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要尽力而为
安然有心给江杰云他们打个电话,可再想想,又觉得这种打电话的行为是完全帮不上忙,反而跟着瞎添乱.只得在心乱如麻之余,不断的拿江杰云他们三个上头有人,本人也狡猾得什么似的来安慰自己,勉强收敛了心神,用心听讲。
别的忙帮不上,但帮同桌在课堂上记一记重点和笔记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哪怕再担心,可想想自身的能量,还是先把能做到的尽力做到最好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真要做起来却难,尤其是上课时还能勉强收敛心神,到了下课,闲下来,心里却是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就这样,上课专心,下课闹心的来回折腾着,总算是把上午的时间艰难的度过,放学的铃声一响,安然飞快的拎起江杰云的书包就往外冲,一路小跑跑到校园内的自行车库,腿一偏,一路冲风,冲到家门口,一看,果然,隔壁的旭日网吧的卷帘门已经被拉了下来,往日人来人往的地方,一下子冷寂下来。
安然看着心里有些难过,脚步顿了一下,才又急匆匆的走进了自家的彩票站。
彩票站里正是中午的小高峰时间,安国庆和李彩凤一边忙着打票,一边忙着跟顾客们说话,正好说得也是隔壁旭日网吧的事。
“听说是骗小孩儿进去打游戏?”一位顾客好奇的发问,“好象把执照许可证什么的都吊销了?”
这话安国庆和李彩凤可不爱听,“哪有,是限期整改。”
“对,对,老张,这个你可就不懂了,整改和吊销那是两码子事,我跟说,这吊销吧……”另一位顾客有些好为人师,开始给人科普整改和吊销的区别。
另外一位老彩民倒是跟长年出没于此江杰云他们关系不错,有些奇怪的问,“不对啊,我看小江他们三个小伙子干事挺小心的,不是说,平时查的挺严的吗?怎么还整出个容留未成年人?”
旁边一位跟他关系不错的老主顾冷笑一声,“这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跟那帮管事的没整明白呗。”转头他宽慰面有忧色的安国庆和李彩凤,“我说你们俩也用不着替小江他们着急,这种事明摆就是想揩油,回头多塞点钱就完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诶,我看这事未必有那么简单。”先头忙着给人科普“整改”和“吊销”到底有何区别的那位又忙忙叨叨的跑过来插话,一副很了解内情的派头,用夹着烟的手指指点比划着。
那位老彩民不服气,转过头,扭着脖子反问,“那你说说,不是想揩钱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哼哼……”这位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还特像回事似的往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了诸人,慢吞吞的说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有人想整那三个小老板呗。这事儿就是民不举,官不纠,现在有人举报,就像这位大哥说的似的,有这么好的揩钱儿的机会,他们会放过才有鬼哩!”
别说,他这么一说,还真把那几位旁听的都给说服了,有一个人问,“诶,那你就给分析分析,这是什么人往上头捅的?”
这位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皱着眉头,很深沉的吸了几口烟,这才缓缓的摇了摇脑袋,撇着嘴道,“唉,这事啊,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嘛……”这老先生又吊着众人的胃口往上提了提,才总算是过足了瘾头的说着,“我看是同行的面儿大,不是有那么一说吗?同行是冤家。我看隔壁那网吧开得挺大扯的,这冤家瞅着不顺眼,不整你整谁啊?”
“嗯,有道理,有道理,我看挺有道理。”听众们纷纷点头附和着,“那这事可怎么了(liǎo)?”
“咋了(同上)?找人呗。”
“可不,还真就得找人,比谁的门子硬呗。”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这钱该花还得花,不出血,找人也不行,现官不如现管。除非你找的人得是大官,后台硬得不行不行的。”
……
顾客们七嘴八舌的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而安然想知道的信息已经从他们的议论中基本知道了个大概,因此她略过其他问题,直接询问父母,“爸,妈,他们三个都出门了?中午还回不回来?”
安国庆和李彩凤没有直接回答,两人手里都忙着,头也不抬的说,“你先上楼,有什么现成的,你自己吃一口得了,我和你爸一会儿再说。”
安然知道父母大概是有些话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应了一声,拖着江杰云的书包,心事重重的爬上了楼。
因为有吃货,家里总是不缺现成的吃食,心里有事,如果不是为了下午还要上课,安然几乎不想吃饭,吃货们看样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一家三口简单吃一口现成的,倒也简单。
饭还没热好,李彩凤就上来了。安然给她递了一杯新泡的菊花茶,温度正好,不冷不热,李彩凤一上午光跟着悬心着急了,都没顾得上喝水,接过去就灌,几口喝干,抹了抹嘴,脸上阴沉沉的,“杰云他们那边可能要出事。”
安然心里一沉,她就觉得没有楼下那几个顾客说得那么简单,“怎么说?”
“说不上来,我和你爸也就是一个感觉,就是觉着不对劲。以前也不是没看过检查的来,这回的事……”李彩凤皱紧了眉,却又似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品都透着古怪。唉,我也形容不出来那股劲,但愿我们都是瞎核计吧。”
安然也跟着皱眉,看了下墙上的钟,“妈,我把饭热了,你和我爸先吃着,我想……给江杰云他们打个电话。”
李彩凤倒是迟疑了,“你这个点打电话,他们会不会正在请人吃饭?正忙着应酬呢吧?你这电话过去,不是添乱吗?”
安然本人也是犹豫,因为这事都犹豫一上午了,憋到现在,真有点憋不下去了,听老妈一说,只得又使劲运气一般的把这股念头给压下去了,用力的一点头,话说得十分的干脆,“您说得对,不打。咱们吃饭吧。”仿佛不说得这么干脆就怕自己忍不住似的。
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年多,彼此的性子相合,安国庆和李彩凤是真把江杰云他们当成自己的子侄来看的,不过一上午,两人就觉得一脑门子的火,满嘴的苦,最让人无奈的是,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平凡不能再平凡的小老百姓,对那些官衙门里的人是半个也不认识,完全的两眼一摸黑,想帮忙想使劲却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只是跟着唉声叹气的着急。
安然劝了父母却劝不了自己,午觉自然是甭睡了,想打电话,又不能打,想了解情况又没有渠道,憋得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什么事都干不下去,可要是真闲着,又总是在胡思乱想。
最后,百无聊赖的安然开始埋头做起数学练习题来,闹心的时候,按下性子做点费脑子的事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至少对安然来说是这样。
平时的午睡时间都用来做了练习题,安然的心浮气燥总算是缓解下来,心里虽然还是为好友们担着心,却不再像是在脑子里养了五百只苍蝇似的闹腾个不休。
安然打定了主意,平心静气的坐在桌前开列购物单,就像自己上午想的那样,既然自己帮不了别的忙,那就把自己能做好的做到最好。首先得搞好后勤工作,别的不说,让未来几天搞不好都要奔波劳碌的三个家伙吃好喝好,在保证肉食动物的食物偏好的同时,也要兼顾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防止焦虑上火……
说来说去,作为朋友,她能为他们做的其实很少,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同时还要克制自己的担心,不要因自己的关心扰乱他们的工作……
安然忽然想,也许要跟他们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她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在他们遇到困难遇到风lang的时候,先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不添乱,不增加他们的负担,信任他们,支持他们,给自己找好定位,规划好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所有能做的,哪怕只有一点一滴,都要尽力而为。道理是这番道理,实际上做起来,并不容易。
虽然安然自认是带着十几年后的记忆,知道江杰云他们三个在事业方面必将获得成功。但是此前,这所谓的成功也就只是个概念而已。她只看到他们的雄心勃勃,看到他们的努力,聪明,和奋斗,却从未想到他们也会遇到坎坷和打击。
也许在还未成为他们的朋友们的时候想过,还曾经不无恶意的琢磨过,都说这失败是成功他娘,也不知道本城第一土财主的成功有没有娘?
可在成为他们的朋友后,他们未来的身份,她已经很久都不再想起了,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健康,快活,平安,富足的过好他们的人生,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317,糟糕的程度
安然希望大家一直到彼此发白齿摇,垂垂老矣,还能时不时的聚在一起,吃点好吃的,喝点小酒,扯扯闲淡,晒晒太阳。
她却忘了,他们这种人注定不是生来只是跟她一起喝酒晒太阳的,最适合他们的,永远是奔跑和飞翔,他们需要更广阔的天地,需要施展自己的抱负,而那一切注定要与风险相伴。
她知道的是他们十几年后的富贵风光,可谁又能知道,这富贵风光底下潜藏的惊滔骇lang,随时都有翻船入水的风险。谁又敢保证在她重生之后的又十几年后,这所谓的本城第一土财主不会一文不名,风光不再。他们的人生注定波澜壮阔。
作为这些家伙的朋友,安然觉得自己这心理素质还有得练呢。
别的不说,哪怕她觉得,以她十几年后的记忆来说,江大土财主这次遭的事,惊了是惊了点,可八成却是有只有惊没有险的,没事没事。
可当江杰云接到电话,离开课堂的时候,她忘了这茬儿。一心想着给三个好友打电话的时候,完全想不起这茬儿。好容易做了n多心理建设把这茬儿想起来了,心刚放下来一点,转眼又想,糟了,别是因为自己这只蝴蝶哪下膀儿没扇明白,给江杰云他们扇出来的这一场祸事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道坎儿他们还能不能有惊无险的迈过去?
随即她摇头,不,不,不,安然,你把自己想得太高了,就你那小样儿,你难道还想影响本城经济增长速度怎么的?
可下一秒又有声音说,可是人家砖家说了,蝴蝶的翅膀都能扇出一场大风暴来,难道你挺大一人,个头不比蝴蝶大?你怎么就能肯定这次江杰云他们遭遇的危机里没有你的关系呢?你又怎么能肯定,他们的人生和命运不会因这次的危机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呢?
如果真的变化了,是会向什么方向变呢,更好,亦或是更坏?
……
真是各种胡思乱想。
一下午的时间,安然没干别的,就忙着一忽儿担心江杰云他们这一天的遭遇,一忽儿又强迫着自己调整心态,可转眼又陷入到各种悲观可怕的脑补和想像中去……周而复始。
安然怀疑再这么下去,她搞不好能给自己的脑袋里像种花似的繁殖出几个同伴来,分裂成多重人格,各行其事,省得没事闷得慌。
好容易折腾到了放学,安然抱着脑袋在心里嚎了一嗓子,不管怎么样,自己回家近距离地等着江杰云他们三个的消息,比单纯的在学校提心吊胆还能好受点。
对于吴泽荣几位好友,她选择先不告诉他们,起码也得等到晚上得到江杰云他们的确切消息之后再说。省得他们也跟自己似的,急的不行,却又毫无办法,等待的滋味太过难受,能少尝就少尝一点吧。
快把自己折腾分裂的安大厨在书呆好友面前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焦灼,幸好,吴泽荣同学在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心只有各种书的书呆宅,在对情绪感知方面并不是很敏锐,而安然也在经过了一个下午的纠结之后,稍微学会一点沉着,这使得两人在岔路口分开之前,吴泽荣并没有察觉出她今天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分手后,安然绕路去了农贸市场。
东北的冬天夜晚总是来得格外的早,到达市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灯光下浮动着团团人们喷出的白雾,安然看着市场里的人声喧哗,人来人往,把自己往一身的毛茸茸里又使劲的裹了裹,她有多久没有自个儿一个人出来买过菜了?天太冷或是太热的时候,三个吃货从来不肯让她出来遭这份罪。
想到这些,安大厨的鼻子有点酸。
打包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喝的,安然摇摇晃晃,无比艰难的在冬日里总是暗藏着处处残冰陷阱的小街上一路疾行,有好几次,差一点就人摔车翻物品滚地,可又忍不住东倒西歪的加速脚下的速度,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的赶回家里去,她想知道,他们好不好,这一天过得到底怎样,事情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和刁难?除了给他们做饭,帮他们洗衣,还需要她再为他们做一点什么吗?
……
然而,当她一路急赶慢赶,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家门的时候,三个吃货却依然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消息。
安然其实可以向他手底下的员工们探探消息,这其中有几个,她还是有他们的联系方式的。可转念想想,又有些不敢。
她是没当过老板,不知道遭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该如何应对。
但她当过员工,对员工在老板遭遇到这种事时所起的各种心思是深有体会。
在这种非常时期,哪怕她不打电话,只怕员工们心里也是各种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风声鹤唳,什么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满天乱飞。
此时此刻,她一个电话过去,只为了安自己的心,可最后的后果却极可能给本就焦头烂额的好友们添上更大,也更致命的麻烦。在这种最需要安定军心的时候,她不能去扰乱军心,哪怕她的心再乱也一样。
安然买了大堆的菜,虽然三个吃货半个都不在,该吃饭还是要吃饭,而且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好好的吃。
可安国庆和李彩凤心里忧闷得厉害,一看安然不自觉的拧着眉,却耐着性子细细致致的做着晚饭,叹了口气,“就我们三口人,别那么讲究了,差不多就得了,费劲。杰云那仨小子不在,我们也没胃口,你爱吃什么,整点就得了。”
安然自然是不能听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他们是怕她上火,她又何偿不怕他们上火。
一顿饭,吃得冷冷清清,没滋没味,尽管安然已经尽力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可三个人心里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口味不口味。
虽然谁都没说,但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时不时的瞄向墙上的钟,可谁又都没说出来,怕自己的担心增加了别人的担心。
一家三口就这么默默无声的担心到了晚上十一点。安国庆和李彩凤到底看看时间太晚了,安然明天还要上学,不能熬夜,劝她去睡,他们再等等。
安然也知道自己该睡了,可三个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怀疑自己上了床,是否真的能踏下心来睡觉,那种淡定淡然她还得好好练练才行。
照例写了日记,敷了面膜,做了保养,正在准备关电脑的时候,家里的门终于被轻轻的敲响了,她呼一下子从桌子后头蹿了出去,蹿得太急,中途绊倒了一张椅子,咣当一声,椅子腿砸在她的脚踝上,疼得钻心,她却很神奇的脚步停都没停一下,直接拉开了门,冲了出去。
李彩凤连问都没问就把门给打开了,门外果然是江杰云他们三个,奔波了一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李彩凤看得心疼,张口便问,“你们小哥仨吃饭了没?”
江杰云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哑,“婶儿,家里有现成的没,太晚了,给我们弄口现成的吧。”
姜成卓和赵真旭也跟着道,“是啊,婶儿,饿死了,赶紧吃一口就行。”
安然知道三人回来得晚,必然是要饿的,一早就料到他们回家后的反应,早就把各种材料都收拾准备妥当,能提早做好的,早已做好。现做的也都是半成品状态。转身扎上围裙进了厨房,该加热的加热,该现炒的现炒,不过十多分钟,饭菜便全得了。
安家一家三口谁也不肯去睡,都围坐在餐桌边看着三人狼吞虎咽的扑在食物上吃得头也不抬。反正人都回来了,想询问也不急在这一时,而且三口人看着江杰云三人脸上那难得的正经和满身的疲惫,心里多少都有些数,证实了之前他们那种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只想让他们先好好的吃一顿。
三人吃得很快,比平时还要快得多,吃得给人一种目不暇接之感,养了他们三年多,心又细,对他们的胃口和食量甚至比他们本人还要熟悉客观一些的安然暗暗皱眉,看这样子,三个吃货明显是饿得狠了,就算忙了一天,体力消耗得大也不至于这样。难道……这是中午忙得连饭也没吃?
