬州的信心。朝廷户部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富商和廪生们控制着州学增加赋税比登天还难。扬州官府为了筹集重建地方的钱粮赵行德为了将经略南海都需要刺激人们的信心。
郑彬、谭自在等人一开始只是希望借赵行德的名望和支持打开一个局面然而这一来二去地讨论之中他们越发意识到“君子法”和“清流法”看起来相似但究其实质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东西。这二人食髓知味开始细心和赵行德讨论起如何将“君子之道”化用在商会的章程之中吸引更多的商贾更多百姓到江北安家落户。
官府将和商会共同建立一个证信堂。无论商行还是百姓可以自行订约立契一钱将约定的契约保存在证信堂里无论这些契约多么古怪只要不违反当时朝廷的法令任何契约的相关人都可以求扬州官府执行他们。证信堂立下了许多规矩多方限制管事欺瞒东家的行径。许多管事不但掌握东家的生意自己也经营着买卖。商会规矩是宁枉勿纵的只要有任何细微的可能损害东家的利益东家都有权收取管事从自己生意中因此获得的利益。如果管事自己欠的债债主也不能变卖东家的房产货物。这样一来江南富商就能放心在扬州置办产业通过各种契约控制管事而不必担心被他们借机营私。
淮南一向是盐商富集之地扬州商会为了筹集买船出海的银钱几乎挖空了心思。
证信堂成立后商会南海船队订立了一个模范契约商会作为船主与入股的百姓成为了管事和东家的关系。船主如果再遇到风雨、海盗袭击的时候抛弃掉共同的货物保留船主自己的货物那么船主就要补偿入股者的损失。因为南海贸易具有极大的风险而为了鼓励人们入股商会还成立了一个交易所人们可以根据南海贸易的情况和各种消息第一时间在交易所将手里的股份卖掉。即使船队全部沉没只要在这之前脱手还是能保住本钱。相应的船队满载而归的话手握股份的人最后就能大赚特赚。
为了刺激富商巨贾们的赌xìng每条船的利润都有五成算在南海商队的总收入里面剩下五成单独开裂相应的除了南海船队的股券之外每条船也有单独开列的股券。证信堂里的书详细列明了货物的种类贸易的方式甚至有船老大和掌柜的个人介绍。如果看好某一条船的话就可以单独买这条船的股份收益说不定就会远远超过买普通南海股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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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0 纱窗倚天开-1
自唐入宋扬州都是极富庶的地方。[ 找小说素材就到]唐代有“天下州府杨一益二”之说本朝又将扬州叫做“小汴州”。扬州并非单一的贸易城市淮南两路盛产茶、盐、丝、帛土地膏腴人善商贾向来是朝廷财赋所出之地。赵行德在太学时便知道河南路、京东路这些地方的财赋只能自给自足。河东、河北诸路因驻军众多不但不能缴赋税每年还需朝廷供给粮饷。而淮南、荆湖、江南诸路才是朝廷赋税、物资来源的重地。
辽兵大掠扬州后虽然杀戮极重船只载满了器物、布帛、书籍运往北方。但实际淮南的盐商寓居的巨贾大多闻风先逃所受的损失反而有限。这些人虽然担心战乱的影响一时不会再回到扬州但大多数派了管事回来也关注着这边的情况。逃亡的富商巨贾手有大笔金银许多人正打算东山再起却没有合适的机会。
南海股券有足够的吸引力的话是不愁募不到资金的。不过赵行德和郑彬等人不打算把股券交易变成一筹资的大赌场而是想法设法确保股权信用毕竟要越多的人从这中获益证信堂积累起来的信用就越大由此而衍生的财富也就越大。
人们们对南海贸易抱着极大的期待。海路不通江南工坊里堆满了各种器物。但辽寇和大食海盗先后入侵又让人格外留恋太平的rì子。然而人人都知道海贸易的利润极大。宋国制造的器物jīng美除了丝绸、瓷器、茶叶这三样大宗货品外诸如纸张、漆器、水银、药材、锄犁、铁锅、书画、脂粉、针线等等都为海外番人所喜爱。海船每至一个港口当地人都会尽力拿出货物来和宋国商贾交换。
商船除了易货贸易之外还画出图形直接雇佣番人挖掘药材。[ 找小说素材就到]甚至亲自派出水手深入到崇山野岭之中搜寻宝物一些名贵的药材、香料等物番人根本不认识在海外深山中长得极好年头比宋国能采到的不知老多少深山中长得极为巨大中原人前所未见。商队只需要花很少的代价就能向导带路挖掘。贸易换取金银宝石、象牙犀角、香料药材等番邦与大宋有十倍几十倍甚至百倍的价差。
对宋国人来说像金银、胡椒、芍药、丁香、豆寇、沉香、木香这些东西家里只要买的起就会要买一些。染sè所用的苏木编制添加的鸟羽都是织造工纺急缺的原料。龙涎香之类异宝更是有价无市宣和二年广州市舶司进贡的才不过一斤二两而已市面根本难得一见每一次都会卖出一个天价。各种出海暴富的传说刺激着人们贪婪的**而那些消失在海难中的人则很少有人去提及。
另一方面战乱使人们更看重随身的金银细软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把货仓里大量囤积布匹、瓷器和茶叶等货物出售换成金银宝石、象牙犀角、奇香异等种轻便的财货。金银比从前值钱很多而铜钱本身也是奇缺之物有人甚至将储藏的粮食换成胡椒因为同样重量胡椒要远比粮食值钱多了。这样一来战乱越是令人恐惧对金银和宝货的需求越多。而田地、房宅的价钱不断下跌像扬州这样的地方田价和房价更是一落千丈。
扬州官府和商会买下了主人不打算重建的宅邸虽然是一片废墟却只有从前十分之一的价格商会根据街坊划分将这些土地拿出去竞买所得全都超过了收购宅邸的花费赚得的银钱足够修筑中心炮垒有余。[]官府开始大兴土木后世家大族富商巨贾也开始重建被战火毁坏的宅邸。此外有人在城池附近大肆收购土地按照江南路桑园加织坊的路子来.经营。这一切都要大量雇佣人手码头等着施粥的人群渐渐稀少整个扬州市面呈现出某种生气勃勃的势头知州谭自在等人喜得合不拢嘴。
扬州本来就是充满商贾气息的地方这段rì子以来大家都津津乐道着这种变化虽然观望的人还有很多但少数大胆者已经投下了自己的赌注。骑鹤楼头一座客人正在喝着酒其中一人笑着问道:“老杜你真的有把握?虽然种桑树开织坊也能赚不少但靠近城池的田庄也比其他地方要贵多了。”其他几个军官也怀疑地看着这人正是杜吹角。
“小声点”杜吹角心生鄙视之情俯着身子压低声音道:“怕没人跟你们抬价怎地?”
他这般煞有介事孟英不禁向外张望了两眼并无别人这才放了心。这些天来在赵行德默许之下杜吹角花了不少银钱在扬州城外买地孟英、丁禁等人也是才知道杜吹角的宦囊十分丰厚在大家的旁敲侧击下杜吹角才答应有钱一起赚的。众人也不管杜吹角是夏国的将领宋夏两国目前还是同盟关系金银铜钱可是天下通行的。
“你们太少见多怪了。”杜吹角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住脸得意“扬州城现在只修炮垒不修城墙分明是仿照长安城的方式。这里是要津的地方将军又不许城内起高楼遮挡火炮shè界这样一来没有城墙的约束城内的街坊、店铺迟早要往城外扩张。按照长安城几十年的经验短则两三年快则五六年这城外的地价就会飞涨起来。”
“真的吗?”众人虽然将信将疑只得姑且相信了杜吹角的说辞。
“真看不出来”丁禁拍了拍杜吹角的肩膀“老杜你有这个本事还当兵吃粮干什么?”众军官一起笑了起来杯酒释兵权以后太祖太宗两朝名臣曹彬曾说过“好官亦不过多得钱尔”被武将们奉为圭皋朝廷也可以加以鼓励。像狄青、岳飞这样廉洁自奉的将领反而极少。因此大家平常说说有钱了就告老还乡的话也算是一种习惯了。
“这点小打小闹又算什么?”杜吹角摇了摇头讪笑道“想当初我是打算积功挣个爵位赚够了钱就告老还乡但是跟着将军做了这么大事若是解甲归田的话肯定要闷出病来的。”他“砰砰”地拍着胸口摇头道“劳碌命这把骨头就是要到处奔波的。”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孟英笑道:“老杜咱们这儿山温水软我看你干脆别回去了买了这么多田地干脆和赵将军一起留在这里做个富家翁不好么?”
“嗨”杜吹角摇了摇头笑道“这里离长安太远了嘿嘿......”
他这么坦率地说话惹得众宋**官一起笑骂起来众人一一列举了东南比关中好的地方东南物产丰饶器物做工jīng美如果腰缠万贯的话在东南生活得比关中舒服得多但是杜吹角只是嘿嘿的笑着搪塞了过去让人感觉他是发财就要回家乡显摆的土财主一个。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大家不醉不归。”有人高声叫道。
众军官轰然答应声音惹人侧目。未来的南海水师中水手、炮手和火铳手大约各占三分之一。在战船暂时没造好时赵行德就在岸cāo练炮队和火铳手。除了要求他们掌握所有陆炮营、火铳营的战术外赵行德格外再添加了cāo纵帆船划舢板以及在摆动的木板练习炮瞄等特别的科目。训练既严且累连军官都有些吃不消。
各个营队每隔十天放一次假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大多不会在营中睡觉往往三五成群地到扬州城中一醉方休以缓解训练中承受的劳累和压力。赵行德也十分理解今rì若不是有贵客来访他也会和这些部下一起放松放松。
朱森与何方一起到了扬州赵行德十分高兴三人相约一起到郡圃游玩赏花。
扬州郡圃在大宋的士人大大有名还源于庆历年间韩琦知扬州时的一桩雅事。人墨客聚会在扬州一定要到郡圃赏花。当年的苗圃中有一株芍药开花殊丽此花一干分为四枝每支结一朵大花花朵纯sè朱红唯一圈金丝环绕叫做“金缠腰”。韩琦特意邀了当时的大理寺供职的王珪、王安石、陈升之三人一同赏花饮酒赏花之际韩琦剪下这四朵金缠腰在每人头插了一朵。谁知此后的三十年中这四个人先后做了大宋的宰相这便是大宋士人一向津津乐道的“四相簪花”的掌故。
赵行德是在郡圃四并堂设宴款待两位好友。此堂便是韩琦为纪念当年盛事而修建的“四并”取的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齐并之意当年修筑得壮丽无比此时虽已略显陈旧但正当节令周围群芳争艳处处姹紫嫣红堂中置酒高会颇为令人心旷神怡。
“重建东林?”赵行德看着两位故友吃惊道“你们要重建东林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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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0 纱窗倚天开-2
“重建东林?”赵行德看着两位故友吃惊道“你们要重建东林书院?”
