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长得挺好看
安然瞪眼。
嘿,这小子,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人家不过是客气客气,他可倒好,还真打算拿大辈儿当一把真正的老师?
虽说,圣人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但是就冲着这位一向以气死人不偿命,特别是气死老师不偿命为第一爱好的家伙,她这个做学生的怎么能不向他这个做老师的好好学习学习,以他为榜样,努力气人呢?
让他如意?
哼哼,对不起了,没门!
想到这里,安然忽然朝江杰云一笑。
两人这会儿正坐在他们授课的老位置,厨房的餐桌边,餐桌的右侧正对着厨房的后窗,北方冬日天短,不过下午三点多一点,阳光便已经现出一股夕阳的晕黄味道,温温暖暖的从侧面打在两人的脸侧,安然这会儿正是小姑娘渐渐向花季过度的好时候,虽然说容颜略显青涩,像是朵刚刚结苞的花骨朵,但皮肤经过这半年多来,内外双重的精心养护,实在是娇嫩得不行,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极为剔透的莹盈来,长长,微翘的睫毛轻轻略扬,不算是特别大的眼睛微弯,水灵灵的,映着点点的金辉。淡粉色的唇瓣忽然翘成了好看的弧度,让整张还是相当青嫩的脸忽然带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来,不知怎么的,让江杰云忽然就想起来早春时候,摇曳在春风里含苞待放的桃花,也是这样淡淡粉红色,也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甜,以及浅浅的青涩味道。
一直没留心细打量,其实这丫头长得还挺好看的,尤其这一笑的时候,在这样冬日的午后,这样坐在暖融融的房间里,让这样晕黄温暖的夕阳照着,让有人心里忽然就生出些说不出感觉来,软软的,很舒坦。
江杰云这样想的时候,却忽略了安然那“水灵灵”的眼睛里那抹坏坏的调皮。
“那,以后在学习方面就请你多多关照了,小老师~~~”
安然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像是秋天里又甜又脆的秋苹果一样,脆生生的好听。
只可惜,配上她那别有用心的调皮笑意以及那话里的内容,有那么点让人感到不太搭调,尤其是那一声“小老师”,三个字,咬得重重的,调子拖得长长的,调侃打趣的意味十足。
江杰云被她那一笑耀了眼,眨了眨眼,才知道自己被这丫头给戏弄了,却也不急,也不恼,只是薄唇边的笑容更带了几分邪气和算计,抬起食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安然同学,你这样可不好,尊师重道嘛,怎么能因年龄而对我有所敷衍呢?学习嘛,是件愉快的事,如果为师心情不愉快,又怎么能专心的指点于你呢?如果我不专心的指点于你,你又怎么能完全的理解学习中的难点问题呢?正所谓环环相扣……”
得,这位还耍起官腔来了。
安然却也不理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晚上要用的各种食材,准备开始做晚饭,非常“恭敬”地,轻飘飘地扔给那位“小老师”一句:“小老师,你饿了没?”
安然太了解这位未来的土财主no1先生了,将来在美色权势钱财这些充满诱惑,让人失控犯罪的东西面前,江杰云动不动心,失不失足她是不知道,不过这会儿,面对美食,尤其是肉食,他绝对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江杰云本来还想再刁难一下自己的这位学生,但一听这句话就知道完全的没戏了。
这丫头算是抓住了他的弱点,不管在什么样的斗争中,想取得胜利,就不能让人抓住弱点,他本来还想趁着有时间,好好逗逗自己的这个笨学生,可惜,时机不对。
于是,未来的俊杰痛痛快快的朝安然痞痞地举起手来,表示投降,坦然且斩钉截铁地承认,“我饿了!”
安大厨对该位刚刚走下“讲坛”的“小老师”的识时务表示欣赏,于是发给他一把菜刀,指着刚刚解冻的猪肉吩咐,“为了报答小老师对本学生的殷殷教诲,交给你一项光荣的任务,把这肉剁成肉馅,今晚我们吃丸子。”
吃货老师一听这话,不由得心怀大悦,也顾不上指责这个调皮的学生非要在“老师”前面特意加的那个“小”字,挥起菜刀,朝着肉块一顿狂剁,剁得外面网吧里的客人心里又是一阵的悲摧,得,又到饭点了,肚子里昏睡了一下午的馋虫渐渐的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进,现在网吧里的网虫们渐渐的也习惯了这种口水滴嗒的生物钟,照旧那边锅碗瓢盆菜刀菜板一响,这边立刻朝线上的队友们招呼一声,什么副本,什么怪物通通白白,齐齐下线,买面的买面,订饭的订饭,比上班族还准时准点,算得分毫不差。
待网吧里的网虫们就着厨房里飘来的阵阵诱人的香味,尤其是肉香味吃罢了泡面盒饭,网吧里的三位老板也抢完……咳,是吃完了晚饭,每天一次“美食赌局”就开始华丽登场了。
闹闹腾腾,火火热热的折腾一会儿,羸了赌局的,美不滋儿的端着小碟子,慢条斯理,半眯着眼睛润着小茶水,吃着小点心。输了的倒也不急不恼,彼此打闹着,系着围裙,拎着抹布,嘻嘻哈哈的干着家务,细看,那动作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见纯熟麻利。
作为大厨,安然看完赌局,则抹抹嘴,溜溜哒哒的回到彩票站。
每天的这个时候,正是彩票站里热火朝天,忙碌熙攘的时刻,安家三口人各有分工,齐齐上阵。
安然手快,自然坐在桌前,手指翻飞的录入号码。
李彩凤负责收钱找零。
至于安国庆则负责接听电话,记录老客户所要购买的号码,核对账目。
虽说现在安国庆和李彩凤使用起电脑来,也算得上是手脚麻利,但是跟安然这个上辈子成天挂在网上,又是从事过好几年会计工作的专业网虫来比,还差上许多,又加上安然年纪也轻,反应也快,她一坐在电脑前,围在桌前等待打号的客户们也流水一样的来去,速度一快,连屋子里的喧闹都跟着平息了几分,安国庆夫妇身上的压力也自然轻快了许多,两人甚至还可以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跟老客户们聊聊天,顺便喝点水,歇歇气。
三人越到接近封盘的时间越忙,彩民们则越到后来越紧张,屋子里的气氛也就越热烈,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人们越拉越紧,越拉越紧,直到时钟卡哒一声,时间到,购彩结束,一屋子的人齐齐的吐出一口长气。
再闹闹嚷嚷的议论上一会儿,屋子里的人群慢慢散去。安家一家三口也拉下卷帘门,清点收入,打扫卫生,最后关灯锁门,再跟隔壁的网吧打一声招呼,三人骑上车子,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冬夜里慢慢的向家里骑去。
到家里,安然还要再练习踩上一会儿缝纫机,熟悉一下走线感觉,一件衣服,裁得好,也得做得好,想要做得好,则没有别的捷径可走,跟学习一样,唯有练习,练习,再练习,做到手熟,心熟,眼也熟。
每天不多不少,练上半个小时,然后护理皮肤,写日记,看一会儿书,便上床睡觉。
这便是这个寒假,安然每天的日常安排,没有意外的话,她都是按照这个顺序作息活动,规律,条理,又不紧迫忙乱,不急不躁,悠然自在,按部就班。
当然,每到周末,她仍会去图书馆借书,跟吴泽荣讨论一番自己最近的阅读心得,逢着雪后天晴的日子,在图书馆古色古香的院子里散散步,看看雪景。或是起个大早,和吴泽荣一起逛逛旧书摊,淘淘好书。
吴泽荣也会三五不时的带着自己淘得的好书,买到的新书来彩票站找安然交流心得,顺便也蹭蹭好友的手艺。
几顿饭吃下来,他也跟江杰云那几只饭桶更加的熟识了起来,一来二去的,江杰云他们三个也开始加入进借书,淘书的行列里。
一开始,吴泽荣跟他们不太熟,也仅仅是说到读书心得的时候,话多上一些,待到熟起来以后,彼此相处得也很不错。
虽说江杰云他们三个,各有各的古怪脾气,尤其是江杰云,在他们学校里提起他的大号,简直都能风云变色,惊天地,泣鬼神了,但是吴泽荣这人最大的优点,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毛病就是,你只要跟他聊一聊书本,而且别管对上什么人,也别管聊的是什么书,只要是书就行,他就立刻兴奋乃至于亢奋了,平时沉默寡言,内向羞涩的劲头全都不见了,马上滔滔不绝,没完没了的讨论起来。
若是对方的话再多一些,观点再新颖一点,那得了,只要你不嫌耳朵疼,有耐心,这位书呆子能跟你一口气聊上一天带一夜,都不带喊渴喊饿想睡觉的,比打了吗啡还带劲儿。
122,人比人得死
再加上,吴泽荣的知识面又广,不管江杰云三个说什么方面的知识,只要他愿意,都能让话不落到地上。
而且,只要说到书,这书呆子就没有不乐意的时候。
话又说回来,江杰云也就算了,他平时不想使坏的时候,话真算不上多,但是赵真旭和姜成卓的话真不能算少,尤其是吃饱喝足的时候,简直是两个特大号的废话篓子。
赵真旭对计算机这方面又是真的喜欢,在网上也有同好,但是那种隔着网络的交流跟面对面的交流毕竟又不一样,平常跟两位好友外加安然虽然也没少白话,可那跟遇到吴泽荣这种对什么知识都能拿出十二分兴趣的人又不一样,只觉得每次都聊得酣畅淋漓,灌上两大壶茶水补充水分才能称得上痛快。
至于姜成卓,本来吴泽荣跟他的话还不是太多,但是聊过几次,又经过安然的暗示后,他便发现,这位姜同学真是难得的人才。
什么人才?
还能是什么人才?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砍价人才呗!
未来的学者在关系到做学问的方面,便表现出了让人惊叹的机灵和智慧来。
这种人才怎么能白白放过,白白lang费呢?
应该拉着他一起去淘书嘛。
不要以为买旧书是件节约银两的事。
事实上,很多旧书摊的老板极为的黑心贪婪——至少在荷包里银两匮乏,恨不得一分钱就能买上两大本书的吴泽荣同学看来是这样的。
对于那些内容过时,没什么价值的过期杂志,旧书摊的老板收到手里,也许转手就买个白菜价,甚至你买得多了,他也许还会和气生财的送你两本。
但是遇到那些内容稍有价值,稍有名气的书,真正靠着贩书过日子的老板们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晴,同时也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奸商原则,绝对会马上的坐地起价,宰人宰得毫不手软,让吴泽荣这种手里没钱,心里贪婪的书虫子只觉得刀刀见血,句句杀人。
为此,就连吴泽荣这个性格内向腼腆的人,在长期与旧书摊老板的讨价还价过程中,也渐渐练出一点讲价的功夫。
当然,他的那点微末的功夫放在姜成卓这个成日子里以讲价为乐,把砍价当成毕生追求,最好一毛也不拔的铁公鸡面前,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值一提。
第一次由姜成卓陪着去跟旧书摊老板砍价的时候,把吴泽荣激动得简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能更好的表达他内心澎湃的心情,抱着几乎以往日一半的价钱淘回来的一大叠宝贝旧书,这个书虫子差一点没热泪盈眶,真是太痛快了!淘了这么些年的书,就没一回这么快活过!
与他一样险些热泪盈眶的还有旧书摊的老板,见过讲价狠的,就没见过讲价这么狠的,这哪是讲价啊,分明是红果果的抢劫啊抢劫!太黑了,太狠了,太血腥了,有木有!!!
这个小书呆子是从哪儿找这么个黑心黑嘴的小子,年纪不大,嘴辣心狠,一张嘴简直就快不给人留活路了!当然,姜成卓的力气也不是白使的,虽说如今该英才年纪还小,阅历还少,不像十几年后,想请他出面谈判砍价得花大力气大价钱人家还不一定爱搭理你,可是做为一个未来的砍价专业户,还是需要在每次砍价之前好好的吃上一顿好料来增加元气和动力,以期可以发挥出他最大的功力和最好的水平,把书摊老板们砍得面无人色,赶紧送书走人。
就这样,吴泽荣与江杰云三个的感情以一种诡异的,让人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方式迅速的发展起来,清晨的书市上,常可以看到这只书虫子乐踮踮的捧着老大一叠旧书,跟在大摇大摆,大杀四方的姜成卓身后,笑得眉眼不见,喜气迎人的身影。
跟吴泽荣逛了几回书市,又长谈了几次之后,江杰云突然对旧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跑起旧书摊来比吴泽荣还要勤快,并且经常拉着那只书虫子谈论各种古旧书籍的知识,以及各种淘书的经验心得,渐渐的开始在网吧里见不到他的人影,甚至吃饭的时候,桌子旁也找不到这只超级饭桶的光辉高大的身影,哪怕外面雪天路滑也挡不住他四处奔走的劲头,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一忙就忙了几乎半个来月,谜底终于渐渐的揭开。
原来江杰云是看中了倒卖旧书中的巨大差价和利润,这一阵子是在做市场调查和研究。
珍贵的古旧书籍的价值自不必说,单说学生们每年大量的辅导书和辅导材料就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中国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刻在骨子里的传统,在教育上绝对的下力气,肯花钱,再分有一分的希望,也绝不能让孩子放弃上好中学好大学的希望。
各类的辅导班自不必说,单说那些五花八门的,号称名师压题解惑的辅导书,摸拟试卷就跟不要钱的,一大摞一大摞的往家捣腾。
家长捣腾还不算,还有学校。
每到考季来临,走进任意一所学校任意一个班,站在教室门口往那一排排书桌上一望,基本是看不到学生的,只能看看一大叠一大叠的辅导材料和试卷,至于学生?学生当然是被挡在了辅导材料的后头,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书山题海”。
可一过了考季,这些花了大把大把票子买来的东西便失去了实际意义,家里有弟弟妹妹还好,还可以给弟弟妹妹接着用。
但是实行计划生育这么些年,大多数人家里都是独生子女,一个孩儿,想给都给不出去,所以,大部分的辅导材料便都被捆吧捆吧,便宜了废品收购站,成了废纸一堆,彻底的回收利用了。
江杰云这阵子把锦岭城里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跑了个遍,对这里面的利润差额有了更深的了解。
试想一下,如果在商业街上开一家专营业二手书的书店,大量出售二手的参考书,辅导材料,生意想必会相当的不错。
别的不说,以锦岭的生活消费水平而言,大部分的家庭也只是还在小康线上徘徊。家长们重视子女的教育,是不错,但是对挣着死工资的家庭来说,这里面的负担之重可想而知。
而那些进入废品收购站的辅导材料绝大多数都有七八成新,有一部分甚至是全新的,或是头一任使用还未来得及使用,便匆忙上了考场,或是家长一头热的给孩子买了材料,孩子却没有用上……
当然,这里面的商机,那些旧书贩子基本还是门清的,只是一来他们的规模较小,不过是在收购旧书时夹带上两本,种类很少。二来他们的经营规模太小,不够专业。
如果要做,就要做得够规模,够专业,才会形成市场,做出口碑,进而吸引专门的消费群体。
江杰云将他的想法一说,不用说,吴泽荣第一个举手赞成。
不用说别的,单一个“书”字,他便再听不进别的东西了。
至于安然,则在望着江杰云那还带着浓浓青涩和稚气的脸庞,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服不行啊!
