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6,耻辱和痛苦
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他们开始明白,造成这些人失败的原因也许有很多,但根本的,让他们犯下那些愚不可及的错误的罪魁的名字是人们看来再普通不过,也再熟悉不过的“骄傲”。
永远不要骄傲自满,永远不要得意忘形,说起来很容易,真正做起来却很难很难。
就像他们此时一样,他们甚至在犯着骄傲自满,得意忘形的错误的时候,还在同时不断的警告着自己,不要骄傲,不要忘形,就像一个担心感冒的人已经在染上感冒病毒,却不自知。
所以,看过了太多前辈们惨痛的教训,当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就要踏上也许是通往悬崖的危险路程时,试问他们如果不后怕心惊。
幸好,这记警告来得如此之早,也幸好,他们还记得时刻警惕自省。
后怕很必要,越是后怕,所带来的记忆也必然越是深刻,这样的记忆有助于他们的时刻警惕。更有助于他们的自我反省。
自我反省当然更必要。
但反省不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是找到一个切实有效的办法,时刻让自己真的保持警惕,而不是一边想着警惕警惕,一边犯着不警惕的错误,就像人们在面对凶猛而来的流感病毒的时候,只想着“我不想得流感,在流感中死亡的人数比一场巨大的战争还要高,我不想成为在流感中死去的一个”,仅仅这样想是没用的,空有恐惧而无所作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就像是应对流感,必须要拿出有效的治疗手段和有效的流感疫苗。
前者可以让你在得上流感之后,虽然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患病过程,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事后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疗养和恢复期,也许终生都不会回复到未得病之前的健康状态,但起码在经过有效的治疗之后,不至于致命,可以重新成为一个拥有活力的健康人,甚至如果自身的生命力够强,又肯积极的配合治疗的话,完全可以回复到以前的水平,也许更好。
而作为奸商们来说,他们显然更喜欢后者,想来任何人也都一样,预防把治疗更加的重要,没有人喜欢得病,无论治疗得怎样成功,受到的病痛都曾经在躯体上造成过伤害,那些痛苦的记忆也不会因为成功的治疗和快速的痊愈而消失无踪,有如不曾存在过一样。
所以,他们要为自己研制出一种抗击病毒的疫苗,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前,就将自己有效的武装起来,随时随地保持一种健康的状态,同时在自己的身体里形成一套强大且有针对性的防护系统,让病毒无孔可入,无机可乘。不过,反过来说,高超的治疗手段也是要学习的,因为抗病毒的疫苗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的。
他们不想得病,更不想得那种要了命的病,所以,才更加的需要保有健康的体魄,在得了病之后,保证自己可以得到快速有效的治疗,将自己身体所受到的伤害尽可能的降到最低,受的伤害小了,痊愈的速度和希望也就越大。
有了病毒疫苗和治疗手段还不够,如果想一直一直健康下去,在得病又康复之后,依旧可以长命百岁,健康活泼的牙齿掉光,那么,很好的康复能力和疗养方法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是奸商,他们从不相信侥幸,他们的身后没有家族可以给他们提供庇护,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他们身后的家族甚至会在他们最虚弱无力的时候抛弃他们或是最严重的毁了他们,喝掉他们的血,吃掉他们的肉,将他们的骨头扔给野狗,榨干他们的所有剩余价值,却连一句抱歉都欠奉。
所以,他们不能失败,哪怕失败了,也要让自己迅速的康复,他们要学习一切自保的手段,包括面对“骄傲”这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又最为狡猾的敌人时,他们应该怎样做到一切能做到的。
不过,所有这些预防,治疗和康复的措施,办法等等,等等,找到它们,学习它们,利用它们,并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急躁同样是一个很大的敌人,他们要沉得住气,也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寻找它们,在寻找的同时也不断的磨练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个学习成长的过程。
江杰云和赵真旭是这样想,同为奸商的姜成卓当然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又没有他们在想清楚,想明白之后的豁然潇洒,他与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追求不一样。
虽然他们作为为奸商来说,在对待金钱的问题上有共同的利益,可以彼此理解,但是说到对待金钱的态度上,或者说是金钱对他们的意义,并不一样。
对于江杰云和姜成卓来说,金钱是一种财富的象证,是实现他们目的的一种工具,可以被利用,也可以被抛弃,随心所欲,通过它来获得自己需要的一切,但不被它所诱惑和控制,是他们一直所力求自己做到的。
然而对于姜成卓并不是,虽然金钱不是他的一切,但他在金钱当中可以找到自己的价值追求所在,它永远让他感觉亲切,它对他来说,永远不仅仅是工具那么简单,它具有更多的意义。
与金钱相连的,是砍价,说得更郑重一点是谈判,这是他的追求和乐趣,也是他的得意和骄傲。
意识到自己正在踏入一条危险的歧途固然让他感觉庆幸和后怕,让他必须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与兔子同学的幼稚的砍价中收回来,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所犯的错误进行反省和检查。同时,作为一个合格的奸商,必须要杜绝一些不必要的lang费,无论是金钱还是时间。
自控是一个成功的奸商所必需要具备的素质之一,从打他们第一次踏入这个圈子,一点一点靠着自己的聪敏和机灵学会在商海里浮沉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在随时随地的给自己进行着各种有利于前行的训练,自我控制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所以,尽管他感到非常的不甘心,他的情感在心底怒吼着,咆哮着,命令他用兔子们规则来打败兔子同学,对于一个酷爱砍价的家伙来说,只有这样做,最终取得的胜利才让他感到圆满和酣畅。
用自己熟知且擅长的规则将兔子同学打败对他这个砍价老手,且是老手中的好手来说,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可哪怕把兔子同学打得到惨败吐血,然后再踏上一万只脚,他也不会因此而觉得快活。
换了规则才能速战速决,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失败,更是一种耻辱和痛苦。
对于没有没皮的砍价高手来说,耻辱还不是让他最难受的,让他最感到难受的是,他所失去的乐趣——即用兔子的规则打败兔子,那将是怎样一种美妙的滋味,他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那种迷人味道,但是,在他想伸手品尝它们的时候,却不得不自己亲手推开它们。
这滋味,真是太他娘、的难受了!
所以,公鸡兄的情绪失控不是因为钱,或者说不全是因为钱。砍价本身所带来的快感对他来说也一样很重要。
现在快感没了,公鸡兄的憋闷可想而知。
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个对这位同学的本性不了解的,嘲笑了他两句之后,也就不再打击这个可怜的家伙了。
更何况,他们今天的主要活动可不是租车本身,而是游览,也当然是游览。
不过,他们今天游览的重头戏并不在白天,而在晚上。
他们需要留出大部分的精力和体力给晚上的活动,因此,白天的活动安排得就比较轻松,在时间上也比较宽松。
安然的计划是这样的,上午他们骑车或是步行去附近的一处龙王庙溜达一圈,然后回来吃饭并好好午睡一回,养足精神和体力,醒来后随时的在附近随意的逛一逛,这里很有当地特色的建筑也是很值得一看,安然的手上还有一份当初她和吴泽荣一起制作的这附近的特色建筑地图——他们这两只兔子对制作类似的地图很上瘾,每到一地都会在游览过程中顺便制作一份类似地图,在上面标注着那些当地有特色的老建筑,拍许多关于它们照片,如果可能的话,还会探寻和倾听属于它们的故事。
楚飞飞楚姑娘说,安然总是在说她是个信息收集癖患者,其实她也不比她强多少,也患有很强的收集癖,只是她收集的东西更多更杂,没有规律,想起来什么收集什么,互相之间不存在联系,基本是属于心血来潮型的,而她楚姑娘本人,与安然相比只不过更加的专一而已。
安然当时被楚姑娘说得哑然,巴嗒巴嗒嘴,她是挺想反驳来着,可再想想,又觉得楚飞飞说得好象也似乎不无道理,她实在是无从反驳得起来。
小周姑娘凑趣调侃她说,她那不是收集癖,她那是小老太太的性格本身决定的,看着好看的,花花绿绿的小布头就喜欢收到她的竹笸箩里,不管那些布头对她是否有用。
767,可怜又可笑
安然听到好友的这番总结之后,特别想说,你胡说,你胡扯,你造谣……
然而,可悲的是,不论她怎么想否认,她那不靠谱的理智却偏偏让她觉得……貌似,小周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哈……
不管怎么说,她和吴泽荣都对摄影和老建筑有一种不浅的迷恋,每到一地,哪怕他们本人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眼睛就可以在视野里搜索那些让他们感兴趣的目标了。
只不过,在做这些地图的时候,安然和吴泽荣的想法其实都挺单纯的。
安然只是想在地图上留下标注,以示自己曾经去过某地,在某处看过某座建筑,在他们回到家里,将照片洗出来之后,他们也会将这类专门拍摄建筑的照片编上号码,并在地图上注明照片的编号,所以,她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有一种类似于“本姑娘到此一游”的纪念心理,只不过,与那些直接刻在建筑物上的游客不同,这位蜗牛星居民十分注重自己的**,不喜欢将自己的小心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晒给陌生人看,而是喜欢标注在地图上,自己放在家里暗爽。
或者就像是小周姑娘说的,这个姓安的小老太太就是有收集小花布头的癖好,有照片,有地图,让她有一种把老建筑的美丽印在布头上,收集在笸箩里的满足感,舒服。
至于吴泽荣,他的理由大约比安然更加单纯,做为一个学院派的,成天与书本,相机以及老建筑物打交道的家伙来说,他更喜欢这种沉默的,长久的驻立的东西,它们的身上似乎与他有某种共通的性质,让他发自内心的对它们感到喜欢,所以他欣赏它们各个角度,各个时间段的面貌和姿态,拍摄它们,记录它们,在地图上标注它们,都是一种喜欢的表达方式而已。
而收集各个版本的地图,那又是吴书呆同学的另一项爱好,所以,当有机会制作一张属于他和好友的,充满个性色彩的地图,他当然是乐于动手的,学院派的书呆子在这种问题上从来都勤于动手。
所以,当他们那次来到津源的时候,入住了小旅店之后,体力稍稍得以回复,两个平时号称在好友中体力最废的摄影爱好者就抱着他们的宝贝相机,带着他们的全套家伙什儿——本地的十分详尽的地图一张,用来在地图上进行标注的各色彩笔,大大小小的各种用途的笔记本,与摄影相关的零碎东西,当然,臭美份子安小老太太出行各种吃吃喝喝,兼保养品都是必不可少的,原先没有男盆友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和她的摄影队友帮忙背着,现在有了男盆友,也就有了理直气壮可供任意差遣的免费好用又体贴的跟班一名,所有负重都成了江大跟班的责任。
这种制作老建筑地图的习惯说来还是从这两个摄影爱好者在学习摄影之初就不知不觉养成的,一开始只是针对锦岭本的老建筑,后来他们开始旅游的时候,吴泽荣每到一地就喜欢淘当地的各种版本的地图,而安小老太太则喜欢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这边记那儿的画他们所到之处的路线图,后来不知不觉就发展成制作当地的老建筑加旅游地图。
但本地的地图再详尽由于比例,以及他们获取渠道的关系,想进行两只学院派的兔子喜欢的那种特别细致的标注其实也都是不合用的。
所以,慢慢发展到后来,这两位玩起来特别认真的变态份子甚至开始着手学着尝试着自己制作这种具有十分鲜明的个人特色的私人地图。
虽说他们条件简陋,水平有限,无论是理论还是动手能力都需要极大提高,但是用于平时出门游览时看看,倒是一点都不耽误使用。
而且,安然还曾经将一份自制的地图,配着文稿投到某二线的旅游杂志上,很幸运的得到了刊登,那篇稿子不短,获得了一份价钱不错的稿费,这在这位伪文艺少女的投稿经历中也算是比较难得的了,受到了金钱激励的财迷,从此以后对收集布头和制作地图就更有瘾了。对于一个比较实际的功利份子,金钱神马的,真的是比什么都更能激发她的热情。
说起这个时节这个时间段来津源旅游,安然不是不遗憾的,在平时,非春节这样的重大节日的时候,津源很有一些并不热门,门庭冷落的景点可供细细游览,但由于现在旅游热还未正式到来,津源如今又是这样的面貌,本就冷清的景点大约还不等春节假期正式到来便早早的关门放假了,他们就算是去了,看到的也只能是铁将军把门而已,这让想把自己在津源所看到的一切好东西都献宝似的捧给老爹老妈的看的安然感到十分的郁闷。
不过,郁闷归郁闷,毕竟由于家里的生意,一年之中,老爸老妈也只有这个时间可以从生意里抽出身来,而且也由于他们的时间有限,家庭条件也比较有限,又不愿过于劳累,所以,能选择的旅行地点也只有锦岭周边这些旅游业还远未正式开发起来的小城。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时节让他们错过了许多其他季节,其他时段的好风景,好景点,但其实也可以收获许多其他时候所不常见的民风民情,只能算是各有得失,想在一次几天的旅行中看尽一个城市的风光,哪怕是再小的城市,其实也是不太可能的。
待到大家笑闹了一阵之后,时间也确实是不早了,哪怕是冬天的太阳也已经升起了老高,再不走,哪怕龙王庙距离这里不远,但想要好好的看一看,也需要不少时间,现在也必须出发了。
“外面冷不冷?”怕冷份子向老爸老妈,两位好友加过一位男盆友每个人都询问这个问题,态度真是再慎重没有了,不独在旅行之中,只要每年一进入十一月,东北的秋末冬初开始的时候,类似的对话和情景每天都上演一遍甚至几遍。
为了保险起见,当然是穿得越多越好,但怕冷份子同时又比较懒,本来就不是个特别好动的人,又把自己一层层的包裹成了一颗大棉球子,虽然不到四肢都打不了弯的程度,但活动起来也确定笨重得好象在冬眠中被惊醒的熊一样颇为不便。
如果一动不动的还好,坐着不动穿再多,也不会觉得有多热,但只要真正的动起来,就她那身厚重的,过于保暖的装备就没个不热的,汗流浃背是肯定的。
为了不让自己热得过于难受,脱减衣物是必须的,汗出得多了,等运动不再继续之后,又容易感觉冷,还要再把穿下去的衣服再穿回去,楚姑娘形容看她的穿脱增减衣物比看时装表演的模特感觉还频繁还麻烦还累。
麻烦啊,累啊,对一向不怕啰嗦的安小老太太来说从来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样频繁的增减衣服,有时候折腾不好还容易感冒,安小老太太不怕麻烦不怕累,但她真的不喜欢生病。
在家里在学校的时候还好,穿脱衣物神马的都很方便,只要在衣物的款式上用心选择一下,穿脱起来也就方便多了。但是外出,尤其是如今在旅途之中的时候,这就显得麻烦多了,就算不考虑感冒不感冒的问题,起码衣服脱下来,也等于给自己增加了一样或是几样负重不是?