朱森、何方要重建的东林书院并非后世那样赫赫有名而是杨时夫子于政和年间在无锡龟山讲学所建的一所书院。(找小说素材就到 )杨时离开无锡后东林书院渐渐荒废原址成为一座寺庙称为东临庵。个月杨时在无锡的弟子捐款修了一座“道南祠”纪念夫子又商议要重开东林书院。自从鄂州倡议之后非但各州县学的权柄极重私学也如雨后chūn笋般兴盛起来。书院需要有名望的宿儒名士来主持方才能不落于流俗因此无锡的杨时弟子金泰生、游汝白、李从谚等人便写信给杨时弟子中名气最大的朱森何方二人他们前往无锡主持大局。
“正是。”何方道:“先师在东林讲学最久无锡重建东林我二人理当出力。”
“二位”赵行德看着二人沉吟道:“只怕是树yù静而风不止啊。”
近些年来学校公议与朝政越来越紧密相应的各地学派也和朝中派别牵连起来。杨时得程氏正宗本身是一代儒宗朱森与何方二人皆摒弃俗务多年来潜心治学广收弟子乃世所公认杨时的衣钵传人。他们二人参与重建东林书院意味着有一个学派的强势崛起势必引起朝野中有心人的jǐng觉。这种学术与朝政相互干扰的情形恐怕是首倡学校公议选举之说的黄曦也始料未及的。
“元直放心”朱森看着远处微风拂动杨柳“东林书院的宗旨是传杨夫子道统。”他与何方交换了眼光沉声道“我与何兄相约将毕生追述先生之遗训著书立说致力于理学经术传道授业绝不出仕为官更不会以议论干预朝政。[ 找小说素材就到]”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方接道“凡我东林书院的人无论师生不得接受官府中人资助。书院完全依照杨夫子在世时的规矩每rì一人主讲内容限于四书五经中之一章师生可以相互问难质其所疑格物致知。讲毕大家齐声诵此章即散去。无论大小课堂不得议论朝政不可在经义中杂以时事违者立刻革出书院。”他抬起茶盏喝了口水决然道“从今而后凡是我门下的亲传弟子都不得出仕专注经术学问若学余力济世行善可也。”
“这似乎过了吧?”赵行德质疑道“圣贤之道不要学以致用吗?”
“虽千万人唯独元直不该有此一问。”何方反问道“难不成武昌侯还想大开杀戒吗?”
赵行德脸sè一变却只叹了口气没有解释也没反唇相讥。鄂州事变廪生死伤两百余人外间对赵行德褒贬不一。何方虽然不认可廪生假言事之机围攻相府但他认为这始终是士大夫之间的事。吴子龙固然逾越了界限但陈东动用东南大营赵行德开炮对付廪生则是逾越了更大的界限。正是党争越来越激烈又和学术之争缠杂不清他和朱森才决定矫枉过正立下了书院不得干预朝政的规矩想要在乱世中重建一方净土。何方原先还和颜悦sè但谈及这个问题却忍不住带了火药味儿。
“元直重述君子之道对我们都有所启发。”朱森打破了尴尬解释道“君子自立于世间也可以施展抱负何必寄身于府衙下掣肘左右牵制反为不美。”他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当初唐太宗观新科进士自端门鱼贯而出曾经洋洋得意道天下英雄尽如彀中。我们这些书人就是中了热衷仕途毒朝廷将名缰利锁加身之后此身此心皆不得zì yóu不如干脆超脱专注学问**于世间岂不快哉!”
“可是我所述君子小人之别侧重还在地位之别。[ 找小说素材就到]”赵行德微微摇头缓缓道“凡能自立于世间无需依附他人者都是君子可以行君子之道。若推而广之大宋国境之中不需仰人鼻息不受旁人欺凌之人便越多可摆脱‘小人之道’行‘君子之道’的人就越多。若没有地位的保障强行要人去守君子之道就好像强迫三岁小孩舞动大锤一般非但得不偿失也而且极度危险。”他叹了口气廪生围攻相府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方微微一笑和朱森对视了一眼发问道:“元直你说世先有鸡蛋还是先有鸡?”
“先有鸡蛋还是先有鸡?”赵行德一愣皱眉道“莫要戏耍此问数千年纷纷无定解。”
“正是如此”何方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那元直为何肯定君子之道与君子之位是先有后者而后才能遵循前者呢?”赵行德又是一愣脑海里一时间有不甚分明仿佛隔了一层看不清晰模模糊糊地又似乎抓着了什么东西他疑惑未解地看着朱森和何方明白这个题目定然是他二人切磋讨论过的否则朱森不会如此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赵行德深深吸吸了一口气沉下心绪问道:“何兄所言有理却又如何?”
“这君子之道君子之位小人之道小人之位的重述颇有古意。然而难道小人永远是小人而君子一直是君子了吗?从古至今可不是这样的。颜子一碗饭、一瓢水在陋巷别人叫苦连天颜回却不改其乐。颜子无君子之位守的却是君子之道。本朝范正公少时家贫父死母改嫁寄宿寺庙书每rì划粥断齑度rì。范正公没有君子之位却守君子之道最后成了一代名臣当之无愧的君子。”
“现有君子之位然后守君子之道还是先修君子之道后跻身君子之位?”
朱森沉吟道:“朝廷颁布宋礼法君子法俗易法以后人皆择法而自守难道那些耕夫、渔夫、工徒、商贩等升斗小民终身都只能守俗易法不能做一个君子了吗?子曰有教无类若是如此那就不是孔孟若将君子之道局限于君子之位那就不是夫子的本意了。所以我与何兄决定沿着元直开辟的这条脉络从‘小学’着手广宣教化让普通百姓也能以君子之道修身齐家。”他语气一住没讲后面的“治国平天下”。
“正是如此子曰有教无类出身和地位并应该阻止世人进士农工商渔樵耕只要循君子之道都应该取得君子之位。”何方顿了一顿着重道“所以我和朱兄商定东林书院重开将广传正道让普通百姓也能成为君子是我大宋真正成为君子之国。”他略显激动咳嗽了两声喝了口茶水又道“正因如此凡我们东林中人决计不入仕途否则的话高高在威福自重又岂能体察升斗小民做一个君子的甘苦。”
“朱兄何兄”赵行德感慨道“你们选择这条路可不好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朱森洒然笑道“有后辈肯跟着我们这两个愚钝之人走这条路伊洛之学的道统不绝就好。另外动静相因物极必反。我们东林这一门先绝了仕途的心思反而能将那些功名利禄之徒拒之门外说不定哪一天外面的浮华散尽我伊洛道学反而大行于世。元直既负着家国重任却不能像我们二人这样自在了。”
“是啊。”赵行德笑了笑道“我羡慕得紧恨不能一剑扫却胡尘与二位把臂同归。”
朱森喝了口茶犹豫了一瞬压声道“元直身处嫌疑之间哪天若不能自处起了归隐之心的话记住东林书院扫榻相迎。”何方也微微点头以示赞同。赵行德师从晁补之晁补之师事苏轼算是蜀学的脉络但他提出的道德之辨君子之道却必然会在东林书院中教授下去。
“多谢两位。”赵行德拱手相谢“只待俗事了却赵某必将造访。”
他沉吟了一会又问道“倘若书院弟子都不入仕途的话那么与官府和缙绅打交道东林弟子又将如何自处呢?”他问这个问题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官本位”。这世道的规矩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学派书院地位的高低往往要通过有多少人在朝中做官来体现。无论自我标榜多么清高人心就是如此。倘若东林书院真的禁绝弟子涉足仕途那么东林书院不但不能获得应有的地位而且门人弟子在俗世中安身立命都是难题。
“子贡曰我不yù人之加诸我也吾亦yù无加诸人。”何方正sè道“倘若君子之道果真大行于世东林中人不入官场自是无妨。弟子们各cāo本业书明理谨遵礼法自然与官府无涉。若在礼法之外无论官府、强盗还是胡虏侵凌我等yù为君子而不能那只能誓死相抗。孟子曰舍身取义吾所愿也。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他就是这骨鲠强项的脾气若非十数年如一rì的钻研伊洛理学而是出仕为官的话只怕早已得罪了无数的长官和同僚。“我明白了。”赵行德感慨地点点头“若是需要南海水师城寨定然是扫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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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0 纱窗倚天开-3
阳chūn三月暖风微醺扬州郡圃中百花盛放游人如织。[ 找小说素材就到]何方和朱森的弟子参见武昌侯以后师傅便让他们不必随侍在侧这群年轻的书生们便在郡圃中游玩有人的脸还带着兴奋之sè。朱森与何方决心广传道学后再收弟子时便特意不挑选出身贫寒也不是太热衷于仕途的年轻士子。因此这些书生有的出身于耕之家有的是商贩之后真正书香门第出身的反而只一两人。因此亲眼见到鼎鼎大名的武昌侯对这些年轻人的震动颇大。
“武昌侯如此平易近人”莫铨感慨道“我还以为他是个赳赳武夫呢。”
他是亳州人氏数代都是耕传家莫铨少时是父亲教的十岁才送到村中的私塾书。何方经过亳州讲学时莫铨听得入迷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二天就登门拜师没想到真的便被何方收入门墙。这一切对莫铨来说真如做梦一般。今天拜见武昌侯更让莫铨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暗想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辈将来是不是也能像赵侯那样济世救民呢?”
“能重述君子之道的人物怎么会是一介莽夫。”梁国才摇了摇头“听说陈相公、曹尚书、邓尚书、吴尚书和恩师他们都是太学一斋的同窗假以时rì这是不亚于四相簪花的轶闻啊。”他有些遗憾道“可惜汴梁沦陷各州州学秉政如石庭坚等后辈中的翘楚大都留在本州就算太学重建也无复当年俊杰云集的盛况了。”尽管朱森与何方决心立下东林亲传弟子不得出仕讲堂师生不得议论时事的规矩但此时他们尚未前往无锡众弟子们都是年轻人这时的风气士人在修身治学之余议论朝政倒是寻常。[]
杨秀却沉声道:“留在州县报效桑梓之地总比当年数万冗官留在汴梁做国家的蛀虫来的好。我们圣贤书明天理习君子之道并不是在朝中才能有用。孔子周游列国屡屡碰壁出仕的rì子屈指可数难道就不是圣人了吗?传道授业开启民智主持公义济世行善这些事情说不定不出仕反而能做的更好。”
杨秀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朱森身边学识大有长进和数年前相比气质也沉着了许多。往rì拜师之事如在眼前赵行德也认出他来了今天对他微微点头到让杨秀有些惭愧。和这些后入门的弟子相比杨秀俨然是大师兄朱森的打算他也知道一二因此在言谈中有意无意地望着面引众弟子虽不解他为何发次议论但杨秀说的句句在理因此也都点头称是。见众人都不反驳杨秀朝四并堂望去遗憾地叹了口气......
骑鹤楼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猜拳行令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最后尚且还清醒些的杜吹角等几个人扶着走不动丁禁等人回到码头水师营垒。这营垒其实只是在码头附近圈起了一块空地做大校场校场边搭设一些官兵住宿的帐篷帐篷区域外面竖起一圈鹿角又以荆条绑扎在鹿角之间既防盗贼和野狗钻进营区也防止小孩儿窜到校场中来捣蛋。
每天南海水师cāo练的时候都有不少孩童都趴在鹿角外面看戏甚至还有淘气的一边看一边裹着布条将荆刺掰断甚至将荆条割断弄出可容出入的洞来搞得水师军卒每隔个十几天都要修补。因为水师的营寨将来设在瓜洲所以州府这边的营盘也就暂将就着。赵行德在扬州逗留旁人不明所以杜吹角却知道将军是在等侯夫人。*李夫人若乘船自黄河转入大运河一路都是顺流而下一切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就抵达扬州了。
刘志坚手扶腰刀在码头来回踱着步一见杜吹角便问道:“将军哪里去了?”
“将军?”杜吹角拍着肚子打了个酒嗝“他去郡圃和老友赏花去了。”他不解地看着刘志坚焦急的脸sè“什么事?大食鬼劫掠?还是辽狗又南下啦?”杜吹角笑着拍了拍刘志坚的肩膀“不用担心咱们都包打了!”他又打了个酒嗝酒气直冲刘志坚的弊端惹得他大皱眉头。“唉!”刘志坚叹了口气“大事!比辽寇南下还大!”
“什么?”杜吹角睁大了眼睛“不会是两国交兵吧大把银钱买地都打了水漂。”
“是夫人的事。”刘志坚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李夫人船行至汴梁听说将军携公主同往鄂州一气之下竟然当即喝令停船换乘了条逆流而的漕船现在恐怕已经回洛阳了。这下子.....”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不知怎么向赵行德解释。李若雪返回的事关系宋国和夏国的协议按道理行军司、军情司应该派人过来解释清楚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谁也不愿担待这个差事只传了个消息过来。
“啊?”杜吹角嘴张大得能放下一个鸡蛋“他他们也不劝一劝吗?”