想当初,她为了给家里找一个可持续经营的营生和出路,真是走路也想,吃饭也想,就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没闲着,差一点没把脑袋想破了,最后还是机缘巧合,瞎猫碰死耗子算是给她想出一个开彩票站的主意来。
就算这,还是占着她有十几年预知经历的便宜,才能想出这么一条可怜巴巴的商机。
再看看江杰云,不过是跟着吴泽荣逛了两次旧书摊,看着姜成卓砍了几回价,再随随便便的聊上两回天,便找到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光大道。
所以说,这世上从不缺生财之道,缺的只是发现生财之道的火眼金睛。
也许在江杰云这类人的眼里,这世界只怕是遍地黄金,只看他想不想弯腰去捡而已。
要不说,自己上辈子只考了个大专,在私营的小企业里给人当孙子,哪怕重生了一回,也没出息到哪儿去。
再看看人家,念大学,发大财,即便当土财主,也能当到no1,这脑子长得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安然这头在心里狠狠的羡慕嫉妒恨了一把之后,便举双手表示,绝对的支持,同学,你大胆的干吧,我看好你。
至于江杰云的两位铁杆合作者,已经开始着手制订接下来的创业计划了。
安然看着三人那认真投入的模样,不由得又是一番感叹,他们才多大啊,说起经营创业就已经是这般的老练。
转念想想,又觉得有些兴奋,眼前的三人可是未来锦岭城里的地方富豪,重生一回,能有幸见证这三人的成长和崛起的创业史,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经历吧。或许写回忆录的事她并不应该只是说说而已,而是该认真的作点准备才是。
123,朦胧的雾气
时间就在每日的规律作息中,在美味的食物的香气中,在少男少女的嘻笑忙碌中渐渐流逝。
当安然开始试穿自己生平所做的第一条裙子,当周芳华从南方的奶奶家里写来一封又一封有趣好玩的长信,当吴泽荣收到了周芳华寄来的第一个装满旧书新书的超重包裹,当江杰云他们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市场调研和大部分的准备工作时,看看日历,安然才猛然发现,满打满算不过还差几天的时间就是小年了,过了小年自然接下来就是一年到头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
锦岭地处东北内陆,城市又小,不比大城市时尚繁华,但说起旧时的传统来,却保留得更多,也更完全。尤其是这时,即便在一线的大城市里,很多新式的习惯风潮也都还没有流行起来,很多民俗习惯也都还得以保留。生活条件又不比早些年那样的艰难,物资又丰富,过起春节来,倒是比前些年或是十几年后更有些味道。
在安然的记忆里,上一世的这一年,由于父母下岗,前路迷茫,家里的气氛非常的低迷。整个春节,哪怕父母都尽力硬撑着笑脸,可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安然仍记得他们眉宇间那沉甸甸的愁云。
可如今,彩票站经营得当,收入稳定,现在又正是彩票发展的黄金时期,他们正可以赚上几年的好钱。
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安国庆和李彩凤的脸上几乎时时都是带着笑意的,虽然彩票站里每日忙碌,但是忙得精神十足。
所以,这个春节对安家人来说,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下,热闹热闹。
想过个好年,就要好好的采办一下年货。说到采办年货,安然自然要去询问一下邻居江杰云他们的打算。
他们接触的时间虽不是很长,但是从新年到现在,安家一家三口都渐渐看出江杰云他们三个的家庭情况似乎都隐约的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的父母竟从未在网吧里出现过。
一方面三个半大孩子经常逃课做生意,他们的家长却似乎从来都没过问管束过。三个人平时也都吃住在网吧里。这也许还可以勉强用家里锻炼孩子来解释。那么当江杰云三人偶尔说起与家庭有关的话题时,眼底流露的那份让人无法忽视的隐晦的忿愤则完全给了安然答案。
另一方面,三个孩子即使再是商业奇才,启动的资金也不会是凭自己的本事赚的,可以想见,他们三个,至少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家庭条件相当不错。
想到这里,安然猛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江杰云他们三个人现在都还没有成年,网吧的相关证照也都是个问题?难道是用别人的名字?
平时没深想,现在仔细一想,这三个人从家庭背景到行事风格乍看一清二楚,细纠起来却仿佛罩了一层朦朦雾气,让人看不分明。
不过,说到底以他们现在的单纯的食物琏交情,这些都不干安然什么事,与她认识交往的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又不是他们背后的家庭。
她的好奇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眼下,还是研究一下怎么置办年货吧。
网吧里江杰云正在收银台上的电脑前飞快的敲着键盘,写着什么东西。
安然见他写得投入,也不好打扰他,便悄悄的拖了把椅子,闲着无事便静静的坐在一旁,欣赏美少年。
说起来,这还是安然第一次认真观察江杰云工作时的模样,完全有别于平时那种或叛逆或略带邪气的神情,尤其是望向电脑屏幕的目光,专注,凌厉,有一种毫无遮掩、一往无前的,宝剑出鞘一般的锋锐,仿佛在他面前的不仅仅电脑屏幕,而是一种挑战,一位看不见的敌人。薄唇紧抿,形状漂亮的下巴收紧,从眼神到面庞无一处不带着一种坚定和自信。
本就长得漂亮出色的少年,这会儿身上又褪去了平时那种不正经的痞气,蓝色的v字领毛衫,皎白的衬衫,笔直的坐姿,飞速的敲打着键盘的手指洁净修长,如果忽略掉这乱糟糟的网吧背景,简直像是从某本时尚杂志里剪切下来的画面。
安然微微翘起嘴角,嗯,看着……还挺赏心悦目的~可惜,无法拍照留念,这要是等到十几年后拿出去拍卖,凭着江大财主少年时代的这副花容月貌,风流倜傥,人比花娇,一定可以坐地起价的卖个好价钱。
“好看吗?”江杰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挑了挑浓黑的长眉,刚刚的正经严肃瞬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几分清冷冷的邪气,双手抱肩,幽深漆黑的双眼含着几许打趣的笑意。
“嗯,挺好看的。”安然回答得相当痛快坦然,脸上没有半点被人当场抓包的难为情,说着还用两手食指和拇指撑起一个取景框,眯起一只眼,像模像样的对着眼前的帅哥比了比,然后十分遗憾的摇摇头,直接说出自己刚才心里的想法:“可惜啊可惜,要是把你刚才正正经经,努力干活的样子拍下来,等你将来发大财了,再卖出去,我一定可以好好的发上一笔。”
“哦,如果我没发财的话,你岂不是要白费事了?”江杰云对着安然手里的取景框半侧过脸:“记得把我拍得帅一点,否则我找你要精神损失费。”
安然收回取景框的手,然后朝江杰云摇了摇手指,神秘而牛气的扬扬下巴:“怎么会?我对你特别有信心。要不要打个赌,十几年后,你必是我们锦岭城里的首富?”
“赌什么,赌什么?”江杰云还没说话,姜成卓和赵真旭从外面走进来,也没听清两人的对话到底是什么,单听到一个“赌”字就立刻来了劲,兴兴头的追问着。
“就赌江杰云十几年以后能成咱锦岭城城里的头号土财主,怎么样?”安然笑眯眯的又重复了一遍赌局。
姜成卓笑嘻嘻的回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斜斜的靠在椅子里的江杰云,“真的假的啊?老大,你行不行啊?头号土财主啊,那可是大大的资产阶级啊!”
赵真旭将他那胖墩墩的身体斜趴趴的压在江杰云的肩头,皱着一张胖嘟嘟的肉脸,十分高难的作出一副娇羞无限的“肥鸟依人状”,短粗的手指捏成个不伦不类的兰花状,将憨憨的粗嗓子硬是掐得净细净细,跟哪个宫廷剧里的公公似的,端的是一波三折,抽风无限,“老大,人家以后就跟你混了哦~你以后富贵了可不要忘记照顾人家哦~否则人家可是不依的哦~怎么的也得给人家买房买地买车买美人哦~”听得安然这个寒,只觉得刚才还暖烘烘的屋子里气温立刻直线零下了二十几度,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下掉,抱着肩膀直打哆嗦。
饶是姜成卓平时嘴上又贫又贱,这会儿也受不了,骂道:“操,死胖子,你哦哦哦个屁啊?赶紧把你那口条给我捋直了,你当你是香港宫廷剧里的太监啊?”
赵真旭却还不拉倒,用他那厚墩墩的肩头使劲一拱江杰云,捏着他那兰花不兰花,狗尾花不狗尾花的手指头,继续抖着公公腔叫着,“老大,你看,你看,姜成卓那个铁公鸡欺负人家,人家不依,人家不依,老大,你要给人家作主嘛~~~~”边说边拱,后来又觉得拱得不够风情,又扭起了他那不知已经胖得消失到什么地方的胖腰来。
再看椅子里的江杰云,那张刚才还漂漂亮亮,端着副坏坏痞痞的一张帅脸,这会儿已经活似被人掐着脖子灌了十几斤武侠小说里的顶级毒药,青绿青绿的,咽了口唾沫,勉强拍了拍赵真旭的肩膀,干巴巴的道:“胖子,你继续拧啊,别停,我先出去吐一会儿。”
安然和姜成卓闻言一起喷笑起来。
赵真旭还不拉倒,摆腰扭胯掐手指,跺着脚,“讨厌,讨厌,你们都欺负人家,人家不依,人家不依啦~~~~~”
结果被姜成卓和江杰云两人一人一脚踢在肉乎乎的大屁股上,总算是让这位肥硕的“佳人”停住了那一连串令人心神俱抖的“娇嗔”。
而安然已经笑抽在椅子里,不能动弹了。
赵真旭皮粗肉厚,被江杰云和姜成卓踢了两脚照样不疼不痒,往久经考验,作工结实的收银台上咣当一坐,继续之前的话题,“诶,诶,咱说正经的,话说要是老大成不了咱锦岭城里的头号土财主的话,安妹妹,你是不是也得付出点代价啊?”
“付就付呗。”安然老神在在,毫不在意,谁怕谁啊?成不了就怪了。
“好,痛快。”姜成卓在一边迅速跟上,煽风点火,“老大,听着没,安妹妹多爽快,赶紧,赶紧,想一想让她付点什么代价,就算成了不咱锦岭的头号土财主也能捞点好处不是?”
124,宿命的赌约
安然翻了个白眼,听听,这位老兄果然是铁公鸡一只,无时无刻不想着占便宜。
未来的土财主大马金刀的又往椅子上一坐,跷起了二郎腿,很有气势的一扬下巴,地主老财范儿十足的道:“那行,要是十几年后,我江某人成了咱锦岭城的头号土财主,就罚安然这丫头跟给我做一辈子的饭,哼哼。”
土财主的两位死党,姜姓饭桶和赵姓吃货闻言大乐,滋溜一下蹿到土财主的身边,一起朝着安然用力点头,异口同声的向她大声附和道:“对,就罚安妹妹给咱老大作一辈子的饭!”然后很默契转头相互对视一眼,又齐齐大声道:“咱们就蹭一辈子的饭!”
安然不由得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说,得,瞧瞧您三位这点出息,就算成了大富豪,也改不了你们赤果果的吃货本质。
“那要是江杰云,你十几年后真成了咱锦岭的头号土财主呢?”不趁机占点便宜真对不起她这十几年的记忆,虽然到了十几年后,眼前的三块料只怕早忘了如今的戏言,不过,她会如实滴写进她的回忆录里滴!
“要是我真成了头号土财主,就白养你一辈子怎么样?”江杰云的空头支票也开得痛快,清俊的眉眼斜斜一撇,傲气十足。
他的那两个饭桶老友立刻再次随声附和,“对,对,咱都成头号土财主了,咱不差钱!”
安然觉得“白养一辈子”的这个承诺听起来还蛮动人的,听听,白吃饭,不干活,猪一样的生活,多幸福啊!可是又不知怎么的,觉得这话好象哪里有点别扭似的,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得劲,偏着头,想想,一时又想不明白,算了,反正也是开玩笑的,还能当真了?再说了,只怕到时,就算江杰云记得现在的这句玩笑话,她也没那个脸皮让人家白养自己一辈子。
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嘛。
唉,可惜只是说说而已啊!
要知道这可是一桩稳羸不赔的赌局啊!
安然还真有那么点遗憾,“成,就这么说定了!”
“击掌,击掌!”赵真旭在一旁起哄。
于是安然和江杰云便一起举起手,一纤细一修长的手清脆的在空中相击。
姜成卓这只铁公鸡却还不肯善罢干休,一蹦三尺高的叫嚷着,“不行啊,不行,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啥的,否则一恍十几年,安妹妹要是不记得了可怎么得了,咱们兄弟上哪儿蹭饭吃去!”
他这话可把安然偷偷乐坏了,得了,正想睡觉,这只吃货就上赶着来送枕头,她刚才还可惜这事只是说说而已,这位就立马来送凭证来了,“立就立,谁怕谁。”
“行啊,安然同学,你可不要后悔。”江杰云一脸坏笑。
安然斜眼,“就怕你后悔。”
这句可真是大实话!
安然心想,谁后悔我也不带后悔的!
“好,我来写!”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吝啬性格,姜成卓生怕安然反悔,立马坐在收银台的电脑前,飞速地打开了一个文档,噼里啪啦地就在键盘上敲开了,速度飞快。
大概占便宜的事干得多了,这只铁公鸡起草起这种文字来,几乎不用思索,没有停顿,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写得。
鼠标轻轻一点,一旁的打印机就吐出两张打印完成的赌约协议来。
安然拿过来一看,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文字简明流畅,措词严谨审慎,甲方是江杰云,乙方自然是安然,姜成卓还没忘了添上见证人。
本来安然觉得这见证人也是现成的,姜成卓和赵真旭俩大活人呢。
偏偏姜成卓这人爱占便宜是爱占便宜,却颇有些公正公平的性格,特意打电话把吴泽荣喊了来,在赌约协议书上签字,算是安然一方的见证人。
不过,当安然对这一点对姜成卓表示赞赏的时候,江杰云则用一种相当怜悯的目光望着她,毫不客气的打破了她对那只铁公鸡性格的“幻想”,面无表情的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儿,吐糟道:“傻孩子,他那是怕你将来以他和赵真旭是我的朋友的名义为借口赖账。”
安然的玻璃心瞬间唏里哗啦地碎了一地,想了想,望向江杰云,蔫巴巴,泪汪汪地问:“我太天真了,是不是?”
江杰云露出一个圣父般慈祥的笑容,“不,孩子,你只是对那只铁公鸡的小气程度严重估计不足。”
没多大一会儿,被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一通神神叨叨的电话急召而来的吴泽荣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大冷天的骑车骑得满头大汗,这老实孩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进门时一张清秀斯文的脸涨得通红,一边走一边用手抹汗,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弄得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个厚脸皮的家伙都不好意思了,朝他嘿嘿傻乐,连说“误会误会,一点小事,不用着急,不用着急,抱歉,抱歉啊!”
吴泽荣却不生气,而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没事,只要没什么事就好。”
江杰云抬手一勾他的脖子,伸手朝那两料一点,十分干脆的告诉他,“以后他们俩打电话,不老老实实的说话,就不用搭理。”
吴泽荣挺挺脖子,被他的手臂靳得有点别扭,却没动弹,从小到大,他所结交的同学都是那类文文静静的书呆子,优等生,没有一个跟他做这种勾肩搭背哥俩儿好的动作,有些不习惯。但是哪怕性格再内向文弱,做为男孩子来说,也是羡慕小说里那种兄弟义气的感觉,这会儿虽说被江杰云勾着脖子不大习惯,心里却还是高兴的。只是他不善表达,就是一个劲儿的笑。
安然却看出,大概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吴泽荣的所作所为似乎是让江杰云感到了认可,尤其是今天他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更让这位大少爷感到他性格中的那份实在厚道,开始真正地把吴泽荣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安然也多少看出江杰云这人的一些性格来,说好听的是讲义气,说难听的就是护短,平时看着或混帐气人,或客客气气,那都是对外人,对待被他划成自己人的朋友却相当的周到实在。吴泽荣虽说将来会出国,最后还成了国际友人,但少年时代能有江杰云这样一位朋友也是件不错的事。
话又说回来,安然看着那两个搭着肩膀说话的俊秀少年,又想,江杰云这人还真是善长交际,会刁买人心,瞧瞧,不过一个轻轻松松的勾肩的动作便让吴泽荣感到他的善意,一下子两人的距离便拉近了一大截,不声不响的肢体语言反而比那些动听的言语更让人感到舒心。
安然在这边想着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已经把他们打赌的事跟吴泽荣解释了个一清二楚,听得吴泽荣一阵的笑,痛痛快快地在赌约协议书上签了自己的大号,也兴兴头的跟着起哄,还一本正经地嘱咐安然,一定要把这份赌约协议书收好了,如果将来江杰云真成了咱们锦岭的头号首富的话,不说履约情况如何,起码是件很有收藏价值的东西。
把一众人听得哭笑不得,这个书呆子,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他的文化人本性,关注的焦点从来都与众不同。
安然笑眯眯的拎着协议书朝江杰云评价道:“看到没有,关注的焦点正可以体现个人的人生追求~”
江杰云也挑起嘴角坏笑,牙齿雪白,言简意赅:“白吃!”