可你要让她真的因此少穿一点,她可真的会冻的打哆嗦,而且哆嗦的特别明显,一点都不带掺假的,那副旧社会穷苦人饥寒交迫也似的德性,让人看着既可怜又可笑。
好在,今年她有了一名任劳任愿又体贴的跟班,跟班低下头,摸着她的脑袋瓜儿说,不用一个一个的问了,你自己去阳台上试试气温,然后想穿多少穿多少,如果穿多了想脱的话,我替你拿着不就得了。
其实,安然早就自己跑到阳台上试过了,这也是她每次出门前的必要过程,别人提供的温度感受毕竟是别人提供的,但个人的体质和感受不一样,所以,带给她的答案也不一样,想要知道具体的感受,不自己去亲自体验,大多数时候大家的答案也只能作为参考,只是从温暖的室内站在阳台上短暂的感受气温的冷暖很多时候也是作不得准的,所以,安大小姐在冬季的时候要出一回门,真是无比认真的体现了一只蜗牛的“惊人”效率。
不过,男盆友的善解“牛”意,还是很让蜗牛小姐感到十分的温暖和满意,如果他能不要用抚摸小动物的表情和手式去摸她的头,蜗牛小姐觉得她会更满意。
对于女盆友的小小抱怨,江杰云表示十分无辜,他小小声的跟他的女盆友咬耳朵,说安小然同学,您小人家必须要体谅我的为难。
蜗牛小姐用眼神质疑,少来,拿我当小狗摸,合着您老人家还为难了?忽悠人不是这么忽悠的啊,江大奸商!
768,老板公
江大奸商更加无辜的嘀咕着,其实吧,安小然,我特别想向你展现我的热情来着,我可不是想摸你的脑袋瓜儿来着,我是想摸你的小脸蛋和小手来着,可惜吧……
说着这位无时无刻都惦记着吃豆腐的饭桶星来客用滴溜溜,贼兮兮的眼神往两人周遭扫视了一圈,用他的目光来表示——亲爱的,无奈是电灯泡太多了啊,尤其是你老爸你老妈的存在,简直闪瞎我的狗眼了啊!
不用问,闪瞎狗眼神马的,这是安然同学对她家男盆友脉脉含情的小眼神的另类解读。
既然有男盆友给她当一只大个儿的,骆驼一样任劳任愿的跟班,怕冷份子也就不再磨蹭,这一次终于麻利痛快且无比熟练的把自己包裹起来,比较迅速的完成了从人到熊的进化变身。
终于打点整齐的六口人马出现在旅店大堂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片静悄悄的空寂,只有老板公一个人披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趴在接待台上打瞌睡。卷帘门几乎被全部拉了下来,只有留下一条不宽的,可容一个人爬进来或是一条狗从容通过的缝隙,想必老板娘和孩子也正在他们的房间里补眠。
老板公这个称呼很古怪,是安然私下里的对老板娘丈夫的称呼。
事实上,这家小旅店的实际经营者是老板娘,也许应该称之为老板,不过,也许由于习惯性思维的影响,或是他们最初不了解情况,所以,一直把这位女老板娘称之为老板娘——小郑同志说,见到女的就称老板娘,却不管她是不是事实上的经营者,这是一种思想上的重男轻女。
不过,因为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称呼了,到后来,再改口的话,倒也不习惯了,而且,奇怪的是似乎来店里的客人们似乎大都也是这样称呼的,大概小郑同志的说法也是不无道理。
而老板公,则是为了方便称呼老板娘的丈夫,让安然给叫起来的。
赵小胖同学头一回听说她在背后称呼的时候,直说这个称呼让他联想起武侠小说和古装剧里妓院的**来。
安然和公鸡兄一起朝他呵呵,说他真是yin者见yin。
这个叫法是不是安然自己的发明,她也叫不准,她觉得好象恍然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种说法,但显然好友们并不这么觉得,觉得这是她叫出来的另类的,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的叫法。
安然是这么解释的,她说,你们看,我们老师的丈夫,我们要叫师公,对吧?如果是男老师呢,他的妻子我们就要叫师娘或师母。南方那边管丈夫也叫老公,丈夫管妻子自然叫老婆,可见公与婆,娘,母都是相对应的,所以,老板娘的丈夫自然就可以称为老板公了吗?
就是,就是,小胖同学再度帮忙补充,没看妓院的老板娘都叫老鸨,她的丈夫都叫**吗?
安然呵呵,对这位同学的帮忙不予置评,反正她觉着吧,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起码是在称呼上的男女平等嘛,而且,她还特别强调,她真的好象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称呼。
小周姑娘嘘她,说她是在梦里看到的吧?
安然哑然,而后抿起嘴角,露出一个类似于苦笑的笑容,也许还真是在梦里的看到的——也许是在网上看到的,括糊上辈子的网上,前世的记忆如今想想,对她来说,还真是一场似真又似假的梦境,重生的时间越长,现在的时光就越真实,而前世的记忆就越像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
于是,在他们上一次停留在津源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背后称呼老板娘的丈夫为老板公这方便,简单,明了,而且特色鲜明的称呼。由于叫得顺口,有一次,小周姑娘失口在老板娘面前说漏了嘴,让老板娘听到了这个称呼,当时把老板娘笑得够呛,也许是那个称呼十分讨了老板娘的好,对了她的脾气和胃口,在此后他们停留的期间,本就开朗的老板娘一看到他们就总是一副笑合不拢嘴的模样。
安然恍惚记得听老板娘说过,老板公好象在政府部门任职,是那种最最底层的公务员,但确实是在编制之中。此时,公职人员的编制还不像十几年之后那样的受重视,所谓的国考也还没有让毕业生们不断为前赴后继。但安然记得听老板娘说,老板公这人没什么经济头脑,就喜欢公务员这种带了稍许单调,刻板,缺乏变化,但稳定的工作环境。
由于看过多年之后,人们对编制和稳定的追求,所以,安然是很能理解老板公的想法和选择的,所以,哪怕距离当初与老板娘的谈话时间已经很久,但当她再次看到伏案大睡的老板公的时候,她再次把这段记忆从脑海里翻了出来,还在江杰云他们上前叫醒老板公的间隙里,又细细琢磨了一番,话说,她这人就喜欢稳定,本人的性格也缺少变通,一点都不在乎所谓的枯燥,刻板,沉闷,那些东西反而让她有安全感和安定感……也许,公务员神马的,也可列为她将来的职业选择,关于这个选项,她回头必须仔细研究一下。
和安然一样喜欢安稳的老板公被江杰云他们弄醒,虽然打扰了他的补眠比较罪过,不过,这也是必须的,他们必须让老板一家知道他们外出,大约归来的时候,否则万一在过年期间有什么事要离开,偏偏还以为他们还留在店里,直接锁门走人,把他们关在店外可就糟了,他们可是只有旅店的电话,到时可没地儿找他们一家去。
虽说这种可能性不算很大,以老板娘的细心不见得如此鲁莽,但世事难料,既然能事前避免,就不要把所有的无端信任交付给无常的世事。
老板公大概昨晚也是一夜没睡,睡得倒是挺沉的,刚被江杰云他们弄醒的时候,被压出红痕的脸上有两秒钟是茫然的,揉了揉眼睛,这才真正的醒了过来,并在江杰云他们的要求下,记下他们三人的手机号,以免到时真有紧张情况好和他们及时联络。
加了一保险之后,他们才转到旅店后院,去取租来的那六辆自行车。
说起来那微薄的租金,再看看这六辆车,必须要说侄子同学对待自己的生意,起码这第一单还是十分有诚意的。就像江杰云他们说的那样,车子被擦洗得非常洁净,虽然这些车子新旧程度不一,但看着保养还都不错,为了照顾运动精神不那么发达的笨蛋,安然分的车子算是车况比较好的一辆,她有点新鲜的骑上去,车子骑起来,还是相当的轻巧的,感受不到一点滞涩。
一边骑着车子,安然一边觉得江杰云对那位兔子同学的评价,用“一根筋”来形容,其实她觉这三位奸商在对待某些问题上,也挺“一根筋”的,这样好的车况,这样少的租金,成不成也就一句话的事,到了这三个吃饱了撑的家伙身上就变得如此复杂,明显是长嘴说别人,却偏偏忘了检讨自己,真是乌鸦落在了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却看不到自己黑。
兔子小姐撇撇嘴,兔子有什么不好哒,我是兔子,我骄傲!
虽然时间已经正经不早了,但由于如今是全国性放假期间,东北的天气又冷,街上的行人似乎一下子就少了很多,虽然此时走亲访友的人们也都没闲着,大部分补眠的,也应该补得差不多了,有不少人都在忙着出行,可四周却偏偏显得相当空旷,就连精力最最旺盛的小破孩们,那鞭炮放得也不是很起劲,隔了好一阵才能偶尔听到一两声零落的鞭炮声。
熊小姐在出门前不断的询问大家外面到底冷不冷,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大家一致都回答她,不太冷。
虽然也看了天气预报,但大伙儿的这个“不太冷”的答案还是让这位惯好较真,某些方面又有些“一根筋”的兔子同学颇为苦恼,冷就是冷,不冷就是不冷,“不太冷”是怎么个冷法?“太冷”的标准是什么,“不太冷”又是怎么个温度。
这让这只名叫安然的兔子想起成龙父子的那个广告词,“还行怎么行?”“不太冷”也一样不成啊?这让人多为难,真是愁死人了。
李彩凤快被这个磨磨叽叽的小老太太烦死了,直接没好气的告诉她,你自个儿出去了不就知道了?
兔子同学委屈死了都快,人家没出去再问的嘛,如果出去了,还问你们干嘛呀?
现在这位同学出来,如果问她目前的气温情况,她的答案……呃,也是“不太冷”。
大家答案里所谓“太冷”的标准显然是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为标准的,而“不太冷”也就是接近于冰层将化未化的状态。
这是兔子同学自己的感觉。
对于刚刚走过严冬的人们,这样的冰层将化未化的气温就已经让人可以充分的感受到阳光的温旭了,阳光照在路边的积冰上,就连那些将化未化的冰面也给人一种似乎有些水润温柔,不再显得那么冷厉的错觉。
769,充满阳光
冰面和积雪反射着白亮亮的光,这让冬季本就显得清透的阳光更显得明亮了起来,偶尔在路上遇到的行人脸上似乎也都泛着光,这是一个亮崭崭的日子,让人觉得似乎只要侧耳仔细的听上一听,就可以听到春天越来越近的,轻悄而愉快的脚步声。
熊小姐凭着自己的经验穿得比别人稍稍多了一丁点,刚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冷,但骑上一会儿之后,这个温度就觉得适宜了。
看着这样的阳光,和阳光下因着节日缘故而显得格外敞亮的,带着十足的陌生感,也带着十足新鲜感的街道,人的心情也跟着开阔愉悦起来。
身上温暖的熊小姐开始哼起小曲儿来。
人的心理年龄老不老,排除个人口味的关系,有时在随口哼出的歌就可以看出来。
尽管某重生人士成天以装嫩为乐,披着一身嫩皮装得可谓是理直气壮,但从心境上来讲,她这个伪少女与那些真正风华正茂的少女是不一样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虽然也会跟着流行听一些正当红的歌曲,对一些歌也觉得挺好听。
但真正在无意间哼唱的歌曲,往往是一些老歌,甚至是一些很老很老的歌。
而在她真正的少女时代,其实这种现象是很少有的,那时的她在无意中哼起的,往往是一些真正的流行歌曲。
这种现象在上辈子重生前就已经有了,而在重生之后,也日渐严重。
这代表着怎样的一种意识,安然不是专业人士,对此自然是不得而知,当她开始留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也许,不管她想着怎样装嫩,而在她的潜意识里,最青春的年华仍不是现在,而是那些真正青葱但懵懂的时候,她怀念它们,所以,总是在哼歌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哼起那些附带着无数旧时回忆的老歌。
又也许,人的年纪一大,也就有惰性,不再急着去追赶流行,而是开始怀旧。如果仅仅是回忆自己青春年华,她不会连父母青春时代的老歌也哼得频繁,却对目前的流行歌曲很少哼起。
再也许,不是她的口味发生了改变,而是与年轻的一代有了明显的代沟。所谓的流行歌曲从来都是以年轻人为主要的传播对象,她的心已经老了,口味自然也老了,哪怕再不承认,也很难与真正的年轻人同步了。
当然,这种与流行产生代沟指的是她重生之前。
然而,她重生之后,与这个时代的流行也依旧存在着代沟。
所以,目前她口味可谓是十三不靠,不上不下,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前世重生之前的时代,而是带有着双重记忆的,流行对她真是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也没有意义,还很讨厌,这会让某个竭力遗忘自己心理年龄的装嫩爱好者记起自己那阿姨的年纪,想起她和男盆友的年龄差距,想起她老牛啃嫩草的这个让人苦逼到极点的悲摧事实,所以,她只是偶尔,在闲得没蛋也疼,又想装一装文艺少女的时候才想一想,只是想一想,然后就十分干脆利落的,将它们一脚踢进阴藏背后的犄角旮旯里。
可事实就是事实,就比如这会儿,她正在哼的那首歌老得几乎要掉了牙——《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也许这首歌的歌词带有太多的年代感,但因着曲调很悠扬轻快,一句“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就让人在晒着暖阳的时候,心里充满幸福感,所以,某心理年龄一大把的重生人士觉得,哼起来还满应景的。
说起来这曲歌流行的时候,安小然同学还是个小豆丁,那正是安国庆和李彩凤年华正好的时候,所以,听着安然哼起这首熟悉的旋律的时候,他们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嘴角,然后在不知不觉间也捡起了调子,小声的跟着哼起来,“并蒂的花儿竞相开放,比翼的鸟儿展翅飞翔,迎着那长征路上战斗的风雨,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对于他们那一代人来说,“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绝非一句空喊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理想和行动,安然有时在哼唱一起老歌的时候,几乎还可以想象那时的父母他们在唱着这些歌的时候,心里是激荡着怎样的豪情。
然而,那些豪情,那些青春,那些歌声都随着过去的岁月渐渐的淡去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只怕也只是怀念和淡淡的惆怅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与这些歌声联系在一起,也许不是那么青春和豪华,但足够温暖,足够幸福和明媚,就如同此时现在。
安家一家三口先后哼起来小曲,然后,江杰云他们三个捣乱份子加入进来,对于这三个家伙来说,唱歌很少用哼的——除非他们的嘴里忙不开,正吃着东西,那是没办法,否则他们从不哼歌,他们嚎歌。
他们倒不是五音不全,正经唱起来的时候,还都挺在调上的,但是安然在外面是不怎么喜欢和他们一起合唱的,原因是他们的嗓门太大,嚎得声音太响,嚎着嚎着就不走正路,拐上了邪路,各种油腔滑调的耍宝搞怪轮番上阵,而且脸皮巨厚,不,根本就没脸没皮,所以人家也根本不在乎丢人,想嚎就嚎,走在熙熙攘攘,人流如潮的大街,他们也敢扯着脖子嚎给人看,那回头率真是百分百。
安然当时真是恨不得以后跟他们一起上街的时候扛把铁锹,随时随地挖坑把自己埋起来,他们没脸没皮的不要脸,她的那张每天费了好大劲的精心呵护的脸皮可是还要好好的用上一辈子呢!
太丢人,真的,真是太丢人了,她觉得自己在跟一群二傻子同游。
跟二傻子同游并不是最让她感到郁闷和丢人的。
而是人们会想,二傻子的朋友当然也是二傻子,虽然她在这三个二傻子张嘴开嚎之后,她就立刻闭紧了嘴巴,想与他们划清界限,可那肯定,百分百没用。
龙王庙距离小旅店不算远,但也不算近——事实上,津源这种小城,目前一共也没有多大,到多年之后,由于港口的缘故,倒是扩展得真正不小,而现在,整个一个城走下来,也要不了太多的时间。
这会儿,当这三位爷再度开唱时候,安然再度后悔起来,她怎么就没让姜成卓这家伙准备一把工兵铲让她背着呢?