“劝?怎么劝?”刘志坚瞪了瞪眼叹了口气又道“据说行军司和军情司的人都劝了连宋国曹兵部是将军故友也劝了可又有什么用?行军司担心影响大事一直寄希望能够劝说回头可李夫人在汴梁住了半个月还是回洛阳了。唉——他nǎinǎi的这件事没了挽回的余地行军司这才通知我们。”他烦恼地摇摇头暗暗道“这帮混蛋该不是故意的吧?”
“是啊。”杜吹角摇头叹道“这么温柔斯的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烈xìng子。”
他曾在敦煌赵府做客时曾见过李夫人一面现在却不知说什么好了。按照夏律男子没得到夫人的准许而新娶新欢的话夫人一是可以求绝婚并且分到大多数家产二是向护民官申诉要官府强迫男子离弃新欢。像赵行德这样的情况夏国官府也很难干涉李夫人这样决绝掉头离去就颇为令人担心了。
果然当赵行德返回东关码头从刘志坚处得知这个消息时顿时大惊失sè。
“除了行军司书”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夫人可有书信?”
“没有。”刘志坚如实答道“只有这个送过来。”他从怀里掏出公函赵行德接了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当他看到李若雪闻知这边情形喝令停船下船而去时长长叹了口气。当初在李府相见时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汴梁揭帖案子义无反顾一路艰辛逃到夏国以后那个聪慧明艳的女子常年苦守空闺含辛茹苦养育着子女.....
微风吹着信纸颤动不止发出轻微地响声仿佛轻轻地叹息。
“是我负了夫人。”赵行德深深吸了口气黯然道“既然如此拔营起寨去瓜州渡吧。”
他将行军司公函叠了四叠放入怀中他胸中仿佛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叹了口气。刘志坚和杜吹角相互看了一眼同声答是。次rì黎明时分南海水师都督府将士连同淮南招募的一千水手一千火铳手乘坐大小官船五艘顺流直下瓜洲渡这里也是南海水师最靠北的的驻泊港口和大营所在。
赵行德没等到李若雪便离开扬州赵环疑惑询问之下她才知到了事情原委不禁秀眉紧蹙低声道:“李姐姐是有些误会妾身妾身妾身.....”她语气哽咽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在皇嫂朱颖的口中李若雪也是十分温柔善解人意的人她本想李若雪到了扬州后她也不争大小只愿这位接纳自己成为赵行德的夫人之一。赵环虽然在宫中耳濡目染了许多争宠的故事但毕竟只是二十许人情势出乎预料到这个地步她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待大食事了我回洛阳去向若雪解释”赵行德轻抚着她的秀发感觉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赵环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他低声道“这都是我的错。若雪也只是生我的气。她本是个很善良很宽容的人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嗯。”赵环轻轻答应将螓首靠在赵行德的胸口听见他重重叹息了一声。
赵行德身边有佳人陪伴想起远处的空闺寂寞心中更涌起一股内疚的情绪。他来到这时代虽然见多了三妻四妾的情形但他的内心里这样的情形却是难以坦然接受的。yīn差阳错之下错结姻缘却是非常之对不起夫人。以他对李若雪的了解她是外柔内刚所以气愤难平掉头决绝而去。但是她又非绝情之人只要婉转解释当能得到夫人的谅解只是彼此之间这个心结却是不知如何解开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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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0 纱窗倚天开-4
二十余艘福船自南向北排成一纵列缓缓向南而行。(找小说素材就到 )放眼望去船队的西面偶尔可见若隐若现的海岸一线船队的东面一轮红rì正在海面冉冉升起天海之间无数海鸥在天际飞舞。蔚蓝sè的海面海风微微吹拂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都督大人再cāo练几次这帮兔崽子就没问题了。”指挥王建笑着秉道。
赵行德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开始!”
水手立刻冲向各处桅杆下的缆索。炮手则冲前后船楼麻利地将缆索挂钩构筑火炮的炮架撤掉了卡死炮架的垫块几个炮手做开炮前的清洗和检查另一群炮手从甲板下面将弹药搬来。水手们抓住了三条升帆的缆绳“升帆——喽!”队长大声喊道“嘿哟——嘿哟——嘿哟——”乌黑的硬帆一点点向爬升被海风吹得微微偏斜。
水师楼船驻泊到瓜洲不久便接到了兵部的急脚递公函称大食水师再度sāo扰广南路沿海抢掠烧毁村庄百姓死伤数以千计让赵行德不要再等待铁骨旋橹船的新造炮船火速带领部属南下利用现有的战船和商船以遏制大食海寇对南方沿海的sāo扰。军情如火赵行德不得不立刻调集了部属出发南下。
南海在大多数人眼中尚且是蛮荒之地大部分水师官兵也选择将眷属留在瓜洲。公主不能像韩世忠夫人那样跟随船赵环也留在了瓜洲大营中。为防意外赵行德特意留下两千火铳手保护水师大营刘谷也留了下来负责催促辎重、督造战船、修筑水寨等事宜。
为弥补兵力不足的问题兵部将镇**留在广南路的水师以及其他沿海的水师都划归赵行德节制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余人这些部属分散在千里的海岸线集中起来也尚需时rì。[]这是一支年轻的海军虽然水师已经尽力从有经验的船民中招募水手但有过远航经验的官兵还是极少。对远航可能出现的情况赵行德自知并不比别人了解更多但他任然按照有经验的水师军官和水手的建议加自己的一些考虑利用航行闲暇全力cāo练这些部属。
“好——勒——”
随着嘹亮的口号黑sè的船帆升到桅杆顶端水手们调整了船帆的方向海船在摇晃了数下后航速骤然间加快了不少。每一队水手的队长都找准了风向。海风在高空猛烈地咆哮着桅杆微微摇晃在一片白sè浪涛中高耸的船首轻易破开汹涌的浪尖整条船都仿佛御风而行。这时火铳手已经在船舷后整齐列队按口令填弹药、架铳、举铳最后作势点火。晃动的甲板每个人稳稳地站着不复有刚出海那几天有人吐得一塌糊涂的情况。
“不错——”赵行德用千里镜观察着由远及近二十几条战船。
在升帆的训练中几乎所有船只都准确地抓住了风向整个船队的队形猛然加快但队形并没有发生大的混乱。这种准确xìng对刚刚成军的水师来说是超水平发挥。南海水师从瓜洲出发时只有五条福船改造的战船官兵近一千余人。在泉州加入了十几条福船官兵增加到了五千多人船队显得浩浩荡荡但船队的队形也更加混乱。每条船都是一个**王国为了打破各地水师的隔阂赵行德将所有战船的人员至少对调了七成推行统一的旗语和号令凡是在cāo练中不遵号令者军官降级使用军卒杖责惩戒。
红蓝黄白四sè旗帜升桅杆赵行德的座船发出了纵队改为横队的旗号。(找小说素材就到 )第一艘船转动船舵驶向东南方向紧接着第二艘船跟了去第三艘、第四艘......最后一艘战船仍然保持着正南方的航向当它航行到与其它船只大约在东西向的一条线时水师船队已变成了朝着南方的一横队各船将船帆降了下来并稍稍调整了航向船楼的铁桶炮正对着南方。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红sè战旗升起炮手们陆续点燃火炮炮口陆续喷出耀眼的火光一枚枚黑sè的铁弹划过碧蓝的天空在海面激起一排排冲天水柱浓浓的硝烟和硫磺味硝烟笼罩了船头。开炮的同时炮架“呼”后退又“吱嘎”一声被缆绳拽住沉重的炮声停在铁轨炮手立刻前有人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将浸湿的炮刷伸进滚烫的炮膛白sè的蒸汽带着一股焦味儿冒了出来。
弹药手熟练地将药包和炮弹推进炮膛又用推杆压紧炮手们一起将炮口推出船舷后面再次点燃了引线。第一次齐shè过去不久之后第二轮齐shè又开始了看着前方一股股水柱升起赵行德微微点头。因为等不及炮船入列水师的火炮大大少于他的预期所以提高开炮速度至关重要。同时战船火力不能确保在靠近之前摧毁敌船必须用接舷战解决问题火炮只是在接舷战之前尽量削弱敌人的战斗力而已。三轮齐shè之后战船就将升起船帆果断地直冲向敌船按赵行德的说法展开海白刃战。
“升帆——喽!”“升帆——喽!”
“掷雷手甲板!”刘志坚大声下令道。
一队掷雷手从船舱中鱼贯而出每人都斜挂了一个装震天雷的竹筐右手执着火折子“噔噔噔”冲了船楼数量更多的火铳手则守在船楼下面。短兵相接的时候船楼除了以霰弹扫shè对方的甲板外靠这些掷雷手居高临下朝敌船投掷震天雷当敌军冲过来夺船时膀大腰圆的掷雷手也能在第一时间反击。甲板的火铳手一边准备支援船楼战斗一边准备接舷战。船楼在接舷战中是最重要的位置在必要的情况下船楼的掷雷手和火炮手会轰击本方战船扫荡甲板的敌人。
“架铳——点火!”