事后证明,这三个家伙确实是中午饭也没吃。
情况果然很糟,安家三口听得尽量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沉坠坠的,他们的预感真的没错。
事实上,能让他们这三个平头老百姓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感觉到不妙,事情其实已经糟到了一定的地步。
他们一家只以为是网吧被限期整改了,其实出事的不只有网吧,江杰云他们手里的产业在同一天的几乎同一时间全部都出了事,比如,龙门书店被查封的理由是私自印刷发卖不合格出版物——就是之前,让他们这些好友也跟着发了一笔小财的那本随书附赠的考题选。
318,危机与机遇
又比如,办公用品公司被查出出售质量不合格,含有害化学物质,来源不明的办公用品……
如此种种,都是些可大可小的罪名,往小了说,不过就是意思意思的罚些款的勾当。
可往大了说,把这些罪名往一块捏吧捏吧,判刑坐牢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就看上面是想怎么查。
江杰云三人虽然没有隐瞒,却也没有坦承到底,他们也有些矛盾,既怕瞒着不说,让安家人因为不明情况而更加担心,可又怕说得过多了,他们又跟着着急上火。
但安国庆,李彩凤和安然都不是什么没经过世事的,以前在国营厂子里那种比较单纯,信息量少的环境里,江杰云他们的这番不尽不实的坦承也许还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可开了这么些年的彩票站,每天接触着各种类型的顾客,与形形色色的各类人士聊天,接收着社会上各种五花八门的信息,两人的眼界其实宽广得很。
至于安然,即使不提曾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经历,单凭她的灵魂来自十几年后那个信息大爆炸,每天打开网络,翻开报纸,各种比小说,比电影离奇一百倍的**事比比皆是的时代,听到江杰云他们口中这种简略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甚至基于她那悲观又联想过度的臭毛病,这会儿在脑袋里转着的念头比实际情况都严重上了好几倍还挂零。
然而三口人理解江杰云他们的顾虑和体量,虽然心里急得火上房,但表面上却如他们所愿不把心底里的各种不好的联想和猜测说出来。
不过,让三口人还比较放心的是,江杰云他们虽然看起来带着一身奔走过后的疲乏,又有些精力不济,但到底是年青力壮的半大小伙子,不过吃完一顿饭,精神头立刻便缓了过来,并不灰败沮丧,反而眼睛亮得出奇,像是三只接到了强敌挑战,不仅不感到危险,反而被挑起了骨子里天生的斗性,跃跃欲试,伏低身体,积蓄力量,随时准备跃起一击的凶兽。
他们的坦承和隐瞒都没有让安家三口感到放心,反而忧心更甚,可看到他们的这种精神状态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安家人的性子里有一种天生的,近乎盲目和天真的忠厚,就比如现在,他们对江杰云三人带着一种无比的信赖和几乎没有依据的信心,担心还是担心,却平白的生出一种,看,就凭他们三个这样儿,这次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再大,都能平安的挺过去。
安国庆和李彩凤在这一点上尤甚,江杰云他们三个那副怒火中烧,又憋着劲转动着脑筋想辙的倒霉德行也能让他们看出份可爱来,就觉得这仨小子跟三只虎崽子似的,虎头虎脑的泛着狠性,怎么瞅着都招人稀罕,心里又透着股为人长辈的骄傲来。
这种性格说得好,真是宽厚得可以了,说不好,简直都透着几分傻天真。
可安家人的这种傻天真真的让江杰云他们三个倒霉蛋觉得很舒服,人在倒霉的时候,对着唉声叹息的朋友是一番心情,对着对你有无比信心的朋友又是另一番心情。
江杰云三个这一天过得可以说得上是十分的艰难,先是毫无心理准备的一个又一个的接着被清查的电话,听着手下的产业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出的还是那种明显被人找茬儿陷害的事。
接下来,三人汇聚在一起之后,开始分工,安抚员工的,主动找客户进行危机公关的,找各种关系路子疏通打探消息的……他们的动作和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可各种负面消息依旧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在客户,员工中流传开来,大部分人向他们投来的目光都是疑虑的,质疑的,担忧的,员工是怕饭碗不保,客户则怕受到牵累,而各个部门那云里雾里,故作神秘,姿态端得十分难看的嘴脸都让人有一种陷入别人事先精心挖好,只为他们准备的一池泥淖的感觉。
对于从打拼事业开始,虽然吃过一些苦,挨过一些累,也受一些气,但总的来说,凭着自身的能力和背景与其他创业者相比已经是十分一帆风顺的三人来说,面对着突然而然的算计和打击,惊慌是有的,害怕也是有的,更多却是难以言说的憋曲和无处着力的愤怒。
没有一丝防备就被人劈头盖脸的打个正着,却连保护自己都做得不够好,让对手左一下右一下的往脸上一下接一下不断的招呼着。
难看,真是太难看了。
这种滋味就像是一把火,烧得三人无比的难受。
被这把火烧的,什么饥寒交迫也感觉不到了。一天下来,到底是心理上的焦和身上的累将三人折腾得浑身疲惫。
然而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即使在今天这样情况不明,打击沉重的时候,好好的吃了一顿好料,又让安家三口一脸依赖的一看,顿时又活蹦乱跳,雄心壮志起来。
“操,想整我们,没那么容易!”铁公鸡的眼睛现在都是血红的,敢坑老子的钱,老子跟你他妈的玩命!
情况明了,又喂饱了三人,安家三口着急是着急,可哪怕遇的事情再大,生活还要继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国庆也只能拍拍江杰云的肩膀,“我和你婶儿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人这一辈子,哪怕不遇上事的,别着急,别上火,尽力就行。”心里有话实在表达不出来,安慰的事对于安国庆这种不善言谈的老实人来说实在有点高难度,最后还是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你们小哥仨儿就说话。”
江杰云点点头,朝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三人的安家三口一笑,“放心吧,叔儿,不会有事的。”
他脸上倦色依旧清晰可见,可笑容却也毫无阴霾,目光明亮,坚定,就像是有一团火苗在眼底燃烧着,勃勃跃动,让人看着就对他无端的生出无限的信心来,感觉这少年的那还未完全长成的肩膀真的可以举重若轻的撑起一片湛湛晴空来。
告别了安家三口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无论是洁癖份子江杰云,还是姜成卓和赵真旭都去冲了个澡,精神一下,泡了一大壶浓茶,头上滴嗒着水,坐在桌边开始分析开会。
三张年轻的脸上都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不就是被人阴了吗?行,没事,你有能耐就一拳把我打死,别让我有喘气的机会,否则想玩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小样儿,我倒要看看你下面还怎么玩,你要是玩不死老子,下回就该老子玩你了!!
目前的形势对于在事业上其实才刚刚起步,小有成绩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对手来势汹汹,蓄谋已久,每一拳都打得他们疼痛不已,几乎不能呼吸,心里的慌乱和害怕只有自己知道,甚至连对好友都说不出口。
如果这一次,他们没有能顺利度过,大概之前这些年的所有努力和心血全部都毁于一旦。
可同时,这又何尝不是一次难得机遇。就像安国庆说的那样,人这一辈子,哪有不遇上事的。更何况他们所从事的商业活动本就是危险与机遇共存,想干好这一行,不只要善于管理,有精准的投资眼光,能将各方面的关系沟通无碍,懂得与他人合作,讨价还价,只有这些还不够,还要学会随时面对危机,解决它,甚至利用它。
“这哥们儿够劲儿,我们就拿他来练练手儿吧,这是一个不错的学习过程。”江杰云这样对姜成卓和赵真旭说,同时拿出一叠白纸来,在纸面上写写划划起来,从行为到心态真的都拿这次的危机当成了一次难得的试炼和学习的机会,这不,连随堂笔记都作上了,完事之后,没准还能写个类似于错题笔记的经验总结。
人在一起待得久,多少都会互相影响,他不得不承认,安小然那个笔记狂的变态毛病其实有时还是挺好用的。
姜成卓依旧在心疼那些即将交出去的罚款,也许要流失的客户群,还有那些必须要做的上下打点,那都是钱啊都是钱!
一想到得损失那么老些钱,公鸡兄的心都在滴血。但是,虽然他的眼睛还是红的,却已经没了那种气急败坏的劲头,只是咬牙切齿的发狠,“对,老大说得对,就当他妈的交学费了,咱们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狠狠的学个够本儿,都对不起那些学费,妈的!”
赵小胖却忽然乐了起来,嘿嘿嘿的,笑得特别的色,特别的猥琐,笑得江杰云和姜成卓一起发毛,齐齐动手抽他的后脑勺,“我操,你好好笑不行?别跟黄鼠狼,夜猫子上身似的,太他妈恶心了,再说了,你笑屁笑啊?”
赵真旭也不在意,继续笑得贱兮兮的,“我是笑老大的话,‘这哥们儿够劲儿’,这要把那个王八犊子换换性别,换成‘这娘们儿够劲儿’,那就更他娘的有干劲了!”
319,夜半鬼叫门
这个缺德鬼故意在“干劲”的“干”上重重的咬了一下。
这下连姜成卓和江杰云也嘿嘿的坏笑起来。
开过了黄腔,三人心情放松了,状态也来了,把今天自己手里处理的事务一条一条的陈列出来,逐条的分析,哪些可以再努力,哪些可以做为反攻的转机,哪些可以看出对方的意图,哪些路子可以再走走,探探消息,哪些路子可以放放假消息……
一条一条的总结起来,局面不可谓不艰难,然而又有一种在压力面前的兴奋感,浓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烟吸了一支又一支,他们也从一开始的一筹莫展到渐渐看到光明和希望再到信心十足,决定放手一搏。
三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要有胆儿,天下去得。
不过,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脑力激荡之后,三只臭皮匠表示,去哪儿都成,不过得先来得吃的,饿了一天吃了一顿,虽然吃得不少,却远远不够。
正想着从冰箱里搜索些现成的东西,大门却被敲响了,在极静的深夜里,显得十分的突兀,以至于到什么时候都有一颗开满朵朵小花的花心的赵小胖用一双肉乎乎的胳膊发抖地抱住自己,卡嗒卡嗒的磕着牙齿,颤抖着声音说,“咦!如此深夜,有人敲门,莫非是女鬼来上门索命?”至此,惊恐的前奏表演完毕,无比干脆地说出中心思想,“也不知道好看不?”公鸡兄就比较童真一点,“也许是送饭的小红帽也说不定。”
赵真旭上下打量他,“难道你是狼外婆?”
“那就肯定是田螺姑娘!看着本人英武不凡,动了春心,准备以身相许!”姜成卓很自信的拂了一下自己那半长不短的留海,作了一个看似很英武,实则没什么力气的造形,也说出中心思想,“我饿了!”
这两人耍活宝的功夫,江杰云已经把门给打开了,门外即没有女鬼,也没有田螺姑娘,只有身上穿着厚厚的白色睡裙,外面罩着黑色羽绒服,一头长发飘飘,脸颊白净,眼眸漆黑,手里拎着好大一只大塑料袋,在这夜半三更时分,看着不是女鬼,但胜似女鬼的安大厨。
安大厨这个造型出现,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身着她那自制的厚睡裙,光着脚丫,拖拉着拖鞋,充分说明这位大厨百分百是从床上爬起来的。
第二,安大厨的出场,往往与食物相伴,更何况她的手里还拎着一巨大的塑料袋,谁要说那里面不是食物,赵小胖敢把自己的项上人头赌给他。
三个饿着肚子的吃货对安大厨的到来自然是热烈,强烈,猛烈地表示欢迎的,但是——“赶紧快点进来。”江杰云一手接过那巨大的塑料袋一手把安然给拉了进来,皱着眉,劈头盖脸一顿训,“这大半夜,你不睡觉,穿着这么点,也不怕冻着,我们饿了,不会自己找东西吃吗?非得你从床上爬起来张罗?你明儿不上学了?”
江杰云平时除了犯贫耍宝,或是特意抬杠斗嘴,大多数时候,话并不多,就是训人也是没有废话,点到为止,可这会儿拉过手指冰凉,形似女鬼的安然,嘴里的唠叨不知怎地,就跟肚子里的鸣响一样,真是止也止不住,回过神,强制性的按下暂停键的时候,那话已经说出一大串了。
于是,某个一向自认很爷们儿的未来土财主又是郁闷又是尴尬,心里忿忿,两道剑眉拧得死紧,真他妈丢人,果然是近墨者黑,都是被安小然这个小老太太唠叨得太多了,受她传染了!!
尽管心里忙着自我唾弃,手里的动作却并不慢,一转手,塑料袋已经递入乐得满脸春暖花开的姜成卓和赵小胖的手上,另一只手捏住某个小老太太的后颈,拎猫似的往椅子上一丢,安然这边坐在椅子上,刚搓了两下手,江杰云那边已经从卧室里拿出他那床雪白无暇的被子,大步走到桌边,不由分说的抖开被子,把人拎起来,三下五除二的裹成一只大棉球。不等被打包的安然抗议,手上又被塞了一只热烫的茶水让她暖手。
安大厨被伺候得哭笑不得,这也太夸张了,她虽然怕冷,穿得也不多,但室内的暖气很足,实在不到这个份儿上,于是,把茶杯放在桌上,费力的扭着动手去扯身上缠得死紧的棉被,一边扯一边说,“我一会儿就走,别把你的被弄脏了。”太白了,心里特有压力。
“脏了就洗,让你裹着就裹着,哪儿那么多讲究?”江杰云的语调有点不耐烦。
安然理解,人在低谷时,发脾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情绪发泄,能让一个平时很喜欢装淡定的家伙情绪烦燥,可见其心理压力之大。于是,她乖乖的住了手,不再给这位少爷制造麻烦,但心里的腹悱还是照旧,不是我讲究多,而你讲究太多,一个男的,还有洁癖,真是……布拉布拉,小老太太的腹悱么,个人风格还是非常鲜明的。
江杰云当然没有不耐烦,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迁怒,他只是觉得如果不唬着脸让安小然乖乖听话,自己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控制得住那些停在舌尖上的唠里唠叨。这种失控的感觉非常不好,让他觉得既憋闷又古怪,反正心里身上哪哪儿都不得劲,不自在。
江大少爷这边儿板着张帅脸装酷,那边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俩吃货可不管那套,把那一大袋东西往厨房一拿,打开一看,嚯,这个心花怒发,嘿嘿,这个丰盛劲儿哟!真是世上只有妹妹好啊!
两人七手八脚的,该上锅蒸的上锅蒸,该进微波炉的进微波炉,手脚麻利得让人眼花缭乱,江大少爷那边刚把安大厨打包完毕,他们这边已经一切就绪,就等着吃了。
解决了肚子的后顾之忧,两人忙不跌又屁颠屁颠的跑回客厅拍安大厨的马屁,搓着手,一叠声的甜言蜜语。
安然其实并没怎么睡醒。
重生以来的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她已经养成了非常良好的做息习惯,生物钟调得极准,每晚一到时间自然就困,一到时间自然就醒,一夜好眠,几乎不怎么起夜。她的那只大嗓门的闹钟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只是一道保险而已。
今天睡得迟,但因为心里有事,入睡却并不快,虽然她对江杰云三人有信心,同时也不时的拿自己的记忆来自我安慰,但忧虑还是闹得她迟迟不能入睡。好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并不踏实,无法安眠,做着各种乱七八糟,复杂难言,又荒唐虐心的梦。
心里难受,但无法醒来,直到她梦到那个爱干净的洁癖份子穿着一身脏污不堪的衣服,流lang在街头,目光绝望,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颓废的蜷缩在墙角的家伙,心里疼得要死,抚摸着他的一身污渍,她哭着说,“站起来,再站起来,怕什么,就算你真的从此一贫如洗,也有我来养你!”