既然不能随时随地的刨个坑把自个儿给埋了,让他们闭嘴他们又跟没听到似的,那就只好装成不认识这三个丢人现眼的缺心眼了。
安然决定跟这三个没脸皮的划清界限,一边庆幸着幸亏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人不多,一边猛然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三个坏家伙偏不如她的意,她加的那点速度,在三个身强体壮的吃货眼里根本就算是距离,一边更加大声的嚎着一边轻松的追了上去。
熊小姐气忿忿的一面叫着,去去去,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们,边儿去边儿去,丢死人了,烦死人了,一面使劲捣腾着她因为穿厚重而打起弯来不那灵活的双腿,做着徒劳的挣扎。
他们这充满吵闹的一队前后四个人像安然所想的那样,立刻成了满大街瞩目的目标,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
完了,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她又在众人的瞩目中变成了傻帽了!
安然哭丧着一张自暴自弃的放弃了她的垂死挣扎。
江杰云耍杂技似的,一手扶把空出一只手来去拍安然的脑袋。
瞧瞧这厮这得意的劲头!看看他脸上那张狂的笑容!
安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不是车技高超吗?你不是敢一手扶把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高超到什么程度,小样儿的!
安然躲过这厮伸过来拍她脑袋的魔爪,同时故意将车子向他的车耍大龙似的撞了过去,一心想把这家伙撞出个跟头来。
可惜,她的这点小技量在江杰云的眼里根本就半点都不够看,这厮的身体条件好,反射神经也好,最主要的是足够了解他家女盆友的那点小心眼,在她刚刚动起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反正这位一根筋的兔子小姐干起坏事来,来来去去就那么点小套路,就跟程咬金的三板斧似的,一共就会几招,只要跟她来过几个回合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江杰云单手扶把,轻巧的躲过了安然的攻击,同时居然还没有耽误了他将手向安然的头上拍去,他大笑着,“熊小然同学,你这样很不好啊,啧啧,难道我摔了个大跟头,你就不心疼吗,嗯?”
你才是熊,你们三个家伙都是熊!
熊小然同学很气愤,但是她没功夫也没精力去反驳她的男盆友,她正忙得不得不了。
770,独特的龙王庙
想朝着男盆友使坏的熊小姐此时正手慌脚乱的一边去控制自己因为特意去撞江杰云,又在他避开之后而去平衡的车把,一边又忙着避开那个坏蛋拍过来的手掌,以她的能力,能把这两样在同一时间内做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分得出精力来与他斗嘴?
可惜的是,哪怕熊小姐已经很努力了,但不擅长就是不擅长,不仅头上被某个坏蛋轻轻拍了一把掌,把帽子给拍歪了,就连车把也扶得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出超小型车祸,还是刚刚从她头上落下去的那只捣蛋的手一把牢牢扶住,替她把车子稳稳固定,来了一个英雄救美,救美者朝她扬起洋洋自得的笑容,一口白牙反映着阳光,甭提多刺眼。
熊小姐恼羞成怒,用力的瞪了他一眼,心说,我不跟在大街上嚎歌的疯子一般计较,精神有问题已经够可怜的了!
他们在这打打闹闹的功夫,安国庆和李彩凤已经含着笑意从后面慢悠悠的骑着车赶了过来。
熊小姐顿时羞愧了,光顾着跟疯子胡闹了,把自家老爸老妈给甩在后面了,他们身上连地图都木有带,真要走散了,虽然可以电话联络,但那也是麻烦不是?下次出发前,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还是人手一份地图的好,当然,自己也要记住,千万不能再干这种二缺事了。
龙王庙距离位于海边的旅店既不算近,也不能算是很远,毕竟就津源本身的城市规模来说,一共也没有多大,与那些一线二线的大城市远不能比,待到多年之后,新港建成,这个城市才进行入疯狂扩建期,现在此时,它除了背靠着大海,民风民情有所不同之外,在城市环境条件的其他方面,与锦岭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由于安然跟着江杰云那三个缺心眼的发了一回疯,狂飙了一把自行车,所以,等于狠赶了一会儿的路程,接下来,没骑上多大一会儿,也就到了津源本地最大的庙宇,龙王庙。
安国庆和李彩凤看到这座龙王庙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的,他们虽然看过安然拍的关于这座龙王庙的一部分照片,安然的照片只是针对庙宇的部分特色建筑,单只通过那些零零碎碎的剪影很难估量出这座庙宇的全貌。
此时拐入龙王庙所在的那条小街的时候,遥遥一眼,安国庆和李彩凤不由得意外的感叹,这庙可真不小啊!
虽然他们一早就听安然提过这里的海神庙不小,但他们以为再大也就和锦岭现存或是重建的一些庙宇差不多,但事实证明,显然是差了很多。
安然喜欢看到父母惊讶和意外,有惊讶和意外,才有惊喜和意外之喜啊,笑嘻嘻的来了一句,“信仰的力量嘛。”
安然这句“信仰的力量”还真不是随口胡说的评价,平原内陆人显然是不能充分理解海边人家对信仰的虔诚和依赖的。海上讨生活不仅辛苦,而且充满未知和风险,大海既丰饶,又莫幻莫测,它给了人们意想不到的财富,同时也给了他们意想不到的灾祸。前一刻还风平lang静,下一刻就是怒lang滔天,舟毁人亡,无数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们葬身鱼腹,埋骨深夜,对未知的命运和莫测的自然的畏惧让人们很多时候,不得不寻求信仰的安慰,也让信仰的力量格外的强烈,甚至远超过世俗的力量。
眼前的龙王庙也算是一种证明。
龙王庙是津源除了大海之外,另一个十分有名的旅游景点,现在还仅仅是在本地著名,在旅游业正式兴起的时候,它的名声在全国也可以排得上号,因为这座龙王庙不仅在规模大,而且兴建的时间也早,后来被列为全国性文保单位,成为津源渔家文化的代表性符号。
似乎海边的渔家文化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虽然都靠着海边,都因着民风民情不同,信仰也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因为靠着捉摸不定的大海,人们的信仰也不得不变得格外的强烈,甚至不可动摇。
安然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虽然时节不同,但旅游路线与这次基本没有太大的区别,第一站当然是大海,第二站也是龙王庙。
安然对这座庙也算是闻名已久,由于现在的龙王庙还只是在津源本地享有盛名,但在安然重生之时,它已不仅仅是因着建筑本身的历史和文化价值而被人所熟知,在百姓的生活里,它更因其灵验而香火大盛,它一跃而已成为省内的著名旅游景点。著名到已经成为津源旅游的一张名片,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排在了大海之前,省内的大大小小的旅行社甚至专门为它开辟专线,以供一些虔诚的香客们前来朝拜——至于龙王爷将管辖权从海上扩展到了陆地,抢了其他神仙的饭碗的非良性竞争问题,就不归旅行社和香客们管了,那是他老人家与他的同事们自行协调的事了。
不仅旅行社为这位龙王爷开了专线,一些客运公司也打起了龙王先生的主意,由于面对的是省内的信众们,所以,从大部分省内城市到达津源都属于短途,不用特意参加旅行团,只要买上一张旅游巴士的票,从本市直达津源龙王庙,既省钱节约又方便快捷。
这条龙王庙的巴士专线也很受欢迎,巴士公司的生意经念得极好,到处都能看到代售点,最让安然觉得有意思的是,巴士公司那不拘一格的经营理念,他们的代售点也十分具有个性,安然在一些正规的出售火车票,飞机票的地方看到他们的代售招贴——龙王爷端坐在神龛上披红挂绿的照片,所谓的披红挂绿,应该是在龙王爷诞辰时的寿星装。
火车票,飞机票代购处的招贴还是比较正规的,毕竟也算是专业对口,让人觉得无语的是,安然不仅在报刊亭看到过,什么寿材行,酿名斋,工艺品店,街边的杂七杂八的小服装店,裁缝店……就连菜市场卖干豆腐的大妈的摊床上也摆着这位龙王爷的生日照,上书几个大字“王龙庙巴士专线”,下面还有票价,发车日期等等的具体信息,弄得安然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实在对这位津源的龙王爷陌生不起来,或者应该说,他老人家对她来说,真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安然突然猛的一扭头——由于扭得太突然,太使力,差点没把她的细脖子扭到,将目光投到身边正向安国庆和李彩凤白话龙王庙云云的三个奸商,她记得这三位爷据江湖传说好象也经营巴士公司来着。
安然的头上缓慢的滑下一颗硕大的汗珠,老天爷,别告诉她,那种在卖干豆腐摊上请大妈代卖旅游巴士专线票的奇葩事是他们三位爷干出来的吧?
虽然情感上,她是强烈的希望自己搞错了。但是理智却在告诉她,三个能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嚎歌的疯子,真是没有什么蛋疼事是他们三个家伙干不出来的。
公鸡兄的口头禅之一就是“只要能赚钱,要脸干嘛?”赵小胖在这种时候,绝对是站在他的好兄弟的旁边,坚定的保持同一阵线,“就是,就是,要脸干嘛?能吃吗?”
安然想到此处,默默扭头,毅力绝然的将自己的视线用力自这三个充满想象力的奸商身上扯回来,告诉自己,在这种充满阳光的美好上午时光里,想这种遥远的二事才是真的破坏气氛和心情的二缺,她还是想想眼前的龙王庙吧。
由于这种半人为的炒作,龙王庙里的龙王爷起码在他们省内是彻底的红了,红到安然在转世重生之后,在计划津源的旅行时,还不忘第一时候想到这位亲切得生活中随时可以见到他的“倩影”龙王爷,想着哪怕大海少看两眼,也要好好的去瞻仰瞻仰,亲眼看一看他老人家的姿容。
因此,在上次旅行之前,上辈子对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龙王庙的旅游巴士招贴无动于衷,没有半点兴趣,觉得有那个钱那个时间还不如吃上一顿好料,再刷一刷网页,追一追网文更有兴趣的安然与吴泽荣在图书馆里好好的了解了一下这座龙王庙的历史和趣闻。
了解的结果正合了某综艺类栏目当年的招牌宣传语,“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这座看起来正儿八经的龙王庙在民间百姓们那富于想象力的信仰的力量和历史那双惯会涂脂抹粉的神奇双手的打扮下变得有些风格独特,独特到安然觉得其实,它的旅行巴士专线在干豆腐摊上被贩卖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有一种鱼子酱配臭豆腐的别样和谐。
首先从建筑风格上来说,这座龙王庙走的就是多年之后十分流行的混搭风。
它之所以后来成了国家级的文保单位也在于此,一是够混搭,一是历史够长。
771,五花八门
这座龙王庙的历史长到说不清楚它具体的建造历史,有确切历史记录的,最早年代是北宋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座龙王庙,香火很盛,信众颇广。具体的规模不详。
此后,这座龙王庙也是历经了无数的沧桑变化,改朝换代,兵祸,火灾,洪水,台风……无数次的毁损,又无数次的重建。
有趣的是,不像是一样历史上有名的名楼古刹,在经历很多重大事故的时候,都是全盘皆毁,而这座龙王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龙王保护,无论它经历了什么样的灾难,总会有一部分完好的保存下来,一路留存到了今天,呈现在了人们面前。
在民间的传说中,这自然是龙王的功绩,于是香火是一代盛似是一代。
几乎每一朝每一代,这座龙王庙总有大量的信徒乐于掏银子为它重建,改建,扩建,而每一朝每一代的人们都有自己的审美观、建筑风格以及在信仰上的坚持,于是,这座龙王庙不仅在规模上日益扩大,而且在建筑风格上也是五花八门,你几乎可以在它一个个殿堂门廊里找到北宋之后各个朝代的建筑印迹,真正的古建筑行家甚至还能说哪些建筑是哪个朝代中哪个时代的建筑风格的哪种代表性流派。
各个时代的建筑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堆叠共存在一起,简直就像各色萝卜在开趴蹄,研究古建筑的学者和专家们对这个大趴蹄十分着迷,他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他们需要的一切。
不过,对于平常百姓,如安然这样的外行们来说,也只能对着旅游手册看热闹的份儿,如果不对照着图解来游览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几乎看不出这些趴蹄的参与者们彼此之间有什么不同,又来自哪怕个朝代的的哪个时代,到底是老谁家的小谁。只知道这些都是古代建筑,如此而已。
除了这座庙宇在建筑上走的是混搭风之外,供奉的神仙也真的可以看出中国人在信仰上兼收兼蓄的包容,也很混搭。
除了龙王爷本人之外,他的信众们在历朝历代又为了请来了众多的房客和邻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请不到的。
由于龙王的形象在中国历史上演化的久远和复杂,致使在道教和佛教中都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身影和传说,所以,到了民间百姓的手里,他老人家的工作关系在一些地方就没个定论了。
于是,你说他跟太上老君嘛,自然是熟的,在中国古代,他们一直是老同事来着。你说他跟佛祖嘛,自然也是熟的,在佛教的典籍也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工作业绩。所以,人们为他请来的趴蹄来宾中这来路可就杂了。
有道教的太上老君,也有佛教的数位罗汉。
除了这两个系统中的老同事之外,当地百姓怕龙王爷嫌弃趴蹄的来宾中只有老朋友太单调,不够热闹,于是他们又为他请来了一些新朋友。
包括本地明朝的一位为百姓们做出重要贡献的知府大人,在死后,当地的人们感念他的恩德,为他在龙王庙旁建立了一座城隍庙,后来城隍庙毁于一场大火,也不知道为省事,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后来在龙王庙的又一次扩建时,干脆就把这位百姓们投票民选出来的城隍爷也给请进了龙王庙,成了龙王爷众多房客中的一位。
与城隍爷类似的,还有一位烈妇,以及一户捐建人的老祖宗。
这些非常具体的变迁和八卦在一些比较粗乏的旅游手册上是看不到的,就连龙王庙的内部游览指示牌上也没有过多的说明,这些五花八门的神仙们只是沉默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和信众,对于自己的来历不置一词。
安然此时之所以给安国庆和李彩凤讲得头头是道,听得他们连连失笑,也是因为上一次他们来津源旅游时,小书呆吴泽荣从当地的旧书摊上淘到的一本小册子里读来的。
那是一本几年前,由津源本地的文化部门发起的一项活动,本着弘扬本地传统文化的精神,集中了本地的一些文化工作者专门对龙王庙的历史进行了一次细致的论述与考察,将最后的结果编辑成册,刊印发行。然而,看得出,当初的文化部门在发行的时候,信心并不足,发印量本身就很少,而且看样子更倾向于内部消化。
其实从小册子本身的内容来看,这项工作搞得还是挺不错的,可惜,没有更好的后续规划。
显然,知道这项工作的人并不多,就像是自己作给自己看的工作一样,并没有将成果传播开来。应该了解这项工作成绩的被传播者对此一无所知,而传播者也在做完未看到成效后,撂开手去,不再上心。致使津源本地书店里见不到这本小册子,市区的图书馆里也没有收藏——小吴同学每到一地,如果时间和条件允许,他是必然要参考一番本地大小图书馆,没有图书馆,文化馆他也能将就。就连最该摆放这本册子的龙王庙内部半册不见,在他们向龙王庙内部的工作人员询问是否有更详细的资料介绍时,这本小册子也不在工作人员给出的答案之中,最终,好好的一本册子只能沦落到旧书摊上无人问津,看吴泽荣当初淘到这本书,旧书摊老板脸上“可算是把这破烂玩意处理出去了”的表情来看,还真的属于滞销货,只可惜了那些详实的内容。
公鸡兄当初听了安然和吴泽荣的感叹后,气得直拍大腿,大吧文化部门的负责人,怎么这么没有经济头脑!这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多好的机会也能白白lang费掉,只要好好的规划宣传一番,这能创造出多好的效益,多好的商机就这么被稀里糊涂的糟蹋了!