随着“砰砰砰”的火铳声船舷甲板也冒起阵阵青烟火铳手再度填装了弹药再度开火然后换枪刺严阵以待地站在船舷边cāo练到了最后一步不少人脸露出轻松的神sè不过在真实的战斗中这时却要迎来最严峻的一刻。
刘志坚暗暗摇了摇头cāo演和实战毕竟还是有距离的。赵行德在泉州整军后报兵部每条大船都任命了指挥、副将和护军使其中指挥和副将都是任命的而护军使则是由将士推举的。海船是一个封闭的地方任何微小的矛盾和冲突都可能引发更大的sāo乱进而危及全船和船队的安危。因此即使赵行德爱兵如子的风格船的军法也比岸严厉得多护军使也没有岸那么大的权力可以说指挥在船就像一个土皇帝一样。
出海的时候每条大船都是相对**的一阵大风就可能将整个船队完全吹散作战的时候如果指挥不遵军令甚至擅自撤离都督的将令也根本不可能执行下去。赵行德执掌南海水师他麾下一大批亲信将领如杜吹角、刘志坚等人都没有水师的资历但赵行德仍然让他们担任一条船的指挥而使用水师的军官作为副将。水手们推举的护军使也有许多是水师中颇有声望的下级军官。
水师任命的战船指挥以炮兵军官为主像杜吹角这样的步骑军官也多是懂得识别罗盘观天辨向等基本的航海技术与老资历的水师军官各有千秋。大宋一向不太重视水师海防水师的地位又远逊于河防、江防的水师因此水师远没有形成排斥马步军军官的传统。曾经执掌水师的大帅如岳飞、韩世忠等人也都是骑军出身。因此任命刘志坚等人并没有引起水师军官的集体反弹反而在水师中确立了令行禁胜过个人勇猛敢战又胜过资历的原则。
一群群炮击过后海船继续破浪而前结束了“晨练”的水师官兵们也开始擦洗甲板整理缆索。赵行德在座船召集参谋官朝会各船指挥在船楼中召集军官朝会大约一个时辰以后指挥将带队检查船各个位置要求全船务必保持随时可以作战的状态。灵活的水师童生像猴子一样爬桅杆用千里镜朝远处的海域瞭望。
千里镜的视野中往往是一片辽阔的海面需要在单调的蓝sè和白sè当中在海平面辨别偶尔出现一点东西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水鸟和漂浮物。忽然几个童生同时大声叫起来:“船——前面有船——”所有的军官和水手都抬头朝远处望去。
在海天相接处出现了一个黑sè的小点船头摇动着一面小小的白旗。
“义盗”周迅一脸哭丧相他这股海寇也算小有名气大小买卖也干了不少。但是官军也不用搞这么的阵势整个水师船队在海面一排开一照面便来群炮齐轰吧?看这股杀气腾腾的样子若不赶紧打出白旗自己这条船还没来得及靠去就要被炮弹轰成木头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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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0 纱窗倚天开-5
“赵将军会合泉州水师已再度杨帆南下了。*”得到禀报陈东和邓素同时松了口气。
二人交换了眼s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陈东的目光落在签押房中悬挂的地图从扬州一直看到泉州视线再往下就是广南路了。这个季节海大部分时间并不是吹北风赵行德还要沿途收拢部属整训成军从水师南下的速度看对兵部的军令丝毫没有拖延。
“唉没想到李夫人如此刚烈”陈东叹道“幸好夏国没有再借此大做章元直也还顾全大局没有意气用事。”他脸浮起一丝愧疚低声道“这事情将来想个法子解决吧。”
“不过元直在哪里都能惹出事端”邓素叹道“他还是快些南下好。各州府学政就要赴阙公议处置侯焕寅、修改大礼法。元直纵然无心干政但他树大招风难免不被有心人利用。”陈东看了他一眼邓素又道“扬州修筑角城炮垒结果楚州、杭州、明州、通州竞相效法有的说是防辽人有的说防海寇非但如此各州都表兵部要购置火炮将团练全部火铳化这样下去单论数量来说团练员额总和只怕要超过禁军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
“守一你言重了吧。”陈东沉声道“辽寇南侵长驱直入就和我朝地方空虚有关此时各地士绅将修造园林附庸风雅的钱拿出来修城池练乡兵是为国为民之举万不可出此诛心之言惹得各方猜忌。”他顿了顿又道“动身赶来鄂州的学政越来越多这事情不容轻忽各方面的情况礼部要好好掌握免得再出次陆云孙那样的岔子。”他说着翻开礼部的公扫过那些赴阙的学政名皱眉道“特别是侯焕寅的党羽串联翻案一定要好好的提防。[ 找小说素材就到]”
“我明白。”邓素点点头叹了口气“尽力而为吧。”
各地学政和廪生的动向兵部职方司毫无办法。这差事就落到了礼部的头。邓素也只能鼓动门人弟子礼部的吏四处打听消息不敢像兵部监视驻泊大军那样使用细作。即便如此礼部的吏对这个差事也极为抵触要么当面顶撞要么阳奉yīn违真正尽心打探的消息的人极少而且一旦被人发现在士林中便抬不起头。幸好如果廪生们要像次那么大规模地闹事事先然少不了多方联络礼部留意之下也容易发现。
从相府告辞而出邓素站在朱雀街看满街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再回头看看相府的大门和围墙全都修补如新丝毫看不出那一场大乱后的痕迹。不过那些触目惊心的鲜血和弹痕却给邓素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长长叹了口气不管天下如何作为大宋暂时的都城鄂州在一片繁荣之中。不过邓素却知道为了筹集修城练兵的钱粮各地州学都增加了地方的赋税虽然士绅出了大头但百姓的负担也比从前重了很多。各地之所以还没有乱是因为士绅对地方的控制力远胜从前百姓呻吟遍地却不至于造反。
“恩师。”门人鹿晖迎前来为邓素掀开轿帘。
邓素走进轿子去四个轿夫一起使力将轿子平平地抬起来然后朝礼部走去鹿晖就步行跟在轿子的旁边脸sè平静既看不出自卑也看不出骄傲。没多久到了邓府门口轿子停稳后鹿晖为邓素撩开轿帘邓素躬身出来满意地对他点点头。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朝府中走去沿途的婢仆的远远地站着问安。礼部尚书的府中规矩也是十分尊严的。[]外面传言这次学政集齐鄂州公议惩处侯焕寅很可能会再推举邓素为参知政事。
在大门和二门之间周围没旁人时邓素低声道:“这封信你送给陆楚州。”
“是。”鹿晖低声道随手将书信揣入怀中。
恩师的口气平常他也行若无事似乎这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差遣。将恩师送到书房后鹿晖自己收拾行装悄悄离开了邓府搭条快船顺江而下。邓素交待他办一些特殊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封信就一直贴在胸口放着在他身不会出半点闪失。
............
洛阳团练使府中数人散座一个人站在堂中拄着一杆奇形怪状的铁筒。
自从颁布《均田赎买法》以来洛阳士绅的怨气很大。官府除了稳步推行赎买之外为了平息这股怨气也采取了许多措施。一个多月前洛阳团练使颁布了招贤令无论贤愚凡是自量有益于国者皆可自荐于洛阳团练使面前。每天都有心存侥幸的人企图获得赏识一飞冲天。团练使府倒也从里面招揽了一些人但可以大用的却一个也没有总来来说远不如出身东人社的那些官。
“这就是你进献的兵器?”陈重问道:“怎么用来克制骑兵?”
堂下站着那人还未说话旁边的韩国公世子李导却竖起眉头喝道:“大胆!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竟敢拿出来糊弄陈大人。”那人吃他一吓脸sè发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李导转头对陈重道:“世子殿下这个东西是洛阳本地盗墓贼用的寻常百姓根本不知道堂下这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导今rì来拜访太子乃是有重要的事情中途被这个自荐的盗墓贼打断心中不爽所以恶狠狠地盯着此人若不是在团练使府他便要报官将此人抓起来刑讯伺候了。
陈重却没有动怒霭声问道:“这东西怎么克制骑兵?”
下跪之人名叫张造祖便是盗墓为生三国时“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的后人他见了招贤榜灵机一动想起祖传吃饭的家伙还有克制骑兵的用途便揭了榜求见团练使。盗墓之人胆子很大虽然被李导一吼心下害怕但陈重似乎并不以为意他又壮着胆子拿起手中家伙道:“大人看先人留下这个取土的铲子一铲子下去便是一个圆洞极为快捷省力。”陈重见那铲子如圆筒状侧面是一个缺口不知道这与克制骑兵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耐心点了点头。
“这铲子弄出来的坑洞又深又窄马匹看不清楚若是战马在迅疾奔驰当中一不小心踩去了马蹄子必然就折断了。大人若在是军中配置几千把这种铲子两军相接布阵对峙时只要花少许功夫在阵前就能挖成数万、数十万个陷马洞比军中所用的鹿角尖桩、挖掘巨大的陷马坑都要省事方便得多了。”
张造越说越利落手拿着取土铲比划着道:“大人若是不信小人给您演示一番。”
“也好”陈重看了李导一眼“眼见为实到校场试试看吧。”
他说完站起身来李导也随之站起皱眉低声道:“大人这鸡鸣狗盗之徒......”
“我张榜求贤”陈重语气微凛道“鸡鸣狗盗之徒有益于国家便是何况是制敌利器?”
李导叹了一口气住口不言跟陈重等人一起来到大校场。因为校场的泥土经过夯实极难挖掘坑洞陈重便指定了旁边一块空地演示。张造挽起裤腿袖口拿着洛阳铲手脚并用地打起洞来此人的身手十分利落不多时候就使的一块长十丈宽三丈的地面布满了一掌大小的坑洞但远远望去又只看得见黄土一片。
“其实您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与这些小人虚以逶迤”李导皱着眉道:“在搞‘均田赎买’就是拔了士绅的根子人心尽失做再多的事也弥补不回来这些鸡鸣狗盗之徒笼络得再多也是无用。我们可一起书护国府详细解释关东特殊的情况求两府重新考虑‘均田赎买’之事。我觉得只要沿袭关东田制不触犯关东士绅的利益我们收取关东会容易得多。洛阳是治理关东之地的样本仍需以笼络士绅为主......”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陈重打断了李导的话不置可否。
这时张造打出了完成的手势陈重便命十名虎翼军卸下了盔甲策马朝着那片挖掘过坑洞的地域冲去校场黄土飞扬他的脸sè凝重只见一匹匹战马奔入防守地域俱都安然无恙陈重脸sè笼一yīn霾正在这时忽然一匹战马悲鸣了一声摔倒骑兵也就势摔倒紧接着又有两匹战马踏中了陷坑摔倒在地另有七匹战马则冲过了陷坑地带。再回过头来时骑兵们都小心了很多远远地放缓了马蹄绕开陷坑地带战马折损的骑兵一脸心痛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来。
“十去其三啊。”陈重看着这一幕低声道“不管它从前是什么现在它就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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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1 水树绿如发-1
在一群水师军官的注视下周均被押赵行德座船的水师白虎堂。[ 找小说素材就到]
干净、整齐这是周均对这条战船的第一印象。而无论是商船还是匪船、官船往往和这两个词无缘。干净得好像一艘画舫。在海讨生活的人大都是不拘小节的船到处是污垢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怪味。周均埋着头只能看见白底的皂靴踏在铮亮的木板。随着海匪头目被押进来军官们的窃窃私语也安静下来。、
“‘巡海夜叉’周均?”赵行德看了看左右军官微笑道“东海龙王在哪里?”
“这个?”周均脸sè一滞众军官哈哈大笑起来。适才周和向众人介绍这个“巡海夜叉”周均是通州人氏破落士绅出身最近大半年才闯出的名号除了通州主簿灭门的案子其他劣迹倒也不多甚至有“侠盗”的名声。这次堂前问话赵行德就是想看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招安。所以赵行德才命他到堂问话否则就直接扔进底舱无论死活一靠岸就就交出去。不过只要过了赵行德这关招安一个逃匪就太“正常”了。大宋的军营中如韩世忠、刘光世等大将麾下更处处充斥着招安的山贼流寇。
“将你所犯之罪所知海匪事一一禀报出来吧。”
“是是.....”周均冷汗涔涔而出他深知其中厉害结结巴巴地禀报着。
“两个月前纠集万余之众围攻明州不是你吗?”
“大人冤枉啊这名义多是给他人利用的。”周均大声喊冤道:“我有诺大势力的话东瀛、高丽、南海哪里去不得?就算做海商也可以了何必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难道当真是天生的贱骨头吗?”他摇了摇头苦着脸道“俗话说能山莫下海。(找小说素材就到 )海的波涛莫测若非被逼无奈谁愿到海里讨生活!明州的事情开头的是我但大部分还都是趁乱劫掠的岸盗贼他们担心官军的报复便都打出‘巡海夜叉’的旗号罢了。”
“那你的党羽也不止这一百多人吧?其他的人哪?”
“大人明鉴罪民身边的伙计确实只有一百多个海船就这么大点再多了也装不下。我另外还有些岸的同道每次做买卖之前先派人联络他们约期然后一起出动。只不过都是打着我的旗号罢了罪民也不能约束他们所以并不算是我的伙计.....在海做没本钱的买卖都是如此像在江湖海里声名赫赫的‘呼保义’宋江也算数一数二的豪杰他真正的伙计也只有三四十个都结拜兄弟武艺高强而且悍不畏死。他只不过名声大要做什么案子哪儿都是一呼百应呼呼啦啦就扯起万人马了......”
除了最开始一问外赵行都是德仔细地听着。在他的准许下周和与刘志坚等人不断盘问海匪一是想要了解更多情况二是鉴别他有无谎言过了大半个时辰周均连少年时瞒着父亲结交江湖匪类后来又做生意失败被人下了圈套将庄子抵押出去的烂事都说出来了。周和朝着赵行德微微颔首以他多年审讯的经验这个人应该没有撒谎。
赵行德打量着周均摇了摇头道:“刑部的海捕公里将‘巡海夜叉’描述成拥众数千万的海巨寇。看来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士绅控制地方越来越严密许多山贼都流串到海。参谋官事先整理过淮北、东南有名的海匪资料有“呼保义”宋江、“滚海虾”郑益、“巡海夜叉”周和等人。赵行德筹建南海水师也曾经动过招安海盗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近rì见了这个“巡海夜叉”不过是一条船一百余个伙计的海盗而已。他不免有些失望这样的规模和大食海军相比决定了前者只能被后者利用而不是与之相抗衡。
大宋甚至连海盗的传统都还很淡薄像宋江、周均之辈与绿林赤眉、黄巢李闯根本不可同rì而语。“筹建海军还是要重头做起啊。”赵行德目送周均被带出白虎堂心中叹息道他挥了挥手起身回到自己的书房。船舱房有限白虎堂在平常时候就是众水师军官休憩闲聊的地方军官们也不再板着面孔轻松地说笑起来声音隐隐传入书房。
“什么巡海夜叉耳听是虚眼见为实!”