一边说一边哭,哭得差点没断了气,眼泪哗啦啦,愣是把她自己给淹醒了,醒过来,一回忆梦里那些十分不靠谱的场景和对话,几乎没把自己给囧死过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真难为她一梦。
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想接着睡,刚要睡着,她又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就说自己一直觉得忘了什么,原来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忘了。
她忘了把原本给吃货们做好的食物拿给他们了。
“实际上早就做好的。我看你们晚上回来的晚,琢磨着吃了饭,你们也得商量事,就多做了一点东西放着。这几天你们肯定累,吃点好的,好好补充补充体力。”
因为睡眠不足,安然说起话来语速比平时要慢上好些,声音绵软无力,“本来你们一回来就应该拿给你们的,结果光顾着打听情况了,把这茬儿给忘了。刚才睡着睡着才突然想起来的。”
之前在梦里哭得太凶,眼皮微微有些红肿,眼睫没精打彩的半垂着,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有些上挑,脸上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在柔和的灯光中显得疲乏却恬淡,“饿了吧,一会儿多吃点,肉多。”随即有点迟缓的抬起眼看了看三人,“这阵子你们这边有什么要洗的,要收拾的,能别动手就别动手,走的时候招呼一声,交给我就行了。”到底困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吃的什么的,明天我给你们在冰箱里多准备点,再给你们带点三明治什么的,再忙也得吃东西。哦,对了”她再度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补充道,“晚上回来得晚,要是方便的话,给家里来个电话,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总算是絮絮叨叨的说完,某大厨开始奋力从缠得死紧的棉被球里往外挣扎,“江杰云,帮个忙。”
江杰云没说话,默默不语地动手帮她将身上的棉被扯了下来。
320,解释和说明
之前一直在溜须拍马的公鸡兄和赵小胖这会儿也突然的沉默了下来。
困得眼睛一个劲打架的安然没注意到他们的这份难得的寡言少语,基于那罗嗦的本性又嘀咕了两句,“你们也早点睡吧,我走了。”说完就站起身,迷迷糊糊跟梦游似的飘着往外走,江杰云跟在她的身后,把她一直送进了对面的家门,看她进了卧室,爬进了被窝,这才轻悄无声的一一带上了门,反回自家的客厅里。
安然带来的东西已经陆续的摆上了桌面,可之前还在吵着肚子饿的姜成卓和赵真旭难得的没有立刻扑在食物上大开杀戒,而是在互相的询问着。
“卓子,你今天给叔儿,婶儿他们打电话没?”
“没有,死胖子,你也没打?”
“……没打,我急忘了……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打电话的习惯。”赵真旭说着看到江杰云走进来,“老大,你打电话了没?”
江杰云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三人不发一语的坐在桌边,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心里的感觉一时之间复杂无比,又酸又软,还有丝丝缕缕的疼痛。
平时,到了饭点,不用别人张罗,若是有事回不去,就随手给安大厨打个电话报备一声。可那是在气定神闲的时候,那不是习惯,而是工作再忙,吃饭事大,完全是为了口腹之欲。但当大事发生的时候,其实他们是没有打电话的习惯的,因为除了他们彼此,从来没有人需要他们在晚归时交待一声行踪,并为他们挂心担忧,牵牵念念。
今天的事出突然,老实说,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危机,三人再早熟稳重,却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一时间也是蒙的,所做所为全凭着本能的反应,完全把其他事给忘了个干净。
回到家里,看到一直守在灯下等待他们归来的安家三口,他们是感动的,只是这样的情景在一天的劳累和心里的愤闷叠加之下也不由得大大的打了折扣。一直到安然那句,“晚上回来得晚,要是方便的话,给家里来个电话。”“家里”两个字,一下子触动到了他们的心底。
与安然结识这三年多以来,他们从观察到接纳,逐渐把她当成好友,甚至姐妹,把安国庆和李彩凤当成可敬可亲的长辈,知道这一家人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可知道和认识其实还是有分别的。
尤其是在大事当前的时候。
他们知道安家三口会为他们担心,焦急,但却并没有认识到其中担心,焦急的程度,更没有认识到这背后的所代表的东西。
直到安然顺口的那一句嘱咐。
家里会担心。
家里……
是啊,他们想,这是他们的家,不仅仅只是因为有床,有灶,是可以睡觉,吃饭,休憩的地方,而是这里有人等待着他们的归来,会因为在意他们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坐立不安,心心念念地等待着他们的电话,会熬着夜,强撑着疲乏的身体在严寒的冬夜等待晚归的他们,会捧上热腾腾的饭菜,给他们信任,给他们鼓励,为他们开心,也为他们难过……
而他们却忘记了给挂念他们的打一个报平安的电话。
对着安然半夜起来给他们送来的吃食,三人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不再是没人疼,没人爱,多他们三个不多,少他们三个很多人会松上一口气的家伙了,他们也是有人惦记,有人挂念,有人心疼的人了……
这里是他们的家,这里有需要在危难的时候,打个电话,说一声,“没事,我很好”的人。
胸中的豪情壮志还在,愤恨郁闷也在,可心里却更清清楚楚的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暖呼呼的东西,让他们在这个冬夜感到无比的踏实,就像是一直飞翔流lang的雏鹰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全温暖的地方,可以收起翅膀,安心自在的栖息入眠,不惧风雪,不畏严寒。
长久的沉默之后,江杰云舒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嗓音微哑地对姜成卓和赵真旭道,“吃饭吧,吃完了睡觉。明天就按计划来,不过,别忘了到时给家里打个电话。”
“对,给家里打电话。”姜成卓的嗓子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咳了两声,将脸埋在饭碗里迅速的扒着饭。
赵真旭抽了抽鼻子,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那啥,安妹妹做的菜可真香啊!”
“……菜都凉了半天了,你能闻出个屁啊?”姜成卓条件反射的拆台。
“操,死钱串子,你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这话说得真臭,我看你说话不像说话,就是在放屁!放的还是臭屁!”
“啪!”
洁癖份子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了,“还吃不吃饭了,你们俩屁来屁去的,不说屁屁屁的,你们吃不下饭啊?恶不恶心啊!”
公鸡兄和赵小胖委委屈出的咬着筷子,心想,老大,我们才说了几个屁啊,你瞧瞧你,这一口气的说了几个屁屁屁屁的啊……
说是吃完就睡,却也只是说说而已,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肚子不能饿,觉却可以少睡,尽量把对策和措施做得更加的完善圆满,经得起各种意外的考验。
等三人开完了会,将各项问题、方案和准备着手去做的事务整理研究清楚,定下最后的计划时,已经是凌晨五点来钟了。
为了节约睡眠时间,姜成卓和赵真旭都是将手边的方案一推,转身回卧室,拖鞋朝地上一甩,袜子一扒,身上的衣服跟剥葱皮似的从头褪到脚,只留一条大裤衩,钻进被窝,五秒入睡。
至于洁癖份子睡个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首先要洗澡,同时顺手把自己的衣物丢进洗衣机。认真的洗过一回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再把衣服晾上,然后回到被安然吐糟的形容为比医院的手术室还要干净的卧室。
江杰云没有立刻上床,而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点燃一支烟,静静的,一口一口的抽着。冬天总是昼短夜长,位于祖国东北地区的锦岭尤其如此。这个时间正是所谓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苍白的灯光映照着窗外一片沉沉的黑夜,洁净的窗玻璃有如一面镜子,江杰云的脸庞在曲曲袅袅腾起的烟气中若隐若现,眼晴望向玻璃窗外没有一点光明的黑暗,晦暗难明。
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才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烟,干脆利落的从椅上站了起来,脚步沉实,上床,关灯,几乎也是五秒,飞快入睡。
也许是早晨三人的那种沉稳轻松的状态,让安然不知不觉也跟着放松了很多,一个上午,虽然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的,但心里并没有像头一天那样慌乱不安。
江杰云已经向学校暗地里打过了招呼,请了假,依旧是病假,至于具体要请多长时间,则随着他那边的事务处理进程而定。
以夏微的性格,她是不会对江杰云的缺席进行任何说明的,当然,以她在班里学生面前的那种无敌女王范儿的一惯造型也没有人会就相关的问题向她进行询问。
江杰云本人更没有那个火星时间。
于是,关于校草江杰云同学因何昨日课间匆匆而走,且行走姿态是如此之健美,今日又为何缺课至今等等问题的解释和说明就都落到了江校草那苦命的老同学兼老同桌安小然童鞋的头上。
为什么该位帅哥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中途离去?
“哦,听说……是他家里有……急事。”面上深沉,语气迟缓,给心地善良又热爱脑补的同学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为什么该位一惯病弱的林锅锅当时走路的步速是如此之快,好似神行太保,如此的朝气蓬勃?
“……嗯,我觉得他好象当时挺激动的,应该是……急的吧?”满脸的理解,适当的同情,以及一些猜测和少许迷惑。
他的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他当时没说啊,他走得挺急的。他没说,我也没来得及问。给他家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啊……”
他为什么今天也没来上学,什么时间能来上学?
摊手,“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那么,你说你不清楚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为何你昨天下课的时候,跑得那么急?
脸慢慢的红了,表情也扭捏了起来。
众**惑不解,为何做如此态度,难道……满脑子粉红色思想的小女生们的目光渐渐古怪,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结果,某个实在憋不出理由,豁出脸皮的家伙附在她们的耳边,给了一个让小姑娘们绝对难以相信又别无选择的答案,“那个……我当时……月经突然提前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只好冲到楼下超市买卫生巾,狼狈死我了,以后一定要在书包带个便携小包专门装卫生巾才行。”
有些话一开始说着尴尬,但既然说了出来,也就放开了,到后来就流利了起来,目光语气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321,官方发言人
“……呃……呵呵呵呵……”发问者面对安小然同学如此诚挚的目光,只得干笑着收回自己充满怀疑的眼神,把更多的疑问团吧团吧咽回到了肚子里,最后尴尬相对半晌,才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那个……以后有这种事,你可以找我们借用啊,何必那么急的冲去超市呢……是吧?”
“呵呵……”安然不好意思的又红了脸,“我当时心里急,忘了……”
好容易从爱护关心校草的女生堆里稀里呼噜的拔出脚来,安然和楚飞飞缩在后楼梯缓步台的窗台上,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回抹汗可绝不是为了表现夸张,是真让那些小女生们给逼问得急出来的汗,难为她大冬天的,出了这么多的汗。
楚飞飞哭笑不得又同情不已的将安然的大茶杯递给她,里面已经帮她接满了水,菊花清淡的香气幽幽的在清冷的空气中飘散着。
“谢了!”安然接过来,咕咚咕咚一气狂灌,此时此刻,她实在是太需要清热去火的菊花茶了!
天晓得,面对这些聪明伶俐又古道热肠的小女生们,她是多么的紧张和窘迫,撒谎这事不仅需要脑力,还需要体力,安然觉得再这么来上几回,她从上辈子带来的这个老灵魂真的有点不堪负荷了。
唉,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她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成了江杰云那厮在班里的官方发言人了?
“行,安然同学,有急智,有演技,有前途。”楚飞飞朝安然竖起大拇指,精简的高度赞扬她刚才的精彩表现。
安然头疼的揉着发胀的脑门,谢谢,这种前途她可不敢要。
安然的解释工作不只面对同班同学,还有几位好友的通报和说明。
好友们自然是着急的,可又全部都无能为力,除了互相安慰和等待,几乎是无法可想。
中午回家时,江杰云三人自然是不在的,李彩凤和安国庆说,三人来了电话,说中午不回来吃了,让他们不用着急。
晚上的时候,三人又是很晚才回来,只是这一回,依旧如同中午一样,提前来了电话。
三人依旧是满身的风尘和倦色,但面色平静沉着,与第一天的焦灼,和早上出发时的轻松相比,他们的身上更多了一份坚忍的力量感。
“怎么样?还顺利吗?”李彩凤也不敢问太多,怕给他们太大的压力。
江杰云笑着挽住李彩凤的胳膊,两人一起往餐桌边走,“没事,婶儿,甭担心,没事。”
“那就好。多吃点,早点睡,我昨天瞅你五点来钟才上的床,事成不成的,身体可别熬坏了。”
江杰云的脚步稍稍一顿,原来昨天半夜起床的不只有安然,还有安家夫妻……他笑着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知道,听您的,婶儿。”
看着三个家伙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安家三口的微笑浮在脸上,却没有映进眼里,他们与这三人相处的时间太长,也太多,对他们的肢体动作和眼神表情也太了解——这一天,他们并不顺利。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江杰云他们从不说辛苦,也不谈困难,但是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睡得越来越少,三人脸上残留的,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味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褪着。
为了能让三人回家的时候吃上一口热饭,同时,也为了保证安家三口的日常工作学习,安然干脆提议家里的三口人轮班等人。每晚有一个人吃完晚饭,先睡上一会儿,等另外两人睡下后,再起床,等待江杰云他们回来,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菜做上,再问问他们的进展情况。
事情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可以得到顺利的解决,他们一家三口也需要保存体力和耐力,既能帮忙,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否则忙没帮上,反倒搭上自己的健康,岂不是添乱。
再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每天全家三口熬夜不睡,等待三人的归来,在这种时候,带给他们的不只有温暖,其实还有巨大的压力和心理负担。
只留下一个人,温暖依旧,但压力和负担却轻了很多。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类似于“顺不顺利”的话已经不用再问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有了转机和起色,江杰云他们自然会说。
现在没说,就只能证明情况是越来越艰难。
而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也可以看出,事情已经陷入了胶着之中,没有丝毫的转机,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将一切都向着悬崖深谷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推动着,双手的主人好像并不急于看到结果,而是在得意着,享受着这种欣赏着猎物不断挣扎着想自救,偏偏又无法改变结果的快感。
已经是出事的第五天,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入夜后的大风扑打着窗子,偶尔发出一阵窗棂摇颤的呼哒声。
安然坐在灯下正在整理课堂笔记,进行复习,现在已经接近了期末,大部分的课程都进入了尾声,她开始进行这学期知识的总结和归纳。
本来按安国庆和李彩凤的意思,并不想让安然跟着一起熬夜,他们一中的功课重,这又到了期末,更是时间宝贵的时候,再跟着打熬精神,怕她影响学习。
但安然不同意,怕父母受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让她跟着等人,她的心里也照样不安生,还不如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呢。
缺一点睡眠算什么,从目前来说,他们才高一,睡眠时间已经算是很充足的了。如果现在这种等等人小打小闹的缺眠就受不了,到了高三准备冲刺的时候该怎么办?如果她因此而受了影响,只能说明,她的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都还有待加强。
再说了,好友有难,自己在考试上就算受一点影响又能怎么样呢?仅仅是一个期末考试而已。
大概也正是想到了这些,安国庆和李彩凤见安然坚持,也就没有再阻拦她的守夜。
揉了揉脖子,安然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正想起身给自己热点牛奶喝,就听到敲门声,干脆轻悄的四下,就停了下来。
这是江杰云他们近来独有的敲门方式,怕吵醒已经入睡的人,敲门的声音很小。又为了让等门的人区分身份,所以敲了四下。
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这种敲门方式实在是想让人调侃,真有感觉,真有地下党接头的感觉。
“回来啦。”
安然打开门,习惯性的问道。
“回来啦。”江杰云照常轻声答应着,转身随手关上门。
安然看着被他关上的门板,愣了一下,“你怎么把门关上了。”还有俩人没进来呢?