公鸡兄的话虽说是不无道理,但这位老兄的标准嘛,呵呵,一向是有那么点三观不正。
不管怎么说,虽然此时人们对旅游业的重视度还远远未到十几年后的程度,但人们自发的信仰和口碑的力量也是无穷的,这一点从龙王庙周遭哪怕此时正是春节,百业休息的时候,这里的商业活动依旧火爆非常便可见一斑,或者应该说是更加火爆才对。
本地人有过年过节来龙王庙祈祷烧香许愿还愿,以求福寿安康家宅平安百病全消的传统。
这番话是存车点的老板操着津源口音浓重的当地话说给安然他们听的。
“我操,这龙王爷的业务范围可真广泛的啊?”公鸡兄小声感叹着——这位也知道信仰是需要敬重,不敢大声嚷嚷,怕人家看车的大爷操家伙揍他,这种嘴欠的奸商其实是揍了也活该。
商业都是因需求而生。
龙王庙附近有几多,卖香烛的铺子多,寿材铺子多,龙王像佛像等各种材质的雕像铺子多,还有起课算命的小摊子也是竞争激烈,各式仙风道骨,长须飘飘,戴着墨镜的盲人,神神秘秘的中老年妇女各类江湖术士集中扎堆,再有,看车的摊点也有不少。
这是紧紧围绕着龙王庙的主题而聚集在一起的生意,还有另外一些附着这些生意的生意,比如卖吃的,卖喝的,卖各色旅游用品,日常品,旧书摊,旧货摊,古董铺……
还有来来往往,成群结队全家出动的烧香还愿祈福的当地人,把这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小街给挤了个几乎水泄不通。
安然这一群人挤在人流里,李彩凤生怕一家人走散了,要求大家必须手拉着手,人为的把自家人拴成一串粽子,以免真的被人流挤散了,到时找不到大部队,大部队又找到掉队的,两头找,两头捉急。
“唉呀,我的天,这人也忒多了。”由于身材的关系走在这种场合中格外的吃力费劲的赵小胖,这种时候,只能请别人在前面开路,自己缀在后头当垫底,他拉了拉安国庆的手,“叔啊,停一停,我的鞋让人给踩掉了都。”
由于人多声杂,为了让听话的人听得真切,说起话来,必须提高嗓门,再加上这位同学的嗓门子一向不小,豁亮亮的这一声“我的鞋让人给踩掉了都”的宣言跟广播似的,别说牵着他的安国庆听着了,就连排在前头当开路先锋的姜成卓和江杰云也都听到了。
公鸡兄对这位好兄弟被人踩掉了鞋的行为只有一个评价,“笨蛋吧你就!”
这位仁兄的嗓门子同样也不小。
赵小胖可以任由他的安妹妹笑眯眯的挤兑,可以任他的其他好友们集体埋汰他,唯独不能忍这只死公鸡居然敢蔑视他,也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已经开始被他们这对大嗓门的声音所吸引,直接就嚷嚷了回去,“你个死公鸡,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我笨吗?那是人多好不好?你听不懂人话啊你!”
772,先购物
公鸡兄自然也不甘心示弱,也顾不上开道了,脖子一扯立刻也要吼回去。
正当这二位幼稚的大儿童准备一个站在排头一个站在排尾中间隔着江杰云,安然和安国庆夫妻四个人,当街玩掐架的时候,旁边一个中年大妈笑了出来,说,“胖小伙儿这就嫌人多啦,现在算什么呀?白天的时候人都搁家里睡觉的睡觉,养精神的养精神,你看看到了晚上的时候,人才叫一个多呢。”
“晚上就在这条街上?”李彩凤也在旁边搭着话问,她打着量这条此时人流如织的街道,颇有些怀疑这样的宽度能容纳多少人。
中年女人笑了起来,“所以那才叫挤呢。诶,我说你们是外地人吧?”
大家由李彩凤代表点头应是,还没等他们找个借口应付这位爱说话的中年女人,这女人就已经痛快的帮他们找了个最合理的借口,“是来走亲戚的吧?”
李彩凤再点头。
女人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随口一问,重点还是在晚上的活动上,“我们管这个叫挤百病,挤一挤,百病全消,不过,家里有孩子的可得看好了,否则这要是丢了,想找着可就难了。”
她的这话说完,已经因为她的插话而暂时偃旗息鼓的公鸡兄和赵小胖又因着这话开始了新一轮的斗嘴。
公鸡兄肚子里的话来的可快,“唉呀,安婶儿,咱们晚上找条绳吧,把大伙拴一拴,尤其是死胖子,必须得找根结实点的绳子好好的捆上,否则就他那坨儿,一般的绳都禁不住他,万一他傻了巴叽的丢了找不着家,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哭哭泣泣的可怎么整哦!”
赵小胖哪受得了这个,立刻跳脚骂了回去,“拴我?啊呸!我看最应该让婶儿把你拴起来,你个死瘟鸡!就你那瘦得跟猴似的,到时候还不得让人给挤成相片儿?哈,到时挤得哭爹喊娘的肯定是你!”
接下来,也不管人家中年女人在旁边笑得直上不来气,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就一人扯着安国庆一人扯着李彩凤的叫着,“叔,拴他!”“婶儿,别听他的,拴他,拴他!”
……
这几年下来,安国庆和李彩凤对付这两个缺心眼的破孩子已经非常之有经验,拍拍这俩货的脑袋瓜儿,哄小朋友似的,“不吵了啊,咱不吵了。”说着,还从兜里翻出昨晚打扑克时随手无意间塞进去的两块水果糖,一个个子老高的“小朋友”发一块,正好用来把嘴巴堵上,然后不偏不倚的道,“都拴上,都拴上,咱们都拴上,啊。”
丢人,太丢人,太太太丢人了!
由于没有随时随地携带工兵铲,又由于就有了工兵铲就凭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力道也不可能在大马路上迅速的刨出个坑来,无法掩埋自己的安然只能无脸见人的把自己的脑袋埋在男盆友的后背上,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求得片刻的心理安慰。
对于女盆友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主动(?)地投怀送抱的做出亲密举动让江杰云同学很受用,一手还握着女盆友的小手——实际上是“熊掌”,狗熊小姐怕冷,出行必须佩戴手闷子,另一只手向身后伸去,环住狗熊小姐的“细”腰——穿了那么厚的外套,说死也细不起来,对面前的人来人往,对耳边的吵吵嚷嚷,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顾自的微翘了嘴角,傻乐。
总而言之,安然想想,他们这一队组合,真是各种丢人现眼二缺傻帽。然后,想着想着,龙王庙也先不进了,必须要先购物。
“不先进去逛,这么急着急着的,你要买啥啊?”李彩凤对女儿的急切很不能理解。
受到刚刚安国庆给两个缺心眼的家伙发糖一事启发的安然气哼哼的一指充分娱乐了一圈大众,这会儿正老老实实的含着糖块的两个宝货回答道,“得先把这俩话唠的嘴堵上,给他们找点事干,省得没事让人看笑话!”
这话说得够不客气了吧?
也就他们这种关系,换个关系远着点的,只怕听得都快生气了。
可惜,他们实在是太熟了,熟到安国庆和李彩凤就像养了个四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一样。
只听得那两只最吵最闹,刚刚还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兔子听了安然这话不仅不生气,反而一脸快活的,特别齐心的异口同声的喊道,“安妹妹,你最英明了!”
安然木着一脸,按了按自己青筋跳舞的额角,心如死灰的叹了口气,“谢谢夸奖哈。”
事实证明,与两只不在乎任意场合,也要吵个痛快的丢脸吃货同行,根本用不着随着背着工兵铲那种高端的玩意,直接买点吃的,喝的,让他们的嘴忙起来就成了。
吃着东西的吃货果然是世界上最安静最可爱的吃货。
安然一边就着香辣烤鱼喝着热豆奶一边想,食物果然最伟大,简直可以拯救世界,阿门。
由于一行六人,吃货的数量占了一半——安然坚决拒绝将“吃货”这种既不文艺也不优雅的称号戴到自己的脑袋瓜上,虽然这会儿,她的嘴巴也没闲着,所以,导致人人的手上都拿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人人的嘴巴都没闲着。
就这么吃着喝着,他们终于再度向他们的目标方向前进。
其实还未到龙王庙前,只在他们转入这条小街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打鼻子的香火味。而他们在这街上又吵嘴又是被人看笑话又是买吃又是买喝的耽搁了一会儿之后,却已经闻不到各个品种的香烛杂夹在一起的混合味道了,这大概就是“久在芝兰之室”的缘故,这会儿只怕他们的身上也都透着满满的香火味。
龙王庙里此时还是有出家的僧人的,只是现代的僧人似乎也很有些出世入世的态度,本来李彩凤和安国庆还想着是不是他们这拿满手拿着一下子又荤又腥的吃喝应该吃完喝完再进庙门,虽然他们是不信这个,但起码也得对人家住在庙里的僧人们尊重一点,结果转头就见身边的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都不讲究这些,就连一些披着僧衣的僧人也都是一副视而不见,稀松平常,泰然处之,半点没有信仰受到冒犯的表情,反而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笑着向他们合什颔首,弄得这又是吃又是喝,嘴也忙手也脚的一家六口一阵手忙脚乱,想跟人家师傅问个好吧,奈何嘴里都塞着东西,想学师傅合个什吧,手里又都是东西,还是人家大师,每一年每一天都见惯了南来北往的香客信众,绝对的见多识广,见怪不怪的笑着走开了,这才让这一家子歇了忙活。
既然师傅们都不在乎的宽恕这群没啥信仰,只为瞧热闹的游客了,安然他们也就入乡随俗的拿着满手的东西吃着喝着的开始了他们的龙王庙之旅。
首先自发的当起了导游的安然提示老爸老妈去看龙王殿前的那块匾额。
黑漆的匾额古朴庄重,上书着“泽润苍生”四个大字。
至于那字迹到底如何的漂亮好看,外行人们表示,那肯定是好的啊,不好能挂这儿吗?
安然解释说,这是明末的一位著名书法家的笔迹。
说起这块匾也是历经风雨,经历了清中期的大火,民国的兵祸,以及解放后的文革,几度险险毁损,几度又大难不毁,尤其是文革的那一次,红卫兵都已经冲进了庙里,龙王像都被砸了个稀巴烂,龙王爷也怕红小将,也是自身难保,更甭提这大殿的匾额了,结果这块就莫名其妙的丢了,没人知道它的去向。
后来,改革开放,人们的信仰再度得到充分的尊重,龙王庙重建,一位老渔民把自己的床板拆了献了出来,正是这块文物级的匾额,“泽润苍生”的四个大字再度可以重见天日,悬挂在这座大殿之上,迎接着四方来客。
安国庆和李彩凤听得惊叹,一起站在那里仰着头,带了点敬畏的观看着那块匾额,他们是不懂书法,不过,他们尊敬这个。
虽然已经看过,但安然他们也仰着头,也带了些敬畏的一同望着,不仅仅因为书法,更因为在它的身上所经历的那些沧海桑田,无数变化。
公鸡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这可值好多钱啊!”
被安然和赵小胖联手敲头,“别提钱,看到这样的文物,你就能想到钱,多俗啊同志!”
“就是,就是,你个庸俗的,永远脱离不了高级趣味的,没有追求的混蛋。”
“切,你们才庸俗,你们才没有追求,永远也脱离不了高级趣味,要知道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最曼妙,最……”
公鸡兄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闭上眼睛,满脸陶醉,不知道为什么还抽动着鼻子,简直像饕餮客站在名闻天下的食铺之前那种闻香而醉,问题是此时空气里,只有香烛的味道,而且他说的也是钱,而不是食物。
773,没人样
不过,也对于这只饭桶星的铁公鸡来说,别人闻到的也许是香烛味,落到他的鼻子里闻到的就是钱味了也说不定。
吃货兼铁公鸡的嗅觉系统也许与正常人都生得不一样。
“喂,喂,你们太不团结,怎么可以抛下我!”
可惜,其他的嗅觉系统比较正常,实在无法领会到他的那份陶醉和乐趣,于是,当公鸡兄终于在他的美妙梦境和长篇大论的“钱经”中醒来时,其他五个人已经把他丢在身后,径自向前走去了。
龙王殿作为龙王庙的主体建筑在经过历朝历代的整修和扩建之后面积和规模一再扩大,使得现在呈现在人们眼前的龙王殿看起来高大广阔,很有恢宏之势。
正上首供奉的就是龙王爷,一身华服,人身兽首,头上还支楞两只犄角,用赵小胖的话说,就是一脸的妖怪相,完全没长人模样。龙王爷的两旁是分列着四位同样身着华服的女人,据称这是龙王爷的嫔妃。
听了安然的介绍,哪怕安国庆和李彩凤都有点无语……这想的,可真够周到的哈,连老婆都为龙王爷想到了,还一配就是四位。
要不人家赵小胖怎么看得如此羡慕不已呢,“唉,还是龙王爷的级别高啊,一娶就是四个,都不带怕犯重婚罪的。果然‘龙马精神’啊。”
龙王爷和四位妃子下首还坐着两位龙女,在他们的身后,又有几位侍女或捧着花瓶,或执着仪仗。
塑像都很高大精美,除了龙王爷他老人家由于物种的关系,没混上人样儿来,他的几位老婆和侍女们长得都挺漂亮,而且还富于传统审美。
对于传统审美,赵小胖的解释为,“就是长得长眉细眼儿的大脸盘大屁股,一看就好生养。”
听听,多专业,跟专业的接生婆似的。
只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站在人家龙王爷的地盘上议论人家老婆侍女好生养真的好吗?
赵真旭同学认为这没什么,“操,我这是羡慕他好吗?换了我,我得老骄傲了!”
他还挺激动。
安然对这位老兄只能斜眼以对,你以为龙王爷真跟你一个德性,这么的……有追求?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安然指着龙王爷的脸蛋,对老爸老妈说,“仔细看看,是不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这话问可有点莫名其妙,眼熟?跟龙王爷?姑娘,你有没有搞错?难道龙王爷还去咱们家买过彩票?
安国庆的俏皮话逗得大家一起笑了出来,安然笑得尤其的厉害,这位小姐的特长之一就是脑洞大开兼跑偏,也不知道脑补到什么地方去了,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弄得偶尔顺嘴说句笑话,没想到得到女儿如此“卖力”捧场的安国庆倒有些哭笑不得。
好容易等这位好似吃了笑豆的家伙笑了个够,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才咳喇了两下,清清嗓子,公布答案。
这位龙王爷的神像是以西游记时的龙王爷为蓝本塑造出来的。
她这话一说完,安国庆和李彩凤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别闹了,别蒙你爹你妈了,怎么会?!