被人白养一辈子,可不是白吃么?
安然也不生气,笑容闪亮,直接反击,“饭桶!”
那点出息,都成了地头首富了还惦记着让人给白做一辈子饭,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不是饭桶是什么?
安然和江杰云这两个赌约的直接当事人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待到多年之后,安然收拾旧物,又从自己收放日记本的盒子里找到了收藏得妥妥当当的这份赌约协议,拿给江杰云看,两人依偎在一起,一边看一边笑时才发觉,他固然成了首富,履行了他当年的承诺养她一辈子,可她却也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给他做了一辈子的饭,他们两人可以说是双赢也是又输,所以,这个赌局里的两个当事人真是无所谓输赢,当年的赌约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成了一份年少时可爱的回忆,相守后的甜蜜话题。
真正说起来,真正的赢家倒是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两个吃货的的确确的是把当年的“豪言壮语”实行了个扎扎实实,无论时事怎么变化,时光怎么流逝,这二位一路都蹭饭蹭得理直气壮,毫不脸红。
只是这会儿,时间还早,他不是首富,不是她的饭票和饭桶,她也不是他的妻子和私家大厨,嘻嘻闹闹了一阵之后,几人又说回了正题。
“办年货?”姜成卓和赵真旭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齐看向江杰云。
125,咱们也过年
每到春节这种万家团圆的日子都是他们几个最闹心的时候,姜成卓和赵真旭是不想回家,回到家里必然要看人的脸色,一言不和还要挨揍,人家都是阖家欢乐,他们却要斗智斗勇,弄不好还要受皮肉之苦。那哪是过年,简直是过关。
弄得他们跟老老年的穷佃户似的,一到年根底下就头疼头大,神经拉紧,脾气暴躁,就等着过年关。
至于江杰云,他干脆就无家可回,越到过年的时候,骨子里的清冷就外露得越厉害,身上都能冒出寒气来,一双眼睛望着人都能让人生出结了冰茬儿的错觉。这些年年纪大了些,人也内敛了,可那股冰冷心寒早已将人都浸透了。
三个半大孩子,平时过日子都是糊弄,有一顿没一顿,高兴了,逮着爱吃的好吃的,就往死里吃,不高兴了,没有合口味的东西或是懒得张罗,就宁可饿着。几年的胡造胡闹下来,三人都饿出胃病来。
小时候家里也不是有过年气氛的人家,稍大些自己跑出来混日子的时候,每到年关,三人闹心还来不及,哪还有闲心情去琢磨置办年货的事?
因此这会儿见安然提起这茬儿,两人便都不自在的朝江杰云看了过去。江杰云照旧斜靠在椅子里,半垂着的脸上看不分明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语气轻松抬起头,说了一句,“那就买呗。”
赵真旭有点傻眼,直不愣登的把心里话当着安然和吴泽荣问了出来,“咱们也过年?”
江杰云眼神清冷,唇边却挑起一丝毫无笑意的笑容来,反问,“咱们为什么不过年?咱们不只要过,还要好好的过才行。”说着转头去看安然,“你说了算,咱们三个都听你指挥。”
安然把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里也转了几番心思,却是不动声色,有些事有心情还是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不只不解决问题,反而让人觉得尴尬受伤,那种廉价的怜悯反而是一种做作和伤害,与事无补。
而江杰云此时的态度就说明,这个少年年纪虽然不大,心性却并不偏激,反而相当豁达。与其对那些改变不了的事不断纠结,感伤愤恨,不如放开手,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因此她只是说:“拉个单子,咱们商量商量吧。”转头又问吴泽荣,“你家过年的年货都办了吗?要不咱们一起办得了,让咱们的采购大员姜成卓同志出马,肯定马到成功,轻松拿下。”
姜成卓闻言顿时朝吴泽荣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可惜,书呆子却红着脸,不好意思起来,“嘿嘿,咱家这事都是我妈管着的,我都不知道,到时就等着吃了。”
得,这就是个万事不操心张着嘴拣现成的等吃的主儿。
当然,想当年安然也跟人家一样,半大的孩子没几个会操心这些事,只要到时候家长把好吃好喝的送到他们面前就成,这么想想,安然倒真对江杰云他们三个生出些心疼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各自的家庭情况,但看着刚刚那一瞬间三人的反应,倒真是相当的不容易,这个年真应该好好的张罗张罗。
既然吴泽荣也是个只动嘴,不动手的摆设,安然便直接升级成了专家,“过春节怎么的也得从里到外的买一身新衣裳,新鞋,新袜子,从头到脚都得是新的,来年讨个好彩头。还有你们四个,得提向跟沈大姐他们家打声招呼,提前预约,省得真到年跟底下人家活儿忙不过来。”
沈大姐是指跟他们同一条街上一家小理发店的女老板,小本经营,手艺却好,在周围一片挺有名气的,三十多岁,长得不很漂亮,却打扮得相当的时髦,最喜欢别人对她往年轻上称呼。江杰云他们嘴甜,虽然应该跟她叫阿姨,却总是满口“大姐大姐”的喊,喊的沈老板总是对他们笑脸相迎,他们几个剪头一律打八折,特价优惠。
安然也管她叫“沈姐”,倒不是她的嘴有多甜,而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十几年后的人们不像现在的人实在,尤其是在职场上,个顶个的喜欢往年轻上靠,哪怕五六十岁,你敢管她叫大姐,她就敢答应。
自从安家在这条街上开了彩票站,一家三口剪发理发烫发就都在沈大姐的小店里消费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则因为年纪的关系,管沈老板叫“小沈”,“妹子”。这样一来,安家人在沈老板的店里算是乱了辈份了。一开始听安然管沈老板叫“沈姐”,安国庆和李彩凤还挺不好意思,连忙纠正安然,“你个小丫头,瞎喊什么呐,快别乱叫,这得叫阿姨。”
沈大姐刚要笑开的脸立时绿了,又不好生气,按照岁数,此时的安然披了张嫩皮,正应该管她叫“阿姨”。
安然却装得一本正经,反驳道:“妈,你可得了吧,人家沈姐多年轻啊,哪能叫阿姨,都给叫老了,叫沈姐正好。你叫妹子,我叫姐,咱们各论各的辈儿。”
就这么顺情一句好话,乐得沈大姐立刻给安家一家三口齐齐打了八折。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齐齐傻眼,回了家才回过味来,笑称女儿是个小马屁精。
安然苦笑,谁在职场里滚了一圈,碰了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之后,但凡不是缺心眼的也得长点心不是?
别以为只有女人在乎年龄,女人在乎年龄好歹还能大大方方,理直气壮的喊出来。男人在乎年龄还得故作大方的放在心底里,脸上硬撑着,嘴里却咬着后槽牙,心眼小的男人使起阴招来比女人还可怕,还要小肚鸡肠。
这么一说,吴泽荣也好奇起来,问身边的赵真旭这沈大姐是干嘛的?
赵真旭便给他解释,沈大姐是理发店老板娘,活快手艺好。
姜成卓这位砍价狂趁机热情邀请吴泽荣一起去剪头,带着一脸猥琐的奸笑,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增加一个人,再压着吴泽荣这小子多叫沈老板几声“姐姐”,大概可以拉下多少价位呢?
说完了个人的行头,又说起了打扫卫生的问题,“得买把新扫帚。”安然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着。
“买扫帚干嘛。”江杰云一脸的不识人间烟火,“我们家扫帚还能用呢。”
“扫尘的时候用啊,当然你有别的办法,不用扫帚用别的也行。”
“扫尘?怎么扫?”相比于江杰云,吴泽荣则更加的不识人间烟火。
安然真是哭笑不得,“拿手扫呗。”
还有几天就是小年,现代人也不时兴祭灶那一套的老讲究,但是灶糖还是得买两块应景的。
“灶糖,好吃吗?”这回三个吃货异口同声的一齐发问。
“灶糖……你们没吃过?”这下轮到安然和吴泽荣惊讶了,这三块料还是中国人吗?居然连灶糖也没吃过。安然这下是真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这么三个连小年都没过过的孩子。要不就是穷得连节都过不起,要不就富得已经跟普通大众脱了节。以他们三个的穿着谈吐来看,只怕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灶糖是什么东西?好吃不好吃?”三个吃货只关心这个。
民俗知识装了一肚子的吴泽荣便开始给这三个“外国人”讲起祭灶的来历。
“也就是说灶糖是专门给灶王爷拍马屁的?”江杰云概括得一针见血。
“……”吴泽荣半晌无语。
待到吴泽荣终于把灶糖这东西解释明白,姜成卓一拍大腿,“诶,原来是那东西,那就是灶糖啊,吃过吃过,去年我们还吃来着。只不过不是腊月二十三那天买的,是二十四买的,可便宜了,我买了一大包,味道还行。”
安然和吴泽荣齐齐黑线,可不是便宜嘛,灶王爷都上天了汇报完工作了,没卖出去的灶糖自然也就打折处理了。
见这三**概从小到大是真没怎么过过节,安然索性从头给他们讲起来,将一段概括北方过春节各项民俗习惯的民谣念给他们听,先作一番科普教育,然后再研究置办年货的事,“一般说来,咱们这边准备过年的顺序是这样的,二十三糖瓜粘,二十三就是小年了,不仅要吃灶糖,还要包饺子。”
“包饺子?不是三十晚上才包的吗?”三个吃货对吃的一向关心。
“不只三十,小年也是要吃的,不过各地的风俗也不一样。我们锦岭这边是吃饺子,还有的地方是吃面条的。我们北方这边一般都是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南方很多地区却是在正月初五过小年的。”吴泽荣赶紧帮忙科普。
“那么说,你们家年年到了小年那天都吃饺子呗?”赵真旭就对“饺子”感兴趣,“啥馅都行呗?”
刚才还一副专家模样说得滔滔不绝的吴泽荣却忽然红了脸,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其实我还真是记不大清楚,每年小年那天我们家都吃了什么,应该是都吃饺子的吧?”
126,幸福而便宜
赵真旭对吴泽荣这号对吃饭这种“大事”都一点不上心的主儿感到相当的无语,于是吐糟曰,“过年的时候吃啥都不记得,兄弟,你说你都记得啥了啊?”
“嘿嘿。”吴泽荣继续挠着脑袋对他好脾气的笑。
三个被科普的吃货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个空头理论家,说起书本上的东西那真是千言万语,一套一套的,真要问到实际生活里的具体事情,他完全是一问三不知,稀里带糊涂,这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呢,一心一意只想着他的那堆书本。
三个吃货打趣完空头理论家吴泽荣,安然继续接过话头,继续科普,“到了二十四写福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炖牛肉……”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对面的三个人三双眼睛骤然亮起六道贼光,恍然间就觉得在深夜里遇到了三匹饿了十天半个月,生生把眼睛给饿绿了的饿狼,那殷切的目光有若实质的投注在安然的脸上,安然简直怀疑心这三个吃货是不是把她也当成特大一块人形炖牛肉了。这才是真的无语的,见天儿的吃肉,听到炖牛肉居然还能保持这么激昂热烈的态度,可见三人的追求之顽强坚韧,坚定执着,让安然都不禁感到肃然起敬,敬佩不已。
“这得写上,这得写上,咱买大块牛肉!”赵真旭一把抢过安然面前拉的采购单子和手里的笔,忙忙叨叨的把牛肉添了上去,后面还特意标注了俩字“多买”,不只如此,又专门注了重点符号,生怕忘了。
写完还感叹,“啊,怪不得家家都乐意过年呢,过年好啊,有好吃的好喝的!”转头一拍江杰云的肩膀,“老大,你过年的决定特英明特威武了,以后我们年年过年!”
江杰云郑重点头,“你这话很精辟。”
安然又是满头黑线,精辟个头,真是饭桶逻辑。干脆无视这三个吃货,继续往下说:“二七二八把面发。”
哪想到三个吃货又有问题,“发面是包肉包子吗?”
“……你们愿意包什么就包什么!”安然这下也懒得给三个家伙解释了,直接给他们两枚白眼,完全的开放敷衍型答案。
却不成想这个答案却让三人颇为开心,江杰云十分干脆的拍板决定,“那就包肉包子!”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赵真旭和姜成卓一齐点头,先拍马屁,送上一对大拇哥,“老大英明!”再使劲朝安然点头表示,“就包肉包子!”