“他们今晚不回来。”江杰云弯下腰,更换着拖鞋。
“不回来?不回家,去哪儿了?出差?”安然愕然,夜不归宿什么的,在姜成卓和赵真旭身上还真是没有过。难道事情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他们回家了。”
是啊,她忘了,其实这边并不是姜成卓和赵真旭真正的家。
不过,回家?
难道情形已经糟到他们再也无法处理,而不得不回家去求助?还是另有什么别的打算?
江杰云换好了鞋,站起了身,朝餐厅的方向走去,一向是三人结伴而行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看着有些孤单。
“……”安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本来材料就是准备好的,现在只有一个人吃,做起来就更是迅速。
“你睡去吧,我吃完了我收拾。”江杰云洗了手,帮安然端着盘子。
岑寂的夜里,原本并不十分宽敞的餐厅,由于两个吃货的缺席而突然的显得空阔了起来。一切轻微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数倍,哪怕是饭碗轻轻的放在桌上,筷子磕到碗边的声响,听起来都有一种让人心惊的感觉。
“不用,吃完饭我睡了好一阵呢。”安然想了想,给自己也热了一杯牛奶,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再说我也饿了,陪你吃一点。”
端着食物,坐在桌边,陪着江杰云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起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并代表班里热心肠的女同学们向他们的校草致以诚挚的问候。
不知是不是少了姜成卓和赵真旭的缘故,两人吃饭的氛围显得有些安静。主要是安然一个人在絮絮的说着,轻声细语的女声在静夜里有一种珠玉或流水撞击在一起的清脆感。
安然的牛奶和一小块三明治早就吃完,江杰云却没有再追着让她去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边吃边听着,偶尔微笑着回应几句。
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安然送到他门边,有些不太放心地嘱咐着,“早点睡。”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他今天的沉默和微笑都带着一点让人心疼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把担忧掩藏得不露痕迹,却不知道那张得圆圆的眼清澈异常,所有的情绪都在水意盈盈又黑白分明的眼中纤毫毕现。
322,怎么能不急
江杰云没说话,只着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安然没有马上关上门,他们这一栋楼统一新换的声控灯,质量不错,如同神经质一般敏感,打开门的时候就已经亮了起来,将老旧脏污的楼道照得亮通通的,也许是光的缘故,那个挺拔的白色背影在这一片幽暗的色调里更显出几分零丁的瘦削来。
江杰云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转过身时,却见对面的她仍未关门,只将门半敞着,略偏了头,手扶在门边上,静静地望着他,一眨不眨的,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眼瞳中他的身影清晰可见。
在这清寒的夜半时分,被人这样凝眸目送着,知道自己是在被在乎,被关心的,哪怕是天再冷,夜再深,路再长,也暖融融的安稳。
江杰云肯定,他喜欢她这样望着他,除了温暖之外,还有说不清原因的欢喜,就连心跳似乎都跟着快了几拍,有一种想要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让自己的身影更深的映刻在她的眼中的冲动,可同时,他又矛盾的想这样保持着原地伫立的姿势,想让这样的凝望久一些,更久一些。
如果他不回头,她是不是就一直这么注视着,直到他把门关上?
是不是最近,在他不曾留意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在他的身后这样望着他的……
还是……
一直这样望他们三个?
他有几分别扭的皱起眉,一双眼里,三个人,是不是有点挤?
这样的念头转过,他猛地一惊,为自己那难得的“自私”更深的皱起了眉。
“怎么了?”安然轻声问。
“没。”江杰云飞快的松开眉头,垂下眼,再抬起眼时,脸上已扬起一片懒洋洋的痞笑,“倒是你,怎么,安小然同学,偷看帅哥,看得舍不得去睡觉啦?”
安然以为他大概在思考烦心的事,又不想让她担心,便也没再追问,顺着他的话,做了个鬼脸,用手指刮刮脸颊,再奉送一枚白眼,才轻轻阖上了门,转身软软地靠在门上,抬手放在胸上,那里一阵撕撕拉拉的疼,为门外的那个少年,也为不得不低了头回家的姜成卓和赵真旭,虽然他们从没有明说过,可她也知道,他们与家里关系其实是十分紧张的。
不管怎样,只是希望,这一切的艰难可以随着他们的低头而尽快得到解决。
幽幽长长的叹声息在静悄悄的客厅里徘徊难去。
江杰云看到对门的彻底阖上,才收起脸上匆忙而为的坏笑,转身进了房门,却没有马上开灯,静静靠在门板上,眼前是一片清冷的黑暗,然而刚刚那双暖暖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却在脑海中依旧在默默凝望,有如暗夜里的两点星辉,让包围在身边的寒寂骤然远去。
他低下头,狠狠的抹了把脸,为着心里怎么都按压不下去的那抹“自私”的念头。
“操!”即便是这样自我唾骂着,等他意识到时,嘴角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高高的扬了起来,就像是什么人趁他不注意,在那上面拴了根隐形的线,时不时就要往上扯一扯,完全违背他的主观意愿。
“操,真他妈丢人!”他自暴自弃的骂道,干脆不去管自己的那一脸缺心眼的傻笑,“啪”地一下,伸手按开了客厅的灯,大步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一支笔,再度将自己沉进大量棘手的事务之中,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这一夜,客厅的灯光熄得比平时晚了很多。
得知了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返家,安然便开始了暗暗地期盼,希望尽快得到形势好转的消息。
然而,让她失望,或者说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形势不只没有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反而朝着更糟的局面不断滑落着——他们失去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联系,完全彻底的。
他们没有打电话回来,手机也关了机,江杰云往他们家里打了几次电话,则被两家的佣人接起来,均礼貌客气的告知这两人不在,出去了,无论什么时间打,都是这套说辞。
“要不,我给他们打一个?”安然心里急,面上还忍着,她觉得江杰云肯定比她还要急。
可江杰云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急,是真的不急,而不是故作沉稳,他摇了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吗?谁打也没用,他们这是被家里关了禁闭了。”
安然有些难过的闭了闭酸涩的眼,她知道,就是知道才急得不行。
“你别着急,卓子和小胖会想办法联系咱们的。”江杰云反过来安慰她。
安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怎么能不急?
她想像不出该怎么能联系到大概被人严密看管起来的两人,手机看样子是肯定被没收了,电话又不能打,难道真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把床单拧吧拧吧系在窗口当绳子往下爬,上演现实版的逃家吗?
姜成卓的体型和身手练起这手来,估计是没啥问题。可技术宅赵小胖那“过人”的体重”和完蛋的身手却让人实在为那可怜的床单担心……
脑袋不断转动着这样类似的诡异念头,安然将脸埋在手掌里,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急疯了。
他们的长辈又是为什么要禁闭他们?难道是他们此前受到的这番连琐的攻击与他们的家庭背景有关联?还是说这些长辈们的反应与一直隐藏在背后暗算主使的人的身份有关?
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那个做了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人,又怀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目的,他或她做这些又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是同行相忌?还是与这三人或是他们身后的家庭有着难以了却的纠葛?
而这当然也是江杰云三人最想知道的。
这次的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从出事的第一天起,他们便开始通过手中所掌握的一切渠道和关系打探这位对手的相关信息。
应对固然是要应对,该做的措施和反击也是一定要做。可对他们眼下的情形和本身的实力来说,其实能做的应对很有限,最紧要,也最关键的还是要从源头上采取措施,查找那位一直藏在暗中看笑话的对头,知道他做这一切的原因和目的,才能最终找到解决的方法。
然而,几天下来,哪怕他们用尽了一切手段,却依旧难以打探到一星半点关于这位幕后人物的信息。
不过,他们却也并不是毫无所获。
既然凭他们手中掌握的能量打探不到消息,且从相关部门人员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同行的可能性便小了很多,基本可以排除在外。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之弱,所涉猎的行业之杂,本城这些行业中的真正领军人物是不会把他们这种多条腿走路的小虾米放在眼里的,大概压根不知道有他们这几号人物,就是他们想得罪,也无从得罪得起。
至于真正与他们有竞争能力和竞争关系的同行们,又没有这份实力和背景对他们进行如此全面的打击——其实,说起来,本城单单一个行业的领军人物想对他们进行如此大面积的打击也并不是件特别轻松的事,相关部门的态度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晦暗难明。
更何况,到了那个层次的人,想必对他们三人的背景,起码对姜成卓和赵真旭的背景也是有所了解的,除非他们真干了什么把人得罪狠了的事,否则多少也会卖些面子,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将同行排除之后,剩下的答案就变得相对的简单了——这个人的背景只怕很不简单,能量也不小。
去除同行相忌的原因,那么对他们出手的理由要么就是因为他们的家庭背景,要么就是因为他们个人。
无论那人是想针对哪一个,凭他们现在的年龄和资力来说,与他们的家庭都脱不开关系。
以他们现在手里所掌握的资源来说,想仅凭现有的人脉想查到那位幕后对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他们也只能别无选择,依靠家里的关系打探消息。
而现在,姜成卓和赵真旭的遭遇则再次证明了他们此前的猜测,这事十有八、九跟他们的家庭背景有关。
除了姜成卓和赵真旭失去了联系之外,江杰云这边的情形也在急转直下的恶化着。
相关部门再一次同时发难,各种花样百出,无中生有的盘查刁难接踵而至。
尽管江杰云针对这种情况做了各种能做的措施,但此前好不容易被按抚下来的客户和供应商依旧通知不知名的渠道知道了这些消息,纷纷或找上来门要求退货,或是催缴货款,或是不肯再一次供货。
此外,还有底下的员工大批离职求去,管理人员突然跳槽,明明未到发薪的日子,却有不少人要求提前开资,各种人心浮动。
……
就像是接连倒下的多米诺股牌,没等你将一块牌扶起,另一块牌已经接着倒下,然后是下一块,再下一块……
又一波不给人任何喘息时间的攻击开始了。
323,大雪压青松
这种连琐反应可以说早在江杰云三人的预料之中,也事先做了一些相应的准备和布置.
然而一来毕竟他们还是缺乏经验,很多事先的布置漏洞太多,又缺乏可操作性。事先想得再周全,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各种意料之外的变化不断在接连发生,百密尚有一疏,更何况他们的计划压根就并算得多么的严密,也只能凭着本能反应一一临场发挥应对。
二来,平时年纪过轻的问题虽然也会遇到一些质疑和麻烦,但是因着家庭背景,各个渠道的潜规则暗中运行,这些问题并不明显,要解决起来也比较顺畅。但当一切不顺利的时候,这些平时潜藏着的问题就全都冒了出来,也变得无比重要,几乎致命。
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信任危机。
中国人有句话叫,嘴上**,办事不牢。
刚刚升入高中的学生真想凭自己的实力在社会上取得别人的信任和尊重是要经过一年两年至于更久的的考验和努力后才能获得认可,更可况是这高中生还是几个产业的所有者,现在正遭遇事业危机并疑似正被背景实力都十分强劲的对手算计中。客户、员工、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员……各种身份,各种立场,各种目的的人们疑虑重重的眼神和问题都让这种信任危机暴露无疑。
个人的不信任综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群体不信任,员工的接连辞职,管理人员的甩手离去,客户和供货商的直接拒绝以及落井下石,相关部门毫不掩饰的蔑视……无一不使不加速着情形的恶化和危急。
在失去姜成卓和赵真旭这两位有力拍档的情况下,仅凭江杰云一个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面对着各种刁难和白眼,可以说是千斤重担集于一身,完全凭着过人的毅力和韧性孤军奋战着,有如在狂风暴雨中依旧不肯折腰的一株劲草,一次次的狼狈跌倒,又一次次的挣扎着爬起,就是不肯放弃认输,至于其中的种种难以言说的委屈,苦闷,失望,焦灼和慌乱……都被他默默咽下。
然而在无法从源头上掐断问题的前提下,江杰云的所有努力和付出也只是在争取在最后的结果来临之前,将损失尽可能的减少缩小而已。
周六周日的时候,安然和好友们自告奋勇的跑去帮忙。别的事做不了,但是帮忙接个电话,处理点文字资料,顺便临时兼职假扮一下江大土财主的跟班,拎拎包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江杰云在家里几乎绝口不提处境的困难,安家三口对他的艰难处境完全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尽管安然这个悲观主义者的脑补力量十分之强大,但真的身临其境的见到,听到,感受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在现实面前,她之前的想象还是太过保守和温和。
也是在这样巨大的压力面前,安然才真正见识到了未来本城第一土财主那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优秀的个人素质,以及未来的无限风光背后的无限艰辛。
无论是面对质疑,责难,冷眼,甚至是带有一定侮辱性的言语攻击,江杰云都面色不变的一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弯得下腰,低得下头,陪得起笑,也耍得起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沉着,冷静,临危而不乱,且富有急智,哪怕个中滋味再难过,他也只是在处理过后,一个人咬着牙,攥紧拳头,吸上一支烟,抹抹脸,接着来过。既不沮丧,也从不出言抱怨,沉默而坚忍,百折而不挠。
这个少年正在困境之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的成长着,就像是从一株草本植物向木本植物进化着,由一株疾风中的劲草成长为一株雪压不倒的青松,他正在进行着他的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场质的转变。
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好友们感到心痛得厉害。
小周姑娘又急又气的偷偷抹着眼泪,一天下来,眼睛红通通,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兔子。郑晓和楚飞飞两人气得背着江杰云,一搭一气的将那些找麻烦的家伙一阵痛骂批判。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吴泽荣也被激起了火气,不过,他再气也是改不了不善言辞和书生气的本性,骂不出来,只是把一张脸气得一时通红一时煞白。
江杰云本人倒是安之若素,甚至在几个朋友气得狠了的时候,反过来劝解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了。想要做点事,这也是一个必须经历的学习过程,挺过去就好了。”
是啊,挺过去就好了,道理谁都知道,可是个中的滋味却是寒天饮冰水,冷暖自知。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道理,却做不到一个“挺”字。
土财主no1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这份滋味也不是人人都能尝的。正合了那句老话,“享得了多大的福,就要吃得了多大的苦”。
安然再一次觉得如果自己想跟江杰云三个作一辈子的朋友,这心理素质还得好好的练,狠狠的练。
与周芳华他们这些没有工作经历,血气方刚的少年们相比,她更深的知道那种面对现实的无奈,因为知道,所以既无痛骂,也无法痛哭,有的只是无法替代的心疼,而在心疼的同时,又不能不为朋友的成长和出色而感到的由衷的骄傲和欣喜。
这种复杂的滋味让安然也变得愈加的沉默,只是卯足了劲,低头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虽然久已不做,但那些曾经的记忆依旧藏在脑海里,办公室里案头工作和财务活计她都是做熟了的,经历过一开始的生疏之后,都很快上了手,一言不发的将因大量工作人员辞工而留下积压工作进行分类,按照轻重缓急一一处理。并指导着几位笨手笨脚的好友们一点点熟悉着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东西。
整整两天的时间,安然和几位好友从清晨七点吃过早饭就开始工作,一直干到晚上七八点钟之后,做一切他们能做的,并尽可能做到最好。
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已经无法说清也无法概括江杰云对朋友们的这份深情厚意的感动,雪中送炭的可贵不在于炭的多少,而在于那份难得的心意,而他们之间也早已过了轻易说句“感谢”的阶段。
晚上的时候,外面的下起雪来,江杰云便劝几个朋友赶紧趁着路好走的时候回家。
周芳华,郑晓和楚飞飞拗不过他,再一想,如果像前一天那样干到太晚,还得让他打了车,一个个的送回家里去,还不如趁着天早,雪下得小,路还好走,她们自己先回去,省得忙没帮上多少,倒要给他添上许多麻烦。
吴泽荣却不肯跟女生们一起走,这位书呆宅难得坚持,拍着他那瘦弱的胸膛声称他是男的,不惧风吹雪打,区区小雪而已,不需要江杰云替他操心,可不许把他跟女生们一样对待,否则他就跟他急眼!