安然再次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笑得有点神秘,有点促狭。
安然自然不会故意骗安国庆和李彩凤。
这也算是个趣闻,而这个趣闻流传的并不广,也是安然从吴泽荣淘到的那本小册子上看到的。
这龙王殿中的塑像原本也是文物级的宝贝,是明末时期的东西,又历经清代和民国的几次不断的修补,然而可惜毁于文革中的红卫兵之手,龙王爷在世俗的力量面前也只是一具无可奈何的木塑泥胎而已。
后来,在改革开放后,为了将龙王庙再度将百姓开放,对大量毁损的设施进行初步修缮,头一样就是这龙王殿的塑像,但由于资金不足,又不愿意轻易将就,怠慢了龙王爷,也与这里里外外的古物级精美建筑不相匹配,怎么办呢?
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总能发明出很多杰出的变通之策。
管理部门请来本市的画家好好的画了几幅龙王爷的巨幅画像,悬挂在这龙王殿的神位上,享受信众的香火。
但画像神马的,虽然画家们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把龙王爷画得也相当宝相庄严,英明神武,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又过了一些年头,在相关部门的多关协调,作了许多工作之后,真正的重修扩建资金终于到位。
重建开始,头一件事就是真正的重塑龙王爷他老人家的金身,不能再拿几幅画像对付。
他们花重金请来了专业人士来塑造龙王爷的塑像,他们把所有塑像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妥当,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到位,就等着专业人士动手。
不过,在动手之前,专业人士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相关部门拍板解决——请提供龙王爷的照片,也就是你们想塑造一个什么样的龙王爷。
在各地的龙王庙里,龙王爷们其实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样貌,千差万别,变化莫测,有的是人模样,有的是妖模样,有的是老头的,有的是青年,还有的是四不像,总之,他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妈生的。
你们到底是想要个人模样的,还是要个妖模样的,还是你们可以提供原本的照片或是画像,我们帮你们全面还原?
这个问题算是把相关部门的具体负责人们给难为住了。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还样重塑当然是最好的,既可以是整旧如旧,又可以照顾当地人民的感情,问题是,塑像毁坏的时间太长,又太早,他们的手里没有那时的影象资料,当年倒是有一些画像,因为年年春年龙王庆和每年的龙王诞辰的时候,都有信众到庙里求龙王像,请回家里去供奉香火,但那些画像无一留存到今天,早已连同塑像本身,全部毁坏在那场浩劫之中。
而那十年以及之后的岁月,毁去的不仅仅是塑像和画像,还有人们的许多记忆,宝贵的,珍惜的,无一不是残碎不堪,而这其中关于龙王塑像的,也是同样的支离破碎,拼不出个完整的图像来。
哪怕经过相关部门的多方努力,原样重塑,依然毫无可能,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津源的龙王爷长得不是一个人模样,而一脸的妖相。
没有原样可供参考,那就只能让专业人士们看着办了?
那怎么可能!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顾客,必须要有自主意识,再说,你只说出个“不是人样儿”来,就让人家专人士随便看着办,这不是为难人吗?
什么叫“不是人样儿”?孙悟空,猪八戒,还有沙师弟,他们三位大仙儿哪个长成人样儿了?“不是人样儿”的范围也忒大了。人家费好大的劲画出的样稿,你们又看不上,左一稿,右一稿的改,总得给专业人士们说出个具体条件来,不能你花钱了就是大爷,没完没了可着劲儿的折腾人吧?
相关部门是搞具体工作的,又不是搞艺术的,你让他们说“龙王爷长得到底怎么不像人样”,其实也是挺难为他们的。
怎么办呢?
要说当年做这项工作的负责人们还是相当负责的,很有责任感,既不辛苦,又脑筋灵活,善于变通。
既然自己不知道,那就问问别人吧。
问谁呢?
问问以前庙里还在世的老师傅,问问那些当年虔诚的信众,问问从小在庙边长大的街坊,自己也好好回忆一下。
少有哪个津源人从出生到成年,没有主动或是被动的去龙王庙里见一见那位龙王爷,龙王爷虽然没生一个人样,但在他们回首往事时,在他们离开津源怀念故乡时,这位神仙总是像一位最亲切的老人家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带着泛黄的暖色。
但这些人少有能绘画的,而会绘画的人,记忆也不是录像机,无法完整无缺的还原那座塑像,不过,大家的描绘还是有接近的地方,工作人员们觉得,我们只要把大家记忆**同的部分综合在一起,请本地的画家们像给嫌疑犯画通缉画像一样,无法画出完全一致的,起码能画出大致相似的,也算是对所有津源人一个负责的交代了。
于是一群人凑在一起请画家们画嫌犯……啊,不是,是画龙王像。
龙王爷的脸是什么颜色的,龙王爷眉毛是什么模样的,龙王爷的嘴巴是怎么咧的……不对,不对,我觉得还得咧得更大一点,对对,这样好一点,牙,别忘了龙王爷的牙可得龇出来!不能这么龇,那不成野猪了,我们是画龙王爷,又不是画猪八戒……诶!
忽然,这些提供龙王爷面部特征的人员中间,有一位特别机灵,特别聪明……呃,那大脑回路也特别广阔,具有非常神奇的延展性的同志说着说着就灵机一动,指着画家画纸上初步画出来的画像说,诶,你们看,这画像像不是像西游记里的龙王爷?!
774,包租公
这位特别机灵的同志说的《西游记》自然不是吴承恩的小说,而是指当时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版《西游记》,这一版西游记的人物形象设计也成为了后来人们津津乐道的经典形象,无论翻拍多少版,无论后来人再怎么绞尽脑汁的创新出新,但在几代人的心目,只要提起《西游记》,提起那四位师徒,乃至提起诸多配角的形象,第一个想起的,永远是那一版。
这一版的《西游记》在后来人们资金更多,特技更好,剧情更能扯的翻拍基础上,一直未被超越,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拍得更早,并陪伴了中国几代人的暑假生活,也许还将一直陪伴下去,而是他们拍得最用心,最认真,也最老实,老实到师徒四人一直按照吴承恩吴老先生的指示一路勤勤恳恳的西去取经,而绝不中途开小差,去找什么什么人谈个小情,说个小爱啥啥的……
好吧,这是带有重生记忆的安然的巨大怨念,就算重生了也念念不忘。
总之,经典的形象,经典的设计自有其难以超越的魅力。
兔子小姐认为,无论何时,这句话没错,“世上最怕‘认真”二字”。当然,前提是,你认真的方向是正确的,那么认真的功夫是永远不会花白的,认真的成果早晚是会被人看到并承认的。
却说这位特别机灵的同志指着画家UU小说的画像说,诶,你们看,我们的龙王爷是不是有点像《西游记》里的?
大家一开始听得哄堂大笑,把他这句话当成笑话在听,可是笑着笑着,众人的眼神又不由得凝定起来,这个吧……你别说哈……还真那么有点……嗯,越看越是那么个意思。
说起来有趣,人的记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模糊的记忆会被人们人为性的改善,有时,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思绪并不像我们自认为的那么诚实。
一样东西,也许在没有人干预的情况下,它是一副模样,但在别人诱导和提示下,在我们的意识不那么坚定的情况下,也许就被一点点的,无意识的把记忆中的模样给修改了。
也许津源龙王庙里的龙王爷就是那个形象,也许最新鲜的影映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过往的记忆,也许有的人的记忆被众口一词的肯定而无意识的悄悄篡改了,总之,在经过了一番议论之后,大家居然就这样一致的认为《西游记》里的龙王爷和他们的津源龙王庙里的龙王爷就跟一母同胞的哥俩似的,就算是有些许细微的不同,但在目前的没有一幅留存画像的情况下,已经可以最大程度的用他兄弟的照片代表他本人……呃,本神了。
虽说龙王像的问题被这么通过比较……奇怪的方式解决了,听起来比较奇怪,但其实细致考虑的话,也没有听起来那么的奇怪。
因为电视剧《西游记》众位妖魔鬼怪的设计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并不是形象设计师的首创,为了得到观众的认可,他必然是参照了古今很多相关的艺术形象,这其中难说不包括一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插画,年画,以及寺庙等等方面的图像资料,最后再加入自己的艺术创作,集合而成,最后形成电视剧中各路不长人样儿的神仙鬼怪们的形象。
不管怎么说,龙王爷的形象问题算是“比较圆满”的解决了,前来负责塑像的专业人士们不仅看到了他们要的具体要求,这份具体要求居然还详细的附了一张照片,而且这张照片还越看越眼熟,这些专业人士是否感到纠结和凌乱,心里又是一番怎样的感想这就不是小册子里所能披露的了。
和江杰云他们三个混得久了,又在最近旅行中开始兼职导游,一点屁大点儿的小事也能被安然讲得九转十八拐,端的是声情并茂,曲折跌宕,她一个经常投稿写文的,别管写得水平怎么样,但制造个小悬念神马的,在心情放松的情况下,倒是拿捏得毫不费力,火候恰好,听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失笑连连,也算是真正见识了一把导游安小然的风彩。
除了对于相貌来历如此有“渊源”的龙王像感到好笑和赞叹,表示果然越看越像《西游记》里的龙王爷——也许应该是越看越是,毕竟人家专业人士照着照片来塑像,如果仅仅是“像”,而不是“是”,那就是对人家专业水平的侮辱了,李彩凤还特别感叹了一句她家姑娘的“进步”,“你这张嘴啊,现在是越来越能白话了。”
龙王殿中,除了这座来历比较“奇特”的龙王像之外,还有一些值好好游览一番的东西。
比如这殿内的壁画,这些也同样是历代流传下来的文物。由于龙王殿本身经过多次的扩建,因此这龙王殿内的壁画上也可以找到数代在当时技艺高超的画工们的作品,据那本小册子说,每年都有不少美术专业的学生和画家们来这里采风,临摹,做画。
画在龙王殿的壁画,内容自然是以龙王爷为主角,表现他施风布雨,恩泽四方百姓的功德,是由一个个大小故事组成。
安然觉得这分明就是古代的绘本漫画,或是招贴广告之类的,不用一字一句,就可以将一个个简单易懂,但生动鲜活的故事讲得条理分明,活泼有趣。
今天来庙里的,以本地的居民为主,本地人主要是奔着烧香来的,大多集中在龙王像前轮流跪拜,虔诚祷告。
所以,虽然龙王殿内人流不断,但墙边的壁画前则很少有人,大概也是因为本地人从小看到大,看到老,都不以为稀奇了。倒是便宜了安然他们,可以安安静静的,一壁一壁的慢慢的顺着剧情看过去。对着壁画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剧情。至于说那些不同时代的画风的差异,呵呵,素他们眼拙,不要对非专业人士要求太多。而且,那样认真也太为难自己,旅游的首要目的是享受,而不是学习,学习只是顺便。就像安然总觉得自己进电影院是为了娱乐,而不是思想升华,娱乐是主要目的,思想升华只是顺便,但显然某些思想严肃的专家们并不这么看。
除了壁画之外,大殿中的各种龙形雕塑也很值得一看,由于是龙王庙的龙王殿,所以,在这个大殿里到处都有龙形的装饰,横梁上卧着龙,立柱上盘着龙,墙壁上画着龙,窗棂上刻着龙,就连地砖,墙角,供桌等等细小的,一般人不会特别留意的地方,也被见缝插针的以各种形态的龙所占据,有的地方,由于地界太小,正正经经的龙的形象刻不下,就被当年的慧心巧手的匠人们刻以抽象形态的龙。
俗语说得好,“龙行云,虎行风”,除了龙之外,云的形象也是最多的,与龙相伴相生,哪怕是那些抽象的龙,细心的工匠们也没忘了给它们配上几缕细细的祥云。
不过,这些形形色色的龙也并不是完好无损的,如果更细致一些,也许会发现一些小心的修补过的痕迹,这是最后一次修补留下的痕迹,针对的也是在那场浩劫中的毁损。因为一些痕迹还比较新,所以只要使劲使劲看,还是可以看出来一些的。但由于这座龙王殿也经过了太多的岁月,大大小小的修补不计其数,大多数的修补本身就已经经过了无数的日夜,早已成了历史的一部分,所以,哪怕你再使劲,使劲到眼睛抽筋,凭着门外汉的肉眼凡胎,也是看不出半点端倪的。
安小老太太总结,如果以修补的次数来看这座龙王殿,以及整座龙王庙,那就是补丁摞补丁,幸亏是文物,如今看着依旧如此之古旧,却并不失华美,反而有一种经过岁月磨洗后所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沧桑之美,用公鸡兄的形容是,那都是钱啊,可值了银子了!如果换成了袜子,这么个补法……喜好跑偏的脑补党在脑洞里涵游一圈之后确定,那必须是没办法再穿了!
龙王殿的后半部分,也就是当你顺着游览的顺序,龙王爷神位的前方,转到神位的后方,正对着后门的位置,还可以看到另一样值得一看的东西,或者说是值得一看的几样东西。
那是龙王爷的出门的仪仗和车驾。
说到这里,不得不让人感觉津源龙王庙的周到和细致。
江杰云他们三个一肚子小地主思想的家伙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这东西了,但几乎是看一次,就要感叹一次,龙王爷生活的**,有车有房,还有好几房老婆,外带伺候人,还有好些个房客,大概每月都要交房租,天天还有不少人来烧香上供,看看供桌上那些鲜亮亮的花果,口福也不浅,这小日子过得哟,真叫一个滋润。
安然也有同感,觉得这三位总结得还挺到位的,但是不能细琢磨,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他们说的不像是龙王庙里的龙王爷,却怎么听怎么像包租公。
775,财迷的笑容
龙王爷和包租公,再怎么想,它也不搭调吧?
三个土财主,未来的,听到安然的话感觉特别不以为然,包租公咋了?包租公咋了?安妹妹,你怎么能搞阶级歧视呢?
安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岐视?我岐视个屁啊,凭啥岐视啊?看看人家龙王爷家的院场,多大,看看人家龙王爷家的屋子,多宽敞,多多,看看人家龙王爷的房客,都是神马档次,看看人家龙王爷的车驾,多够档次。我哩,一个穷学生,哪敢歧视他老人家呢,就是觉得龙王爷和包租公的身份吧,有点不搭调。
江杰云教育她,你别管搭调不搭调,事实就是事实嘛,我们看问题呢,还要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嘛。再说了,龙王爷那是一般的包租公吗?不是!他老人家绝对是高级包租公!
安然朝他呵呵,我才是实事求是好吗?高级包租公就不是包租公啦?本质上是一样的好吗?
反正,甭管怎么说,无论龙王爷是一般的包租公,还是高级的包租公,他老人家这日子过得绝对是让人艳羡的。
看看人家这仪仗,人家这车驾,什么奔驰,宝马的,都弱爆了,好吗?