“就是一群海的耗子嘛。”“cāo你可别小看这些海的家伙到处乱钻要命得很。”
“耗子跑了你抓起来就麻烦了。”“碰海龙王发疯耗子和老虎都一样的。”
“是啊这个最头痛。”“大食海贼人多势众就更难对付了唉——”
这样的情形在岸是不可想象的。在主帅没升堂聚将时白虎堂就是军中禁地等闲人擅入便是大罪。而赵行德的书房往往挨着安静的花园除了风声雨声书声外便是鸟鸣虫唱了。在海船就是这样一个狭窄的地方一切都不同了。笑话说船头放一个屁能一直熏到船尾船舱里就更别提了。出海这些天以来即使身为主帅拥有比别人多得多的特权赵行德仍然感受到长途航行的枯燥和乏味还有在风浪中随时可能面对死亡的恐惧。
长二十余丈宽三丈有余高两丈有余下三层甲板的海船容纳了三四百条汉子全部的生活。吃喝拉撒干活、cāo练、cāo练、搞活拉撒吃喝。虽然水师以严厉的军法压住了任何可能的sāo动但长期下去却是堪忧。
每次海船靠港水师官兵就如蒙大赦一般涌下船去赌场爆满、酒楼爆满、青楼爆满大把大把地花钱玩命地发泄在船憋出来的火气。这种情况和海寇一岸就发疯一样烧杀抢掠有惊人的相似。这还仅仅是沿着宋国海岸线的近海航行在南海航线水手杀害东主的事也不是没有。
“他nǎinǎi的天天吃豆芽、腌肉、咸鱼嘴都淡出鸟儿了。”
“有肉吃你就不错了知道行军饼什么味道?长虫子那种?”
“他娘的老周给我来点酒。”
赵行德微微皱眉这是杜吹角的声音。枯燥的生活让人们对物质十分敏感可偏偏船的东西远远不能和岸相比即使是军官也只能保证腌肉而无法吃鲜肉的。唯一的新鲜的菜是绿豆芽和黄豆芽还有豆腐咸鱼、腊肉、腌酸菜、梅干菜饼子这类东西天天吃是能将人吃得反胃的特别是在不断摇晃着肠胃的船舱当中。赵行德能够制定出每天cāo练、整理内务达到七个半时辰的水手作息时间表但他不可能这么约束军官否则军官会和水手一起来造他的反因此白虎堂就成了军官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打发时间的地方。
一条船的军官往往形成两种相对极端的关系要么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要么是咬牙切齿的对头。指挥、副指挥和护军使这三位大佬要么合作无间要么相互掣肘。赵行德不再有可能每天都见到所有的军官。如果水师有山头的话每一条海船都是在大海中荡漾的一座山头。通过旗语发号施令的赵都督大人其权势和影响被海船这个独特的环境缩小到了最低。这也是像宋江、周均这样名声在外的大海寇亲信也就是一两条海船的原因。
“必须得有个办法。”赵行德沉吟道。他望着轩窗外的海面陷入思索当中。
木轩窗是扬州的样式仿佛古sè古香但窗外起伏不定的景sè时而掠过的海鸟都说明这里是喜怒无常的海洋。地板、书桌、窗台每天擦拭两片的船舱里散发着木头香味。为了防止哗变条例和军纪严厉到苛刻的地步顺便保证了水师战船的良好保养和清洁然而人心的清洁却不那么好保持。尤其是宋国人。君臣父子律法的基础是伦理而伦理赖以存在的基础是父母妻儿以及亲族。当这一切都变得遥远之后如何住维系人心赵行德在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头等大事之一。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宋国人在南海的屯垦地。当初被朝廷强迫迁移到这片蛮荒之地来的是在押犯人、刑徒、赘婿、小偷、私娼、没有度牒的僧道再加作为流管的清流士绅完全就是一锅大杂烩。后来辽国入侵以后开始有大批宋国士绅流民乘船而来所谓“举家”逃亡到南海屯垦地的一族多不过几十口人流离失所之下完全没有中原一族数百人聚居的盛况了。如果没有流官的竭力维持以各个屯垦地之鱼龙混杂只怕立刻就会天下大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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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1 水树绿如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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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柴亭县县学之内的书房里。.\\网一个书人放下了掩卷叹道:“。是故古之君子立法小人从之。倘若一国之人尽为君子则行君子之自治礼义律法不过是君子之约定而已。所谓贤者使人自治者也。世易时移旧有礼法之外君子又约定礼法。以择善固执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礼法何也从天理而制人yù。正名义明权责制纷争。”
另一人则抚掌笑道:“妙哉妙哉!当浮一大白!”
这两位以书下酒的对酌之人一位叫仇鸿一位叫瞿师孟两人都是此地的流官。仇鸿是柴亭县学学正渠师孟则是主簿。遥想人人皆为君子的太平年代两人均流露出神往之sè各自举起酒杯“叮”地碰了一下再仰头一饮而尽。甘蔗酿的甜酒比江南的米酒更烈一些。甘蔗酒价廉却不合中原的口味正是南海流官中最流行的货sè。
柴亭县所在双龙峡又称象牙海峡乃连接南海与西南海的要津。此处地扼要津土地肥沃港口适合船只停留避风所以南海市舶司便移民来这里开荒种植自给有余又将粮食、蔬菜、蔗糖等卖给过往商船没几年就欣欣向荣起来。在各屯垦地方流官们刻意保持着书和清议的习惯他们以为唯独这样才能同当地蛮夷头领和豪民区别开来。流民则对流官们抱着一种尊敬且畏惧的心态。即使在汴梁沦陷辽军席卷中原的时候南海屯垦地也没发生大的混乱。
“不知什么时候我大宋才能成为真正的君子之国啊。”
“听说赵大人不久将率船队经过我们这儿若能有当面向他教的机会幸甚幸甚!”
略带醉意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起。以县衙为中心周围是一片屯垦百姓的房子更外面是一块块平坦的水田。浅浅的水渠纵横交错将田地划分成一个个格子。宋人屯垦的地方是一片冲积平原水源是来自附近的河流。在屯垦之初移民们先伐木造屋再放火烧掉藤蔓和野草官府组织百姓筑坝引水用大水漫灌的办法将一块块蛮荒的土地彻底泡软后庄稼人便熟练地播下了第一茬种子。
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大部分茅屋都飘出缕缕炊烟。普通宋人的房屋哪怕屋顶覆盖茅草墙壁夯土也必十分厚实屋内面高大宽敞不少人还加筑了小院院落内外开垦出菜地样式俨然中原一般无二。这和二十几里外的蕃部村落的吊脚屋完全不同。蕃部的房屋盖得十分简陋有的用几片棕榈叶搭个棚子或者干脆在树搭个窝棚遇到大风雨立刻就被掀翻唯有距离更远的三佛齐大城中极少数的婆罗门贵族或富商巨贾才住得起土石堆砌的广厦华屋。
“和叔明天又播种吗?”觥筹交错中声音带着几分惊讶。
这地方已经没有chūn播、夏播或者秋播的感觉一年到头大概气候在江南的仲chūn与盛夏之间早先第一批移民根本无法靠传统的农时来计算播种和收获的时间只能在流官的催促下不断地播下种子然后满怀欣喜地看这一片片庄稼在湿热的气候下刷刷刷往串。不过杂草也令人发指地冒出来让农夫们每天要花大量时间来锄草。这里的蝗虫是生番爱吃的美食。在最初困难的时期宋人很快学会了吃各种蛇虫鼠蚁而且把各种食虫的经验保存了下来。在无数人大吃特吃下蝗虫像中原那样成灾是不可能了。
“那没问题。”董和端起粗瓷碗喝了口茶水“这地方若没有番鬼和台风那可就赛过天堂啦。”他咂了咂嘴眯缝着眼睛仿佛在回味家乡茶叶的味道。不过说实话逃难到这边来以前。董和一辈子都没喝过茶地里粮食大部分都交了租子一家五口连肚子都吃不饱吃糠咽菜哪有余钱买茶吃。后来因为老娘害急病家里连治病和办丧事债台高筑董和也被关进牢里。恰好碰朝廷要移民填海他一家四口就悉数被送了到这边的牢船。现在董和起想起来还真是祸兮福之所倚啊。
“那是董大哥可是老把式了庄稼农活儿还要大哥多多带带兄弟们。”
王双红着脸端起酒碗周围的人一起轰然道:“我也敬董大哥。”“董大哥可要多带带兄弟们。”一年收成不好就要饿肚子的。都是种庄稼的董和虽然只早到了四五年但在水土气候方面却能给这些新到的不错的指点。特别是人离乡贱这边的流官虽然还算清廉能干但官府总有管不着的地方。众人都是背井离乡没了亲族依靠更要相互结交朋友以免势单力孤被别人欺侮。
“哪里哪里众位兄弟太看得起周某了。”董和在密州家乡哪儿受过这般抬举别人来敬酒他都来者不拒地干了此时脑袋已经昏昏沉沉舌头打结道“这这这儿地里插插插根棍子种——树都成长得快虫子又少哪哪儿算什么本事啊。”
“董大哥你可别说一样的风调雨顺一样的水土。龙珠岛的东家用黑番奴种地不管甘蔗还是谷子可都比咱差得太远了。”王双得意洋洋道。距离屯垦地不远大约二十多里有一片龙珠岛用黑番奴开垦的大田那儿的庄稼可比宋人种的差太远了。
“是啊刚看到黑番奴时吓我一大跳。”另一人讪笑道“结果却是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
“在这种好地方都能种成这孬样黑番奴要是在咱北边当佃户一年下来就要饿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这时董和已经趴在酒桌呼呼大睡了。这rì子过得舒服啊。一下船就被告知按户领一百亩地契开垦以后每年都还可以继续向官府要荒地开垦开多少都算自己的。他这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这些有一把子力气的庄稼汉子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梦吗?董和嘴角流出一缕晶光他咂了咂嘴又把它吸了回去。这美梦做久一点也好。明天就要播种了......