尽管这位书呆子说起这番“狠”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斯斯文文的调子,很难让人想像他急起来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好友的一片好意,又似乎事关小男人的面子问题,江杰云无奈,只得让他留下。
等到三人将手里的工作告一段落,收拾好东西,开始准备回家的时候,雪势已经很大了,像是什么人将天空一般大小的一床羽毛被扯散了似的,雪花的个头极大,下得又密又急,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更坑爹的是,头一天的天气回暖,太阳出来的时候,将很多路段上积冰残雪都融成了水,到了傍晚气温下降的时候很多街道都成了天然的溜冰场,今早上来出门的时候,吴泽荣还在某种溜冰场上倾情表演了一把带车卧倒侧滑的高难度动作,与光亮如镜的冰面好好的亲密接触了一把,摔得好一阵的龇牙裂嘴。
现在冰上又添了一场雪,本就溜明澈亮的冰面有了雪花的助力更是滑得厉害,而且由于盖了一层厚雪,根本就分不清下面到底是冰还是路面,稍不留神就是一个跟头。路上几乎已经见不到行人,更别提打车了。
在此时的小城中,融雪剂还没有大范围使用,这样的大雪是肯定没法骑车了,如果推着车走的话,也不过更是增加了一样累赘而已。三人干脆将自行车留在院子里,靠着双脚走路回去。今天他们办公的地点其实说起来并不远,正常情况下骑车很快就到了,离吴泽荣家更近一点,倒是离江杰云和安然的家远了一些,如果步行的话大约也就需要二十多分钟,可遇到这种极其恶劣的天气走路最少也要四十多分钟,整整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是顶风,大风卷着朔雪迎头而来,刀割一般的抽刮着面庞,冰凉的雪花借着劲风的力道大片大片的呼住口鼻和眼睛,让人睁不眼,喘不上气,几乎窒息,完全无法看清前面的路,只能尽量的勾着头,躬着腰,以避雪势。
324,雪中背后位
迎风的地方雪薄,路却滑,走一步滑两步。背风的地方雪厚,却已经深得没了脚踝,踩一脚,深深的陷进雪里,再迈步要使力的从雪窝子里拔出来,每走一步都要比平时费上多出几倍的力气。
江杰云的个子高,力气大,平衡力也好,风雪虽大,路虽难走,但对他应付起来并不算很吃力,只苦了四体不勤的安然,为了避开迎击而来的寒风暴雪,差点没把自己的腰勾成大个儿虾米,本就走得吃力,偏偏道还滑,尽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可还是一步一出溜,随时随地都有五体投地,亲吻大地母亲的危险。
江杰云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笨蛋德性样儿,干脆用一条胳膊的牢牢搂住她的腰,另一条胳膊扶在她的的肘边,方便她借力,又可以随时随地的帮她保持平衡,几乎将她整个人自背后半搂在怀里,半架半拖的往前走。
这种时候安然也实在跟他客气不起来,也不管姿势难不难看,什么保持身体距离之类的事更是早就忘到了脑后。
两人的这种姿势放在平时可能还能有几分暧昧,放到这会儿也只剩下别扭和难受了,好在两人相处得久了,平时就比较默契,这会儿自然而然的便半步伐调节一致,同时抬脚,迈步,在深雪里跨着笨重无比的步子,艰难的跋涉而行。
安然怕冷,穿得多,浑身上下叫她给捂了个密不透风,帽檐压得低低,口罩围巾将脸包个严实,就剩下眼睛一带留下了一条缝,羽绒服又厚,鼓鼓囊囊的像个大棉球,平时也就得了,这会儿还着这一身装备在雪地里走起来,简直沉笨如熊。刚把路程走了一半,她就开始气喘吁吁,倒是不冷了,一脑门子的汗。
“安小然,你个笨丫头,得了,我背着你走吧。”江杰云说着放开横在她腰和肘下的手,就要蹲下身体,让她往背上爬。
“呼……”安然使劲倒了两口气,缓了缓呼息,就去他的胳膊,“行行,你赶紧站起来,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有那么娇贵,站着喘口气就行了。”
江杰云见她说得坚决,也只得不再坚持,见她跟着他顶风冒雪的遭这份儿罪,他心里极不舒服,酸软难言,下定决心,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死活不能让她跟着他耗到最后,必须把她早早打包送回家里。
安然歇着歇着气,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江杰云有点无奈,“傻乐什么呢?”
“咱们这难受巴拉的走路姿势,让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学的一首儿歌来。”安然的声音从缠得重重叠叠的围巾以及口罩后面,模模糊糊的传了出来,“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跳呀一二一,洋娃娃和小能跳舞,跳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想一想他们这种深一脚浅一脚,你也迈步我也走,又搀又挽的行路方式,其实真有那么点跳舞的意思,只不过跳得是既笨拙又难看而已。
安然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诶,你说,咱俩谁洋娃娃谁是小熊啊?”
不人想承认自己是洋娃娃就得承认自己是只狗熊,哪个选项都不怎么地。
“……”江杰云知道这丫头想必怕他感到过意不去,这才故意作出这种淘气的模样来,难为她累成这副熊色相儿还念念不忘的顾虑这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说她真是个爱瞎操心的小老太太还是该心疼这个过于善解人意的家伙好,可还是板起脸来配合她的这番苦心体量,“安小然,你再调皮,小心我把你给扔半道上,让你一个人慢慢往回爬。”
安然满不在乎,“怕你呀,走啦走啦,赶紧回家。”
两人再度跳着舞上路,某个不要脸的自封为洋娃娃的重生人士继续喘着粗气,哼哧哼哧地低声哼唱她那简单好玩的童谣,过着暗骂某人狗熊的干瘾。
“傻瓜。”江杰云低声笑骂,虽然安小然这丫头幼稚的行为看起来实在是有点缺心眼,可是被这傻呼呼的童谣唱得满心喜悦的他大概是比她还要缺心眼。
虽然走在她的身后,低了头也只能看到她那毛茸茸的帽头儿,可在他的脑海里却可以立刻毫不费力的描画出那双笑弯弯,水汪汪,带着些淘气的眼,甚至就连她此时密翘睫毛上凝结的白霜都如亲眼所见,由那双笑意流转的眼延展开去,扩散到被她捂在层层叠叠的帽子围巾口罩之后的整个脸庞,每一处细节都不会漏掉,甚至还有她此时前额和鼻尖上的细汗,最后停留在她不断轻轻开合两片嫣红柔嫩的唇瓣上,这孩子气的歌声就是由此流泻而出……
江杰云垂下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却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不自在地心慌意乱起来,横揽在她身上的手瞬间发僵,协调性也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他这一慌乱一发僵一溜号不要紧,脚底下一滑,整个人就向侧面摔去,这要是在平时,以他的运动神经和反应能力是没这么容易摔倒的,可惜,现在漫天风雪,又走在没脚深的大雪里,雪下还有冰,他又心不在蔫的,怀里还捎带着个穿得圆不隆冬,碍手碍脚的安然,勉力挣扎了几下,没有改变摔倒的结果,倒是改变了摔倒的方向,本来大概会后摔或前摔,这一挣扎变成了方向诡异的侧前摔,一下子把之前护在怀的安然当成肉垫扑倒在地,最后他也只来得及在两人倒地的瞬间,伸出手垫在她的脸下。
只可怜某重生人士被他压在身下,终于在这风雪交加的倒霉天气里体验了一把天仙下凡,脸着地的悲摧感受。
电影里一般是这样演的,一男一女走在冰天雪地里,双双跌倒,或是男的把女的压在底下,或是女的把男的压在底下,反正四目相对,火花四射,奸情狂飞,**,北极圈也能烧成赤道线。
可惜,真实发生在生活里,哪怕同样是一男一女,男上女下,还摔了个暧昧无比的背后位,可在不是情况的前提下,滋味一点都不美好。
至少以脸抢地,实实惠惠地摔了个大马趴,摔得头上的帽头都在雪地上滚上老远的某伪劣天仙儿是这么想的。
江杰云感到自己的手心里忽然之间就是一片清凉凉的湿润,心头一沉,难道安然这是摔到了哪里,疼得直流眼泪?他心里急得不行,可也知道自己的体重沉,这会儿情况不明,又不敢随意乱动,只能心惊不已地急声追问着,“安然,你要不要紧,摔到哪儿了?还能不能动,严不严重?”
其实,安然同学倒是确实是“摔到了哪里”,只不过不是疼的痛哭流涕,而是酸的泪奔泪流。
雪厚,她又穿得跟只球似的,疼倒是不怎么疼,又有江杰云手急地将手掌垫在她的脸下,倒是也没发生什么毁容的惨剧,可这家伙今天忘了带手套,手掌心倒是厚,可是掌骨却是硬得不行,撞得她的鼻子酸疼不已,鼻腔受此刺激,泪腺就发生连琐反应,顿时满眼热泪,感觉有点难受,再有就是这厮挺高个子砸在她身上,重得像头大狗熊。
于是,某位自重生后把臭美当成人生追求之一的,特没出息的人重生人士泪流满脸,吭吭唧唧,唠里唠道地哀嚎着,“严重,怎么不严重?事大儿了你知道吗?这下的我鼻子肯定被拍平了,毁容了,你知道吗?嫁不出去了,你知道吗?
江杰云听到她的那句“严重”,心脏就是重重的一跳,瞬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快不敢喘了,可她下面那些不着调的话却让他顿时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没把他憋死,好一会儿才没好气的用力的将手掌心里的那张柔嫩的脸蛋一阵搓揉,没好气的骂道,“死丫头,不许造谣生事,我他娘的都快叫你给吓死了,你知道吗?”
安然被他搓得眼泪流得更凶了,开始尖叫,“住手,你个混球江小云,谁造谣生事了?呜呜呜,我都快成那个让岳飞刮了鼻子的哈密刺的妹妹了,你知道吗?还有啊,你都快沉死了,像头大狗熊,你知道吗?我都快让你给压成相片了,江大狗熊,你知道吗?”
江大狗熊叫她这一堆啰啰嗦嗦的左一个“知道吗”,右一个“知道吗”,愣是给气乐了,想也没想的“安慰”道,“放心,你要真是毁容了,没人要,我就大慈大悲,大发善心,负责到位的把你给娶了,精食细料,全心全意地养到一千岁,这总行了吧?”
“不行!谁要让你养,还一千岁,你当我是乌龟啊!”安然抽抽搭搭的反驳着。
江杰云好笑的翻了个白眼,然后长长的舒一口气,亏他刚才还担心把她给摔着了,可你瞧瞧,这位这哭哭啼啼还不忘抬杠的精神头,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她点什么好了。
325,热烫的温度
为了护住安然的脸,也不为了尽量不要压到她,在倒地的刹那,江杰云对自己的身体尽力做到了最大的调整。上半身并非是全部压实在她的背上,而是上身略偏,护着她脸的那条胳膊,半臂着力,他的脸部伏在她的脸侧,这会儿这么一喷气,正好喷在了她的耳畔。
很多人的耳朵属于敏感部位,安然的耳朵尤其怕痒,让他热乎乎的一口长气喷在上面,痒得厉害,可偏偏两只爪子还压在身下,想挠又不能挠,只憋得泛红。
他们俩人摔倒的地方正位于一盏路灯之下,漫天飞雪中透过来的灯光柔和朦胧,江杰云的目光是怎么落到她的耳朵上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丫头的耳朵生得真是好看,小巧,细致,白暂,形状十分好看,就像是他们放假出去玩时在海滩上拾得漂亮的小贝壳,此时又缓缓,缓缓的泛起一片柔嫩的粉红色来,却是比贝壳更加让人心生怜爱。
然后,也不知道这位天才吃货的哪一根神经搭错了线,心里突然就生出“安小然的耳朵肯定很好吃”的诡异抽风的念头来,本就贴得近的脸慢慢,慢慢的向那只粉色的小耳朵移去,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心里忽悠一下回过神来,将嘴唇险伶伶的停在距离安然耳畔一毫米处,这位食肉动物怕是真的就要咬了下去。
惊觉自己都快成食人恶魔的江大狗熊将嘴唇极度危险的伏在那只粉红色的小耳朵边,浑身发僵了足足能有十来秒钟。
操,他这是饿疯了?!
让本城第一土财主发慌的事不多,可现在,江大少爷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疯狂,思维更疯狂。
“喂,江大狗熊,你睡着了还是睡着还是睡着了啊?!我得跟你说,这姿势不对,得起来重睡,你知道吗?!还有啊,你能不能把你那笔直峻挺的美鼻挪挪地儿嘿,别老对着我的耳朵喷气,喷得我的耳朵上像停了三只母蚊集体聚餐,都快痒痒死,你知道吗?”还不只知道自己险些成了一只耳的安然那没被砸平的鼻子这会儿过了酸痛劲,终于不再泪流满脸宽面条了,所以抽抽鼻子,开始对压在她身上,拿她当床垫的,沉得要命的江大狗熊和他的鼻子产生了极大的意见。
安然抗议打破了食人魔的魔咒,江杰云以一种被开水烫了一般的姿态,异常迅速麻利的动作,手脚并用的从安然背上爬了起来,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的拍打起身上的积雪来,一双耳朵却像被人传染了一般,也泛起一片红色来。
而地上,此时还趴着脸着地的安然,她刚刚因为她的好友急促将垫在她脸下的手掌下抽走,没有防备的用冰冷的新雪给自己做了一个“晶晶亮,透心凉”的冰爽面膜。
“江大洁癖狂!”安然翻了个白眼,抹了一脸的雪沫子,四爪在地上扑腾的了两下,才一滑一滑的爬了起来,奔着她那滚了好一段距离的帽子,小心翼翼的蹭过去,生怕自己再来个大马趴,毕竟这会儿江大洁癖狂正忙着拍打他那身洁白的羽绒服,可没人及时将手掌垫在她的脸下,可就这样儿,安小老太太也忘了嘀嘀咕咕的对江杰云的控诉,“你还有没有阶级爱啊,好歹也是共摔一场,你起来的时候,不能想着拉兄弟一把吗?”