不过,可惜,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等比例缩小的复制品,原件已经在那场浩劫之中全数被砸烂了。说来,龙王爷他老人家也是那场大革命的受害者啊,房屋被毁,神像被砸,车子也让人给破坏个干净,就连房客们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套车驾和仪驾当年的用料据说都是上好的名贵木料,也是本地有钱的信众们集资捐赠的,让龙王爷可以有一套与他身份相匹配的出行工具,据说,原本还有司机和随从神马的,但不用问,也被红小将们砸了稀巴烂。
后来,龙王庙虽然重建修整了,但由于资金的问题,只修复了一些主要的项目,一些次要的项目便被无限期的推后和省略了。
比如,龙王爷的仪仗,车驾,还有司机,随从等等,都被人为的精简了。
让人不得不感叹,谁没个山高水低,七灾八难的呢?别说是安然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就连龙王爷这小日子看似过得滋滋润润,但跟当年比,也是风光大减,靳紧裤腰带过日子,更别提在文革之中的那一连串的悲惨遭遇了。
这么一想,刚才还把龙王爷羡慕个要死的安小然同学,顿时心里平衡了。这位脑洞深邃型的阿q党最擅长这种比较和自我安慰了,虽然她比较的对象有时候有点让人感到另类和无语。
至此,龙王殿的主要项目和内容也基本算是看完了。
不过,看完是看完,并不等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们还有一项传统项目要进行一下——拍照。
在多年后的一些名胜古迹的景点,很多是不允许拍照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其中最重要的是,大概是拍对古迹保护有一定的影响。
而在现在,很多地方保护并不细致,尤其是津源这类小城市,还缺少一些相关的保护规定。不是当地的相关部门工作做得不到位,不负责任,而缺乏相关的意识。
在没有相关规定的情况,安然也搞不懂他们的拍摄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不过,她想,龙王爷像起码是新的,与他老人家合个影神马的,应该完全木有问题。
赵小胖同学对龙王爷没什么兴趣,哪怕是长得如此有特点,而且形象来历也比较奇妙的龙王爷也一样。
用安然的形容就是这位同学的爱好特别专一,万年不变——美女。
就算已经是第二拍照了,但赵小胖同学依旧坚持他的选择,他和龙王爷的老婆们合影!
安大摄影师劝他,我记得清楚儿的,你上一次都已经分别和这些老婆们照完了,你确实你不换换,轮也该轮到龙王爷他老人家了吧?
赵小胖把脑袋摇得跟拨lang鼓似的,不,我不,谁耐烦跟那个老头子合影,不仅长得那么砢碜,而且还没个人模样,我跟他照有个屁的意思,照像嘛,必须跟美女照才有味儿!
安然好象有什么味儿?要说跟美女照相,在心理上感到舒服,她理解,有味儿……你还想把人美女吃了是怎么的?
赵小胖不回答她,就是嘿嘿嘿的笑。
安然觉得她似乎也不需要这货的回答了,看看他那一脸的笑,一脸的yin笑吧,这所谓的“有味儿”,估计就不是什么好词。
倒是姜成卓,无论在哪一次的游览中,他拍照都是最积极的,哪一处都要拍,什么壁画,窗户,门,匾额……照顾得周到细致。
不过,和赵小胖一样,他也不跟龙王爷合影,但他与赵真旭又有不同,他不仅不跟龙王爷合影,他也不稀罕跟龙王爷的女人们合影,他说他没兴趣。
安然纳闷,你对塑像没兴趣,你对窗户,门,还有匾额有兴趣?话说,你的兴趣好奇怪。
公鸡兄的理由可充足了,当然有兴趣了,这塑像才塑了几年呐,半点都不值钱,谁他妈稀罕啊。你别看这窗户,门,还有匾额啥的,不如这花花绿绿的塑像好看,但人家是文物,是古董,可值了银子了。虽然吧,这些文物在一般情况下,几乎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这令人感到十分的遗憾和心痛,但是,能和它们合个影,留个纪念,没事翻出来看一看自己和它们曾经如此的接近,也能让人心里感到几许安慰和舒坦不是?
好吧,如果说,想跟赵真旭同学合影的话,必须具备一定的美貌度,还有性别必须是女的,年龄不限,也要长得好就行。
那么,轮到公鸡兄这里,那就是以银子的等级为划定排行的,越值钱,越有可能得到他的垂青,反之,哪怕你再年轻貌美,笑得比花儿还好看,在这个一切向钱看的家伙心里,那也是白搭,得不到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让安大摄影师感到安慰的是,除了这两个宝货之外,群众们的合影对象还都是非常正常的,没有其他古古怪怪,与众不同的爱好和选择。
完成了对龙王殿的浏览,他们向下面的目标进展,也就是去参观这座庙里供奉的各种庞杂的神仙和人类们,换句话说,看完了包租公,再去看包租公的房客们。
有的房客还在,有的房客却已经离开,比如那位不知道由哪位发精神的财主砸钱的老祖宗的牌位。
但是绝大多数的房客们,他们的神像也全部重塑,或是部分重塑,只有少量的漏网之鱼得以在那位全国性的疯狂运动中保留自己完整的塑像。
当然,不用问,对于公鸡兄来说,他的合影对象也是按照价值程度来由高到低排列的,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按值钱程度来排列。而且,最让安大摄影师感到有点难以忍受的是,就连这位老兄拍照时脸上的笑容也是按照值钱程度来调整的。
值钱最多的,他笑得就最灿烂,灿烂得比此时外面的阳光都要闪瞎安大摄影师躲在镜头后面的狗眼,害得她不得不一个劲的眨眼睛,以对抗那闪亮度超常的笑容和明晃晃的龇出来的洁白大板牙。
安大摄影不得不警告公鸡兄,别再咧嘴了,再咧,你那嘴就有残疾的危险了好吗?收一点收一点,我们又不是在搞大板牙展示会,至于笑得那么开吗?
公鸡兄对安大摄影师的警告置若罔闻,完全没有当成一回事,继续把他的牙齿尽可能的亮出来接触津源冬季时分相对干燥的冰冷空气,一点都不担心这些牙齿们的身体健康,是否有感染感冒的风险。
安然敢拿她自己保养得油光水滑的项上人头来打保票,这位同学如此光华刺眼的笑容绝对是发自肺腑的,不是一般人在拍照时多少带了点表演摆拍性质的笑意。以她对这位老兄的了解,指不定这只钱串子心里正在想什么“美好”的事情呢。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与钱,与银子,与孔方兄有关。
安大摄影师一边揉着自己被晃得发花的眼睛,一边没好气的抱怨道,卓子,我跟你说,你就偷着乐吧,也就是咱们这种关系,我不收你的钱,这要是换了在景区挣钱给人拍照的时候,你这笑得闪人眼睛的劲,我非多收你点钱不可。
这话一说完安然就后悔了,特别后悔,真的。
倒不是因为语气的不客气的调侃,他们这种关系,这样的调侃可谓是稀松平常。
而是因为她这话必然会让这只铁公鸡有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只要是占便宜,别管是大便宜,还是小便宜,公鸡兄就没有不高兴的。
果然,一听到安然这话,这只钱串子立刻把自己的嘴咧得更大了,笑得更开心,也更让人眼睛难受了。
至于已经有所损毁,在后来的重建修整中,在损毁的基础上进行修复的塑像,公鸡兄与它们的合影就笑得不那么让人眼睛疼了。
776,味道不同
这让安大摄影感到哭笑不得的同时,不得不表示欣慰,起码,她的眼睛很欣慰。
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位老兄居然还能够因着毁损程度不同,而对自己的笑容开心度进行细微的调控,比如,对于胳膊腿儿俱全,只有脑袋是修复的神像,他的笑容灿烂度是八,那么对于在红小将手下缺了一颗脑袋一条腿儿的神像他的笑容灿烂度就精准的下调了一度。
财迷没救了。
不过,这种笑容调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比如,给将来整理照片带了一定的方便,因为照片取景的关系,不可能所有的神像在照片中都显示得纤毫毕现,对于毁损程度也不可能了解清楚,但只要参考这位仁兄的笑容指数,就完全可以一目了然,一清二楚,给观者带来了很大的方便,就连文字说明都省了。
与公鸡兄不同,在离开龙王殿之后的游览中,赵小胖同学除了与大家合影之后,就没怎么照过单人照,为神马呢?这原因再简单不过,龙王爷的房客神仙们大部分要么长得没人模样,要么就是老头,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男性,缺少美女,没有美女还照个屁啊照,lang费时间,lang费表情,lang费心情,lang费力气,还lang费胶卷——对于这最后一点得到了精打细算,应该说是锱铢必较的公鸡兄的大力支持。
除了在各个神殿之间参看,拍照之后,他们也悄悄的围观了庙师傅们的日常生活——其实也实在不用“悄悄”,但也许是因为对别人生活的窥探,特别是对不了解的人们的生活,像看稀奇一样的窥探,让人在心理上总透着些心虚,而且是那种带有一定负疚感的心虚,所以,别人不知道,但安然本人的心虚其实是挺明显的,目光都透着一股贼溜溜的飘乎不定。
可在道德感上的自我谴责,并没有耽误了这个虚伪的摄影师的拍摄,对着人家师傅们喀嚓喀嚓的拍个不住,特别是那些长得周正,甚至帅的师傅们。
她的男盆友立刻觉察到了这一点,对她这种带有强烈指向性的选择目标的标准感到非常有意见,而且很直接地在她的耳朵边上轻声提出抗议——为了让她把他的抗议听得更加清楚明白,进而引起她应有的重视,这位同学还特意把她的帽沿往上拉了拉,露出她的耳朵来,然后贴在她的耳朵边上,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声音发出的气流和呼吸的气息对她那不争气的耳朵进行目的不良的骚扰。
然后他满意的看到,那只露在外面的白晳可爱的,在未来的什么时间属于他的财产,迅速的染上了嫩嫩的粉红色。再然后,一只脚毫不客气的,用力的踩上了他的脚,还特意在他的鞋面上碾了碾,让他刚刚翘起来的嘴角立刻痛苦又夸张的咧了起来。
就这样,江小布头还不能抗议,不仅不能抗议,还得殷勤的先给女朋友揉她那只发痒的耳朵,省得她自己对耳朵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至少在他看来是惨无人道的。等女盆友点头说,行了,不痒了。他再好好的把她的帽沿给她拉回来,省得这位怕冷的小姐再因着冻着了耳朵而将感受到的寒冷对他进行“冷酷无情”的转移。
至于他所提出的,对女盆友拍摄对象的抗议,他家安小然同学是这么回复他的,这个没办法,人有对美追逐的本能。我是个俗人,我对美的认识标准十分大众,哪怕那些师傅中年老德高的人在一些人的眼中看起来再美,对我来说,也不如年青长得帅的师傅更养眼,要不传说中当年那啥啥高阳公主她怎么只挑辩机这个年轻帅气的青年和尚,而不去选一名七老八十的老和尚?可见有才是一方面,但是有貌也很重要。
说这番话时,安然的声音也是小小的,她还没疯呢,站在人家和尚师傅的地头上,不仅对人家的生活咔咔拍照,还对人家的外貌品头轮足——当然人家师傅修佛的,外貌对人家来说,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只是人家不在乎,不证明她这么做是对的,很不尊重好吗?而且,她不仅不尊重,还敢谈轮佛学大师的八卦,虽说历史有载,但历史这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是真是假,尤其是涉及到政治人物,都不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了,哪个行业没两个坏典型啊,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说人家行业的坏典型,这已经不是不尊重的问题了,这是找揍的问题了——虽然师傅们慈悲为怀,是肯定不会揍她了,反正,她这边正干着坏事呢,声音和行为是必须偷偷摸摸的,否则她木有安全感。
这通解释并不能让某个醋坛子感到满意,在那里嘀嘀咕咕,特别脸大不害臊的自我推销说,我也很好看啊,我也很帅啊,那些和尚有我长得帅吗?都没有头发的,有我好看吗?你怎么不说多拍拍我?
安然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也就是她的个性比较老太太,特别有耐心烦儿,否则换个女的,绝对受不了身边这个家伙,你看他唠唠叨叨的,小肚鸡肠的,多烦人,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似的。就这儿,她还能特别有耐心的拍拍他的脸蛋,安慰道,乖,你和师傅们的味道不一样。
她真是个超级模范的女盆友,忒伟大了!
安小然同学臭不要脸的在心里自我夸奖着,唉,没她,就江小布头这样的,绝对找不到对象……好吧,才怪。
哪里不一样,不就是我的头发多点,他们没头发吗?江小云对女盆友这种明显敷衍了事,哄小朋友的回复非常不满,安小然,你当我好糊弄吗?少爷我精明着呢!
安大摄影师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得将眼神从镜头后面暂时收回来,马马虎虎的给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再度给了他一理由,十分装叉十分文青的道,味道不同,气质不同,懂吗?
这只是为了维护她清纯少女形象的说法,也是为了不被满龙王庙的僧众和信徒们胖揍的说法,事实上,这个上辈子挂在网上,看了很多重口味网文,漫画,节操早已如上辈子的岁月一般,像小鸟飞去不回头的网虫,她心中的标准答案是:咳,人家师傅的身上有禁欲气息,你懂吗,江小云?
在江杰云的心目中,他家女盆友是只虽然脑洞比较大,比较喜欢跑偏,但基本上性格敏感,害羞,清纯的蜗牛,这种重口味的词汇是绝对跟他家女盆友联系不到一块去的,所以,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嘀咕着,哪里不同,我的气质也很好啊,你没看咱们学校的女生的看窝滴那个眼神吗?
一说起他们学校的学生看她男盆友滴眼神,安小然同学躲在镜头后面的眼神顿时犀利了,就跟两把小刀子似的,刀锋锋利得几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了,被她拍照的师傅们似乎有所感,虽然不知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来自何方,但就有一种被人拿片刀贴在身体来回比划的感觉,忒也寒冷了,可怜的,已经跳出红尘外的师傅们无辜的遭受了一把无妄之灾,一个没忍住齐齐打了个哆嗦。
这边安小然同学已经开始重重的冷哼并且冷笑了,那只能充分说明了她们的审美有问题,而且明显是眼神不好,你的气质当然“好”啊!
一听到女盆友的冷哼,再看到她唇角边那充满危险意味的冷笑,江小布头既感到失言,并为之哆嗦,又充满矛盾的觉得心情那叫一个舒坦,而在听到她的话后,又觉得她这话明显的前后矛盾嘛,先说她们的审美有问题,再说她们的眼神不好,可最后又夸他的气质好——什么?她在讽刺他?怎么可能!人家的气质就是好嘛!
这位同学臭屁自恋到这个份儿上,脸皮厚得可以把一切反讽当成真心诚意的夸奖的主儿,你能拿他怎么办?
暗讽是不行了,那就只能明嘲了。
“是啊,你的气质可好了,一股子奸商味儿嘛。”安然觉得主要的是,他们学校的那些女生根本就没机会看到这个演技派的真面目,你让她们看看这个饭桶星居民吃饭的德性,立马让她们所有lang漫想法全部幻灭,不过也不一定,猪八戒吃饭是让人想法全消,但要是换成白龙马变成人形那么个吃法,只怕高小姐还要说一声“好可爱”,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别说是吃饭饭桶了点,就是一边吃饭一边杀人,只怕也有那爱好变态的人要说一声,“好帅,好有个性”,没见那些外国的变态杀人魔还有粉丝呢吗?林大了,什么鸟没有啊?