在宋人村落的城寨的对面一座起伏的海岛与大陆隔海相望。这岛便是宋人口中的龙珠岛因为象牙海峡两边的陆地如双条南北交汇的大龙而龙珠岛就像是双龙戏珠的那颗珠子。龙珠岛东西长八十余里南北宽四十余里。因为岛屿不大地方又崎岖所以岛并没有蕃落宋人也没有选择这荒岛建立屯垦地。过往船只大多数在南北两边陆地的城市补给食物和淡水只是偶尔在龙珠岛停靠。
然而这两年多来宋人口中那位神秘的龙珠岛东主已经在南北两端已经各修筑了一座城寨顺便开垦了一些平坦的土地。隔着狭窄的海水城寨中的灯火隐约可见。海风阵阵吹过两座城寨如两头蹲伏在黑暗之中的巨兽它们时而睁开闪闪发光的眸子一座盯着北边的辽阔肥沃的陆地一面盯着南边清浅狭窄的海水。这岛屿却恰好扼在象牙海峡的最狭窄处海水最窄的地方只有五里夏**械司铸造的重炮已经能够完全封锁住这片细如肠谷一般的海峡。
按柱国府的律令完成地形测量的详细图册有基本的城寨和开垦常年保持居住人口再加每年一钱的税赋这座岛屿便是属于夏国人李邕的领地了。当夏国与大食诸侯陷入恶战后一位行军司司马在茫茫海图中发现了这个岛并且欣喜若狂地发现了它扼住西南海与南海海路的重要xìng。李邕获得了丰厚的回报龙珠岛极有可能脱离属地的地位成为夏国第一块严格意义的海外领土。
朝廷以二十万贯的价格买下了控扼象牙海峡的南寨命名为龙门寨。因为距离遥远龙门寨主要仍由李邕的“团练”守卫但同时也听命于大将军府。作为酬谢张善夫向李邕承诺了为他争取开国侯爵位。行军司出面向护国府要来了一笔寨兵的军饷两门shè程为六里的重炮在镇南堡的军械司铁场铸造完成后立即装了商船从云屯港运送到龙门寨一队炮手随船而来炮手们几乎一天也不耽搁地将重炮装入了龙门寨的炮位。火器司随后又对南北二寨的炮位shè界做了诸多修改并且加筑赵行德式的角垒。
这一切完成之后龙珠岛的管事护国府临时任命的团练营校尉刘知远才算松了一口气。虽然龙珠岛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鸡肋但为了掩人耳目刘知远也安排黑番奴在岛开垦了一些荒地并且还派人接好北面半岛和南面大岛的番落他们允许龙珠岛用黑番奴在平原开垦皇帝种甘蔗和水稻。当然黑番奴种庄稼的本事远不能与宋国农夫相比本来也只是掩人耳目而已。每年龙珠岛还要从北面屯垦地买进一批粮食从商船队那儿买各种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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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1 水树绿如发-3
海涛阵阵,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咸腥的味道。
刘知远用千里镜观察着宋人村落的情况,对岛上的夏国人来说,观察海对面的另一种生活状态,是一种轻松的娱乐活动。夏国人无时无刻都很紧张地防备着敌人,宋国移民的生活则要懒散随意许多。但无论黑番奴还是土番部落都没有宋人的生活复杂而有趣。宋人移民中男女比例略低于龙珠岛上的夏国移民。他们建造的房屋太分散,方便干活而不利于防守。而岛上的夏人都住狭窄的寨墙之内,地头田间最多搭个临时的窝棚。寨墙外面是黑番奴居住的联排棚屋,只有极少数最可靠的奴隶才允许踏入寨子,并且只能进入有限的地方。
为了避免麻烦,龙珠岛使用黑番奴做劳力,而且不允许宋人或土番人上岛。黑番奴种粮食收成远远不如关东过来的农民,唯有甘蔗容易种植。李邕本来想用黑奴在南北两岸种甘蔗,而将糖厂、货仓、码头建在龙珠岛上。行军司发现龙珠岛之后,大量的黑奴被用来加固城寨,大田里的劳力就不够用了,龙珠岛远远比不上宋人屯垦的成就。
一年以前,一支大食海军浩浩荡荡穿越了象牙海峡,那时候岛上的防守设施还么建好,刘知远只能任其经过,尽量不挑起和大食船队的争端,几个牙角行的管事都很窝囊。即使现在,岛上的夏人不过一千五六百人,其中火炮手两百多人,壮丁一千二百多人,真正打起仗来,黑番奴都不可靠。所以,刘知远也盼着南海水师早点到来,最好将大食海军堵在象牙海峡的东面。
“对面明天又要播种了。”管事刘悟悻悻道,“过几个月恐怕又要跟对面买粮了。”
“这不算什么,”刘知远冷笑道,“他们也有求我们的时候。”
“啊?是吗?”刘悟讶然看着刘知远,低声道,“难不成.....那些土蛮要动手杀猪了?”
“还不一定。”刘知远低声道,“不过,主穷客富,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岛上的兵力虽然不足以对付大食海军,却远远胜过宋国华亭县的守军,比三佛齐的诸侯也毫不逊sè。刘知远一直在番落里收买细作,听说华亭县越来越富庶,好些番落首领都垂涎三尺,宋人屯垦的地方越来越广,与原先的蕃人也冲突。更有大食商人在其间挑拨离间,称宋国人十分狡猾,白白占了原属番部的土地,又在交易中大占便宜,因此,一股不满和贪婪的潜流正在附近的番部中暗暗积蓄,就连三佛齐的诸侯也快忍不住了。
“不会吧,”刘悟疑惑道,“三佛齐不是在和大食诸侯打仗吗?宋国也在和大食打仗......”
“那是北边诸侯的事情,”刘知远摇头道,“南边这些土王才不管这些,大食商人在这里势力根深蒂固,几百年早把土王喂熟了。宋国的流官又高高在上,哼......”刘知远脸现不满之sè,宋国的流官自高自大,即便现在夏宋两国是盟友关系,每次向华亭县买粮,都要被流官为难,反反复复要龙珠岛承认宋国为正朔,费上好大一番功夫。对刘知远等人来说,这不啻于一种羞辱。“再过个几年,他们会后悔的。”
............
“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这是为什么呢?......”
座船微微摇晃,白虎堂中,赵行德高居帅位,手里拿着一卷《论语》,慢条斯理地解说。堂中坐满水师军官,有人全神贯注地倾听,也有人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海水。每天晨诵晚读各半个时辰,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杜吹角上下眼皮打架,但还是强撑着jīng神。赵行德重开讲筵以来,虽然是让军官自愿参加,但谁也不敢缩脖子不来。
“外有君子之位,内怀君子之义,方能行君子之道。君子无论从地位,还是心意上,都不依附于他人。所以遇到任何事情,他既有权力,也能力去决断和处置。而小人则恰恰相反,无论从地位还是能力上,都不得不依附于他人。有地位而靠别人拿主意的人,如楚怀王依靠张仪,汉桓帝依靠十常侍,州官县官依靠刀笔胥吏,遇事毫无主见,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能称为为君子之道。有君子之义而没有君子地位的人,除非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否则也难以行君子之道,不得不求诸于人。所以,yù使我大宋人人都为君子,其任重而道远矣。”
“今天就讲到这里。”赵行德合上论语,沉声道:“各位辛苦了。”
“多谢大人指教。”众军官齐声道。每天一大早,军官就集中在白虎堂要听讲。除了座船由赵行德兼任主讲的学官之外,每条船上都选出一名学官,负责向众军官宣讲君子之道。赵行德已经给兵部写了奏折,为了稳定军心,将学官的职衔编为定制。将来每条船上,指挥、学官、护军使三位鼎足而三,虽然船上指挥权势极大,但他不得任免学官和护军使。若指挥在战斗中殉职或撤职的话,护军使优先继任,护军使殉职或撤职的话,学官优先继任。
军官们会讲的时候,军卒就整理船舱、擦洗甲板。然后赵行德带领军官检查全船各处,接下来全体官兵朝会,赵行德除了布置军务之外,还要向全体官兵讲一小段君子之道,他还鼓励官兵互相讨论,畅所yù言。到了傍晚时分,这样的程序还要到过来一次,只不过军官先分别组织各部官兵的暮会,然后是赵行德组织全船军官的暮会。在暮会上,每个人都要发言,在总结自己不足,鼓励官兵欺压袍泽和其它违反军法的行为,赵行德这就叫“君子每rì三省吾身”,也帮助别人“痛改前非”。
总之,每个船员从外到内都在公共注目之下,每个人闲暇时间少了许多,小团体活动的空间也少了很多。然而,赵行德所全力灌输给水师官兵的君子之道,却是最讲求君子自立自主的。也就是说,他要每个人不是躲起来消极避世,而是要加入到船上的公共生活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发表自己的意见,守住自己的地盘。这就使船上得以形成一种公开而稳定的秩序。任何破坏这个秩序的人或者行为,都将在第一时间被发现,被纠正。主动而有悟xìng军卒则有提升和栽培的机会。船上的生活封闭而简单,在rì复一rì潜移默化之下,官兵们将渐渐习惯过和过去的在庄或亲族中完全不同的生活和秩序。
在兵部的催促下,赵行德率水师不得不提前起锚向南航行。但是,为了等待各部水师和扬州商船队会合,赵行德除了派出一艘快船通知广南路各港口严防海寇之外,水师主力只是沿着海岸缓缓航行。虽然兵部催促进兵甚急,但赵行德不愿仓促与大食水师交战,因此一直就这样走走停停,风浪较小的时候就在海面上排开演练阵势,风浪较大时就靠岸停泊几rì。
这一rì在晋江县平湖岛下锚停泊,岛上没有官府,只有若干个村子,近千户人家。
百姓闻听官军水师靠岸,在村中长者的带领下,抬了三个活羊,五个猪,农家自酿浊酒十坛前来犒军,并向赵行德哭诉,在平湖以东有一大岛名为流求,岛上有生番无数,与中原人语言不通,一个个袒裸盱睢,像野兽而非人类,尤好杀人劫掠,并将割去的首级挂在房屋的外面显示武勇。因此,除非遇上大风浪,过往商船都不敢在这流求岛停靠,这岛上就成了生番和海寇的巢穴。尤其是有个叫毗舍耶的生番部落时常跨海过来杀人越货。
“青天大老爷,蕃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把我们这些海外遗民祸害得厉害。多少年了,”老人越说越是悲惨,“村民们白天不敢眺望东海,晚上村子里不敢点灯,就怕海寇望见了人烟,上岸来祸害我们。”旁边的村民也面sè凄然,男男女女数百人一起下跪,哭求道:“青天大老爷,求您剿灭海寇,为民做主啊。”还有村妇抱着孩子一起磕头的。
平湖虽然与泉州隔海相望,但只是孤悬海外的一个小岛而已,每年的赋税可有可无。岛上连年遭受海寇的sāo扰,泉州府和晋江县都置若罔闻,不愿为此大动干戈。所以百姓一见官军的战船队经过,便不顾一切地苦苦哀求。听了村民的哭诉,许多军官都跃跃yù试,还有些人面露愤慨之sè。
赵行德沉吟片刻,问道:“流求岛距离此处有多远?毗舍耶部又在何处?”
“只一天一夜的海程,小船、竹筏都能驶到流求岛,”老者见状,忙秉道,“村子里有被毗舍耶生番掳到岛上又逃回来的人,”他把叫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村民中叫了出来,“就是他,可以给将军充当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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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1 水树绿如发-4
平湖便是后世所称的澎湖岛,今是大宋泉州府晋江县辖境。该岛岛上孤悬海外,外海波涛汹涌,州县地方官鞭长莫及,但岛礁内却风平浪静。岛上植被茂密,气候温暖,若非海寇侵掠sāo扰,这倒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听平湖岛父老哭诉,赵行德有所意动。
此时南海水师本身实力未逮,而且风向多变,若按照兵部的谕令,立刻南下追踪大食海寇,还指不定谁吃掉谁呢。汴梁夺帅让赵行德深深的明白了,他这个位置,所要对付的敌人,不但是当面,更可怕的还是背后。眼下正好有个理由可以拖延进兵。剿灭海口为民除害,事后几百颗首级交上去,朝野清议的都说不出什么了。杜吹角投来询问地目光,赵行德便微微点了点头。
“各位父老!”杜吹角当即慷慨道:“联合水师就是来剿灭海寇的!你们放心!”
无论在公函行文还是rì常言语当中,宋国将领往往自称“南海水师”,而夏国将领则自称“联合水师”,折shè出双方心态上微妙的不同。但无论如何,杜吹角是旗牌官总领,他的话十有**代表了赵行德授意,众军官本来就义愤填膺,此时更纷纷拍着胸脯,大声叫嚣着要直捣海寇巢穴,为一方百姓除害。有几个心怀犹豫的,在一片群情激奋之声,也都知趣的住口不言。
赵行德见状点了点头,沉声道:“虽然只是岛夷番部,我大军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先派一支jīng干的人马随着向导前往谈清楚敌人的虚实,然后四面张网合围,扫灭过后,不可留下残渣余烬,免得大军刚去,海寇又来,不但不是救民于水火,反而贻害着一方百姓。”他扫视了左右将领,厉声问道:“探听敌人虚实,又不可打草惊蛇,谁愿率部前往?”
众将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谁都没将流求这化外之地,几个岛夷海寇放在眼里。前往探听虚实,也算不得多大的功劳,这就是所谓胜之不武,不胜为耻的鸡肋军务。赵行德的目光左右扫视了一遍,杜吹角大声道:“末将愿往!”也没人跟他相争。
“要不要先招降?先礼后兵?”有人小声道,“朝廷怀远国......”