安然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真是一日千里,想必有朝一日必定能抢打不透,炮轰不倒,答应的倒也痛快,“行,我给你们和馅,教你们发面包包子,你们愿意蒸多少就蒸多少,这天气也冷,冻在外头想什么时候吃就热两个,也挺方便的。”
至于吴泽荣,这可怜的老实孩子再次被身边的三个吃货给震撼到了。
安然的那首童谣到底还是没念完,对于接下来的几句“二十九对联贴门口,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什么的,那三个一心只想着吃的家伙显然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江杰云的话可以代表他们的心声,“你说我写,你说买什么,咱们就买什么”。末了,看着她悠悠一笑,“我们一起过个好年吧。”
安然点了点头,便开始正式的开起单子来,拉完之后,又拿给安国庆和李彩凤去看,让他们最后参考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要知道这不只是江杰云他们三个离开家后,第一次决定好好过个年。这也是安家一家三口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聚在一起过的一个团圆年。没有倒班,没缺席,全家守岁,这是多么的不容易。
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把安然开列的单子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女儿思想得很周到,连很细小的细枝末节也都注意到了,两人在感叹小姑娘真的长大了之余,表示再没什么可添的了,就按这个单子上的买吧。
拿着单子,安然和姜成卓,江杰云组成了年货采办三人组,赵真旭对新衣服什么的毫无兴趣,自称相貌不济,体型不美,新衣服,新鞋神马的又不当吃,又不当喝,怎能劳动他的大驾,专门前往?而且,网吧里的生意总不能没有人看着,所以,他愿意大公无私的留下坚持在革命工作的第一线,加班加点的为他们的革命事业添砖加瓦!当然,如果在商场里遇上好吃好喝的,千万不要忘给革命的好劳模大大的打包回来一份。
本来安然也想约了吴泽荣一起去逛逛街什么的,不过,该只书虫子表示,他也对逛街全无兴趣,至于新衣服什么的,他妈妈每年都是一手包办的,他妈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一点意见都没有,绝绝对对的乖孩子,最主要的是省心,省力,省时间,他还需要保持体力去淘书看书呢。
安然听得默默无语,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正常爱臭美的小姑娘是跟这种书呆子无法沟通的,这会儿安然表示,她深切的想念远在南方水乡里吃喝玩乐的周芳华同学。
第一站自然是百货商场。
买新衣服,新鞋。
安国庆和李彩凤要照顾彩票站的生意,没法跟着一起来。不过,安然早已运用自己这阵子在裁剪班里学到的技术给父母外加赵真旭都量了一遍尺寸,又带上皮尺,到时对照尺寸,挑选样式就可以了。
百货商场里自然是不能讲价的,姜成卓对此感到十分非常以及特别的遗憾,看着一排排衣服上的标签,不住的叹息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说实在的,对带着十几年后的审美观的人来说,此时商场里的绝大多数衣服式样都不能让安然感到满意,总有这里那里的不如意,不过,过年嘛,也就是图个应景而已,真想要完全合心合意的,还得好好学习裁剪技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至于说,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人挑选衣服也很有特点,颇能体现他们的性格和喜好。
江杰云做事很干脆,挑衣服也一样,先看颜色,别管过不过年,这位洁癖大少爷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白色。如果不是为了偶尔要变化一下颜色,安然怀疑这位同学很可能从内衣内裤到衬衫外套全部都一白到底。幸亏是人长得帅气俊朗,穿着上从里白到外,从头白到脚,从年初到年尾,恨不能白上个三百六十五天,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换个长得模样差点的,弄个一身白往哪儿一站,简直跟家里办了丧事似的。
看完颜色看样式,安然发现江杰云的品味还是相当不错的,挑的衣服也都是简捷大方的经典款,哪怕以她这个带着未来记忆的人,这些样式也都不显得过时,土气。
至于价钱,这位少爷是瞄都不瞄一眼的,想当然,凡是款式经典的衣服价钱自然也很“经典”,绝对的对得起观众,商家可不是傻子,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果然是未来的大财主,真是财大气粗。
安然在一旁默默腹悱。
而姜成卓这个自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砍价专家,买起衣服来,也不改自己的铁公鸡本色,颜色,款式神马的自然是要看的,但是,对,但是,重点还是要看价钱。
不看价钱之前,他绝对是个好好先生,对颜色,款式什么的一点意见都没有,相当的好说话。
可是一看价钱就完了,这位少爷的嘴刻薄得让安然憋笑憋得肠子打结,从颜色到款式甚至针角和钮扣,他没一个地方不挑剔到,听得售货员脸青了白,白了青,像霓虹灯一样变幻不定,看那模样,如果不是怕被投诉,估计掐死姜成卓这家伙的心都有。
本来,安然以为这位同学也就痛快痛快嘴,哪想到也不知是他人品暴发,还是那位售货员觉得得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否则自己这个月的业绩是别想完成,所以干脆向经理建议,给这位砍价专家打了九五折。虽然折扣不是很多,但是砍价专家的心里很满足,很有成就感。
于是,接下来,安然和江杰云就干脆挑好了自己想买的东西,然后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旁,观赏他们的首席谈判专家折磨……啊不是,是说服各个专柜的售货员给他们打折。
这个过程对可怜的售货员们来说是艰难而曲折的,但对姜成卓他们来说则是幸福而便宜的。
终于买完了春节所需要的从头到脚的衣服鞋袜。他们转到专门卖布料的楼层。安然想趁这几天将家里好好收拾一下,将各种床上用品,窗帘之类的东西都更换一新。
想到自己的家,她便顺便询问了一下江杰云和姜成卓,他们三人的被褥什么的,需要不需要也更换一下,如果他们想换的话,她可以顺便都用缝纫机帮忙做出来,也不费什么劲。
127,神奇的魔术
江杰云和姜成卓倒是一愣,他们三个人虽说早早就出来独立生活,也不差钱,再加上从小生活环境的优裕,自然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只是男孩子们毕竟心粗,对这些方面虽然也是挑好的买,但有叶价钱贵的东西未必就适合自己,也未必舒适,在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上也不会想得十分周到。
此时经安然这么一提醒,两人才想起自己家的床上用品什么的,也确实是应该换上一换了,只是换什么,怎么换,心里没数。
安然一看这样,也就不急着买布了,反正买好的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拉拉杂杂下来也不少,拎在手里也不轻巧,干脆先把东西送回家好了。
回到网吧,安然又到江杰云他们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询问征求了一遍他们的意见,颜色,喜好等等,心里有了打算和计较,连同自己家所要采买的东西,一起拉了一张购物清单来。
这回再去商场,就只有姜成卓和安然两个人了,一个选东西,一个继续用三寸不烂之舌和枪打不透的厚脸皮折磨售货员。
不过,姜成卓这个谈判专家也不是万能的,什么时候都好使的。百货商场毕竟是百货商场,不比外面的自由商贩,尤其是布匹这一块,即便逢年过节基本也不会有什么打折的活动,再说,他们两家加起来所买的东西,人家商场也不会放在眼里,所以,只是白费了一番唇舌,把售货员憋闷得够呛,把姜成卓心疼得够呛,价钱却是一分也没有谈下来。
不过,安然觉得姜成卓这家伙绝不是差钱的问题,而是讲价成瘾的问题,遇到买东西不让他讲价,他就浑身难受,不舒坦。
买了应手的东西,安然便开始将各处的尺寸量好,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按照尺寸裁好布料等材料,坐在缝纫机前麻利地工作起来。
由于是冬季,又赶上过节,所以一切用品的布料大多采用温暖的色调。父母房间里的窗帘和床上用品都换成了柔和稳重的暖黄色和浅棕色。
客厅里的旧沙发外表已经有些褪色,有些经常使用接触的部位甚至被磨得掉了皮。安然选了一块大方的咖啡色条纹厚布料,做了一个样式简单大方的沙发套。穿上新外套的沙发一下子焕发了青春,完全不看出外套之下的年龄和陈旧。
安然又做了几个蓬松饱满的靠垫,套上印着素雅的植物花卉的套子,放在暗色调的沙发上,整个色彩一下子活泼起来。
老茶几早被她刷上一层深木色的油漆翻新过了,这会儿铺上一块白色的钩花桌巾,一只淡青色的小瓷钵里养着水培的清香的薄荷,配着紫红,开着淡粉色小花的鸭趾草,给小小的天地凭添了一份生机和春意。
电视也被盖上了与茶几上同款的白色钩花布料。
靠墙拉起一幅浅绿色的布帘,将依墙而立的折叠桌,折叠椅等杂物尽数遮住。
本来因为没有窗子,空间狭小而显得沉闷杂乱的小客厅经过这么一番修饰,一下子显得雅致整洁,明亮宽朗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安然现在使用缝纫机已经相当的熟练了,再加上她也没有弄多复杂的样式,窗帘被罩靠垫布帘之类的东西只是缝合在一起,再码个边就完成了,不过两个来小时便全部轻松搞定。
接下来是江杰云他们的住处。
安然帮他们选了柔软舒服的布料,换了床罩和被套,枕套等床上用品。
江杰云的自然不用说,都是柔白带银色细条纹的布料。
姜成卓是沉静柔和的海蓝色。
至于赵真旭,他宣称,什么颜色都好,耐脏就行。
安然便帮他选了温暖的咖啡色。
他们三人房间的窗帘也选择了与床上同品同样的色调,略微添了一些花纹的变化,显得协调又不单调,统一之中又带了活泼。
然后她最常出没的厨房,用剩下布头给椅子做了拼花的坐垫和靠垫,给餐桌加了桌布,为了防止用餐时汤汁之类的弄脏桌布,又让姜成卓按尺寸去玻璃店割了一块玻璃压在上面。也给窗户上也添了窗帘,碗柜加了布帘,并友情赠送了两盆薄荷摆在了窗台和餐桌上。本就宽敞的厨房在原本冷硬整洁的基础上增添了几许温馨和柔和的气质。
就连收银台安然也没有放过,给他们常坐的椅子配了舒适的椅垫和一只鼓胖柔软的靠垫,给电脑做了防尘罩。
江杰云他们三个平时本来也不觉得什么,住得也挺自在,可是经过安然的这一番收拾打扮,前后一对比,顿时感到了舒适度的大幅度提升,赵真旭感叹,“天啊,简直象变魔术一样。”
姜成卓躺在换了床上用品的床上,满足的叹了口气,心里终于舒坦了起来,“唉,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怪不得安妹妹要选择这种布,果然舒服啊!”
而江杰云则坐在了收银台后加了椅垫和靠垫,变得舒适多了的椅子上,朝安然微微一笑,和声道:“谢谢。”
安然笑着摇头,这对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她也经常在这边出没,把厨房收拾得干净漂亮一点,做饭吃饭的时候也有心情,有味口。
当然,自家的彩票站,她也是没有放过的,小间里加了布帘,父母常做的椅子上也做了软软的靠垫和坐垫,电脑上添了防尘罩,桌上了也摆了几小盆薄荷绿化空气。
整个收拾下来,用去了一天。
转眼便是小年,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起了大早,早早便奔了早市,买了肉和菜,以及一直被他们当成普通零食来吃的,给灶王爷行贿的灶糖。
到了下午,江杰云他们便开始剁饺子馅。饺子是三样馅,一样是芹菜牛肉的,另一样是韭菜鲜虾鸡肉三鲜的,还有一样是木耳猪肉白菜的。
三个半大小子,力气大,手也快,一人一把菜刀,咚咚咚剁得飞快。
本来安然是想用料理机直接绞馅就得了。江杰云他们却挑嘴,觉得用刀剁出来的肉馅有韧性,菜馅水灵,做出来的饺子才好吃。
安然当然乐得精益求精,反正有三个免费劳动力,她完全的从善如流。
因为是过小年,只吃饺子未免显得单调,安然又做了几样小菜。
咸香的卤凤爪,漂亮的肉末木耳黄瓜蛋皮拌成的五彩拉皮,老北京的芥末墩脆快爽口,切得薄薄韧韧的酱牛肉,自家做的肉块皮冻又劲道又干净,还一道什锦水果沙拉。几样小菜都是不用加热的凉盘,有荤有素,中西结合,兼顾不同的口味。
饭后还有一道甜点,这个却是现成的,灶糖嘛。
因为是过节,彩票站的生意**稍微提前了一些,安然给父母打过下手之后,看看时间就到了隔壁的网吧厨房,直接在灶台上烧起三口大锅。
没一会儿,水便沸开了,除了姜成卓端着一盘子酱牛肉坐在前面的收银台边吃边照看生意,剩下的三个人都守在锅边,一人一把笊篱,下饺子,看水锅。
又胖又白的饺子像一只只肉嘟嘟的迷你小猪,在滚开的热水里上下翻滚着,由原来的硬白色一点点的变得晶莹透亮。
赵真旭拿着笊篱对着水锅摇头晃脑,一脸陶醉的感叹,“此情此景真是让人心怀愉悦,赛过世间任何美景啊~”
这真是吃货的感叹。
江杰云却不来这套抒情的戏码,直接下了笊篱捞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一边嘶嘶的吸着凉气,一边急急的嚼着,见安然盯着他看,便回答,“好吃!”
安然让他那副馋鬼嘴脸弄得失笑,“我不是想问你好不好吃,我是想问你烫不烫嘴。”
江杰云浑不在意,一边往小盆里盛捞饺子一边回答,“烫点怕什么,哪像你们女生嘴那么嫩,还怕烫。刚出锅的饺子汤多肉鲜才是最好吃的时候,等凉了汤汁就收净了,再好吃的饺子也没味了。”
一面说着一面还没耽误他往嘴里塞饺子,看得安然都替他觉得烫嘴,他却吃得面不改色,唏里呼噜,不亦乐乎。
再看另一边的赵真旭,根本就顾不上说话,直着脖子不断的往嘴填,手上倒也利落,一会儿功夫已经把饺子都盛上了桌。
安然瞠目之余,不禁感叹,看来吃货这种生物都是用特殊材料炼成的啊!
将饺子和小菜都分出三人份来,安然到外面招呼一声姜成卓,由江杰云帮忙端了东西回自家的彩票站,和父母一起过这辈子第一个团圆的小年。
彩票站里除了几个铁杆的老彩民外,基本已经不剩什么人了,江杰云和安然将饺子和菜在小隔间的桌子上摆好,安然便招呼安国庆和李彩吃饭。
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也不知江杰云从哪儿变出两罐啤酒来。一罐放在安国庆的面前,一罐拿在自己的手里,另外又拿放了两罐可乐摆在李彩凤和安然的手边,砰的一声启开,“安叔,安婶,今天过小年,本来应该好好敬你们两位一杯的,只是咱们都做着生意,不好多喝,小小意思一下,感谢你们这段日子关照和爱护,祝你们节日快乐。”
128,靠得住的人
安然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背地里弄了这么一出,安国庆和李彩凤更是相当的意外,随即又笑了开来,直说“小江,你这孩子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说咱们是远亲不如近邻吧,单论你和我们家小然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我和孩子她妈看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就跟自己的晚辈一样,哪里还说得上什么关照帮助的,本来也是应该的,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就自己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作长辈的不过就是搭把手的事。再说,我们身为长辈的还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你们要是不嫌我和你婶年纪大了,罗嗦,咱们以后就当亲戚处,互相关照,可不兴再说这些客气话了,那样就太外道了。”
江杰云笑着点头,却仍郑重的说道:“安叔安婶才是真的客套,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和安然对我们三个的照顾我们都记在心里,我们三个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心里都有数,还有那回我们那边开赌局做游戏闹得利害,安叔安婶一声不吭的就带家伙去帮忙,这些大事小事的关照着,我们做晚辈的对你们说声感谢实在是应该的事。别的就不多说了,咱们也不弄那个拼酒灌酒的排场,我先喝一口,你们随意。”
安然在意外之余,也反应过来,江杰云这人平时虽然不声不响,不会在得到帮助的时候说很多客套的话,但是平日里父母对他的好感和关照他却都是看在眼里,绝对的心里有数,这些日子,安然也慢慢感到他三个人对自己态度的亲近和变化,特别是江杰云虽说喜欢逗她,在嘴上占占便宜,便在讲解问题时的认真,在她下厨时,一点脏活累活都不让她做,甚至连他们家的一些体力活也默默的帮着干了……别说,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也不正不经的,其实性格里有着他相当靠谱地道的一面,是个非常靠得住的人,很值得用心相交。
虽说父母和自己并没想着对他们好,就非要他怎么怎么样,但是人与人的交往都是有来有往的,你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并相应的给予善意友好的回应,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让人心里暖和舒坦。
说话间,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拎着两罐啤酒走了过来,也一人敬了安国庆和李彩凤一下,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不过都没有多喝,一人一口,然后三人又都匆匆忙忙的走了,一方面是挂念着网吧的生意,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惦记着那些饺子和小菜。
看来,这三人是一早就研究好的,步调还挺一致。
店里的顾客少,安家一家三口得以吃了顿安安稳稳的团圆饭,饺子皮薄馅大,肉肥汤多,品种也多,小菜又爽口,再配上一点饮料,一家三口吃得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而且,实际上,在这样的节日里,吃什么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吃。
团圆的味道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让人感觉幸福。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边夸奖着女儿的愈见出色的手艺,一边也感叹着,一家人有多少年都不曾在一起好好的过上一回小年了。同时又有些感慨,如果单位不强制他们下岗,也许他们还在一心一意的捧着虽然不热乎,却很安稳的铁饭碗,可是逢年过节却不能团聚,干着辛苦的活,挣着微薄的工资,如今虽然每天的工作也并不十分轻松,但是每一分钱挣来的都是自己的。这种成就感和自由感是原本的铁饭碗所不能比的。还真有点塞翁失马,蔫知非福的感觉。
因为没什么顾客打扰,安家人这顿小年饭吃得很是尽兴。
收拾了碗筷,泡了红茶,将灶糖装进盘子里,灶王爷吃不吃安然顾不上,反正她还真挺喜欢吃沾满了芝麻又香又甜的灶糖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不爱吃甜的,两个人才吃了一块,还不过是为了应景而已,安国庆更是用半块灶糖就了一大杯茶水才不觉得甜得腻人了。
至于那三个吃货?
真是不提也罢,反正只要是吃的东西,到了他们那里总是不带嫌多的,具体吃了多少,安然估计不出来,不过,她想,今年卖灶糖给姜成卓的那个小贩一定很开心,即便以那个小贩多年卖灶糖的经历,大概也得为他们的购买量惊叹了一把吧?
吃饱喝足,三个吃货腆着肚子摊在椅子上,对着桌子上的红茶和灶糖继续努力,赵真旭拍着自己的胀鼓鼓的大肚子感叹,“还是过年好啊!”