江杰云看着雪地上那个一拐一拐,笨拙的保持着平衡的身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长腿一迈,几个大步走过去,轻松的超越在雪地上拷丝蜗牛的安然,俯手将她的帽子拣了起来。
有人动腿给她拣帽子,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次仙女下凡的安然乐得等着江大少爷的善心服务。
江杰云确实服务到位,伺候到家,不只替安然拣回了帽子,还替她戴上了帽子,为了让帽檐可以遮住她那对形状可爱的耳朵,江大少爷十分体贴的将帽檐尽力的往下拉,往下拉,拼命的往下拉,直到把安然的眼睛都盖上,差一点直接拉到了鼻子尖上。
安然无语的拍打着他那双把她好好的一顶毛线帽差点没拉成兰州拉面的手,“得得,赶紧放手吧您呐,不麻烦您的大驾了,我还要把眼睛留出来欣赏这人间的百丈红尘呢。”
江杰云一言不发地松开了手,在一旁站着,看安然自己将帽子摘掉,又拢好了头,戴上帽子,然后抬起头,望向突然间就沉默下来的自己,忧虑的目光关切的逡巡着,“江杰云,你怎么了?是累了?还是……”
“没事。”江杰云努力的将语气放得轻快,可双眼却忍不住避开了她的目光。明知道,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候,即使他们这些近距离的相对望着,视线依旧不够分明,可雪花飞舞间,安然那望过来的清亮亮的眼波,还是让他有一种似乎被人看透了心事,异常狼狈的感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狼狈个什么劲儿。
他的回答安然自然是不太相信的,她感觉这厮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就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些什么,但她觉得应该是跟这些天的烦心事有关吧?可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其实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安然,就连江杰云也觉得自己奇怪得很,并为此深深的纳闷着。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一段时间,对着这丫头,他动不动的尴尬,动不动就狼狈,动不动对身体的某些部位的控制力就下降,比如,他的嘴,他的手,还有他的心思……
要真是知道为了什么也就得了,可想想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种滋味让人莫名的感到心慌意乱,偏偏最近的事太多,太乱,让他没有时间静下心好好琢磨琢磨,寻找一下原因。
为了摆脱心里这突然而来的不自在,他干脆又拿出那拎猫的架势,直接揪住安然的后脖领子,一路提着急行。
安然毫无防备的被他拎起来,跌跌撞撞地追赶着他的脚步,“诶,诶,江杰云,你干嘛啊?我这身上的雪还没拍净呢?你急什么急啊?走这么快,我都跟不上了,慢点慢点……”
江杰云停下脚步,十分敷衍的在她的身上拍打了几下。
“我饿了。”饿得差点没把你的耳朵给啃了。
他面无表情的回答着安然的问题。
他这么一说,安然倒是表示理解,吃货嘛,对食物的渴望总是迫切的。
江杰云见安然点头不再追问,悄然地松了一口气,手下的动作,脚下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倒是被他拎在手上的安然着急的加快了步伐,“诶,赶紧走吧,你不是饿了吗?”
“还好,也没有那么饿。”
这话安然又不信了,她觉得这厮估计会这么说大概是为了就和她的体力,没那么饿?没那么饿,你刚才急成那样干嘛?
她也不反驳,只是自顾自的顺着他的手劲,努力踩着雪。
不过,她的嘴里倒也没闲着,气喘吁吁的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嘀咕,“诶,我说大狗熊同学,你刚刚很失职,你知道吗?我之前可是把你当成迷茫人生旅途上的上指引方向的导航仪来着,可是啊,你,直接把咱俩倒地上了?”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我表示我对我们的征途充满了深深的疑虑啊……”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伴着安小老太太的唠叨声,不绝于耳,一路走来一路响,就这样,又是二十多分钟,总算是走到了苏式老楼所在的街口。
“呼呼……我的天老爷啊,咱们终于要到家了!”
透过刷刷击打在脸上的飞雪,望着不远处的苏式老楼以及自家客厅的玻璃窗上投射而出的温暖灯光,安然呼哧呼哧的率先停下了一路疾行的脚步,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寒夜,经过了长时间的艰难跋涉,看到家里的灯火时的感觉总是那样那样的美好,声音都跟着轻软起来,“诶,江杰云,此时此刻,我挺感慨的。”
江杰云配合着停下了脚步,侧头望向她,挑了下眉,无声的询问着。
安然不去看他,只是拿眼睛专注的望着家的方向,似乎突然之间有点害羞,慢吞吞的小声说着话,“嗯……你看啊,今晚这又是风又雪的,天气特别糟特别冷,路还特别难走,可只要我们坚持着一步步走下来,总会有希望在前头,这不,到家啦。”
江杰云却没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而是将目光停驻在她的脸上,然后愉快的低声笑了起来。
这两天面对着那些刁难,质疑,几个好友都忍不住在背后或是报不平的怒骂,或是尽可能的安慰,只有安然没有,她总是偷偷在背后用目光担心的望着他,等他感觉到了望向她的时候,她又装模作样的转过眼去。他还以为这丫头能一直压在心里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确实是个天气恶劣的雪夜,可是寒冷吗?他并不觉得,她这虽然笨拙含蓄,却也用心良苦的安慰让他整颗心都泛着热烫烫的温度。
326,收到鸡毛信
别看安然总是冒充文艺少女,成天附庸风雅,在投稿里极尽煽情之能事,但在现实生活里,让她正儿八经的说这种抒情励志意味特别浓重的话,她就觉得矫情很,十分别扭,本来就不好意思,现在被江杰云这么一笑,某重生人士立刻恼羞成怒,伸手照着江杰云胳膊就捶了一拳,不去瞧他闪亮的双眸和笑意盎然的脸,眼不见心不烦,只把眼瞪向家的方向,也顾不上摔不摔跟头了,直接拽了大步就往前冲,凶巴巴的叫着丢下一句,“笑什么?不许笑!回家,回家!”
却被江杰云两个大步赶上,“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慢点走.”他忍着笑意,心情愉快地拖住她的手,放软了声音,温柔地哄她,“我们一起回家。”
如此这般的风雪寒夜,“回家”的字眼总是让人说来动情,更何况还有个心疼你的人,一路伴你同行?
在这样大雪的路况中走上四十多钟,要比平时多耗上两倍甚至更多的体力,走的时候还不觉着怎么样,可真的进了家门,往沙发上一坐,浑身顿时软成了一滩烂泥,不过,即使这样,安然也没忘了催着江杰云赶紧去邮箱里查看邮件,虽然说他们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刚看完,可万一在他们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姜成卓或是赵真旭就碰巧来了邮件呢?
这两人目前处于被圈禁中,手机、电话全部被切断,做为一个上辈子的网虫,安然对网络还抱着一点点可怜的幻想,不过,她也知道,既然手机和电话都能被控制,网络八成也一样会被掐断。
“收到小胖他们的邮件了吗?”
江杰云摇了摇头,安然的疑虑也正是他所担心的,既然能断了电话,自然就能断了网络。
安然是怀抱着希望而问,得到的却是失望的答案,不敢将失望挂在脸上,只能故作轻松开着玩笑,“看来,以后我们得养些信鸽,高科技有时还不如原始的方法更保险,更靠得住。”
“有道理。”江杰云一本正经的点头。
安然没想到此时的一句戏言在第二天真成了现实。
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原始方式,不是通过信鸽,而是通过人。
下午两点多钟,一个身着本城久负盛名的一家老字号馄饨店工作服的小伙子匆匆推开了安家彩票站的大门,当时午间销售的小**已过,正是下午的冷清时段,几个老彩民和安国庆聚在一起正对着墙上的走势图,一脸深沉的指点江山,李彩凤则趁着空闲时候,上楼料理家务去了。
小伙子见放置打号机的桌子后头没人,转头看着几个神神叨叨的中年人,搞不清楚哪个是老板,也没时间细细分辨,他也是趁着送外卖的空隙跑过来的,时间很紧,便干脆高声叫了起来,“老板?老板在不在?”
“在呢,在呢,老板在这儿呢。”安国庆转过头笑呵呵的应着,“小伙子,想卖几注?是自选呐,还是机选?”说着就往放打号机的桌子边走。
小伙子却摇头,“我不买彩票。”接着看了他一眼,“老板,你就是安国庆吧?”
安国庆点头,有点讶异,“你知道我?找我有事?”
小伙子也不说话,直接从工作服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折起来的信,递给安国庆,口齿伶俐地快速交待着,“有个叫姜成卓的,让我把这个亲手交给你。还让我给你带话,说接到信以后,马上给叫江杰云的打个电话,告诉他你接到信的事,让江杰云抓紧时间回来看信。”
小伙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好了,就这些了,我的话可带到了,日后那个姜成卓问起来,你可得给我作证,别说我作人没信用。”说完,也不等安国庆从突然接到被关了禁闭的姜成卓的手里辗转地接到信这件事里回过味来,就又风风火火地推了门,跨上自行车飞快的骑走了。
安国庆接到信,尤其是听到外卖小伙儿捎到的那个姜成卓特意嘱咐过的口信,知道这信里写的内容怕是十分关键,当下不敢怠慢,立刻给江杰云打了电话,气也不喘的把外卖小伙儿转告的话又对着江杰云复述了一遍。
江杰云等到了一直在等的消息,也不多说,只应了一句,“知道了,叔儿,我这就回去。”便挂了电话,大概也是急着往回赶。
信是封在一只质地考究厚实,外观高档大方的信封里,信封正面是姜成卓那一手飞扬的字体“老大亲启”,封着口,还特意在封口处印了一枚指纹,并写上了他的名字,安国庆知道这肯定不是防着他们夫妻俩的,想必是防备被那个送外卖的小伙儿中途好奇拆开,或是怕是被什么人截获篡改而作的措施,可见姜成卓对这封信的看重程度。
只怕这次事件的谜底就在这封信里!
有了这种猜测,这封信在安国庆的眼中,它的重要级别都快赶上抗日战争时期游击队传递紧要军情的鸡毛信了——后来,等事情全部都尘埃落定,大家再议论到此处的时候,几人听了安国庆的这番比喻都笑得打跌,安然和赵小胖一起坏笑着吐糟称,由铁公鸡找人传出来的信,可就不是鸡毛信么?
安国庆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在不大的彩票站里来来回回的背着手,兜着圈子,手里却还不放松的捏着那封重要的“鸡毛信”,似乎生怕错一错眼,这信就让狗汉奸狗特务给偷走交给日本鬼子一样。几位老顾客见他这样,知道是心急的,立刻都体谅的溜了边儿,贴着墙根或站或坐,给他留出转圈的地儿,以免发生“交通事故”。
得知收到了姜成卓的信,李彩凤也干不下去家务活了,一会儿一开门跑到门外去驻足遥望,不知江杰云现在在哪里,将从哪个方向回来,她就干脆站在马路牙子上,扭着头左一眼右一眼的来回观望。
江杰云接到电话时正在跟一位要求退货和补偿的客户谈判,尽管他心里着急,想立时走人,可架不住客户难缠,不答应,等到他好容易把这人打发走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不再耽误,放下手边需要处理的大批事务,打了车往回赶。
还没到地头,就透过前方的车窗看到了站在寒风里抱着肩,往相反方向望个不住的李彩凤,江杰云立刻让师傅停了车,并探出头叫了一声“婶儿,我回来了。”然后迅速的与司机结了车费,推开门往李彩凤的身旁跑了过去,搂着她的肩膀赶紧进屋,进了屋差点撞上正在转圈的安国庆。
安国庆见了江杰云,话也不顾上说,连忙就把信往他的手里塞,然后才说,“赶紧的,杰云啊,快看看,看看。”
江杰云点头应了,却并没有马上拆封,而是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拿了暖瓶给李彩凤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暖手。
李彩凤以为是他口渴了想喝,哪想到这孩子这种关键的时候还顾着给她倒水暖手,又是感动又着急,直接瞪了眼推着他,将他往小门的方向赶,“唉哟我的小祖宗诶,这种时候你还顾得上这个,麻溜儿上楼去看信去,想把你婶儿急死啊!”
江杰云被李彩凤推得直笑,依言带了信,走了后门上楼回家。
安然放学后一进门,就听安国庆和李彩凤对她说起公鸡兄的这封由送餐员捎来的信和口信,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十有八、九就是这一场波折的缘由,也是既高兴又有些提心吊胆。
高兴的是不管怎样,总算是知道了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那个对手和他的目的,总算是看到了解决的希望和曙光。担心的是即使真的知道了是什么人在背后算计,也知道了他的目的,却依然找不到妥善的解决办法。
之前把她憋得瞅着天上飞的信鸽都快红了眼,可就是没想到叫外卖的主意来,虽然这招儿也谈不上多么的高端,可是简单,有效,事实证明还挺好用。
估计姜成卓是给那位外卖小伙儿付了点钱,让他帮忙送信顺带捎口信,又不是给外国特务份子送情报,那小伙儿大概也是觉得这种顺路的钱不挣白不挣。
要说还是公鸡兄这家伙机灵,脑筋转得溜溜儿快,要是换了她这种心眼实,脑子笨的主儿估计得叫人圈死,也不会想到叫上一碗外卖馄饨就把事办得了。
当然,估计姜成卓的家里也是没打算对他怎么严防死守,对他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监控,只是将他的手机,电话,网络一掐,把这些明面上的传讯工具给废了,身边又没有人给他传信,就以为他只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说来说去,大概还是对他不够重视,没把他的能力放在眼里,根本就没防着他这一手。
江杰云拿到信上了楼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出来。
327,可饮一杯无
直到安然作了晚饭,敲门去叫江杰云吃饭的时候,才见他一边打着手机一边来开门,同时座机还在响个不停,连忙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充当救火接线员。
电话是一位供货商打来的,要求提前结算货款的。
安然捂上电话,转头询问江杰云的意思,江杰云一边讲着电话一边从桌上拖过一张白纸,操起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与其应对的话。
安然便一字一句的充当起复读机来,同时又将电话那端的话用回应的方式巧妙地复述给江杰云听。然后再接着按他写下地话来应付供货商,好容易等她和江杰云联手把那人打发掉,江杰云这头的电话还没讲完。
眼见这样是没法吃饭了,安然在纸上写,“饿了没?不饿的话,一会儿等你忙完我再给你做?”
江杰云摇头,也拿笔写道,“不了,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你帮我把饭端过来吧,我在这边一讲一边吃。”
一直到半个多小时后,安然过来收餐具的时候,江杰云依旧在讲着电话。
安然自从听安国庆和李彩凤说了公鸡兄捎回来的鸡毛信就一直按捺不住的想知道这一切事件的缘由,不过,现在看看江杰云忙成这样,搞不好他已经有了最终的解决方案,她倒也不急着知道答案了,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可以尽快的,以最好的方式得到解决,快些让这个少年放下肩上的担子,也快些让姜成卓和赵真旭两人获得自由,重新回到朋友们的中间,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家里来。
到了晚上九点来钟,安然很有效率的将作业搞定,站起来走到窗前的花花草草前面,放松的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一般都是争取将大部分的作业在下午的自习课上完成,晚上的时间全部用来自学和复习,不过,最近到了期末复习阶段,老师们的手也是越来越黑了,留起作业来真是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就这,某重生人士觉得自己也得知足,偷着乐吧,一中虽然是重点高中,功课比普通的高中重了不少,而且大学还没开始扩招,竞争压力确实不小,可这会儿跟十几年后那些可怜孩子们的课业压力相比,其实还是轻了不少。
中国几代学生的求学生涯都陷在一种恶性循环的怪圈里,国家年年嚷嚷着给学生减负,结果那课业负担却是越减越多,就跟房价似的,不调控好点,越调控越涨价,鬼打墙一般。
桌上的电话响了,安然走过去接起来,“喂,你好,我是安然……”
“喂,你好,安小然同志,我是江杰云。”电话那端传来江杰云故作一本正经的声音。
“江小云同学你够了啊,有话快说,莫要lang费电话费。”安然倒是没奇怪这个住在对门的家伙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想必是有事不好当着自己父母的面说。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江杰云那边的嗓音就沉降了两三度,换了一副诱拐小红帽的大尾巴狼的深沉腔调,华丽丽的恶心,“想感受美酒醇厚的味道吗?想知道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的快感吗?想领略漫步在云端的梦幻滋味吗?请带着你的下酒菜和你本人速来锦岭市xxx路xxx栋xx单元二楼x号,接头暗号,芝麻开门,本帅哥欢迎你的到来。”末了又补了一句,一改前面一番长篇大论那“激荡人心”的风格,非常的软骨头,“那啥,别让叔儿和婶儿知道我拐带你偷偷喝酒啊。”
安然叫他那一大篇不伦不类广告词一样的东西弄得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哪儿是邀她去喝酒啊,说是邀她去吸毒还差不多,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让她无法压抑的要讽刺打击,“啧啧啧,小羊咩咩,瞧瞧你那点出息头儿哈。”
江小羊不理她的嘲弄,接着拉了长腔,换了一种风格继续拐带,“正所谓‘绿蚁新醅绿,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酒,可饮一杯无?’”拽完了文,花腔一收,“喂,安小然,别磨磨蹭蹭的,你来不来?”