“呸!”丁禁爆了一句,“招降,招个鸟降!”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下,那个声音小了下去。
“招降就打草惊蛇了,不必旁生枝节。”
赵行德遥遥头,让杜吹角带条小船去探听虚实,又派了名旗牌官乘船前往泉州,用驿站告知兵部,南海水师将应平湖父老之情,暂时驻泊一段时间,剿灭流求海寇之后,立刻南下进剿大食海寇。众军官下去传令,各条船上竟然有些雀跃。众水师将士这一趟出海,每天不是cāo练就是讲习君子之道,身心饱受折磨,憋得浑身发痒,此时有个发泄的机会,十个里面倒有八个脸sè兴奋,当天各船都将兵器检查了一遍,老兵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从前经历的战斗,新兵则心情忐忑地等待着人生的第一场战争,第一次杀人或者唯一一次别人杀。
靠岸的时候,各船官兵到陆上放风,虽然平湖岛上只有简陋的渔村,没有赌场青楼,但能在坚实的土地上走动走动,看看满眼的绿sè,顺便采摘一些野菜野果,捞点螃蟹鱼虾之类的新鲜菜,对水师官兵了来说也是难得的享受。
流求岛上的海寇只是一群岛夷蛮人,听平湖百姓说,敌方连船都不会造,来往波涛之间居然还是划着筏子,抢掠的目标主要就是铁器和人畜。因此,赵行德也就没有取消放风,让各船保持一半的人手在船上即可。杜吹角计算着时间,要恰好在rì暮时分抵达流求,再找个掩人耳目的时候返回。他也是承影营的老人了,担任斥候的军务,自是驾轻就熟。虽然几个岛夷不放在心上,但听说其剽悍难驯,务必要将之一网打尽,免得成为跗骨之蛆,将来后患无穷。
“刚开始都没见着几个活物,大人一说请客,我才知道附近还有这么多百姓?”杜吹角一脸肉痛,压低了声音道,“要么我们设个圈套,登上琉球岛后,先示好请毗舍耶部落,让他们全族人聚集起来吃喝,然后四面伏兵杀出,将其一网打尽?”
“用不着那样。”赵行德皱眉道,他奇怪地看着旗牌官总领,“平常没见你这么热心?”
“嘿嘿,”杜吹角尴尬地笑笑,望着远处起伏的海涛,水师官兵在三五成群在海滩上拣拾贝类,“这平湖岛地多人少,cāo多树少,倒是个养羊放马的好地方。这些关东百姓只会种地,不同畜牧,穷困成这样。”杜吹角摇头道,他刚才去了一趟向导的家里,两个军卒抬着两石麦米放下,那向导一家人当场泪涟涟的跪下了。岛上生活困苦,庄稼长得不好,死人下葬都是只穿一件单衣,补丁叠着补丁的衣服是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传下去的。
“哦?”赵行德微微惊讶,点头赞道,“不错。”
“这巴掌大的地方,养上二十匹马,岛夷没有重甲强弩,骑兵打步兵绝对一冲就垮。”
杜吹角说得口沫飞溅,赵行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流求岛夷连铁器都要抢,可见其十分落后,与之正面对敌,官军不管弓弩手、火铳手、长枪手、刀盾手还是骑兵,都具有压倒xìng的优势。杜吹角这个刀盾手居然鼓吹骑兵制胜,一是因为他觉得骑兵很威风,过过嘴瘾,二是心不在焉,或者有什么事情要隐瞒。想到此处,赵行德嘴角的笑意更高深莫测了一些。杜吹角和他多年的交情,在这表情的注视下,越说越是尴尬,最后讷讷住口不言。
“军报上说,行军司看上了象牙海峡的龙珠岛,光买岛上一个寨子,朝廷就花了二十万贯。”杜吹角开始还有些吞吞吐吐,“那龙珠岛就是一个小荒岛啊,光一个寨子就卖了二十万。他nǎinǎi的,钱真好赚!我说李邕这家伙怎么不把它放在牙角行的大帐上,自己出钱经营这个岛,还在丞相府登记了的属地。这些世家子,就是花花肠子多啊。”最后竟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呸”了一口,骂道,“他nǎinǎi的,这钱比抢还来得容易。”
“所以,”赵行德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打算占了平湖岛养马?”
龙珠岛卡在西南海和南海的要津,赵行德刚从武昌侯府脱困时,使者冯廷纶还将龙珠岛地形图和火器司改建南寨的方案呈给他,请赵行德做指正。赵行德这些年打下来的名声,在大将军府的眼中,他已经在筑城和守城、使用火器方面已堪称第一人了。当时赵行德正在为是否带赵环出走而纠结着,对于夏国经营万里之外的龙珠岛的意图也没有多做考虑。
“赵将军,你可不要和老杜装糊涂啊。”两人同袍十年,虽然地位相差越来越大,但还是老朋友一样的交情。杜吹角在牙角行的股份,足以回长安做个富家翁了。“你别给我打虎眼,”赵行德笑道:“这话怎么说?”
“相府登记属地,不管是买,还是抢,还是无主之地,都必须是没有争议的。”杜吹角摇头道,“平湖岛是宋国晋江县属地,宋国官府虽然不闻不问,相府也轻易不愿惹这个麻烦。”他嘿然一笑,“不过,那流求岛比平湖大多了,趁这次机会将岛夷清剿个干净,然后请人丈量全岛地形,依样画葫芦择要地建几个角寨,开垦点田地,然后向相府申请登记属地。”他脸sè期冀道,“看海图,这琉球岛恰好在宋国海岸的正中,也有点意思,行军司将来看上这个地方的话......”杜吹角吞了吞口水,嘿嘿笑了两声,“赵将军要不要掺个股啊?”
“你这家伙,”赵行德笑道,“先打好这一仗再说。”
海风吹过,山上树林哗哗直响,山坡平缓之处,青草如波涛般起伏不定,令人心旷神怡。如画风景中,升起炊烟阵阵。除了百姓犒军之外,水师的辎重官出钱将百姓养的猪羊、种的青菜尽数买下来。水师烹煮饭食香气引来大批村民,赵行德便让辎重官请附近的村民过来一同进餐,也算是军民同乐。众平湖百姓欢声雷动,小孩子们欢蹦乱跳,高兴得好像过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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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码头栈桥还带着劫后的焦痕,州城不远处三个城寨,已被大食海寇烧成了一片白地。据说海寇杀进寨子的时候,血流成河,妇女抱着小孩跳海不绝,海水为之赤红,海寇退却后,泉州历经此劫,对海寇恨之入骨。南海水师在这里招兵也格外顺利。州府暂时无力重修三寨,赵行德受陈东之托,经过时还帮他们做一个重整城防的计划。
傍晚时分,四艘炮船、五艘商船缓缓驶入泉州港,高大的船楼上飘着黑地青麒麟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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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1 水树绿如发-5
傍晚时分,四艘炮船、五艘商船缓缓驶入泉州港,高大的船楼上飘着黑地青麒麟的旗帜。
汉军是南海水师的一大助力,兵部早已经知会沿海各州县,汉军水师视同官军一样对待,允许他们停靠码头,补给食水,协助南海水师本部与汉军互通消息。因此,汉军水师一靠岸便得知了南海水师停泊平湖岛,准备出兵进剿流求海寇的消息。当泉州府的官差赶到码头接洽时,却被告知汉军战船已经起锚朝平湖驶去。
“乖乖,大兵打仗总是三催四请,没见过这般往上凑的,他们难道真不怕死?”
泉州府官差喃喃道。他呆呆地望着空荡荡地泊位,身后二十多个民夫挑着犒军的牛酒财帛,交头接耳。“赵侯爷一听说海寇为祸,就率大兵上去平乱了。”“唉,官军都这么个打法,我等怎么会那么大的罪?”“我听说赵将军是抬了棺材上阵的,不扫清大食海寇,绝不收兵。”
汉军南下的战船都是福船式样,最大的一条炮船布置有两层火炮甲板,两舷及首尾船楼共安置火炮五十二门。其它三条炮船也安置火炮二十二门至三十四门不等。四艘战船在海上一字排开,火力已是南海水师现有条战船的两倍。海上交战,波涛起伏荡漾,火炮瞄准比岸上要难上百倍,是故若要纯以火力遏制敌船,唯有增加战船搭载火炮的数量。无论火力还是实战来说,汉军已经远远超过夏国和宋国水师。这也是赵行德宁可拖延进兵,也要等候汉军前来回合的原因。
与岸上行军晓行夜宿相比,夜sè对海船航行反而没多大阻碍。在天sè清朗的时候,应用牵星术配合罗盘,反而比白天能更好地辨别方向。风正的时候,海船rì夜兼程,速度远远快过岸上行军。汉军海船从泉州航行至平湖,正风满帆只需要三更时间。汉军水师对这一带的水路极为熟悉,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半夜抵达后,汉军海船在平湖岛另外一侧的下锚,黎明之后才派使者请赵行德过来商量两家合军事宜。
“让赵将军过去商量?”周和皱眉道,“汉军将领怎么过来面见赵将军?”
赵行德是水师都督,按道理说,汉军水师既然加入联合水师,就是他的部属,应该来拜见都督,而不是反过来,是以周和有此一问。军中最重上下阶级之别,其他水师将领也都面露不满之sè。但赵行德却意外地接受了这邀请。他只带了两卫士,乘小船穿过平湖岛礁前往。
众将目送小舟离去,周和皱眉道:“武昌侯不会有危险吧?”“不会有事的。”杜吹角从琉球返回,听说此事,神sè古怪道,“家务事而已。”“赵将军这气度,当真令人心折。”另一个将领叹道。杜吹角摇头笑笑,但也没说什么。诸将各自整顿兵马,准备进兵流求。
岛礁内波平如镜,海风微微吹拂,令人心旷神怡,称得上“平湖”二字。赵行德立在船头,心中却颇不平静。军函上画着韩凝霜的画押,盖青麒麟印信。这两样东西,除了韩凝霜自己外,别人是不能动用的,致函赵行德更是不可能。
小舟在平湖中划行,海水清澈,在岛礁近处,阳光直shè海底,整片海水仿佛一块巨大的蓝水晶石,折shè出无数瑰丽的光芒,水晶也没有这般灵动奇幻的sè泽。透过清浅的海水,五彩斑斓的珊瑚一览无余,一团团的珊瑚礁生长在清晰可见,宛如一朵朵绚丽的花在海底盛放。暗绿sè的海藻生长在珊瑚礁之间,水草随波摆动,仿佛柔软的头发,群群形sè各异的游鱼在海洋女神的发丝之间穿行,显得既灵活又有限,在黎明的阳光下,整片珊瑚礁仿佛一块巨大瑰丽而又充满生机的海底花园。
“好地方啊。”赵行自言自语道,“好运气。”他目光又落到耸立海面的高大战船。不得不承认汉军挑选下锚之处非常好。既避开了岛民的耳目,又可以饱览珊瑚礁景sè。锚位的周围都是暗礁和珊瑚,大船驶进来稍不留神便会触礁搁浅,汉军找了这么个地方下锚,不知是运气使然,还是他们早就熟悉这片岛屿。正沉吟间,只听船上面响动,一条绳梯放了下来。
赵行德沿着绳梯爬上炮船,便看见童云杰站在甲板上迎接,他微笑着拱了拱手。
“赵将军。”童云杰面sè古怪微一侧身,“韩元帅请你进去讲话。”
“嗯。”赵行德点点头,跟在童云杰身后来到舰艏船楼,沿途汉军官兵见童云杰经过,都侍立敬礼,显示出良好的军纪。赵行德不禁暗暗点头,汉军水师比宋军更像是一支正规海军。童云杰来到船长室门外,先让赵行德在门外等候,他进去报告以后,这才请赵行德进去,自己却不再进入,轻轻将门关上,嘱咐卫士没有元帅的命令或他自己的准许,任何人不能再踏进去。交代完这一切后,童云杰脸上才浮现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拄着木腿回到与船长室隔了一间的船舱。
一个清冷的身影背对着舱门,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了胸口。
赵行德缓步走上前去,左手握住了女子的左手,她似乎想要挣脱却又放弃了,仍凭赵行德就握着她的柔荑,仍是冷冷地没有说话。赵行德心中没来由一痛,右手又将女子的右手握紧,这样一来他便将她抱在在怀中。嗅着熟悉的香味,感觉娇躯微微颤抖,赵行德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亲自来了?”话音刚落,便觉得两只手被用力一甩,韩凝霜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想我了吗?”这一刹那,珊瑚海的绚烂都黯然失sè了。
“嗯,”赵行德点点头,“很想你。”
“我也是。”韩凝霜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天天都想起你。我只想你一个人。”然而,她话语却冷淡了下来,“可是,你却太不知足了,李家姐姐在我之前,我不指望独占你的宠爱。”韩凝霜难得撅着嘴,一副小女人的情态,眼神格外温柔,但这种难得温柔比拔出剑来指着更让赵行德不安,“你有了李姐姐,已经很不错了,又有了我,你还去勾引赵环这个小妮子,风流多情,这样子让人很为难。”她一把推开赵行德,笑容渐渐变得冰冷,脸sè有些苍白,紧咬着嘴唇看着赵行德,“你说,我冤枉你了么?你需要要向我解释么?”