安然算是看出来了,对这几个吃货来说,过年的意义就是有更多的好吃的可吃,物质极大丰富,吃货为所欲为,**的理想。
不管对过节的期待是美食还是团圆,这个小年无论是对安家一家三口还是对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而言,都是一个圆满幸福的节日。
过了小年,春节就已经近在眼前了。各类年货也开始正式的着手采买准备了。
对江杰云这三个肉食动物而言,让他们来采买年货最重要的食材莫过于肉,各种肉,什么猪肉,羊肉,牛肉,鸡肉,鱼肉,鸭肉,腊肉,腌肉,活腿,香肠……凡是跟肉挨边的,只要能买得到的,全都往家里划拉。
其次是蛋类,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松花蛋……
最后才是蔬菜,这一块三个人意见却很一致,也很大方,直接推给了安然全权作主,说得还挺客气,“唉呀,我们仨也不懂,就麻烦你帮着给操心了吧,哈哈……”
听得安然直想翻白眼,哈哈个头,依她看,这三块料对蔬菜这种食物,根本就是可有可无,有菜不多,没菜不少,只要有肉就成。
安然自然不能跟肉食动物一个样,蔬菜自然是少了不了的,过年吃得油腻,蔬菜自然要尽量多买一些,此外还有各种豆类和豆类制品,各式的调料要尽量齐备,缺了它们再好的手艺也要失色。各种的水果,大箱的苹果,桔子,梨,菠萝直接从水果批发市场往回搬,两家合买,江杰云他们吃的多要得多,安家三口战斗力不济要得少。饮料少了不行,可乐雪碧啤酒和白酒,一年到头,彩票站只有在过年的那几天可以休息,李彩凤也解了安国庆的酒禁,让他可以敞开了痛快的喝上几口。
当然也少不了各色干果,什么花生,瓜子,开心果,榛子,栗子,红枣,桂圆,杏仁,葡萄干……还有糖果,硬的软的,这些都是少不了的。
安然本来觉得干果和糖果都是小孩子才吃的,用来招待客人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没想到那三个吃货却是不答应,一口气买了好多,兴高彩烈的准备从小年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去。
除了吃的喝的,还有用的,比如过年每年必备的春联,福字,正月十五用的红纱灯笼,还有鞭炮,虽然说安然对鞭炮的兴趣不大,但是老爹安国庆喜欢这个,原本每年条件一般的时候,都要买上许多,放个痛快,今年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图个好兆头,连一向反对他放鞭炮的李彩凤也交代安然,一定要多买一些。
这林林种种的东西光是清单就拉了长长的一张,这一回江杰云他们干脆骑着那辆小三轮车闪亮出发,左一车右一车的往家里拉,一定要好好的过个肥年。
拉回了家,那些生鲜材料还得等着安然去做,至于那些干果水果点心之类的,这三位也不等过年,便一抓一把的填肚子,看那光景,也许不用等到正式过年,他们就能消耗一空,还得再次补充一回。
安然也没闲着,泡小豆,熬豆沙,和糯米面和黄米面,做黏豆包。
细细甜甜的红豆沙,配上软软糯糯的皮,刚一出锅就大受欢迎,以江杰云他们三个吃货的胃口,三五个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连个开胃小菜都不算。
没办法,安然只得蒸了一锅又一锅。
天气冷,蒸好了直接放在外面冻上,过节的时候,大鱼大肉的饮食不定,又经常熬夜,什么时候饿了,蒸一个来吃,方便又好吃。
除了黏豆包之外,还有馒头,花卷,豆包,加了红枣,芝麻和葡萄干的发糕,各色各样的小点心也做了不少。
为免得过年时太过忙碌,一些可以事先做出来的菜都要提前准备好。
各种需要酱卤的牛肉,猪头肉,猪蹄,凤爪……还有肉冻,果冻之类的凉盘小点也都要陆续的花时间花精力事先准备好。
三个吃货虽然吃得多,但干得也多,力气大,手也快,和面揉面,劈骨切肉,打蛋液,压豆沙……很多活换了安然去做只怕是要费上好大的力气,人家三个人一边吃一边干,玩儿似的。
安然感叹,怨不得都愿意养儿子呢,真能干活儿啊,跟仨头小牛犊子似的,可惜就是太能吃了。
且不说安然坏心眼的用看大儿子的眼光“欣慰”的看着眼前卖力干活卖吃东西的江杰云三个,只苦了网吧里的一干网虫们。
129,温水煮青蛙
原本一天中晚两顿饭,网虫们拿着方便面、盒饭就着厨房里飘来的饭香肉香下饭,时间长了,也就勉强忍受了,就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饿其体肤”,咬牙切齿的锻炼坚忍不拔的革命意志了。
可现在因为要准备着过年,安然一天里倒有大半天都扎在厨房里,或是在江杰云他们的帮助下准备材料,或是卤煮闷烧食物,也因此网吧里也便有大半天的时间就飘荡缭绕着食物的各种美妙的香气。
原本定时定点的诱惑和折磨,你还可以预防和忍受,现在这种成天整日的残忍就太让人忍无可忍了,可又不能不上网,又不能强迫人家老板不过年,一群网虫经过几天的痛苦挣扎过,终于开动脑筋,自立更生的想出一条解决之道来。
还是老办法,以吃抗吃。
上网之前都买了大堆的零食小吃,安然一出现,厨房那边家伙事儿齐响,锅沸灶热,食物飘香,他们这边也立刻毫不含糊,撕开包装,边吃边打,网上补血吃药,网下零食小吃,互不干扰,互利互进,极大的促进了周边食杂店各类零食的销售。
江杰云见此情景,立刻让姜成卓和赵真旭跑去批发市场进了好几箱各式的小食品补充进网吧的货架,倒也卖得相当不错,弄得店里的网虫们大叫,这绝对是老板们的阴谋诡计,我们中招了,说是这么说,一个个的却也没耽误了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
看得安然都在心里跟着撇嘴,江杰云果然是奸商,大大滴奸商,简直是大财不放,小财不漏,抓大也绝不放小。
二十五扫尘土。
网吧,彩票站和安家的尘土都是江杰云他们帮着扫的,半大小伙子身手灵巧利落,爬上爬下扫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活便干完了。手干着活,嘴里也不闲着,连安字都省了,一口一个叔,一个婶,叫得这个亲近劲儿。
搞得彩票站里的顾客都打趣安国庆和李彩凤,从哪儿弄三个这么大的侄子来,这仨小伙子干活真是一把好手,看着这利索精神的。
听得安国庆和李彩凤直乐。
这一直忙就忙到了大年三十。
早在春节来临之前,国家财政部便发布了公告,规定了彩票市场的休市时间,从大年三十一直休到大年初六,整整七天,算是给安家人放了一个小长假,一年到头,终于可以活泛活泛,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二十九那天晚上,待顾客都走了个干净之后,拉下卷帘门,安家一家三口便开始清点当日的收入,本来他们以为临近过节,营业额应该有所下降才对,各个行业,各个单位到了年末放假前都是正忙的时候,每个家庭也都是忙着准备置办过年的年货,打扫卫生,回乡过年什么的,那些非职业的彩民哪里还有心思来关注中奖,购买彩票?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越是临近年底,他们的销售额就越好,这些日子甚至还暴发了一个小**。
纠其原因,原来是很多人在置办年货的时候,干脆把彩票也当成一项年货来办,存着过年了,讨个吉利的想法,中了奖自然最好,不中嘛,就当是为我国的慈善和体育事业添砖加瓦做贡献了。
这对安家人来说倒真是个意外之喜,也给今年这一年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营业额清点完毕,记好了账,一家三口开始对彩票站进行大扫除,因为扫尘的工作已经由江杰云他们几个代劳完成,剩下的工作倒也轻松,反正一共也没多少平米的地方,东西又少。一周不开门,电脑和打票机,以及床铺被褥都加盖了防尘罩。
安然用剪好了透明胶布,跟安国庆一起在彩票站的门外贴上了一幅春联,因为是贴在门市房上的,所以选择的春联要比贴在家里的大上一些,也长上一些,用词用语也特意选了含了“财源广进,万事如意”的意思的,又买了很多“抬头见喜,恭喜发财”之类的满是吉祥话的小贴纸,在彩票站内的各处都贴上了,红通通,喜气洋洋的一片。
安家人其实是不大相信这些的,买春联是为了应节,至于安然买这些吉祥话的贴纸则全是为了店里的顾客买的。
彩票市场休假休到初六,按锦岭的传统,不到正月十五闹完花灯,这个年也不算正式的过完,在这么长时间的经营过程中,他们也发现,很多彩民真是挺信这个的。
做生意的嘛,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为顾客服务,急顾客之所以急,好顾客之所以好,多贴点吉祥话又不费什么事,大过年的,给这些长年的新老顾客们讨个心喜也不错。
四处贴完,接下来便是断水断电,水龙头,机器的插头,插座的开关,煤气阀都关好,再细细的检查一遍。门窗关严,锁好,最后拉上卷帘门,加上一把大锁,正式休业。
然后去江杰云他们的网吧里交待一声,请他们这几天也帮着多照看照看。
网吧与彩票相反,到了年底生意渐渐清冷了下来,想想倒也理所当然,虽说网虫们恨不得成天成宿的挂在网上,整日里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爱恨情仇,江湖风云,但是哪怕在网上最帅最无敌的pk大神,在现实世界里也是要吃饭喝水,也是有根有叶,有亲人有朋友,也是需要过年过节,走亲访友的。
平时还可以推脱,真到了中国人最重视的传统佳节,再铁杆的网虫只要你有爹有妈,有家有口就别想继续挂在网上,逍遥在虚拟的世界里,都是必须出来应酬应酬的。
因此,这也是网吧业一年一度几乎是唯一的一个淡季,尤其是今天,已经冷清到挺大的网吧里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地步。
城里的大部分网吧都已经关门歇业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何苦还硬开着门,占着时间精力,再说网吧老板也是要过年的。
江杰云他们之所以没关门也是因为他们就住在这里,索性就开着门,想进来的就接待,也不强求,即便是这样,网吧里顶灯也关了大半,几只铁杆的网虫也都集中到了一排,偌大的空间里都听得到几人敲击键盘带起的隐隐回音。
江杰云依旧坐在收银台后的电脑前,靠在椅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身白色的粗线毛衣,白色的衬衫,冷冷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眉目沉静,俊秀而分明,安然细细看过去,那书居然是一本古籍研究方面的专业著作,看得她暗暗咋舌,看来江杰云这家伙是真的打算把二手书店做大做强了。
看到她进来,江杰云抬头,放下手里的书,唇角微扬,眼里也染上了几许笑意,面色柔和,“怎么?你们要回家了?”
安然点头,将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又道:“你们晚上要是吃宵夜,知道放在哪儿吧?”
江杰云点头,“知道,你已经说过了。”顿了顿,又朝她轻声一笑,“小老太婆。”眼神闪亮,促狭。
安然二话不用,直接拿起他刚才放在一边的书拍在他的脸上,“不识好人心!你这只小狗!我是老太婆?那你叫声奶奶来听?”
江杰云也不反驳,直接探长了手,将她的头整个揉乱。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安然也开始加入了他们的打闹,虽说不像他们三个之间那种肉搏似的胡闹,却也经常被他们三个仗着身高手长或是揉了头发,或是扯了辫子。当然她也不白等挨打,也会反击,抓他们短短的头发,用手指掐他们的手臂,或是像这样用书本去拍他们的脸。
不过,她也知道,以自己这几下花拳绣腿之所以能打到他们,占到些小便宜,不过是因为那三个家伙让着她而已。
再说,她手上的力气本就小,胆子也小,怕弄疼了他们,手指都不怎么敢使劲,有时掐着掐着,被掐的人反而嘿嘿笑出声来,跟被人挠了痒似的,实在让她这个正在实施暴力的人感到郁闷非常。
有时想想,安然自己也觉得奇怪,本来一开始,与他们的接近,她还多少带了一两分利用的心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这样的亲昵熟悉呢?还有,她实际年纪一大把的人,怎么还会这么幼稚的跟三个半大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并且闹得不亦乐乎,乐在其中的?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润物无声的,等她察觉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不知谁是温水,谁是青蛙。
他们这边打打闹闹的功夫,安国庆和李彩凤也走了进来,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俩。
江杰云立刻停了手,安然渐渐发现,这个家伙很喜欢在长辈们面前扮巧装乖,完全没有在学校里那种活活把老师们死得捶胸顿足带吐血的恶劣劲头,前提是得是他真心在意的长辈,他才会装出这副优等生,纯洁少年的模样来。
130,腼腆的少年
天晓得学校的老师们如果看到江杰云这厮在安国庆和李彩凤面前的这副小绵羊一样乖乖仔模样会做何感想。诶,你瞧瞧,你瞧瞧,他居然还能笑得略带恰到好处的腼腆,就像一个被长辈们看到淘气一面的性格内向老实的少年,简直能最大地激起安国庆和李彩凤这样性格忠厚纯良的长辈最大的爱心和保护欲。
只怕那些成天被他气得想吐血上吊的老师们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后会更想吐血上吊外加凌乱无语吧?
而且,安然也特别怀疑,如果把这厮在学校的各种恶行恶状告诉老爸老妈,以安国庆和李彩凤那厚道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成天看着的好好学生,乖巧少年会有那些叛逆的行为,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东西,不只不会相信别人对江杰云评价,只怕还觉得是别人冤枉了这个家伙,必然为这个在他们眼中“纯良、自立又懂事”的孩子好好的辩解上一番。
不得不说,江杰云长得实在是好,又有绝佳的演技,配合上真心和体贴的性格,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小江啊,你们还在忙啊,明儿过年可得早点过去啊,咱们爷俩儿晚上好好喝一杯,热热闹闹,听着没?”安国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彩凤一个白眼给打断了,抢白道:“听听,听听,你这个当长辈的说是什么话,小江才多大,你就好意思灌他喝酒?”一扭头对着江杰云又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依安然瞅着真跟看她家大侄子似的,虽然她妈没侄子,要是有,也就这副模样了,“别听你叔的,明儿早点来,让小然给你做多多的好吃的,可怜见儿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瞧这瘦的。”
这话说的,安然简直都不好意思听,瘦?江杰云这家伙会瘦?才怪,他那是一身的腱子肉,结实坚硬得很,掐都掐不动,反倒掐得手指头泛酸发疼。
再说,他那饭量,那运筷如飞的功夫,那强悍的抢饭实力,想把他饿着,还真不太容易。
安然不好意思听,江杰云却听得非常的受用,笑得一脸的温顺亲近,“诶,谢谢婶儿,我明儿肯定一早就去打扰你们去。”
“打什么扰?你一会儿告诉小姜和小赵他们俩,要是时间就一块过去,过年嘛,人多才热闹,我们家也没什么亲戚,就三口人,冷冷清清,正好你们去了,大伙一起热闹热闹,人多了吃饭也香。”安国庆交代着。
安然心说,可不是香嘛,谁看着那三个吃货那种吃法都觉得香,连大白菜都能抢得起烟,看着不香就怪了。
邀请三人,特别是江杰云去安家过年的主意是安然提出来的。
一开始安国庆和李彩凤还觉得有些唐突,虽说江杰云他们三个看着家里似乎有些问题,但是再有问题,过春节的时候总不至于真的不回家吧?