“去,当然去。你等着我作菜哈。”
安然放了电话就奔了厨房,开始做起下酒菜来,在这种时候,江杰云不会闲着没事来的找她喝酒,想必是有话要说。
李彩凤和安国庆两人正坐在餐桌前核算着今日彩票站的营业额,见安然出来随口问道,“小然,刚才是谁来的电话?”
“江杰云来的。”安然系着围裙笑嘻嘻的,非常痛快地出卖了好友,“为了在您二位面前维护他那乖宝宝的虚假形相,他还特意不让我告诉你们俩找我过去喝酒。”
“这个淘气包!”李彩凤笑着骂道,相处三年多,他们夫妻要再不知道江杰云三个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就真是傻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是乖宝宝跟不是好孩子在安家夫妇心里那是两码子事,更不会影响他们对三个混小子的喜爱。想必江杰云他们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变着法儿的在他们的面前卖乖讨巧。
“这么说事情是有眉目了?”安国庆停下手里的活儿,高兴的问道。
安然耸了耸肩膀,“他没说。估计差不多了吧,他刚才说话的口气满轻松的。”
安国庆和李彩凤一齐笑了,他们倒是对所谓的原因并不怎么感兴趣,两人都是属于心特别宽的人,问题解决了就行,至于到底因为啥,能说自然就最好,不能说也不在意,想必不说是有不说的理由。
本来也是要吃宵夜的,安然干脆一起弄了出来,留出安国庆和李彩凤的份儿。因为抱着事情大概有了解决的希望的念头,安然的心情是最近是事情发生以来都不曾有过的轻快,一边料理着一边哼着歌,听得安国庆和李彩凤唇边也带了笑意。
她着意弄了几个江杰云爱吃的下酒小菜,以吃货的标准来说,量不算多,但样数不少,当然,她也没忘了自己爱吃的菜。
不过,由于时间有些晚,安然又急于知道江杰云想谈的内容,所以,还是选择一些易于加工,立时可食的菜色进行加工,不过半个小时左右,九点刚过,饭菜全得。
“小羊咩咩,开门接客。”安然手里费力地托着巨大而沉重的托盘,直接上脚踹着江杰云家的大门。
江杰云连忙开了门,接过了她手里的大托盘,“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可以过去接你,多沉啊这是。”
“电话费没地儿扔了?江小云你太奢侈lang费了啊,这可不好,党组织对你提出严肃的批评!”安然随口开着玩笑,脚步轻快的往门里走,可眼角却一直在暗暗留意打量着身旁的江杰云。
本来江杰云刚才打电话时的那番耍宝的语气给她以一种他对此事的解决已经十拿九稳,一切胸有成竹,尽在掌握,所以态度才会如此放松的感觉,但此时看起来她的判断似乎出了错误。
猛一看,确实符合她的猜测,他的表情愉快,眉宇开朗,一举一动都透都会轻快从容之感,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嘴里没个正形的坏样儿。
但安然对他太过熟悉,也许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可以从他一举一动的最细微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相反,他压抑而且紧张,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十分不满,用他那过人的控制力极力的克制着,调整着,力求让自己放松下来,她之前所感到的从容不迫不过是他努力压制调整后的假相而已。
这份感知让安然暗自皱眉,而当在转头间借机正面审视他的双眼时,她的心开始缓慢的往下沉坠,那双幽邃的眼眸宛如风暴来临之前的深海,种种沉郁的情绪积聚在一起,交织纠结着,形成巨大的漩涡,快速的转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掀起涛天的巨lang,吞噬一切。
“我警告你啊,不许没完没了的叫我江小云。”双眼的主人似乎在拼尽全力的控制着尽乎暴戾的情绪,努力想将它们沙弥于无形,一边端着托盘往里客厅里走一边与她斗着嘴,“为了表示我们的革命感情,你完全可以叫我江小杰嘛,叫什么江小云,江小云是个娘儿们名,我坚决不接受。”
“那是你的偏见,我就觉得江小云这名不错,多可爱啊。”安然嘴里流利地配合他抬着杠,脚下的步子却不复之前的轻盈,走到客厅的桌前,准备动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这张桌子个头超大,不用说也是姜成卓从二手市场里淘来的,由于使用者的属性决定这首先是一张餐桌,其次还兼具着书桌,电脑桌,办公桌等等复样多样的用途,反正一般只要用桌子的事,就都搁这张桌子上解决了,万能能得很。
这会儿上面堆满了江杰云之前处理的大量文件,纸张,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有水杯,钥匙,手机之类的杂物。
以及,那封传说中的鸡毛信。
328,飞机票很贵
式样典雅的信封在桌面暗木色调的映衬下颜色有如新雪,可此时落在安然眼中醒目得几乎触目惊心,她指尖微凉的拿起这封份量沉重的信,轻轻归拢到了一旁.
江杰云见安然细心地对桌上的文件进行着归类,束手束脚的不敢打乱他之前摆放的顺序,便道,“别费劲收拾了,咱们直接在地台的桌子上吃吧。”
原本江杰云他们家的客厅里是没有地台这种东西存在的,后来看到安然在房间里弄了一个,觉得这玩意不贵,方便省事还挺实用,也在窗前作了一个加大加长版的,上面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与他们家的餐桌比不是很大,但绝对比安然房里地台上那张迷你的小茶桌要大上许多,让他们俩这会儿吃上一顿饭,摆上些盆盆碗碗也并不局促。
江杰云把托盘放在桌上,安然动手把盆盆碗碗的往桌上搬,他则转身去取酒,“忘了问,你是喝啤酒,还是喝果酒米酒还是白酒?”
啤酒是江杰云刚刚买的,果酒和米酒什么的则是安然酿的,李彩凤对几个孩子在喝酒的问题上管得挺严,可包括安然在内,都是表面乖巧,背后作妖,趁着她不注意,就暗暗的偷渡一些果酒,米酒的藏在江杰云他们这边,酒瘾发作了,就偷偷的聚到这边来解解馋瘾。
“啤酒,冰的。”虽然现在是冬天,不过苏式老房这片最大的优点就是冬天的供暖极好,室内的温度不低。
似乎是应了江杰云之前念的诗句的景,就在安然做饭的这会儿工夫,外面真的下起雪来,看样子,又是一场鹅毛大雪。坐在温暖的室内,喝着冰爽的啤酒,吃着美味的下酒菜,欣赏窗外漫天的飞雪,实在是一件再惬意不过的美事,可惜,现在以江杰云和安然眼下的境况,却是没有那份欣赏雪景的闲情逸志。
虽然安然的手艺好,做的又都是两人喜欢的菜,江大土财主也确实是地道吃货一枚,但两人这会儿吃的依旧有些心不在蔫,显然他们的心思都没正经放在吃上。随意扯了几句闲话,两人便沉默了下来,安然低着头,尽力将精力集中在面前的食物上,一口一口吃着,仿佛这是目前最最重要的事,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意愿去追问江杰云,她知道需要给他一点时间来。江大吃货则难得的没有对着满桌子的菜进行恶虎扑食一般的攻击,而是拿着啤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嗓饮,望着扑窗的白色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有点奇怪。”好一会儿,江杰云才开了口,低沉的语音划破了一室的静默。
“什么?”安然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立刻抬起眼望向他。
“我们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对我,卓子和小胖三个家里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吗?”江杰云手里握着酒杯,眉头微皱,脸上却矛盾的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对她的“不好奇”有点意见,又有点无奈似的。
事实上,他确实是有点意见。
结识的最初,安然的这份识趣还让他觉得欣赏,但是随着关系的深入,特别是在眼下这种多事之秋,他有一种贪心的,希望她对自己可以多一些探求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恰如其份地维持着微小的距离。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种距离对好友之间来说,很合宜也很舒服,可他心里却偏偏对她的这种善解人意的体贴感到不足,继而产生那么一点莫名的不舒服。
而此刻,她的这种迫不及待的反应则又迅速的安抚取悦了他。
江杰云抬起手,猛的灌下了一大口酒,仿佛这样就可以抚平心里的那种微妙的波澜,可当液体冰爽的滑入喉管、食道到达胃部时,却已经转化为了一团暖暖的温热。
“我当然好奇啊,”不只是她好奇好不好,她老爸老妈还有小周姑娘他们几个好友,哪个不好奇啊,好奇心旺盛之极的楚飞飞和八卦爱好者小周姑娘在熟识之后,也不是没有试着探一探他们的口风,但却都被他们含蓄委婉地带过了话题,两人便也就打住了这方面的念头,“可是你们不想说,我们自然也就不问了呗,想必你们有不想说的理由啊。”
安然黑白分明,坦荡诚挚的双眼让江杰云立刻不自在地低下头,摸摸鼻子,为自己心里那份莫名的贪心和难得的小心眼感到羞愧,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小声地嘀咕着,“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平白的说起那些破事,有点像痛陈革命家史似的,娘们儿叽叽,挺无聊的。”
安然也不吱声,就那么瞪着一双亮盈盈的眼,平静,一眨不眨,充满压力地望着他,意思很明白——你以为你现在就不娘儿们叽叽的吗?你到底是想说啊还是不想说啊?
“诶,你想不想知道,赵小胖为什么那么贪吃那么胖?卓子那家伙为什么成天钻在钱眼里,看着吃的就没够?还有,咱们三个是怎么认识的?”江杰云突然探身将脸凑近安然,兴致勃勃的压低声音,微眯起黑不见底的眼,努力认真地做出一副故弄玄虚的表情。
想,当然想。
但我更希望你可以把你情绪全部正常的释放出来,而不是这样苦苦的压抑着。
安然有些难过地想着,嘴上却是直接嘘他,大力吐糟,“切,少来,你还好意思说他们俩个,难道你胃口小,吃得少?”
江杰云抬手拍了拍的她的脑袋瓜儿,作腔作调的叱道,“咄,你这个冥顽不灵的蠢物,本少爷那是吃得多吗?那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乎!”
乎什么乎啊?
安然反手去拍他的爪子,“边儿去,你到底讲不讲?”
“讲讲讲,怎么不讲?不过嘛,想听故事就得拿出点诚意来。”江杰云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举起,呼的一下递到安然的眼前,故意使坏地将手急停在她的睫毛边上,“乖,满上。”
安然白了他一眼,倒也真的拿起一旁的酒瓶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没好气的拉着长腔,“这回总可以了吧?大少爷——”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就马马虎虎地将就了。嗯,真爽!”江杰云大大地喝了一口,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表示比较满意,架式拉足,开讲。
“卓子他爸挺不是东西的,一早就在外面养了女人,还生了个孩子,卓子他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在他小时候就让那对狗男女给活活气死了。”一旦开讲,江杰云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尽管还在极力的维持着比较明快的语调,可之前的那种故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却如同落潮一般迅速的从身上褪去,幽亮的灯下,俊美的面庞沉静而冷峻。“他那时候小,不懂事,成天成宿地蹦着高哭闹着要找他妈,贼能嚎,从早嚎到晚,跟魔音穿耳似的,把他家当时的保姆烦得不行,就干脆编了个谎话骗他,说他妈去他姥家串门了,道儿远,得坐飞机去,飞机票太贵,他妈手里没钱,只能一个人去。让他别闹,乖乖的,过年好拿大红包,就可以存了钱,买飞机票,将来自己坐飞机去找他妈去。”
江杰云从鼻腔里轻嗤一声,薄唇微勾,冰冷愤怒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似乎从不曾出现过,他又饮了一口酒,继续语气平缓地讲了下去,“你别看卓子那只铁公鸡现在挺精挺怪的,他小时候就是个二傻儿,保姆顺嘴糊弄他的话,他还就深信不疑了。那家伙不大点儿的时候性子跟现在不一样,特急,一听保姆说可以存了钱买飞机票去看他妈,哪儿还有耐心慢慢等到过年?又听保姆说飞机票贵得不行,就着急忙慌的弄了老大的一只存钱罐,那还怕不够用,据说他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整了一个包了特厚铁皮的大箱子,专门用来装钱的。他那时候一个小孩儿,就算是他家不缺钱,但是钱也到不了他那么个蹦豆儿的手里,可为了存钱,他得机会就从周边的人身上刮蹭钱,大的,十块二十块的不嫌多,小的一分两分的也不嫌少。还小心眼,生怕谁把他的钱给偷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他的那个存钱罐,一点都不嫌那圆咕隆冬的东西硌得慌。他那死爱钱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后来,懂事了,知道无论他存多少钱也买不了能飞去看他妈的飞机票,可他那钻到钱眼儿里的毛病已经作实下来了,改也改不了。你没听他自个儿说,一数钱心里就踏实畅快得很。”
尽管江杰云试图以一种轻描淡写,甚至调侃玩笑的方式来解说这个故事,但这依然不能将它那灰暗悲伤的色调增添半点明亮,反而更对比出其中更深的无奈。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一直被他们深深地埋在心底里即使好友如安然者,也不愿提起。
329,猎奇的答案
这才刚刚开了个头,安然觉得自己那可怜的老灵魂就有点撑不住了,一颗小心脏就跟雨季里泛了潮似的,软塌塌的又湿又冷,和着一股酸涩气冲向鼻端和眼框,连忙掩饰性的低了头,伸出筷子,戳进眼前的盘子里,看也不看的胡乱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以免让江杰云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圈。
小小孩儿努力存钱找妈妈,最终成长为一只铁公鸡神马什么的太虐心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跌宕起伏的情节,很平常的负心故事,影视剧、小说中千百遍的演过,生活里更是常见得很,如果平时听到类似的情节,安然也不过骂一句“狗男女”而已,心里甚至可能连义愤都欠奉,更别提眼泪,故事中的人对她来说,距离太远,只是一个陌生的,转眼就忘的名字,他们不是姜成卓,不是朝夕相处,给予过她无数帮助、关心和欢笑的好友。
因为故事的主角是她的好友,可以最轻易的带动起她的情绪,所以安然真的开始有点担心,江杰云再这么讲下去,她能不能抗得住,万一要是人当事人一脸的云淡风轻,她在一旁哭得大雨倾盆,洪水泛滥,反过来需要应该接受安慰的人来安慰她……貌似有点丢人。
江杰云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安然的失态还是怕她会不好意思,善解人意的视而不见,平顺的继续着故事的讲述,“至于说他为什么总是一副吃不饱的德性,那是因为他那个混帐老爹给他找个特会整事儿的后妈。那女人也给他爸养了个儿子,就比卓子小了半岁,你说他爸是不是个东西?他妈刚去世半年,那女人就带着儿子风风光光的进了门,成了新的姜夫人。说实在的,要说他爸原本对卓子也还行,到底是他的儿子,可自从那女人进了门,卓子的日子就难过了,没事就在他爸他爷爷还有他们家那些亲戚面前给卓子上眼药,编排他的不是,尤其是他那死要钱的毛病,更是让她讲究得他们那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恨不得拿着个大喇叭全国广播卓子这个大儿子没出息,小家子气。”
江杰云停下来喝了两口啤酒,继续往下讲,“犯了错误罚关禁闭,不给饭吃,这是他们家教育小孩儿的老传统,别的孩子也就是真的犯了错误不给饭吃,小饿一回算是小惩,偏卓子摊上那么个把他当眼中钉的后妈,在旁边一煽风一点火,他爸就来劲,所以那会儿他就总是被关在屋子里饿肚子,一饿就是一天一天的,饿得眼睛都发绿,跟狼似的,一放出来,那还不是往死里造啊?”