“对不起。”赵行德低声道,随后是难堪的沉默。
“看来你不打算解释了。”韩凝霜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是宋国相府强迫你接受赵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rì久生情。她既然下嫁武昌侯,你如果不带她离开鄂州,将来恐怕红颜薄命,我们的赵大官人又最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哼,所以,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chūn。不如怜取眼前人。所以,你就怜惜娇滴滴的公主殿下,我说的是吧?”
赵行德沉默着,韩凝霜心底里涌起一阵痛楚。
“差点忘了你是个宋人,三妻四妾风流倜傥,你也打着这个主意吧?可惜,李姐姐不愿意,从汴梁不顾而反,你是不是很伤心?你又有没想过我们会多伤心?”她的话语像针一样刺痛着对方,她自己的心更在滴血,“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装什么多情种子。说什么想念,你不如干脆忘了我,专心专意怜惜你的公主殿下吧。”说完这些绝决的话,韩凝霜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赵行德,望着窗外如花园一般珊瑚海。千里迢迢而来,原不是打算说这些话儿的,可一见了面就忍不住向他发火了。心中无限委屈,咬牙忍住泪珠,却说不出话了。
这一瞬间,赵行德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心底某处被一阵痛楚触动,没有退出舱房,反而上前一步,将韩凝霜抱在了怀里。娇躯挣了两下,韩凝霜咬牙道:“你这个负心人!”音调已带着哽咽。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呼吸渐渐由粗重变得平稳,赵行德低声道:“你说得对,我的心里不该装了一个,不过,我也狠不下心,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受委屈,我更不想失去你,失去若雪。这是我的罪过,但是......”这时,韩凝霜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心悸的感觉,让赵行德说不出话来。
“不要再说了,”韩凝霜用手按住他的心口,“我不想你对我说过的话,再对别人去说一遍。”她看着赵行德的眼睛道,“你对我动心,我知道,但是,除了李姐姐,还有你怜惜的那个公主,不准再对别人动心了。若有再犯,我一定不会原谅你,一定不会。”她看着赵行德,低声道,“从前,我一直妒忌李姐姐,对她在一起用了好些心计,现在我明白她的感受了。有什么安慰的话,你留着对李姐姐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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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2 窥日畏衔山-1
阳光普照,绿草如茵,平湖岛上俨然已成为一个巨大的野餐营地。
熊熊燃烧的柴火上,串烤着各式焦黄肥嫩的肉食,刚刚从沙滩里捞起来虾蟹蚌蛤,带着露水新鲜蔬菜,各种各样的果子,大锅煮肉菜汤。阵阵炊烟升起,香气四溢。简陋而丰盛的野餐,令水师官兵都食指大动,至于赵行德返回以后,是否将立刻出兵攻打流求岛夷,不过是一次消食的狩猎之旅罢了。
在海船上,上至赵行德,下至普通军卒,都没有太多新鲜食物的。据说大食战船上会饲养活羊、栽种蔬菜,以供军官之用,船长甚至每天早晨能喝道新鲜的羊nǎi,但赵行德不允许自己的船上军官和军卒生活上有太大的差异。这不符合他维护基层军卒地位,使船队中每一个成员都有相对的君子之位的想法。因此,发现岛上食物的价钱远低于通都大邑,猪羊鸡鸭等牲畜家禽都被搜购一空。各船指挥也都体察军情,允许将士下船在岸上埋锅造饭,官兵同乐。
“岛夷就那么几百户人家,大军开过去,岂不杀鸡用牛刀?”
丁禁疑问的口气,让杜吹角翻了翻白眼,笑道:“我只管把军情禀报赵将军,至于如何出兵,出兵多少,都是将军大人定夺,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响亮地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伸手抓起马勺在汤锅里搅动了两下,叹道,“菜还是新鲜的啊,听说南海航行,一起锚就可能有个多月不能上岸补给,碰到风向不好就更糟糕,那rì子可就难受了。”一般说,一边从锅里舀了一大碗肉菜汤,“咣”的一声将马勺放回锅里。
“哈,那是自然。”丁禁也不以为忤,将马勺抓起来,在锅底搅动两下,又疑问道,“汉军那些人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就夺了京东路,虽然是招安了,但赵将军自己孤身赴会,真的不会有危险么?”他貌似无意地问了,眼睛却看着杜吹角,等他的回答。
“嘿,吉人自有天相呗,我说你皇帝不急太监急。”杜吹角嘿然一笑,笑道,“赵将军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人,他杀过的凶徒,比你见过的还多,区区汉军六条船算什么?。我们将军是武曲星转世,他们纳头便拜也没什么稀奇。”他一边信口胡诌,一边脸埋进汤碗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嘟声。丁禁叹了口气,往自己汤碗里舀了两勺,陪着杜吹角心口胡扯了一些会儿,他悄悄踱步到了周和身边坐下来。
“这个老滑头,”丁禁苦笑道,“什么话都套不出来。不知道都督大人怎么想的?”
“那就算了。”周和点点头,低声,“最重要的不是他想什么,而是他做什么。到现在为止,赵将军除了固执地在军中传授君子之道外,并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为了剿灭流求海寇而稍作逗留,和其他驻屯大军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他叹了口气,“也许真要像将军所言那样,一支人人都是自立之君子,为所信守的道义的而战,朝廷才真正不需要担心兵为将有,也不必宝剑倒持了。”周和对四书五经这种东西本来不屑一顾,但船上每天“三省吾身”般讲学下来,却潜移默化地从君子之道上去考虑事务了。
不远处,无数堆熊熊篝火旁边,水师官兵和一些左近村民正尽享受大战前的宁静与安逸。这些岛夷蛮人,既不会,可不被以君子之道相待的。对众军官来说,平湖岛另一侧下锚的汉军水师的威胁反而要更大一些。各种执勤和cāo练虽然还有条不紊地执行,但赵行德暂时离开,让众多亲信军官都有一种“放风”的感觉。前面是艰巨的漫长航行,生死未知战斗,众将士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尽情享受现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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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楼船上,韩凝霜脸sè有些苍白,过重逢的激动,怒火的发作,此时竟有些jīng疲力竭。
赵行德怜惜地抚摸她的脸颊,问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语调温柔,但疑问语气丝毫未减。以韩凝霜的脾xìng,亲自率领汉军船队杨帆南下,绝不可能只为了一桩私事。
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其中之义,某种程度上,便是责任和秩序,甚至忠诚和牺牲。人之不同于禽兽,在人能群也。普通人都有对秩序的天然的依赖和维护。前者也就是宋人所崇尚之礼法。小到吃饭穿衣,婚丧嫁娶,大到克己奉公,舍身取义。
像韩凝霜从小便肩负着沉重的责任的人,若不被这份责任所压垮,便必然有坚韧到固执的xìng格,绝不可能为私事抛下大军。统帅有统帅的责任。失去秩序,忠诚就无从谈起,唯有秩序的确立和遵凛,才能令万千豪杰臣服。
“讨债来了。”韩凝霜白了赵行德一眼,转头避开赵行德目光,“我们早已在经营流求,留着几个不服的岛夷蛮部,就是继续制造流言,恐吓附近的岛民和过往商旅,不得登岛窥探我安置军民的虚实。所以听说赵大人要发兵流求,我这就立刻赶来了。”
“原来如此。”赵行德略有些惊讶,问道,“你们迁移了多少人?”
金国兵败,汉军被辽国逼迫北上后,一直在寻找海岛屯垦百姓,南北洋这一大片海域,除了宋国流放官员的琼州外,移民屯垦最好的去处便是流求岛了。北宋国官府眼中的化外之地,海路距离辽东并不太远,而且因为岛夷作乱,商旅和百姓都视为畏途。汉军用几年的时间大批移民到流求屯垦并不是难事,难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在不引起宋国朝廷的jǐng觉之前,建起了扎实巩固的根基。
“三十多万人。”韩凝霜望着外面湛蓝的海水,“我们在琉球修筑了两座港口,又仿照南山城修筑了两座城池。为了掩人耳目,所有经过或者避风的大小船只都被我们扣下来。幸好岛上的蛮部声名远播,这几年下来也没多少。”她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宛若朝霞一般明艳,“我们就以这两处城寨为依托,在周围开垦荒地,放牧牛羊。刚开始的岁月十分艰难,好在汉儿过惯了北方苦寒的rì子,琉球岛上气候温和,又没有辽人逼迫,百姓们很快就安顿了下来。岛上的蛮夷非常可恶,时常潜入进来杀人越货,我们稍作报复,却招来蛮部更大的仇视。剿灭又剿不干净,令人十分头疼。”
“岛夷?”赵行德脸sè微变,问道,“汉军屯垦数年,仍是不能剿灭吗?”
“打败他们容易,要剿灭却难。”韩凝霜摇头道,“开始的时候,屯将疏于防范,报复时又让大部分岛夷都逃进了深山,根本不可能清除祸患。所以我授意屯将和他们虚以逶迤,向蛮部头人纳物修好,这几年下来,总算松弛了他们的戒心。我的人却没有放松,一直想方设法探听他们的底细。如今炮船要跟着你南下,顺便将这些麻烦一并解决了。”派兵进剿蛮夷,斩草除根,涉及千白人头落地的事,她的语气比刚才平静得多了。
赵行德疑道:“既然已经和岛夷修好,为何仍要剿灭?”
“赵大善人你有所不知,”韩凝霜白了他一眼,愤愤道,“虽然修好,部落头人根本不能完全约束族人,偏生岛夷有一种陋俗,男子喜欢割去他人首级,将人头去皮肉,以漆鞣制,挂在骷髅架上,首级越多越容易获得族人的尊崇。有时为了争夺土地猎物,有时为了祭祀天灾,有时为了争夺女子垂青,他们都要潜进来杀人割首级,称为‘出草’。割头的对象不分男女老幼,连婴儿也不能幸免,”她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沉声道:“我们的忍无可忍,派人过去索要凶手,却被他们族人赶出来,最后演变成岛夷和屯垦军民的大规模械斗,双方结下仇怨后,出草的岛夷更是名正言顺了。”“这几年我让屯将尽量隐忍,收买部落头人约束岛夷,可丝毫没有用,他们完全把我们当成了猎物。既然求和不得,只好斩草除根了。”
“汉军打算怎么干?”赵行德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但低声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需要太多,”韩凝霜摇头道,“岛夷有几个大的部落,平常居住有的在平地靠海,有的在山上。这次我征发了六万团练,三千jīng兵,力量道是够了,但就怕他们散入深山中间。这次你们既然来了,不妨和我们合演一场戏。你们攻打那几个sāo扰平湖的海寇部落,然后我的细作会让海边的出钱粮向山里的部落求援,将他们大批吸引到海边,最后我们的炮船再出来,一举将其摧毁。我们在岛上的军队会在岛夷的归途中设下埋伏,剿灭漏网之鱼,然后沿着各处山路进剿残余的岛夷。”她眼神微凛,咬牙道,“这次一定要把他们打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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