但安然从上次新年的相处便察觉到似乎姜成卓和赵真旭还是有家可回的,而江杰云却不知是因了什么样的原因,在新年的晚上饿着肚子,神情清冷,守着喧闹的网吧,无家可归。
想想便觉得心里不落忍,虽说江杰云这人即使生在正常的家庭里,也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只怕也会早早立下志向,运用自己的商业才能,得到机会便会尽早的淘下人生的第一桶金。但是一个刚刚升入初中的孩子,在外面撑门面,做生意,这里的甘苦只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绝大多数还只知道疯玩疯闹,过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挥洒的是五彩肆意的青春。而江杰云他们三个虽说凭着自己的双手早早的立下一份基业,为将来的事业做了最好的铺垫和准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因此错过生命中最美丽最轻快的一段时光。
这种错失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但一年到头,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她既然已经察觉到了江杰云的境况,就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视而不见的眼看着他孤伶伶的一个人守着也许空无一人的网吧度过大年夜。
所以才做出一种稀松平常的模样直接干脆的邀请江杰云来家里一起过年。
江杰云这人心思敏锐,与其拐弯抹角,含含糊糊的找出些别脚的理由,让他心里觉得不舒坦,不如直接了当,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反而来得干脆爽快。
结果姜成卓和赵真旭听到了,兴奋得什么似的,连声嚷着他们也要去,只是去得怕是得晚上一些,到时安然可别把他们拒之门外。
这一晚,安家三口早早睡下。
因为安然之前准备做得充足,该料理的东西都已经料理清楚,除了一些必须现做现炒的菜,其余的一些肉菜,凉盘都是现成的,到时只要切一切,摆摆盘就可以了,也不用急着准备,而父母因为生意的缘故,平时也没个休息日,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这几天的轻松,除了今天受邀来家里的江杰云之外,他们家也没什么亲戚早早的上门,安然便有意让父母可以好好的睡个懒觉。
因此她也没急着立刻开始准备,而是照旧早早起床,像平时一样配合着音乐做了运动,然后洗去一身的汗,又精心的做了皮肤的护理,接着才轻手轻脚的打扫起房间的卫生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摆放花生瓜子各类干果的干果盘,摆放苹果,桔子,梨之类的鲜果,还有各种软硬糖果和小食品拼成的糖果盘,都是昨天便已经装好的,此时拿出来摆在小客厅的茶几上就可以了。
其余的不过是抹抹灰,擦擦地,浇浇花草就可以了。
看看时间,她又铺开报纸,临了半个小时的毛笔字。
才轻悄的走到厨房做起早餐来。
因为三十晚上晚饭吃得要早一些,又是大餐,中午的时候就不会再吃午餐了,如果饿了的话,也只是简单的垫垫肚子,因此早餐安然决定做得清淡耐饿一些,又不能不好消化。
想了想,安然从冰箱里拿出早先做好的开花奶味小馒头,黑黄二面的小窝头,麻酱小花卷,各式馅料的小豆包,小包子,无论是馒头,窝头还是豆包花卷,个头都不大,做得挺精致,这是为了让早餐营养丰富一些,粗细粮搭配,口感也好,也有食欲,不会像过去那样,只吃一个大馒头,就再也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又从酝罐里捞了各式的腌菜,雪里红洗净,切成碎段,加了香油,味精,辣椒油,拌油炸花生米。秋天晒干的青萝卜干用水泡发了,切成细丁,用调料拌好,爽脆又有嚼头。小辣椒,小黄瓜做成的酸辣泡菜,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朝鲜族的辣白菜用手细细的撕成条状,相当的爽口下饭。再把几个腌得冒了油的咸鸡蛋咸鸭蛋对半切开。又切了一碟子酱牛肉,配了酱蒜。
料理好小菜的功夫,电饭煲里的粥也熬好了,粥是二米粥,又加了些大枣花生核桃之类的干果。将电饭煲调到保温档。又将头一晚泡好的黄豆放进豆浆机,磨好,加热。然后回身关了蒸锅。将馒头豆包之类干粮装盘上桌,将各色小菜一一摆好。安然这才去敲门叫父母起床。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是真的累了,再加上第二天不用去彩票站开张,精神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直到安然敲门叫早,他们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看墙上的钟和外面的天色,倒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一觉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连忙穿衣起床。
李彩凤一边穿衣一边埋怨女儿,“你不说早点把我和你爸叫起来,大过年的睡懒觉,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安然笑,“唉呀,我这么不是看你和我爸这么长时间天天起大早的去照顾生意,好容易休息几天,当然得好好的睡睡懒觉,攒攒精神头了。再说,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也不用怎么准备了,到时候现做都来得及的。”
李彩凤一听也笑了,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瓜,“嗯,也是,我们姑娘能干么。我和你爸今年就偷懒了,好好享受享受我们小然的孝顺。”
安国庆李彩凤匆匆洗漱一遍,坐在桌前,安然询问了一下父母的想法,便给李彩凤盛了果仁二米弱,给自己和安国庆盛了两碗热豆浆,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李彩凤也是跟安然一样的想法,“多吃点,咱们晚上吃饭早,中午就别吃了,饿了随便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就得了。”
吃完了早饭,还是安然收拾碗筷,又顺道打了些浆糊,这是准备贴春联和福字用的。
虽然也可以用胶布什么的,但是安然觉得一来用浆糊,将来比较好收拾打理,用抹布沾了水一擦就得了。二来安然有个听起来比较傻气的念头,她觉得这样的方法更加传统,也更加的有年味一点。
浆糊打好,浓稠正好。
131,曹操的年礼
安国庆和李彩凤也趁着这功夫将家里之前买好的春联,福字,窗花都找了出来。
开了家里的大门,安然将福字,春联都在客厅的折叠桌上铺好,戴上塑胶手套,将浆糊一一在其上涂匀,抹好。
李彩凤则将抹好浆糊的春联,福字递给安国庆,再由安国庆贴在家里的大门上。
上联,下联,横批,然后再将大大的福字倒着一贴,红通通的,喜气洋洋。
一家三口,精诚合作,说笑间,将大年三十的一项必做的工作完成,三人并排在大门口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议论了一下对联的内容,才关口进屋。
春联福字贴好,接下来是窗花。
不是自己剪的,而是那种剪刻得很精致的窗花,图案也精细漂亮,都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有什么竹报平安的,四季如意的,年年有鱼的……
因为那图案实在是太细巧精致了,安国庆都不敢沾手,生怕自己粗手大脚,一使劲把这些窗花给弄坏了。
于是这活计便由安然和李彩凤母女俩配合着完成。
确实,两人在工作中也是轻手轻脚,小心在意的,就怕一时大意将美丽的图案给毁了。
好在此时也不忙,慢慢的,细细的将窗花糊好,明亮的阳光透过结着雪白晶莹的霜花的玻璃窗以及窗上美丽的窗花照进来,亮莹莹的,有一种温暖,富足,又幸福的味道。
按安然的意思,父母平时总是忙忙叨叨的,今天更应该好好地自在自在。不想安国庆和李彩凤以前是天天上班,如今是天天做生意,都是闲不住的人,这会儿大白天的没事无做,只是坐在电视前看节目,颇有些觉得不习惯,可看看家里窗明几净,地板上不见一丝灰尘,厨房里晚上要用的熟食生菜都料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又实在是没什么可做的,两人笑着自我打趣道,“唉,咱俩就是个贱命,平时吧,忙忙罗罗也不觉得怎么地,这么没事一身轻的往这儿一坐反而浑身觉得不自在了。”
安然将糊春联的用具都收拾好,把折叠桌立起来,也没有回房间去看书学习,过年了嘛,难得父母在家,一家坐在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享享天伦之乐也挺不容易的,平时抓紧点时间也就得了,不差这一半天的工夫。因此就泡上一壶热茶,依偎在父母身边,把果盘里的干果水果端给他们,“没事可干就吃点东西嘛,反正今天的电视节目也多,放松一下嘛。”
安国庆一把接过干果盘子,“行,听姑娘的,吃!”说着给李彩凤抓了一把花生红枣,“来,吃哈,别客气。”
李彩凤笑嗔了丈夫一眼,“谁跟你客气,吃你的吧。”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边吃东西边看电视边聊天,其实电视节目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尤其是安然,上辈子早就看得腻味了,只是一家人依偎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天南海北的聊着,是一种平淡富足的满足,同时也是上辈子安家一家三口久盼不到的幸福。
安国庆和李彩凤本就起得不早,这么说说聊聊,吃吃喝喝着,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十一点。
安国庆看了一眼时间,“小江怎么还没到,小家伙是不是不好意思,怕来得太早了,耽误我们休息啊?”
李彩凤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对安然道:“你不是有他们网吧的电话吗?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去吧,让他早点过来,中午也别吃饭,到我们家吃点什么东西就行,晚上咱们早点开饭,好好的吃一顿。”
正说着,却听到敲门声,安然起身去应门,正是江杰云,合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了。”
安然笑着开了门,江杰云今天直接穿了新买的大衣来的,一身黑色的改良军款大衣,将他本就高挑的个子衬得更加挺拔精神,神彩飞扬,肩上背着个单肩的背包,最让安然惊喜又意外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一束盛开的鲜花。
江杰云嘴甜,见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先笑盈盈的行礼拜早年,并将怀里那束鲜花献给了李彩凤,然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两瓶茅台酒递给安国庆。
鲜花也就得了,这两瓶茅台酒却让安国庆接不下手去,反而有些生气的道:“小江,你这也太外道了,来家里凑热闹过年,本来就说好不让你拎东西来的,买把花也就得了,你还弄了这么贵的两瓶酒,这我们实在是不能收,太贵重了。”
茅台号称国酒,这时的茅台酒虽不像是十几年后那样的天价,却早已经是呈有价无市的局面了,事实上,打从安然小时候起,在市面上想买一瓶货真价实的茅台酒便已是相当的不容易,就连那假茅台酒也是无数的人挖门子盗洞一样,托人说情才能弄到一两瓶,花了大价钱,喝到嘴里才知道上了大当。好在,很多人买了酒也不是为了自己喝,而是为了送礼。
据说早年间曾流传过这样的一个笑话。
说的是一位什么什么局的局长大人,儿子结婚,在饭店摆开了喜宴,大宴宾客。酒席上来的人多,又都是大有来头,局长好面子,为了撑起排头,早就提前了大半年托人送礼的弄到了几瓶茅台酒,就等到了摆喜宴这天做喜酒。
众位宾客一见喜酒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国酒茅台,顿时纷纷说起了恭维话,这个说,今天可要借着令公子的光好好的喝上一回,多少年没有喝过茅台酒了。那个说,这茅台酒可不好弄,还是局长面子大,人头广,否则别说这老些瓶,便是一瓶市面上也难得买到。
这四下里的恭维声直听得局长心花怒放,浑身轻飘,得意洋洋,连忙叫服务员开了酒,给在场的各位纷纷满上。因为机会难得,很多本不能饮白酒,或是酒量浅的人也都凑趣的要求来上一小杯尝尝稀罕。
局长看了更是大为得意,首先端起酒杯,讲了几句感谢在场来宾的话,然后众人一起举杯,喝国酒。
结果这一喝不要紧,局长本人却是带头呸的一口吐了出来,酒席上的众人个个面色古怪,局长更是又是震惊又是气愤,失声叫道:“他妈的,怎么是白水?”
缓了缓神,这才明白自己这是上了人家的大当,花了大价钱,买回了好几瓶的凉水,要是放在家里喝也就得了,偏偏还是在儿子的喜宴上,晦气倒霉不说,这脸也丢得光光的。顿时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通红,在场的众人也都是不知如何是好,笑是不敢笑的,安慰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还好局长的一位老上级,一个什么什么厅的厅长开口解了围,说现在不法商家实在是太过猖獗,茅台这东西又太过金贵,寻常的市面上真是不好淘弄,正好,他家里有一瓶别人送的陈年茅台,赶在这大喜的日子给喜宴添个彩头,随即让身边的小司机飞车去家里取了那瓶老厅长珍藏多年的陈年茅台酒来。
局长一听这话,连连摇手推辞,说本来老上级在百忙中抽空肯赏脸光临指导小犬的婚宴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蓬荜增辉,怎么敢再让老厅长破费,拿出珍藏多年的国酒来。
老厅长说你也不用客气推辞,我现在血压高,喝不了酒,左右在家里也是放着,现在看着大伙喝着,我虽然只是看着,也是解解馋,心里高兴。
局长见推辞不过,只得跟着众人空着肚子一阵的好等,厅长家离酒店远,足足等了一个来小时,才把取酒的司机等来。
这一回局长亲自启开酒瓶,给在场的各场满上,众人还没喝上一口,就已经是满口称赞声,这个说这酒果然是陈酿,闻着就有一股陈年佳酿的醉人味道。那个说平时想喝上一口茅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今天托老厅长的福,借局长公子的光还可以喝到陈年茅台,真是对得起自己的酒虫了。
大家又是好一阵的恭维,然后局长又是带头举杯,对着老厅长一阵的客气拍马屁,然后大家一起一饮而进,接着众人的面色都是一僵,酒席上个个眼神乱飞,神情异常。
老厅长见众人齐齐不语,还以为是让自己的陈年佳酿给震得忘乎所以,便笑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要说这好酒,还得陈的好啊!
众人听了老厅长之话,这也意意迟迟的缓过神来,一个个的又都恭维起来,局长带着头的连声说好酒,好酒,心里却咕咚咕咚的冒起苦水来,哪是什么好酒啊,原来这老厅长的那瓶陈年茅台也是一瓶白开水!
想来是老爷子血压高,不能饮酒,茅台酒又金贵,也舍不得随便拿给别人喝,就这么把一瓶白水硬生生的当成宝贝在家里“珍藏”了好几年。老爷子好心好意存着给老部下解围外加显摆的意思,却不想给本就郁闷到家的局长心里又添了一把堵,好好的一场风光无限的婚宴因这几瓶“难得”的茅台酒给搅合的灰心丧气,灰头土脸。
至于众位来宾,当席不好说话,回家却个个都把这几瓶茅台酒当成笑话讲个不休,成一段广为流传的段子。
132,我十分确定
这会儿市场上的物资虽不像以前那些的紧缺有限,但是论到茅台酒却是一样的难得,而那些非法商贩制作假茅台的功夫倒是一日千里,日渐成熟,不再拿着清水充数。
安然还记得十几年后曾有一家国外全球连琐的大型超市就被爆出丑闻,说他们公然出售假茅台酒,上当受骗的消费者不过是觉得该家超市的名头响,哪怕花了大价钱也为了买个真货,却不想仍是买到了假酒。
而此时,安国庆说完那番推辞的话,江杰云却只是轻轻一笑,摇手道,“叔,你别生气,不是我外道,而是我们三个都不喝酒,但是家里这些东西却是不缺的,放着也是白放着lang费,正好今天过年,就拿来借花献佛,顺便也跟着您蹭上两口而已。”
李彩凤却连忙道:“唉呀,你叔喝什么酒不是喝啊,可别白糟蹋东西了,这么好的酒,外面想买的都买不到,你们小孩子家就是不喝,拿出去卖也是好的,快听婶的,拿回去,拿回去啊。”
江杰云见李彩凤和安国庆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执意不收,有些为难,便给安然使眼色求救。
安然也有些为难,心里知道以江杰云的背景和条件怕是真不在意这区区两瓶茅台酒,但是对安国庆和李彩凤这种忠厚耿直的性格来说收个小孩子的茅台酒心里肯定是一万个不肯,想了想便对父母说:“江杰云也是好心,知道我爸好喝点酒,再说大过节的咱总不能让人再把酒拎回去,要不这样吧,这酒呢,先在我们家存着,今天晚上开一瓶,让他陪着爸少喝一点,以后就罚他年年来陪着爸喝酒,我就年年给你们做好吃的下酒,咱们常来常往,年年都有茅台酒可喝,都有江杰云来上门做客。”见李彩凤和安国庆听了还在犹豫,她又转头对江杰云道,“另外,咱们可得先说好,到明年,你可得空手上门啊,否则不只没有酒,连菜都没得吃啦。”
虽然按安然的脾气,这酒她也不想收,可她又清楚以江杰云的性格,这酒不能不收,安国庆和李彩凤又感到不好意思。本来好好的事,因着这两瓶酒也不能就这么僵到这里。要是江杰云能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就好了,如果他今天买瓶二锅头之类的普通或是中档的白酒来,安国庆和李彩凤虽然也要客气几句,但起码不会弄得这么“如临大敌”一般。
其实安然这番话说的也是换汤不换药,里外里还是那么回事,酒还是得收,只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至于明年,谁知道明年又会如何呢?