“那卓子这会儿是不是也正是饿着肚子让人给关着呢?”江杰云的话音儿还没落,安然就抢着问出自己担心的问题,听到此处,她觉得自己真是快吃不下去饭了,一想到那个她精心在意的养了三年的吃货此刻可能正两眼发绿地饿着肚子,她就一肚子的火,那心情怎么说呢……呃,就跟自己手把手拉扯大的大儿子让人给虐待了似的。
看安小老太太那一脸的纠结,紧张和忿忿,江杰云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种之前有意无意拿出来的淡漠范儿也破了个干净,“你可别替他操那份用不着的心,我跟你保证,这会儿那家伙把信送出来了,肯定是好吃好睡,不定怎么在心里琢磨着算计他们家的那几个糟钱呢。饿肚子,关禁闭之类的事,在那小子六七岁之后就不好使了,要不我们三个里头,怎么就他会做点饭呢?也算是叫人给逼出来的,他是典型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别看他爸他爷爷他们一看见他眼睛就发黑,他那个后妈成天惦记着使坏,那小子精着呢,主意还正,嘴皮子也溜,跟滚刀肉似的,就他后妈的那点智商,真想把他怎么地,哼,再练个十年也不够看的。再说了,他要是真是能饿肚子,你以为他那份外卖是怎么吃到嘴的?”
那倒也是,她这一着急,就把鸡毛信和外卖的密切关系给忘了个干净。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不操心就怪了。
别看江杰云说得如此轻松肯定,但安然也肯定他这是在宽她的心,也许姜成卓的五脏庙是没亏着,但凭他再精怪,这会儿被关起来的滋味也好受不了。如果真的那么无所谓,不在乎,他又怎么会在小小的年纪就离开了家,跟江杰云混在一起,非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决不回家?
可安然也没有继续追问,现在这种情况,她问了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给江杰云增添压力而已,姜成卓和赵真旭现在的日子到底好不好,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只有事情尽快地得到解决,他们的日子才能真的好过。
关于这个话题,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下去,姜成卓的故事也随之告了一个段落,江杰云将喝空了的杯子再次往安然面前一推,宣布,“下一个故事,赵小胖同学为什么这么胖?敬请期待。”
安然很捧场地立刻拿起酒瓶给他倒满,然后手里动作流畅地抓着筷子,等着,随时做着掉眼泪就挟菜的战斗准备。
“其实,赵小胖他小时候并不胖,相反,很瘦,大概因为他是早产儿的关系,体格也不好,一年到头大病小病不断溜儿。”江杰云说着又耸了耸肩,很不负责的把以上的话全盘打翻,“不过,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胖墩儿了,所以这话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真旭的父母倒是双全,不过他们的婚姻却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他从政的爷爷一边想插手军界,而从军的外公一边也想到政界里去开发开发地盘,就这么着,两家一拍即合,硬押着他那对心不甘,情不愿,谁也没玩够的父母走入了婚姻的坟墓。
要说赵真旭的父母也是一对宝贝,两人既然都不情愿,都是迫于家庭的压力而到了一起,倒也能颇为理智,和和气气地互相理解。
由于两人对目前这种婚姻状况都极其不满,都想改变现状,回到过去那种自由自在,胡天海地的好日子,于是,这对夫妻开始坐下来认真地分析研究。
这场联姻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想通过他们俩的婚姻把两家牢牢的绑到一起吗?
至于他们俩的到底在不在一起过日子却是谁也不会过问和关心。
他们也有自知之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俩上演情深意长,海誓山盟,把婚姻经营得扎扎实实,实在是太为难人。
他们的这种婚姻注定就是走个形式,回头各玩各地。
可要是仅仅这样,两家的老头子怕是也不会答应。
这个问题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呢?
两人一起开动那并不怎么灵光的脑瓜儿,凑在一起一琢磨。
得,有了!
干脆生个孩子。
再没有什么比流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更能证明婚姻关系的了,到时把孩子往那俩老头的跟前一送,他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两人都觉得这个是好主意,确定好了前进的方向和“伟大”的目标,于是这对宝贝夫妻便就此展开了精诚合作,风风火火的进行“造人”活动。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围绕着“生孩子交差”这个奋斗目标进行了各种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算是如愿以偿的怀了孕。
一见预期目标达成,两人立刻放松起来,皆大欢喜的一拍两散,各自去寻戏作乐,完全没有养胎保胎的概念。
“你知道赵小胖那家伙为什么总是一副色鬼相不?据他自己说,那可得归功于他妈怀着他的时候就带着他出没于各种**,见惯了灯红酒绿的大世面。你别说,也许胎教这东西吧,拿赵小胖当研究对象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江杰云说着眨眨眼,勾起嘴角,笑得一脸邪恶,让安然恍然觉得这厮安上条尾巴都能当大灰狼了,大灰狼问,“你知道赵小胖是怎么早产的吗?”
上辈子的死宅干物女乖乖摇头,声音干巴巴地回答,“不知道。”但她直觉那个答案可能不太美妙。
“是在床上,运动过当的缘故。当然,不是跟他爸。”江大灰狼裂开嘴,露出一口白光闪闪的牙齿,然后一边慢悠悠的喝着酒一边看着对面的安然从最初的一脸迷茫慢慢震惊的瞪大了眼,然后腾的一下满面通红,张着嘴,傻掉了底儿。
这……答案,也太他娘的猎奇玄幻了,有木有?赵真旭他妈也太……呃,热情奔放,胆大包天了一点……
观念传统到家,行为安份守己的安然都快被这个答案砸木了,简直有些想象不能。
一开始江杰云说小胖他妈在床上运动过当,一直坚持练瑜珈,纯洁得快要单蠢的某重生人士居然脑袋缺弦的以为这位赵妈妈当时是在做仰卧起坐之类的瘦身运动。
330,明亮的阳光
待安然看到江杰云那别有深意,狂冒坏水的笑容之后,才突然之间恍然,明白了他嘴里的所谓“运动”到底指是什么类型的“床上运动”。
再一想,你也别说,她之前的猜的什么“仰卧起坐”,“瘦身运动”啥的,倒也满挨边的哈?
虽然个人经验单蠢,但作为一只前世日日挂在网上看文的网虫,安然也在文荒时期跟人凑趣看了不少香艳肉文,这会儿一边张口结舌的瞪着对面那只开起玩笑荤素不忌直逼流氓的江大灰狼,一边在脑袋里神经错乱的转着各种不靠谱不和谐的强大联想。
江大灰狼即使此刻心事重重,也依然让安然那副傻相给娱乐得很哈皮,伸出手托着她的下巴,帮她把半张的嘴巴给轻轻合上,“哎呀呀,小心点啊,安小然同学,嘴张这么大,苍蝇飞进去了。”
此言一出,成功的把安然给恶心的回了魂。
为免尴尬,她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运起手里现成的筷子去挟菜,不管不顾,心不在蔫地塞进嘴里,马马虎虎嚼两下,拿起手边的啤酒便往嘴里灌,结果喝得实在太急,一下子呛到了,暴出了一连串的咳嗽,惊天动地的。
江杰云忙探身伸长了手,帮她拍抚着后背,手劲倒是放得挺轻柔,就是那嘴里依旧在气死人不偿命地逗人,“慢点慢点,我说安小然,你不要这么激动嘛。”
激动个毛线!
谁说她激动?
她不激动,一点都不激动!
刚喘过一口气来的安然决心让这个混球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的激动——拉过他的手,送到嘴边,吭哧一口,上去就咬。
“喂!安小然,你小狗啊你!你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我跟你说。”
安然抬起脸,龇出嘴边的两只尖尖的,寒光闪闪的小虎牙,阴森森的,“我就激动了,怎么地吧?”
“不敢怎么地,我继续讲故事成不?”江杰云见好就收,不再逗她,开始言归正传。
由于赵妈妈在孕期运动过于激烈,姿势过于高难,动作过于不当,差一点大出血,被她吓得当时就软了的运动伙伴立刻哆哆嗦嗦地将她送进了医院。
也幸好是家里有关系,找得的都是最好的妇产科大夫,又送医及时,总算是没出大事,疼得他妈七死八活,赵小胖同学总算是在他妈的肚子里将红尘风月都看腻之后,早早的来到了人间,让他妈他爸可以拿他出去给家里的长辈们交差。
早产的赵真旭瘦小的跟只褪了毛的耗子类似,在保温箱待了好些日子才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惊心动魄又香艳无限的初生期正式加入了地球这个神奇的星球,成为一名龙的传人。
赵真旭出世的经历波折虽不光彩,过于刺激,闹得太大且影响广泛,让两家的长辈们在圈子里很没了一阵子的脸,可不管怎样,一个流着双方血脉的孩子确实是彼此合作稳固的象征,让当家人们在气恼之余,也就懒得再去管那对不着调的小夫妻,随他们满世界胡闹去了,只要不闹得太离谱,就爱咋咋地吧。
如果双方的合作能够如此这般好好的继续下去,那么赵小胖的日子也许可以一直过得不坏,尽管有一对长年累月不着家的花花父母,但起码他具有吉祥物一般的象征意义,在家里有着不可替代的纽带地位,也真没有人敢慢待了他。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赵小胖的时运不济,好日子没过上两年,爷爷和外公两家的合作就因着种种原因而完全彻底地破裂了,随之一同破裂的当然还有他父母那从一开始就没啥实质内容的婚姻。
他的父母倒是乐得够呛,原先因为有着那一纸婚书,又要听老头子的,给对方留点脸面,在外面不敢玩得太high,现在身上的紧箍咒一去,立刻如放飞了的鸟雀,满世界乱飞,再不肯回家看看自己生下来的这个倒霉孩子,在他们花儿朵朵的心眼里,压根就把这个由他们一手制造出来的生物给忘到了宇宙之外。
合作破裂的原因有很多,但总的来说,政治圈子里翻脸无情,前一刻还浓情蜜意,后一刻便血海深仇不过是常事。原先的亲家变成了仇家,原先象征着合作纽带的孩子一朝失去了吉祥物的地位,转而成了仇恨对象的代言人,本就没有人知冷着热的关怀着,这下就更成了被厌弃的对象。
如果这对父母本人要是能争点气,赵真旭的日子也还会继续吃好喝好的无忧无虑,不看僧面看佛面,合作破裂,到底还是自家的后代,虽然不待见,但看在孩子父母的面子上也多少会给点照拂,不至于太过份。
可惜以赵真旭那对宝贝父母的品性不难看出这二位都属于家里的废材份子,不学无术,混吃等死,奢侈lang费,花天酒地最是拿手,正经事却是一件不干,典型彻底的官二代废物点心。家族之中会选他们来联姻,也不过就是为了废物利用而已。
本来他们就是让人看不上的废物,废物们的孩子更是因此借光遭了无数的白眼冷眼。
大人们自然是不会跟一个人话还没学会几句的小东西一般见识,但没人问没人管,生了病也没人放在心上,提都懒得提上一句,简直怕脏了自己的嘴似的,浑然不觉当初正是由于他们的希望这个孩子才会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也忘了由于这个孩子的出生,彼此双方都得到了多少的好处,那种心怀鬼胎的合作又顺利了多少。
大人们其实还好,真正麻烦的是家里的孩子和底下的佣人,这两个群体都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的。
那种人家本就环境复杂,屁大儿点的孩子已经一副精怪脾气,什么事都半懂不懂的,最是将恶劣恶毒发挥得浑然不觉的年纪,从大人那里看到了态度,便不加思索的找到了欺负玩弄的对象。
“你知道他那个胖豆儿的网名怎么来的吗?就是他第一回听别人讲那个‘吃饭睡觉打豆豆’的笑话以后,对着我和卓子激愤地忆苦思甜的时候改的。他那会儿几乎就是一天三遍按着饭点的挨揍。”
小孩子不懂事欺负人,佣人倒是不会直接揍人,但逢高踩低,克扣用度却是一定的,说来几乎让人难以置信,那么好的家世,那时的赵真旭却是饥一顿饱一顿,饿了没饭吃,冷了没衣穿,病了没药吃。
好在别看他那时体格不好,赖赖巴巴的今儿病明儿病的,却是生命力顽强坚韧,看着一副眼瞅着就要断气儿的模样,可就是不肯断气的活了下来。
“话说回来,小胖说,如果他当时要是真那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说不定他们家里还真能有几个人感到轻松快活,起码没有碍眼的了,更没有了现在和将来的后患无穷。”江杰云淡淡地嘲讽着总结道。
赵小胖真正胖起来,是后来家里来了一位新雇的厨子,一个胖乎乎的,从乡下来的老太太,人是土了点,但手艺却是真正的好。老太太的丈夫和女儿早年在地震一起去了,她自己一个人仗着一手不凡的厨艺趁着还能干得动,想在外面争几年好钱,留着将来养老。
据赵小胖说,老太太做饭特别好吃,远远的闻着味就能让人心醉神迷。总是吃不饱的赵小胖哪受得住这种诱惑,没事就往厨房跑,却不敢跑到厨房里头,只敢在后门外头蹲着,咽着唾沫闻味。
一开始没人知道,时间长了,老太太自然也就发现了。那老太太没孩子,心眼又好,看着他瘦得一把骨头,觉得可怜,便偷偷给他做好东西吃。
赵小胖从大人们的冷眼里长大,最会讨好人,乖巧嘴甜,也最会分辨别人的真心假意,没多长时间,就让老太太把他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外孙子,成天把他带在身边,小心地护着他,让他免于被别的孩子欺负,又背着人偷偷的教他在别的孩子揍他的时候,怎么拎着满是骨头的小拳头狠狠的打回去。
老太太知道赵真旭的身体不好,就想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补身体。不过,老太太虽然厨艺不凡,但本人并没有多少知识和见识,更不懂什么膳食营养,荤素搭配之类的讲究,在她的老观念里,吃肉才会有力气,才会长大个子,才会长得壮实。于是,每天都换着样式的给赵真旭做肉吃,没几年就把个瘦得见了骨头的小瘦子给补成了气吹一般圆滚滚的小胖墩。
也还别说,也不知道是老太太的吃肉理论真的起到了作用,还是事有凑巧,虽然从小瘦子变成了小胖子,但赵真旭的身体也确实是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变得无病无灾起来。
老太太对赵小胖好得真是无微不至,也因为这个朴实可爱的老太太,赵小胖总算得到了人生之中第一份来自他人的温暖丰厚,不求回报的关爱,给他灰暗的童年照进了一缕明亮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