安小然同学越想心里就越窝火,不由得提起脚来奔着身边那厮的脚又来了一下子——她倒是想施展她老妈祖传的那手天魔十八拧来着,问题是冬天室外穿得太厚,完全无法发挥十八拧的精彩效果,她也就只能退而求次,就地取材了。
777,龙王牡丹
这两人很快结束了他们偷偷摸摸,嘀嘀咕咕的打情骂俏,倒不是说因为当着安国庆和李彩凤的面他们感到施展不开——这也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安然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拿人家师傅们作为他们俩打情骂俏的对象,实在不应该,所以,这位良心相对于她的奸商男盆友还多那么一些的安小老太太很快的偃旗息鼓了,无论身边那个说他什么都能当夸他的家伙再怎么挑衅,她都只用眼角给他一个“哼,小样儿,你等着,咱们回去再算账”的眼神,闭紧嘴巴,就是不搭理他。
没有女盆友的配合,任凭奸商再能白话,再能撩闲,也没办法,毕竟,打情骂俏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工作——多重人格的除外。
除了主殿以及几座配殿之外,特别难得的有一处以放生池为主的小花园颇可一游,这也算是龙王庙在那场运动中保存得最好的一部分了,不过,所谓“保存得好”,也只是相对来说,据说当年此处被当成了菜园,许多古树被砍了烧柴,放生池成了养鱼池,一些珍稀花卉也被拔了给蔬菜腾地方。
而据吴泽荣淘回来的那本小册子记载,原本在龙王庙里有两株活了百年的牡丹,一红一白,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在北方,特别是东北依旧属于十分难得,虽然牡丹传说号称耐低温可至零下三十度,但实际养护起来,其实也是千难万难,因此龙王庙里的这两株品种普通的牡丹花可谓远近闻名,是当年津源的重要一景,人称“龙王牡丹”。
而在当年,每年花开之时,有不少周边城市的爱花人不惜费尽周折赶来这龙王庙里近距离的观花赏花,一直到现在,在放生池边的长廊里的还保留着不少东北文化文人的对这两株牡丹的歌咏题刻。
据说,那时到津源观看赏花拜龙王也是每年花季本省文化圈的一场风雅盛事。
然而,就是这样两株在本省被无数人歌咏过,带给无数人美好回忆,让无数津源人深感自豪,也费尽了数代龙王庙僧侣的心血来浇灌呵护的两株百年牡丹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被双双连根拔起。
拔起这两株牡丹的名目说起来也真让人哭笑不得,那些红小将们的理由是不能让这两株资产阶级的东西再吸取劳动人民的血汗,必须让它们为人民服务。
怎么服务呢?
你要说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也懂点,知道牡丹皮是中药材,都送到了中药铺去,让这些“吸取了劳动人民血汗的牡丹来回报社会”。
据传说,这两株牡丹被拔的当晚,有一位多年来一直负责养护这两株牡丹的老僧人号哭了半夜,眼泪流干后便上吊自杀了。这位老僧人此前已经挺过了无数场倍受折磨的批斗,都顽强的挺了过来,但当那两株被他精心养护,也陪伴他度过了几十年欢乐悲喜的牡丹被毁的时候,他再也熬不住了。
文革全面结束,全国上下进行大规模平反的时候,本地甚至悄悄的兴起一股传说,据说夜半时分,走到残败的龙王庙外的时候,还能隐隐听到那位老僧人在号哭他的牡丹花。
又有传说,那两株百年的牡丹已经吸取日月精华成了花仙,那番是来渡劫的,劫难一过,飞升成仙,但舍不得打小出家为僧,伺候在她们身边的老僧人,于是把他也带走了,到天上继续为花仙服务。
还有更离谱的,说那株牡丹本来是要成仙的,眼看着年数就要到了,但由于红卫兵的作为,花仙没成,成了花鬼,只要月黑风高的晚上,无论寒暑,只要夜半时分去龙王庙的后花园,都可以看到那两株牡丹在夜里盛放,旁边还有那老僧在浇花护花。
……
各种版本,有鼻子有眼,传得神神叨叨,但显然都是扯淡。就连那老僧人是否确有其,也是两说的事。但从这些传说中,无疑可以看出津源人对两株牡丹的痛惜,在当时的环境下又无法直接说出对那场运动的痛恨,所以,便借鬼神来寄托自己内心里感想。
虽然鬼神之说不可信,小册子里的重点也是在表达对那株牡丹的痛惜之情,但另一件事却是真的。
文革后,在龙王庙第一次小型修复的时候,便有一位当年亲手拔下毁掉那两株百年牡丹的红卫兵在幡然悔悟之后,特意费尽千辛万苦,自费跑到洛阳带回了数株牡丹,其中自然包括与当年两株牡丹同品种同颜色的牡丹花,栽植于龙王庙的放生池畔。此后,他又跑到相关部门,一求再求,求得可以自由出入龙王庙,养护牡丹的资格。相关部门的领导被他的诚心打动,也被他彻底悔过的这份态度所感动,经过研究后,批准了他的请求。
从此之后,这位当年红卫兵便成了这龙王庙里的护花自愿者,不取分文,风雨无阻,不惧寒暑。
对于一个此前没有养过任何花卉,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想在东北这个酷寒的气候下养活牡丹花这其中要花费怎样的心血小册子里没有提,只提到这其间,此人又数次往返古城洛阳,购买牡丹来替换因为病虫或是寒冷而死掉的牡丹。最终,他终于让来自洛阳的牡丹花在东北的严寒地得以健康生长,在龙王庙的放生池畔扎了根,安了家。
安然他们头一次来津源的时候,从小册子里看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和吴泽荣在拍摄老建筑的过程中,还特意就这段故事请教过一些上了年纪的津源老人,听到一个版本的传说。
传说中,当那人怎么都无法养活他带来的那些牡丹时,有人给他出主意说,他那么用心却养不活,是不是因为原本那两株牡丹花的花灵和那位老僧人还有怨气郁结在这龙王庙的花园里久散不去,觉得他悔过的心不诚啊,不如他向当年的受害者磕几个头,得到了原谅之后,只怕这花啊,就能养活了。
那人觉得此人说得不无道理,便真的按他的话去了,从龙王庙的庙门开始,一步一头的磕到了放生池畔,他的血染红放生池边的土地,就好像是一瓣瓣红色的牡丹花瓣。
说来也怪,从此之后,他再种下去的牡丹花真的就顺顺利利的生长了下来。
这当然又是人们托鬼神之说而表达内心的感受。
后来,这位当年的毁花人,此后护花人因病去世,临终前依旧对他所守护的牡丹花念念不忘,特别向他的妻子和儿女留下遗言,他死之后,让他们把他的骨灰中的一部分洒到这放生池的牡丹花下,让他可以长长久久的伴着这些他亲手种下的牡丹花,并希望他们可以替他继续守护这些牡丹花,将护花使者的任务传递下去。
这个就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了,不过,安然以前曾经听过一种说法,牡丹是馋花,喜欢大肥,于是,她那跑偏的脑洞按着以上的传说想了想,是不是那人的血和骨灰也是肥料的一种呢,所以,这花长得越来越好?这显然是胡思乱想,没有根据的脑补。
安然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赶上花期,但他们也依去看那传说中牡丹花,没有花,只能看到一堆堆绿油油的肥硕叶子。此前他们都没亲眼看过牡丹花,牡丹这种花在东北生长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容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本小册子里的传说所影响,看着那几株牡丹花的植株个头是不小,也许没准还真有个十几二十岁的样子。
至于他们这次来,由于是冬天,东北的冬天牡丹越冬不易,那数株牡丹更是被人精心的搭了个大个的暖棚,他们也只能看着暖棚想像一下了。
如今花园里百木尽凋,就连放生池也结了一层冰,只有一些松柏还是绿的,又没有雪来美化环境,放眼望去,四处一片灰褐,没有半点景色可看,所以,热闹和人流都集中在各个神殿之中,花园里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但安然还是坚持把老爹老妈领到此处,哪怕是对着暖棚也要让他们来看一下这个龙王庙里的八卦诞生地。
大多数人对八卦,也就是民间的野史传说怀抱着不小的兴趣,这与年龄无关,性别无关,种族无关,安国庆和李彩凤自然也是大多数人中间的一员,听着女儿一段一段的八卦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还提了不少问题,可惜,大多数的问题安然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他们又针对那个年代发表了不少的感慨,对于那些疯狂的往事,安然他们也只有乖乖听着的份儿,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年代,距离他们似乎已经太过遥远。
最后,一家几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路过的师傅,请他帮忙给他们在那个牡丹花的暖棚前拍了一张全家福。
师傅的年纪大约中年,头上戴着简朴的黑色毛线帽来保暖,身上穿着土黄色的僧服,人很和气。
778,在水一方
师傅自称法号智清,安然觉得听着似乎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发觉大概这个法号也属于古装剧或是小说里比较常见的名字吧,所以,乍听起来总觉熟悉。
智清师傅说话带了一点津源的当地口间,稍稍有点胖,大概与脸型也不无关系,因此笑起来显得格外的有亲和力,作为一个普通的唯物主意义者,安然从这位普通的师傅身上没看出什么传说中的超脱凡尘的信仰力量,只是觉得这人看起来很好接近,比较随和。
事实上,这位智清师傅不仅比较随和,而且也比较话多,很喜欢聊天,如果不是因为装束与普通人不同的原因,他看起来就是个在街边问路时常能遇到的很热心,又稍稍有那么点话唠,有那么点长舌的中年大叔。
智清师傅对于他们不在前面那些神殿里烧香参拜,而跑到这个光秃秃的花园里,对着捂得严严重重的暖棚合影的原因很好奇。
对于安然他们来说,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还可以趁着跟这个龙王庙的“土著居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八卦消息可听,再核实一下自己所了解到的那些城市传说。
智清师傅对他们几个外地人对于关于龙王牡丹的传说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还感到挺讶异的,他说,一般本地的年轻一代对于这些当年的事都知道得不多了,没想到他们了解的版本还挺多的。
他说他就是在龙王庙旁长大的,小时候还亲眼见过龙王牡丹,只是记得不大清了,就是觉得那花开起特别的凶。
安然觉得这位师傅用的词挺好玩的,他不用开得“好”,不用开得“盛”,他说开得“凶”。
于是这位喜欢抠字眼,死较真,还跑偏的兔子小姐就追着问人家随口那么一说的智清师傅,师傅,师傅,什么叫开得“凶”。
从这一点上倒可以看出智清师傅是个有德行的出家门,起码人家这耐心烦是比兔子小姐她妈的可多多了,听到安然的追问,智清师傅不仅没烦她,还乐了,他想了一下,才说,“那花高啊,我那会儿个儿小,也不知道到底那花长多高,我那时就觉着跟树似的。花开得还大,特别的大,都比我的脸大。开得也多。你想想,我那阵儿小,哪见过什么正经的花,就觉得满眼睛里都是好大个儿的花,铺天盖地的……”他说到这里,倒是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的形容不那么满意似的,又想了一会儿,才放弃的总结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吧,就是觉得它开得凶。”
他觉得对自己的形容和解释不那么满意,但架不住细节跑偏党却对他的形容和解释满意极了,智清师傅这边刚住了嘴,她就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本小笔记本和一支笔来,刷刷刷的又开始奋笔疾书,三五下就把智清师傅的那几句话给记下来了。
智清师傅自己本人觉得形容解释得不到位,安然却觉得他说得挺好,有很多时候,她觉得人们在生活中很多质朴的语言,反而比那些精雕细琢的词句更加的打动人心,更让人惊艳,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比如,“凶”,比如“铺天盖地”。
这大概就是白描的力量。她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读到苏东坡的那首悼亡词,“不思量,自难忘”,就觉得怦然心动,好像最深刻的感情,已经被这六个字平平淡淡的全部写尽,最平常,最朴实,却也最动人。
所以,要问她最喜欢描写爱情的句子,大概就是这句了,比许或婉丽,或浓艳,或新巧的句子都让她难以忘怀。
而生活中,人们随口说出来的话,有时比许多作家费劲心力写出来的语句更加的精准。而很多时候,作家对语言的把握能力也表现在对日常对话的提炼上,怎样还原生活,又高于生活。
安然自觉距离作家的标准就像地球和火星一样,不能用年来算,得用光年。但作为一个从外皮到内核全部都“伪”的“文艺少女”,没事还总爱写点东西,她对自己的评价是,绝对缺乏提炼的能力——身为一个外号为“小老太太”的人,对于“提炼”能力的缺乏已经可想而知了,更别提原创了。
在缺乏天赋的情况下,还想尽量获得一点小小进步,安小老太太思来想去,那就只有靠收集了,在生活里注意收集身边人们说话中那些无意间说出的金句,然后用在自己文稿中的合适的地方。
这对于一个号称笔记控的人来说,真是再合适没有的选择了,简直就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要不她也是必须随身揣着至少一本笔记本和至少一支笔,随时随地的写写写写。而对于安小老太太来说,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放,十块布头也是捡,十一块布捡起来也没啥子大区别。
而且,安然相信那句话,“熟能生巧”,还有一句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对于这种生活中的原生态精炼语言也是一样,收集得多了,听得多了,注意得多了,慢慢的,自己也可以摸到一种的语感和窍门,有了积累,也能产生转化的基础。
这很难说是不是安小老太太收集有瘾给自己找的借口,反正,对她来说,这不仅是一种自我提高的途径,更多的是一种个人爱好,就像楚姑娘说的一样,她这也是一种收集癖,而且种类广泛的收集癖。
安然记得自己上辈子小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琼瑶阿姨的电视剧,叫《在水一方》,对于已经网文惯得口味相当刁钻的安然来说,别说剧情已经忘了大半,只记得一个模糊的梗概,就是全部都记得,琼瑶阿姨的苦情戏也不合安然这个只喜欢看欢乐小白文的人的口味,但其中有一个人物,安然倒是记得挺清楚。
说来也挺奇怪,那个人物既不是男主,也不是男配,更不是什么女主和女配,而好象是男主的姐姐或是妹妹的丈夫还是男朋友,可谓是配角中的配角,长什么模样长什么名,这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人好象是个编剧,出现的时候,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这位先生总是说类似的话,等一等,这句话说得好,我要记下来,以后会用到。
说来奇怪,《在水一方》中,那么多的场景,那么多的人物,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让她回忆起来,印象最深的就是主题歌和这个人物了。
上辈子,网上资源很多,想重温一遍老剧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那时,别说是这个人物,琼瑶阿姨的老剧,就连电视剧她也是很多年不看了,相比于那些让她总忍不住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电视剧,她更喜欢网文和漫画,尤其是网文,如果不满意,她还可以留言表达不满,《在水一方》神马的,早不知道被她忘在哪个角角落落。
一直到了这辈子,她好象开始得上了笔记控的毛病之后,关于这个人物和这部剧的记忆才一点点的从记忆的深处慢慢的浮现出来,在此时网络媒体还不是很发达,网络资源也不是很丰富的时候,细节跑偏偏执狂再想寻找这个人物的名字也是无处可找,她还特意向好友们询问过,是否记得《在水一方》里的这个人物,好友们倒是不说不知道,只是拿“果然,变态的关注点从来都是变态”的小眼神回望凝视她。
安小然觉得她一点都不变态,她就是爱好相对特别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好友们完是多见多怪,等以后网络文化大发展大膨胀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中国人的人口总数有多少,网络人口有多少,她的这点小爱好算个屁啊,比她特别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你在中国找不着,还有世界呢,全世界的网络人口中,口味特殊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你没看琼瑶阿姨的电视剧里不就有这么现成的一个,所以,安小然就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记下一本,将来不论是电视剧重播——这个好像希望不大,还是去音像带租借店租借——毕竟她就是找一个配角的名字,又不准备重温剧情,怕被男女主的虐恋憋屈着,因着这个去买一套剧集,就有点太不划算了,总之,无论如何,跑偏党都下定决心了,她都争取找到她的这位知己的名字。
虽然安小然同学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古怪,但是当她这边刷刷刷的开始动笔的时候,修习佛法,讲究心境的智清师傅也还是被这位小姐多多少少吓了一小跳。
要说由于龙王庙本就属于津源本地的一个名片式的名胜,虽说津源地方不大,从全国来说不说默默无闻,但真听过这个名字也没多少,只是在全省来说,津源的龙王庙倒也算是有一点点的小名,别的不说,周边城市的游客每年倒也能接待一些。
779,毛病养成
因此龙王庙里的这些大大小小的,从住持到如智清师傅这样的普通一僧再到一些工作人员,这些年来接触的各式各样,南来北往的游人也有不少,其中各种古怪的倒也见过,但真把他的话当语录,一边说一边往下记……这个感觉就……你说激动吧,那必须不至于,你说厌烦吧,那肯定没有……总的来说,就是比较奇怪。
除了奇怪,就是好奇,智清师傅首先就是想知道,这小姑娘在哪儿刷刷刷的到底在记什么啊?你说他要真是跟**似的,说出点真知灼见也行,问题是没有啊,你让他再投生两辈子三辈子的,他也达不到人家主席的高度,那她到底记个什么劲儿啊?而且你瞅那架式还挺认真。
你要说她是个什么记者吧?