人生无常,聚散无常。
这是安然此时心里飞快掠过的一个想法,也许不等这两瓶酒喝完,只怕他们一家与江杰云这个未来的首富便他走他的阳关道,他们走他们的独木桥了,虽然也许他还念着旧情,偶有联系,但再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过大年夜,一起嘻笑怒骂,打打闹闹了。
当然,多年以后也证明,她的那番给双方下台阶的戏言却偏偏成了事实,而她的那种对人生的感慨也是完全用不着的多虑,那两瓶茅台不只被安国庆和江杰云喝了个一干二净,此后每年,江杰云这个毛脚女婿依旧不忘提了各种好酒和鲜花来拍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的马屁,翁婿俩人就着安然的下酒菜,你一盅我一盅的喝个没完。
而此时,这种想法也不过是稍纵即逝,安然的这番话果然让安国庆和李彩凤夫妻俩人听着顺耳不少,但仍是踌躇着,似乎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江杰云是多么机灵有眼色的家伙,见状立刻识时务的顺着安然递过去的杆子麻利的爬过来,“叔,婶,我知道你们这是心疼我,可是你们看,酒我都拿过来了,人家大小也是个老爷们儿,也是要面子的,总不好让我再原样拿回去吧?再说了,安然刚才都说了,这酒也不是叔一个人喝,我也能陪着叔整两盅嘛,晚上没准姜成卓和赵真旭那俩家伙也会过来蹭饭,再顺便蹭点小酒。而且,这酒还真不是我一个人的礼,是我们三个人孝敬叔的,顶多明年我们就啥也不给叔拿,光给婶和安然买几枝花看,就带着三张血盆大口来白吃白喝,还不成吗?”
江杰云这番又是亲近又耍赖耍宝的话说得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撑不住笑了起来,安国庆甚至还抬头亲热地揉了一把江杰云的脑袋,“行,叔也不跟你多客气了,显得太矫情了,我和你婶也得尊重一下你这个小老爷哈。不过,咱先说好了,一会儿吃饭可不兴跟我们整那套假客气的啊,得敞开儿了吃,使劲的造,咱们爷儿俩好好的整两盅……”
李彩凤听得瞪眼,朝着安国庆的腰里就是一拧,“你就教坏孩子吧你。”转头对江杰云道,“别听你叔的,你才多大啊,还整两盅,不许多喝,一盅就得了,有的是饮料,你跟安然是小孩儿,喝饮料,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吃多少吃多少,就不能多喝酒,听着没?”
江杰云一听这话,面上立即把刚刚的嘻笑收了个干净,郑重而乖巧地表态,“行,婶儿,我听您的。”
安然递过一双舒服的布托鞋,再接过江杰云手里的两瓶酒,准备收进了厨房,晚上再启开喝。一边又问,“江杰云,你中午吃饭了没?饿不饿?”
对于这种问题,江杰云的回答总是干脆得让安然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没吃呢,饿了,给我点东西吃呗。”
安然缓了缓气,才领着江杰云往厨房走,心说,就这套号儿的,老妈老爸还怕他客气,吃不饱饭?真是太善良太多虑了。这厚脸皮的集中了超级奸商和超级吃货这两种可怕特质于一身的家伙会知道什么叫客气?哈!那才是笑谈,好吗?
就在两人往厨房走的时候,就听安国庆在他们身后低声埋怨妻子李彩凤,“诶,你说你,要掐就背后掐呗,想咋掐咋掐,爱咋掐咋掐,非得当着孩子们的面掐,也不说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面子,鼓动教唆小小孩儿跟你喝大酒,你要个啥的面子,真是为老不尊,越老越不着调……”李彩凤一点都不在乎的还嘴。
听得安然和江杰云对视一眼,悄悄轻笑,快速的走进了厨房,不去听那对夫妻的打情骂俏。
“咱们晚上吃饭早,你先垫垫肚子,别吃太饱,省得晚上吃不下去。”安然将酒放好,然后打开冰箱,将所有备选的东西指给江杰云,“你自己挑,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包子是肉的吧,什么馅的?”江杰云倒真是不客气,直接奔着肉多的就去了。
她就知道,这个肉食动物肯定会是这种选择。
“这里面是芹菜猪肉,这些是牛肉洋葱的,那个是木耳白菜猪肉,这个是酸菜猪肉,这个是羊肉大葱的,还有一样,这个,是三鲜的。”安然一一指点着,“要不,一样给你来点?”
这些包子也是安然为了应付眼下这种情况包的,即能垫垫肚子,又不至于吃得太饱为原则,而且,也尽可能的多吃几样,所以虽然馅料十足,但都包得精致小巧。
果然,这个提议让江大少感到相当满意,“行,那就一样给我来几个好了。”
“你到底想吃多少,你自己数出数来。”
当江杰云数出数来时,安然望着小盆里的那一堆小包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问,“你确定你只是垫垫肚子?”
“我十分确定。”江杰云亮出他那一口吃嘛嘛香的雪亮白牙。
“好吧。去客厅里等着吧,一会儿就好。”厨房里太小,有了江杰云这个长手长脚的家伙在旁边碍事安然活动着感觉不舒服,直接撵人。
江杰云也不客套,转身就奔了客厅……茶几上的果盘。
安然一边给他蒸着包子,一边从冰箱里取出些泡好的黄豆,打了些豆浆加热。
加热包子和豆浆的功夫,她又找出一只青花瓷的大花瓶,装了七八分满的清水,将江杰云带来那束花拆开包装纸,又找了一只水盆,将花枝压进水里,斜斜的剪切好,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水份,又不使切口接触空气,然后才一一插进去,末了又丢了一片阿斯匹林进去,便于延长鲜花的存活期限。
江杰云选的这束花看着也十分的喜庆,粉红色的玫瑰,配着洁白的百花,紫色、粉色的勿忘我,再加上星星点点的白色满天星,很常见的搭配,但是在这种节日里却显得很恰当很喜气。
退开几步,对着自己的插花作品打量一番,最后又调整了一下插花,安然将茶几上的青色小水钵移开,然后将花瓶放在其上,顿时便给整间客厅增添了一股浓浓的节日气氛。
“真好看。”不论年龄大小,女人总是喜欢花的,李彩凤侧头打量这瓶花,笑着对江杰云道,“谢谢小江啊,这还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花呢。”
133,脸大不害臊
对于李彩凤的这句“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给我送花”的感叹,江杰云还没说话,安国庆不干了,“诶,我说,你这话纯属瞎掰,咱俩搞对象的时候,我就送过你好几回花,你都忘了咋地?”
“你那也叫送花?”李彩凤直接给丈夫一个毫不客气的白眼,“你那叫偷花好吗?还净可着你家邻居老王家二大爷家种的串红偷,一偷还就敢偷一根,结果还回回让二大爷给发现了,拎着拐棍撵出你半条街去。你那叫送花呐,还叫撩闲找揍呢?看得我这个提心吊胆哟……”
李彩凤还说完,安然和江杰云已经倒在沙发笑抽了。
安国庆倒是不在乎,也乐,“诶诶诶,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说串红叫不叫花吧?叫花就得了呗,你还是收到花了吧?别管花好花赖,那也是代表咱的心意,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那串红总比鹅毛够份量吧?”
安然一边笑一边跑到厨房去,包子蒸得了,豆浆也热好了,江杰云嫌在客厅里支桌子麻烦,安然干脆就把东西端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闺房”里,书桌上原本就没什么东西,正好把碗盘放在桌上,让他坐在桌前吃,她则从床底下的布帘后头拿出一个折叠小椅子来坐在一旁相陪。
看江杰云这个吃货吃东西固然是有那么点惊悚的味道,但是做为这些食物的制作者,安然在惊悚之余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本就不大的小包子,他几乎是一张嘴就是多半个下去,再一张嘴,没了。两三个小包子进去,就灌几口豆浆,接茬儿再塞包子,而且瞧着虽说是塞得快了点,但是却依旧不显得粗鲁,颇有一种少年人的爽快肆意,果然,有时有一张好皮囊真是比什么都好用。
很快,一大杯豆浆都消灭了个干净,他一转头,将杯子干脆利落的递过来,“还要。”
安然看了一眼他的肚子,“豆浆这东西可是有点胀肚,我说你悠着点,回头晚上吃不下东西去。”
江杰云扬扬眉,“我会吃不下去东西?”
这话说得这个自信,这个骄傲。
安然一想,倒也是,自己说的不是废话吗?
可江大少爷,难道成为一只特大号的饭桶也值得很骄傲吗?真是的。
当安然倒好了豆浆回到房间时,江杰云正在翻看书桌一侧书架上的书。
原本这架子空空荡荡的,只有几本课本而已,但是经过这大半年与吴泽荣那个书呆子的相处,经常出入书店和旧书市,倒也购买淘弄了不少新旧的好书,当然也少不了各种辅导教材,练习资料,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码在书架上。
这个钉在墙侧的书架还是挺方便的,拿取收纳都很容易,不过,唯有一点不好,虽然节省空间,但同时收纳的空间也很有限。
原本因为这书架立于墙侧,还可以照到阳光,架上空置的位置也多,安然就把一些小盆的,不需要阳光直射的盆栽放到架上,书架花架两用,一方面养护方便,另一方面也可以充当装饰。
可是后来书本越来越多,那些小盆的盆栽一点一点的陆续移开,到如今,书架上连一点多余的装饰品也不敢放,架上的空间却仍开始显得局促了。
“谢谢。”江杰云接过豆浆,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喝着,安然看了一眼装包子的大海碗,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这位吃东西的速度真是让人不服不行。
“这书不错,借我看两天怎么样?”江杰云扬一扬手里的书问。
安然自然点头,然后看着江杰云跟在自己家里的似的,自然而然的拿起桌上的空杯子空碗送到厨房里,李彩凤安国庆见了还直跟他客气,“诶,小江过来看电视,吃瓜子,那东西让小然收拾就得了,小然你这孩子,哪能让人家小江一个客人动手收拾东西?”
安然还没说话,江杰云直接替她解了围,浑不在意的说:“叔儿婶儿不把我当外人不就得了。”
说得安国庆和李彩凤都笑着点头。
到了厨房,安然本想系上围裙,把江杰云用的碗筷涮洗干净了。结果江杰云却顺手拿过了她手里围裙,“来吧,老规矩,你做饭,我洗碗。”
江杰云的勤快很让安然满意,但他好歹也是客人,刚想着再客气两句,话才到嘴边,就差点让江杰云后面的话给噎死,“得了,甭客气了,反正你洗的碗我看着也不干净。”
安然气得鼓腮子,从墙上的晾架上摘下一副塑胶手套,恨恨的摔进江杰云的怀里,“给你,洁癖男!”
江杰云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拉长着声音慢悠悠地在那里继续气她,“承蒙夸奖,洁癖男总比邋遢女强。”
我是大人,我是心性成熟的,有理智的,胸怀宽广的大人,我不跟这个没长大的,小心眼的,欠嘴巴的,把气死人不偿命当成了业余爱好的臭小鬼一般见识!
……
安然把这些话当成清心咒,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地反复默念数遍,再狠狠的白了那个把几只碗盘洗了一遍一遍又遍的死变态。
江杰云虽然此刻正站在洗理槽前,背对着她,又半低着头,并没有向安然的方向看过来,却好似背后长了眼晴,感受到了来自安然的那两缕极富穿透力的目光,不疼不痒且心情愉快地的轻笑了两声,“咦,奇怪,你说,我的后背为什么有点热呢?难道是你们家这里的暖气太充足了的缘故?”
他的嗓音还未到变声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那种清亮,笑声愉快而动听。
当然,这会儿被江杰云气得直翻白眼的安然是绝不会这么认为的。
安然索性干脆不搭理这个混蛋,她算是看出来了,对付这种以气人为乐的家伙,你越搭理他,越是被他气得冒烟,越是让他得意,你不搭他的话茬儿,他慢慢地也就无话可说了,虽然有时,她是真挺想朝着他的屁股踹上两三脚的!
于是,安然干脆热了一杯牛奶,拿了一把折叠椅,坐在一旁一边慢吞吞的啜饮着香浓温热的牛奶,一边自在地跷着脚欣赏着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扎着粉蓝色的绣花小围裙,戴着嫩蓝色的塑胶手套,站在她家狭小的厨房里,洁癖发作地将碗盘没完没了的洗个不停,如果手里能拎一根细细的皮鞭子,没事找茬儿地照着这家伙还挺挺翘的屁股抽上那么两下就更好了。
哼,拽什么拽?
任你伶牙俐齿,智计百出,且将来腰缠万贯,还不是得乖乖地给我当洗碗工?
什么事吧,就怕换个角度去思考。
反正安然觉得这么一想,刚才让江杰云那厮给气得倒涌而上的,堵在胸口里的那口恶气这会儿轻轻松松地的顺流而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和得意。
好吧,虽然这种想法颇为阿q了一点,但是好歹能消气不是?
要是真认真跟江杰云这个牙尖嘴利的家伙生起气来,气得连抽气带翻白眼,那才真是缺心眼的二傻子呢。
不过,江杰云以气人为乐,最近更是以看着安然这个平时脾气不错的人被他气得别别跳脚为乐趣的家伙,怎么会就这么甘心的放过她呢?
接过安然带着点小得意状地递过来的空牛奶杯,他直接而不客气的问道:“咱们晚上吃什么?”
于是安然又想翻白眼了。
您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吃货,这顿刚刚吃完,您就又想着下一顿啦?真是够努力上进,积极进取的了。
安然一别脑袋,撇撇嘴,“这会儿,少爷您不嫌弃我邋遢啦?”
江杰云此时终于洗完了他那一百零一遍的碗盘,一边用干净的毛巾将碗盘擦干,示意安然将碗盘收进碗橱,一边以一种格外“开恩”,也格外气人的语气说道,“唉,本来呢,我还是嫌弃的,但看在你这么热情客气的份上,我也只好马马虎虎的将就啦。”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叫不知廉耻,什么叫脸大不害臊?
安然觉得自己在江杰云同志的身上无时无刻的不见证着这一系列的成语和俗语的真谛。
摇摇头,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将江杰云的头发报复性的揉成一个颇具艺术气息的鸟窝,然后发现自己如果想完成这个构想,不得不努力地踮高脚尖,收回手,打量了一下,“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是吗?我没留意,大概是吧?”江杰云不以为意的摘下手上的塑胶手套,又解下身上的围裙,出于习惯性地将围裙折叠得整整齐齐,跟豆腐块有得比,然后才又将手套和围裙挂回墙上的晾架上。
安然踮起脚尖,以自己为标杆,用手再次认真地比量了一下,肯定的道:“确实是长高了,我说你每天的饭都吃到哪儿去了,原来都蹿个头了。”拍拍他的肩膀,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占着小便宜,“看来,还是我养得好啊!”
134,极大的丰富
江杰云听了,也毫不手软地将安然的头揉成了一团乱麻状,“哼哼哼,死丫头,占我便宜是吧?你养得好?那请问,今儿晚上,你准备喂我点儿什么东西吃啊?”
得,这只特大号的,还在成长中的饭桶心心念念地除了吃,看来是没别的了。
安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报仇血恨的机会,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抚平捋顺,一边斜着眼睨着江杰云,拉长了声音道,“想知道吧?想知道啊?”扬一扬自己的下巴,一脸的得意洋洋,学着江杰云之前的口气,反击回去,故意把声音放细了几分,语气轻飘飘,又抑扬顿挫的,跟唱歌似的,“哼哼哼,臭小子,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江杰云闻言似乎有些失望沮丧,双手一摊,叹了口气,“唉,既然是这样……”他一顿,原本有些下垂的眉眼又弯弯的扬起,露出一个坏笑,“那我就只有去问安叔安婶了,想必他们一定会乐于告诉我的。”
安然一呆,真是的,把老爸老妈给忘了,这家伙一问,他们还不是什么都说了吗?在这个家伙身上真是很难占到便宜。
江杰云填饱了肚子之后不久,安家一家三口也陆续的吃了点发糕,黏豆包之类的东西垫肚子。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天空里开始零零星星的飘起雪花来,雪下得不密,不急,雪花的个头却挺大,鹅毛似的,随着渐起的北风打着旋,慢慢悠悠的在空中悬浮飘荡着。
风雪并没有阻挡孩童们的热情,事实上,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来月的时候,就经常可以听到四处稀稀落落的鞭炮声。
到了今天这个正日子,小区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穿着颜色鲜亮的新衣服,戴着厚厚的毛线帽,手套,小脸蛋冻得红通通的,彼此追逐嬉戏,奔跑欢笑着,嘴边涌起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他们已经等不及天黑,各色的小烟花,小鞭便已被点燃,起起伏伏的四下响着,铺着一层薄薄新雪的地面上,洒满了鞭炮和烟花燃尽后的纸屑,红艳艳的,像是满地的红梅花瓣,带着一股春意,格外的醒眼喜气。
到这会儿,时间已经差不多,安然开始扎起围裙走进厨房开始料理准备起晚上的大餐。
本来,李彩凤是要进去帮忙的。
但江杰云自告奋勇,一定要在一旁帮忙。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哪有让客人动手帮忙的道理。
江杰云却再三表示,他非常喜欢这个美差,请千万不要因为客气而让他失去这个近距离接触美食的机会。
安然撇嘴,客气?这家伙会客气才怪,他这是馋瘾犯了好吗?
“爸,妈,你们也别跟他客气,他这一方面是想帮忙干活,一方面也是方便他偷嘴。”一边将另一条围裙交给江杰云,安然一边不客气的揭他的老底。
江杰云一手接过围裙,一手将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声音带了一点笑意,“喂,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把我的秘密就这么在叔儿和婶儿的面前说出来,让我多不好意思。”
说是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小,明显是故意在耍宝。可偏偏配上他那张俊秀斯文的长相,以及故意做出来的乖乖牌的气质,居然看起来似模似样,有一点可爱的腼腆,几分恰到好处的幽默,大大打动了安国庆和李彩凤,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行啦,行啦,别不好意思,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哪个的肚子不是跟无底洞似的,想吃什么吃什么,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咱家厨房的地方小,我们就不跟着搭手了,今儿晚的大餐就交给你们俩了。”
安然摇摇头,不得不感叹,这位仁兄的脸皮真是没救了,居然还敢装羞涩,最“可怕”的是,她那纯朴敦厚的老爸老妈居然还就很吃他这一套,天啊,今天可是大年夜,她还想好好的吃顿大餐呢,这家伙不是成心恶心人么?
因为有江杰云这个胃像宇宙空洞一样肉食动物在,安然准备的年夜饭可谓是极大的丰富,以各类肉类为主打,蔬菜凉盘等为辅助。
为了讨个好彩头,四喜丸子是必备的。肥瘦相间的猪肉馅,据说张大千最拿手的就是这道菜,秘诀就在这肉馅的肥瘦配比上,七分瘦三分肥,肉馅不要剁得太细,为的是让肉馅之间保留足够的空隙,包含汁液。
肉馅里加入姜汁、花椒水、料酒、香葱末、高汤去腥提味,安然还怕做出的丸子不够紧实,又加了两个鸡蛋清搅匀,这样一来,本来略显松散的肉馅便显得团实了很多。
团成四个肥肥墩墩的大个丸子,然后将油锅烧热,待到油温合适,就把这四个大丸子缓缓推入锅中去炸。
不需要炸熟,也不需要炸透。
丸子太大,如果想要完全炸透的话,外层表面就会焦糊不堪了,炸到外面金黄即可。
捞出来,控净油。
这四喜丸子烧制的另一个重点据说是在容器上,要用传统的砂锅,加入高汤,葱姜,酱油,糖色调成汤汁,再放进略炒过的胡萝丝,油菜等点缀颜色,细火,慢炖,焖熟,最后用水淀粉勾芡。
这道菜好吃就好吃在外焦里嫩,有油炸的焦香,偏又汤汁充足,软糯可口,肥瘦适中,非常的解馋,正是对付江杰云这种食肉动物的利器。
炸丸子这活是由江杰云完成的。
像这类直接接触沸油的活,江杰云他们三个一向是不让安然沾手的,只需要她在一般看着指挥即可。
有时想想,安然觉得这三个家伙,尤其是江杰云,虽然在学校里行为叛逆,性情乖张,可私下间对待她却颇有些绅士风度,这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真是十分难得的。
即使在油烟缭绕,烟火气十足的环境里,少年的脸依旧显得俊美出众,扎着围裙,动手利落而标准,神态带着一种充满自信的自得和悠然,仿佛无论是生活还是油锅里随着滚油上下翻滚的丸子,一切都尽在掌控,胸有成竹,几可入画。
当然,这入画的前提是别让该美色少年张嘴,一张嘴就全毁了。
“怎么就四个?个头也这么小,也不够吃啊我说。”
“放心吧,饿不着你!”安然瞪着那个养眼的吃货,语气几乎是恶狠狠的,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想想十几年后,那些报纸杂志上把这个家伙捧得跟点石成金外带玉树临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怎么就没人说一说这货是多么多么的贪吃嘴馋,好吃没够呢?
只可怜他的那些粉丝们,如果知道这厮的真面目只怕会大失所望,肝肠寸断吧?
过年的时候,出现频率最多的吉祥话之一便是“年年有余”,因此,除夕的家宴上鱼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大菜。
往年家里做的是简单的炖鱼,味道平常,又吃得有点腻了。今年安然掌勺,就想着做点新鲜的,于是决定做好看又好吃的松鼠鱼。
虽然做法相比于平常的炖鱼来说,显得复杂麻烦了点。
不过,过年嘛,自然是需要隆重一些,也要吃得可口可心,这时候不复杂什么时候复杂呢?
叫安然来说,这道松鼠鱼复杂就复杂在对鱼的处理上,很考验刀工。
说起安然的刀工来,让她切个土豆丝,黄瓜丝,酸菜丝什么的,这半年多以来倒是练得挺细的,看着已经很拿得出手,说得过去了。
可要说到收拾鸡鸭鱼肉来,她手上的功夫就很不够看了,倒不是她不认真,不下功夫,主要是手里的力道太小。
不过,现在有江杰云这个力工在,这种力气活自然是交给他,安然只要把切割下刀的要求交待一遍就可以了,江杰云在用刀方面还是相当有动手能力的。
松鼠鱼可以用黄鱼,桂鱼或是鲤鱼,安然这回用的是鲤鱼,主要是对北方来说,鲤鱼易得又新鲜。
姜成卓选鱼的首要标准就是个头得大。又肥又大的一条胖鲤鱼,鱼头砍下,鱼身去掉脊骨,切好花刀,放进淀粉里滚匀,同时还要注意将花刀的刀口张开。然后将鱼身和鱼头都缓缓送进烧到八成热的油锅里炸,一边炸一边往鱼头鱼身上淋油,使之均匀受热。
看着之前在鱼身上切成的花刀慢慢的,如同花瓣一般在滚油里翻卷挺立张开固定,也是件相当有趣又相当有成就感的事。
待到鱼身炸成了浅浅的金黄色,这道菜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多半。
下面的活江杰云可就干不了,换成安然上阵,葱,姜,蒜,爆锅,放豌豆,香菇,香菜快炒几下,再加入由蕃茄酱,糖醋,清汤,淀粉调成的汤汁,往鱼身上一淋,这道大菜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道菜很适合摆在节日的餐桌上,颜色看着就漂亮好看,味道又酸甜可口,香嫩酥香却不油腻。
135,甜蜜的爱情
不过,对于江杰云来说,这也是一道不便于偷嘴,却很是诱人犯罪的大菜,只可远观,不可入嘴,说来也是挺“残忍”的。
安然看得偷笑不已,吊了他一会儿的胃口,就从高压锅里捞了红焖的猪蹄出来,让他动手切了,正好可以一边切一边利用“职务之便”,偷嘴揩油。
猪蹄焖得烂熟,用刀轻轻一切便筋骨剥离,皮肉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劲道,随着江杰云手里的刀锋游走,厨房里都是猪蹄的浓香味道,安然也忍不住伸手捏了一块送进嘴里,嗯,好吃~说到除夕吃猪蹄,也算是本地的一种讲究和传统,“三十吃猪蹄,来年有奔头”,想一想,安然有时觉得中国人的传统也是挺囧囧有神的,这讲究是奔着吃什么补什么去的?人吃了猪脚,新年腿脚好,才能奔着目标奋勇前进?
第四道大菜是油焖大虾。
以姜成卓同学的那种采买标准,他买的那些个头极大的大虾做这道菜真是再合适没有了。去了虾线,放入葱姜,大火煸炒,再加一点料酒提香,添入高汤,白糖,精盐烧开,盖上盖子,转为小火,等待时间将汤汁一点一点的收入大虾之中。
总的来说,这是一道味道鲜香微甜,十分够劲的大菜,做法却并不复杂,把关键步骤打理清楚,就可以做得比较地道。
这是四道主菜,份量十足,相当的压场。
还要配上几道素菜。
香炸鲜蘑。
将鲜蘑撕得大小适中,沾上蛋清和淀粉调成的糊,放到油锅里炸得金黄酥香。
这是江杰云的活计,也是一道十分方便偷吃的菜。
安然见他吃得来劲,干脆就给他开了一罐可乐放在旁边。
他便一边炸,一边吃,不时的喝两口冰爽的可乐,相当的自得享受。
还有拔丝果品什锦。
这道菜的菜名却是安然随口胡起的。
所谓的什锦包括,苹果,香蕉,桔子,葡萄,山楂,奇异果,草莓,红枣,黑枣……手边常用,味道不错的水果和干果,还有山药,芋头和地瓜这些算不上水果的蔬菜。
切块的切块,切丁的切丁,都裹了干淀粉,下油锅炸成恰到好处的金黄色。
这一步并不难,所以依旧是由江杰云负责。
安然则负责第二步,也就是这道菜最关键的部分,熬糖。
加了少许油的糖浆要熬得恰到好处,过了则老,老了便苦。不到火候又嫩,嫩了不挂浆。
只有火候适宜,浓稠正好的时候,才能将已经炸好控油的材料放进去,让各种水果,干果和地瓜之类的材料均匀的挂上糖浆,最后再撒上一把香喷喷的芝麻就可以出锅盛盘了。
这是一道好吃又有趣的东北菜。
让安然说,这道菜其实跟糖葫芦差不多,裹了糖浆的外层甜脆香酥,里面的水果,地瓜则酸甜软糯,一甜一酸,一硬一软,充满对比的口感让人吃得放不下筷子。
说它有趣,则是菜名里的“拔丝”两个字。
这“拔丝”考的也是做菜人熬糖的功夫和火候,过老过嫩都拔不出丝,据说,拔丝苹果就是最早的三级厨师考试菜。其难度可见一般。
吃的时候,要准备一碗凉白开,挑起一筷子,拉出缕缕细细的糖丝,迅速的放入凉白开里浸一下,使裹在水果外面的糖浆遇冷,快速凝结,不会粘牙,变得甜脆易食,这个过程颇有趣味。
从前安然曾看过一篇小文,文里用各地的菜肴比喻当地人的爱情观念,有没有道理另论,但却颇有趣味。
文里说东北女人的爱情就像是拔丝苹果,看似性格爽快干脆,直白热烈,可实际上她的温柔细腻和深情厚意都藏在那丝丝缕缕的细节里,绵绵不绝,坚定不移,是一种另类的东方式的含蓄。
不过,这也导致了这道菜是一道必须马上食用的菜肴,否则时间久了,糖浆自然凝结,不仅裹在水果外面的糖浆变得坚硬,失去甜脆的口感,水果块与水果块之间的糖浆也都粘在了一起,成了一大坨硬邦邦的硬糖块,到那时可真是如热恋的情侣一般,“情比石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想仅仅靠筷子和牙齿分开它们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务,非得动用菜刀不可。
所以,安然准备把这道菜放在最后来做,先只让江杰云将材料过了油,放在一旁备用即可。
香菇油菜,木樨杮子,素炒芸豆,素炒西兰花……这几道菜每一道的量都不是很多,也就是为了荤素搭配,年夜饭的主要战将江杰云是个食肉动物,平时也就得了,这种时候,他对这些菜色想必是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所以也不必多作。
想要解腻,凉盘沙拉小菜之类的是少不了的。
把羊杂牛杂切丝切片切丁,再加上洋葱丝,胡萝卜丝,放入由酱油,醋,芝麻酱,辣椒油调成的酱汁拌匀,又煞口又下饭。
猪耳朵切成细丝,加入黄瓜丝,香菜末,放入自制的综合酱汁一调,又是一道十分受欢迎的凉拌菜,爽脆可口。
此外,大盘的五彩拉皮,小盘的皮蛋豆腐,水果沙拉,鸡丝黄瓜丝,呛拌三丝,芥末木耳丝,麻酱茄子……
专门给肉食动物准备的肉冻,酱牛肉,凉调肘花,手撕羊肉,盐水鸭块,麻辣凤爪……
菜色实在是多了点,有的只好做成拼盘。
好在,像是酱牛肉之类的早就事先做好,可以随吃随切,倒也称得上是方便快捷。
两人一边聊一边干,当然,这是说安然,江杰云重点则放在吃上。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再加上落雪,不过三点多钟,天色便擦了黑。原本缓和的雪势,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大了起来,雪花却小了一些,只是更密了。四处的鞭炮声也渐渐的稠密了起来,各家的灯火也递次的亮了起来,映着各家窗前的闪闪烁烁的彩灯,阳台上的红灯笼,大年夜正式开始了。
安国庆和李彩凤看着天色暗得差不多,也早早的将阳台上的两盏漂亮的红灯笼点了起来,把客厅里的折叠桌放好,将安然和江杰云打理出的凉盘和拌菜一样样的摆上桌子。
凉盘拌菜就位之后,小炒也流水一样的一一上桌,然后是几道大菜,最后是那道安然特意放在末尾的拔丝果品什锦,用她的话说就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家的生活和生意都可以像这道拔丝果品什锦一样香甜如意。
姜成卓和安然把饮料酒水准备得相当的齐全,什么可乐,雪碧,葡萄酒,白酒,啤酒……安然又现打了好几种新鲜的果汁,放在冰箱里冰了,无论是单独一种的喝,还是勾兑成综合果汁,都十分的爽口好喝。
安然有十几年后的记忆,对可乐和雪碧这两种饮料实在是称不上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而是在向反对她饮酒的李彩凤科普了葡萄酒的种种好处之后,得以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小杯葡萄酒的福利。
因为是过节,心情又好,李彩凤也开了一瓶啤酒助兴。
至于安国庆,开席之前,便小心在意的将那瓶茅台酒打了开来,瓶盖开启的一刹那,他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便是一脸陶醉的微笑。
李彩凤在旁看了,笑骂道:“真是个老酒鬼,瞧你的那点出息!”
安国庆一边往酒壶里倒一边吸着鼻子,频频摇头晃脑的赞叹着:“诶,诶,说了你也不懂,不信你自己过来闻闻,香不香?这味儿,嘿,果然是茅台国酒啊,就是跟老白干不一样。”
李彩凤故意跟他喝反调,“切,还不都是酒?”
安国庆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跟妻子斗嘴,只是笑眯眯的将酒倒进玻璃酒壶里,也舍不得多倒。
安国庆喝白酒,有个习惯,喜欢温了喝,不喜欢喝冷酒,据他说,温了的酒喝起来味道更香醇绵和,也有益于健康,不易上头。听说经常喝冷酒,经年累月下来,人的手都会发僵发抖。
过去老年间喝酒都有这种习惯,非烫不喝,冷酒伤身,尤其是在东北这种天气寒冷的地界儿,一到冬天落雪的晚上,坐在烧得热乎乎的炕头上,三五个知己好友,围坐在一起,就着一个热气腾腾酸菜羊肉锅子,温上两壶小酒,谈一谈天,说一说地,那简直是人生的最大享受。
只是这种慢条斯理,温情脉脉的生活节奏已经逐渐被现代社会迅速而匆忙的节奏所取代,现在的人们不再耐烦这种喝酒的方式,端上酒杯,菜都不大顾得上去吃,更何况让他们慢吞吞的去温酒细酌?有那功夫,早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
这会儿,安国庆便取了往日温酒的一只大个儿的搪瓷缸子,倒了温度正好的热水,将玻璃酒壶放了进去,然后便如同守财奴一般,一脸满足又小心的守在酒壶旁边,再也不肯动一下了,不时的便用手测试着酒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