见多识广的智清师傅也不是没见过记者,先不说这小姑娘的年纪瞅着太轻,还不够岁数,就算是够岁数,凭着笨理核计,记者也不会像这姑娘这样,逮着什么记什么。
可你要说她不是记者吧,你说她到底在记啥?又是为什么要记呢?
智清师傅是实在人,而且绝对是不耻下问那种,特别好奇的直接发问,你到底是干啥的啊?你到底在记啥啊?我啥也没说啊?
事实上,刚才顺嘴一白话,这会儿智清师傅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刚才白话啥了,不过,因着安小然同学那神神叨叨的行为,他一直在努力倒带回忆来,我到底说啥了?我也没说啥啊?不对吧,我是不是真的说啥了?但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
说安然这人,本来确实是像她家男盆友认为的那样,脸皮不厚,人也腼腆,哪怕心理年龄一大把,在社会上也工作了好些年,但是上辈子无论在哪个单位,她都属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能耐不大,话也不多,脸皮还薄。
这辈子如果有没意外的话,大概也是这么个发展路线,虽然靠着她自身的努力能耐多少能长一点,但话和脸皮大概也就那样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虽然用词不大恰当,反正吧,重生这种奇幻的事都发生了,所以,意外也就不可避免了,某个阳光晴好的时候,她在学校的天台上无意中与吃货进行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交易,然后……她的脸皮从此就跟遇到了核泄漏被污染了似的,一天比一天茁壮的成长起来了。
脸厚了,话自然也就多了。人是环境的动物,身边有一个厚脸皮,相处的时候不长,你可能还放不大开,但是身边有三个巨厚脸皮的生物,而且长年混在一起,脸皮要是不长,那也就是怪了事了,反正安然这人就是一个特普通,特别容易受到影响的没出息的货,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被影响着,不知不觉间,她的话和脸皮都一天一天努力的成长着。
脸皮的成长,不仅影响着说话量,同时涉及的方面还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笔记控的患病程度也随着脸皮的厚度而不断的加深着。
要说一开始,刚重生那会儿,你让安然走到哪儿,也不论见到什么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不论遇到什么场合,听到什么话,都刷的一下子,特别神奇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本乃至好几本大大小小的小笔本和笔来,刷刷刷的一顿狂写,那必须不能够,不仅那会儿她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只怕看见别人来干,或是别人劝她这么干,她大概还得拿眼角斜人家,在心里不那么仁义的小嘀咕,这人没毛病吧?你要真是什么专业人士也行,偏偏还不是,这是过日子呢?还是过漫画小白文呢?
人的毛病都慢慢的养起来的,先是为了学习而记课堂笔记,从课堂笔记发展到各种类别用途的学习笔记,然后慢慢的,随着她的爱好的增多,各种爱好笔记也开始层出不穷,越做越多。
一开始她的爱好还只限于室内,限于自己一个人瞎鼓捣,瞎摸索,什么养花啦,做做饭啦,写写毛笔字啦,没什么更多的想法。
但是兴趣一旦养成,并想长久的发展下去,与别人的交流与自我学习,基本是避免不了的。尤其当一个人的性格开始逐渐有那么点好较真的情况下。
而说起学习,对于安然来说,当她尝到了制做各类学习笔记的好处,深处笔记对学习的帮助之后,哪怕是在业余爱好方面的自我学习,她也无法抛开这种有效的学习方式。
除了自我学习以外的交流,比如,向刘云轩讨教书法。在老师面前记笔记,哪怕脸皮再薄,这个也是没什么压力的事,再自然没有了。光凭她那并不出众的记忆力来死记,就是要了她的小命,她也记不下来。
但说到与卖花卖鱼的老板们交流,向他们讨教一些养花养鱼的窍门,一开始安然还真是不好意思就当着他们的面前把笔记本掏出来就记。她怕把人家老板们吓着,也怕人家把她当神经病看。就只怕硬挺着死记,也幸亏没什么特别高深的东西,而且,闲聊嘛,聊的问题也不一定多么的深入,得到的收益和启发仔细说起来也就那么一两点而已,倒是不难记住。但是出于习惯,她也是一离开那些老板,就在路边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马上掏出本子来记下来,笔记本替她记着,自己的脑子也就可以轻松的解放出来了。
后来,她又喜欢上了摄影,随着沉迷的程度,只在家里对着老爹老妈和三只吃货几好友卡卡嚓,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手痒和野心,于是,就开始和吴泽荣两个走大街穿小巷,一路走来一路照,这便是开始跟老房子老故事相遇的开始。
与厚脸皮在一起的时候,脸皮是不知不觉间增长的,话也是不知不觉增多的。与一个话比你还少,脸皮比你还薄的好友在一起的时候,脸皮和言语就必须要硬逼着自己成长了。
安然不说,总不能指望着吴书呆张嘴吧?在现实的需求面前,再加上不知不觉间增长的脸皮,她也就只能强出头了。好歹也是心理上的成年人,躲在小书呆子的背后自己的心理上也过不去。
如果说,与花鸟市场的摊贩老板们在交流经验的时候,她还可以将那些小经验凭着脑子用心的记下来,但是当她听到那些五花八门,各个版本的老故事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只能记个大概,总有一些细节被遗忘掉。
一开始,她想借助随身听将那些大爷大妈们的讲述录下来,但一来,成本略高,虽然可以反复洗录,但大爷大妈一说起故事就习惯性的跑题,尤其是当有人捧场,愿意听他们讲话的时候,那话语的丰沛度,有时候,一两盘磁带都打不住,回头再整理的时候,也颇有点费劲。二来,与随身听,磁带,充电电池这些东西相比,笔记本的从重量上来说,无疑更加的轻便,而且对于安然这个业余记录来说,在事后整理资料的时候,也更加的方便,节省时间。
所以,逼于无奈,安然也就不得不拿起她的笔记本,在大爷大妈们诧异的目光下,开始了她的现场记录。
头一次的时候,不用说,她的表情是非常不自然的,脸是红的,手是僵,面对着大爷大妈们的好奇的眼光和问题,那叫一个手忙脚乱,摘记的东西内容上也是一个乱七带八糟,等于白白折腾了一回。
但第一次永远都是最难得的经验,无论它是成功还是失败。不过,有了失败的第一次,第二次也仍然重要,它重要在你是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失败,并坚定勇敢的走下去。
不过对于一个业余的收集故事爱好者来说,虽然第一次失败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惨败,但失败对来她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完全没有任何的损失。所以,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放弃的问题。第二次的开始也就顺理成章。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纯学院派的吴泽荣同学的存在,那只书虫子其实更准确的说,他不仅是只书虫子,还是一只字虫子,但凡带字的东西,他都感兴趣。对安然这种随时随地的记录老故事的行为,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和鼓励。
什么事呢,只要第一次敢于豁出脸去,第二次还敢继续,那么第三次,第四次就根本不是问题了,更何况旁边还有站脚助威的好友?
这种对老故事和老建筑的记录取得的成果和带来的享受都是显著的——所谓的成果和享受,无关经济,只是一种业余爱好者的心理上的享受。在享受的同时,与这些老人的接触,对于他们的拍摄也提供不少有益的帮助。
安然的脸皮和话语也就在这样的一次次经验中不断的增长增长再增长。而她的毛病也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经验中不断的加深加深再加深。
780,善意的谎言
等安然意识身上新添的这项毛病时,笔记控的帽子已经牢牢的被她自己拿502胶水粘在她的脑袋瓜上,抠都抠不下来了。
这位小姐一向善于安慰自己,一见这毛病,烦人吧可能是有点烦人,但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什么害处,所以,她也就任凭这毛病跟雨后草原上的野草一般,四处随便疯长了,而自己还挺恰然自得。
事到如今,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场合,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上什么人,这位笔记控小姐都可以完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嗖的一下从身上变出笔记本和笔来,沐浴着人家或好奇,或惊讶,乃至于惊悚的目光,神情自若,旁若无人的记她的笔记,遇到当时气氛好,环境佳,尤其是被记录者的脾气好,这位小姐还会特别不要脸,特别得寸进尺的跟人商量,那个,麻烦你先停一下好吗?等等我,我这马上就要记下来了……行了,请继续吧,我记下来了……
所以,现在,此刻,当安大笔记控面对着智清师傅的目光和问题,真叫一个面然自然,不惊不乍,稳如泰山,淡定非常,还特别话唠的给人家解释,您的话呀,哪一句我听着特别有意思,哪一个字感觉特别传神,这个必须记下来啊,回头忘了多可惜,将来没准写稿子的时候能用上。
安然这话基本是出于本心——稍许带一点夸张,顺情说一点好话,带了一点点艺术加工,这也是人际交往中常用的润滑手段,总的来说,还是实事求是的,并没有多余的水份,而且更多的是从自己的需求角度出发来评价的,这一点智清师傅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任谁说自己随口说出的话被人这么慎重的记下来,夸得跟一朵花似的,谁能不高兴呢?尤其是夸的那还个人还是虚头巴脑的说假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认心这么认为。
智清师傅虽然修佛多年,但在很多情绪反应上也不能免俗,不过依旧有点不太能习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逻辑,不太适应似的笑道,“哎哟……这真是……我就随口一说,让你说得还挺那啥的……”
兔子小姐变态惯了,对于人家师傅的略有点小惊的表情视而不见——反正在笔记控的问题上,她的脸皮虽不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也起码带了点枪打不透的意思,依旧在那里用特别认真的神情在哪儿继续跟智清师傅解释,很金句就往往存在于人们随口一说中。
安小老太太觉得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或是别人说的话很道理,或是富于哲理,或是生动传神,都是因为我们没有留意。
就像有人说,美在生活里是无处不在的,就看你是否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和发现美的能力。
能力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先天的,老天爷大方的馈赠,即是我们常说的天赋,无所谓公平与否,却是眼气不来的。
二是来后天的,这个却是公平的,可以通过经验,自己的努力来进行补足。
安然记得当年还是一只网虫时,网上有网友总结暗度欺骗了无数同学的名言警名是,有一句话是,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很多人从小大到被这句话所激励着,鼓舞着,教育着,训斥着,在无次数失望时,气馁时,难过时,退缩时,都想起它,再咬着牙走下去。
然而,在很多年后,大家才知道,这句话是不完整的,在这句话的后面,还有更重要的,转折性的另一句,很多时候,无论是我们在看小说时,还读报纸时,都会发现,没有“但是”的句子从来是最美好,很多时候故事和事情都坏在了“但是”。
当年我们的老师和长辈们只告诉了我们前一句,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而后面的话就是“但是”开始——但是没有百分之一的灵感,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是没有用的。
很多人在得知后面这一句之后,就要难免骂一句“我靠”,可上了大当了!
觉得老师和长辈们可真不厚道。
是,你们是为了我们好,才拿这个叫名言警句激励我们,但就像这句话说的,我们明明没有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又为什么让我们怀抱着百分之九十九的热望,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去做那种徒劳无劳的梦呢?到头来却告诉我们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谎言永远是丑陋的,无论它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被人欺骗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有愤怒的,无论是受到善意的,还恶意的欺骗。
安然也是那些愤怒中的一个,虽然她还真没怎么把这话放在心上,但她同样感到了愤怒,哪怕它们极其轻微。
说句名言的人是个实在人,说的也是实在话。老师和家长们却是用错误的方法使用这句名言,他们告诉每一个孩子,你们只要努力,就有成为天才的可能。
现在回头来想想,如果现在有机会让她对年轻的小同学们进行建议,她也会选择实话实说,不过,她也要在这段话之后,加上另一个“但是”。
但是,我们为什么一定都要做天才呢?
天才就一定代表着成功吗?就一定代表着幸福吗?天才到底有个什么样的标准?我们除了把自己变成天才之外,难道就不能成功了吗?就不能获得幸福了吗?
安然觉得这其中显然是有什么误区。
天才毕竟是少数,而天才之中,能有机会对自己的天赋善加利用,并取得成功的也占少数。大部分人都既不是天才,也不是笨蛋,而是处于天才与笨蛋中间的普通。
普通人一样可以获得成功,更可以获得幸福。
而且无论是天才和普通人想获得成功和幸福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
天才也并不证明就是全知全能,这世间总有一种残酷的公平,老天给了天才一些好处,总要拿走一些什么来达到平衡。就像是光明与黑暗,永远是相伴相生,有怎样的耀眼的光明,就会产生怎样浓重的黑暗,只是人们似乎永远被美好的光亮所吸引,却往往忽略了那些并不美好的阴暗。
这种想法也许在有些人看来是阿q精神,安然却觉得这其中不无道理。
天才的称谓永远与普通人无缘,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
普通人成为不了天才,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虽然在有些人看来,这世间只有二分法,只有成为天才才能代表成功。他们忘了这世上还有“地材”和“人才”。
这是与“天才”相对的两种称谓,这种说法,在本质倒是没什么差别。
“天才”的“百分之一”的灵感是上天的恩赐,而“地才”或是“人才”却是由普通人通过努力来获得,可以是由后天的经验和奋斗来补足。
其实老师和家长根本不用说那种善意的谎言,不需要让每一个孩子都认为只要通过努力就可以成为天才。只要老老实实的告诉孩子们,你们都是普通的孩子,不是天才,所以你们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想要成功,想要获得幸福,唯有脚踏实地,老实努力,这远比那些善意的谎言来得实在有效。
不过,反过来再想想,也许他们这些被这个善意谎言所欺骗了无数年的所谓“受害者”们也冤枉了老师和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许老师和家长们确实是实在的希望自己的学生和孩子可以变成天才,在获得成功和幸福的道路上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其过程也可以不用那曲折和漫长,却可以获得比普通人更高的成就。
然而,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就像是那句实话所言,灵感和天赋是不可逾越的,不如老老实实认清现实,从实际出发,给自己制订实际的目标并为之努力,结果也许还能超出预期。
在写稿问题上,安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想提高自己的语文和作文成绩,抱着纯然的功利想法。但慢慢的,她也发现这是一种换成一角度和距离观察世界,总结自己,疏通情感,记录时间的方式,与摄影类似,又不完全一样,两种形式不可互相替代,但都让她感到喜欢。
她把它们都发展成了自己的爱好。
一旦从一种功利的目标转成了为功利色彩逐渐降低的爱好之后,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但无论是出于功利的目的,还是作为爱好,安然都没想凭借于此成为什么“地才”或是“人才”,只是凭着兴趣来试着努力,看看自己最后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同时也在享受着这种努力的过程。
收集生活中人们的生动有趣的句子,也是一种努力和享受,同时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天才可以创造。而没有天赋的她只能收集。
但收集本身也是需要经验的。
发现美需要敏锐的眼光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