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拿喜儿抵债
不过,就算他们真的能把脑袋埋到沙堆里,海老师也不打算放过他们,“现在被我笑一笑就心脏受不了了,就凭你们现在的这种实力,让一个小姑娘给收拾成这副德性,你们还好意思心脏受不了,嗯?这要是真的上了赛场,你们是不是立时三刻就得给我休克过去,啊?周田方,你吭哧什么呢?要说话就大点声说!”
“我们……那不是……大意了……吗……”
“大意了……呵呵”万老师继续笑,笑得在一旁看热闹的安然都觉得有点冷,“现在是训练,你就敢说大意,那是不是上了比赛场你也要大意一下啊?大意,哼哼,大意……”咬牙切齿的磨牙声让底下的队员们齐齐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大意的话别跟我说!”万老师正式祭出了少林狮子吼的神功,“你上了赛场跟裁判说去,输了比赛哭鼻子丢脸的时候跟那些一心支持你们的同学们说去!”万老师看了看被他彻底吼成孙子状的队员们,声音放缓,语气淡淡,嘲讽意味十足,“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省得你们的心脏受不了,今天的事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好了,训练就到这里,明天时间照旧,解散!”
被他当着围栏外的各位本校美丽的小粉丝儿,当着围栏内的几位外校青春美少女,训得跟紫茄子有得比的队员们搭拉着脑袋,心说,您这还叫什么都不说?您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好吗?还怕我们的心脏受不了?我们的心脏已经叫您粗暴残忍的砸成碎渣渣了好吗?老师,您太凶残了,太可怕了,呜呜呜……
凶残的万老师转过头来,对着郑晓又是另一张脸,安然恍然觉得郑晓这会儿也成了大海,不过,万老师显然不是那个看着大海就想吐的晕船妹子,而是面朝大海,笑得春暖花开,愣是把秋风瑟瑟的傍晚,笑成了阳光灿烂的日子。
“郑晓啊,你这球打得很不错啊。”万老师的声音那叫一个和风细雨,和蔼可亲至极,让他的队员们都眼含热泪在心里拼命的咬小手绢,这绝逼是性别歧视,赤果果的,听听这个声儿,他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温柔啊啊啊啊!
郑晓自然要谦虚两句。
万老师的夸奖确实不是夸张,百分百的真心实意,朝她摆摆手,让她不要谦虚,并邀请她和她的朋友们今后有时间,一定要多来他们学校来玩,特别是到球场上,跟他带的这些球员们好好的“玩一玩”!
“玩一玩”这三个字,万老师咬得尤其之重,让少年们听得小心肝直哆嗦,郑晓她们直听得一阵干笑,尤其是某个早已良知是路人的重生人士,心说,我怎么觉得这仨字如此的不和谐呢?
队员们的训练结束,各自散场。万老师跟郑晓又聊了两句,也下班走人了。一直笑眯眯的陪周芳华站在一旁充当围观群众的海老师却不走,要请郑晓她们吃东西。
弄得安然她们连忙推辞,又是意外,又是不好意思,除了周芳华,三人都是脸上发烧,刚才她们可没少在心里对这位海老师的一举一动评头论足,吐糟不已。
“要不刚打过了球,我自己也是要去吃东西的,你们要是不介意,就一起陪我去吃一点,一个人吃东西太没意思了,大家一起吃着热闹。”海老师却并不接受她们的客气,继续着自己热情的邀请,“来,周芳华,你就不要客气了,带个头,也帮我留一留我们的三位小客人。放心,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肯定不会请你们去吃什么大鱼大肉,也就够吃几碗面条几张馅饼的,再多了,我也请不起。”
他这话可谓说得又热情周到,又恰到好处,让安然她们简直有些进退两难,你说硬要推辞吧,人家说得这么入情入理,盛情难却的,也有点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可要是答应吧,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她们当了这么些年的学生,除了上次被夏微请客看了一回电影,还真是第一回有老师主动请她们吃饭——去老师家拜年什么的不算,怎么想都觉着别扭,而且关键是彼此的关系还不熟,请客的对象又是个之前被她们当成下酒小菜一般消遣的老师……唉,尴尬忏悔中……
周芳华倒是最干脆的,只犹豫了一下,就真的像海老师说的那样,主动积极的负担起主人翁的责任来,加倍热情地拉上了安然她们,表示非常乐意帮助海老师的钱包进行一次实际有效的瘦身运动。
郑晓和楚飞飞的性格还是比较痛快的,见海老师确实是真心请客,又有周芳华在一旁添油加醋,再说不过只是几样小吃,她们几个虽然饭量都不错,但跟江杰云那几只胃袋巨大的吃货相比,实在是秀气得很,请她们几个吃点东西,总共也花不了几个钱,大不了,下回来再来玩,她们一起做东回请海老师也就得了。因此,被海老师和周芳华又说了两句话,也就笑着说“谢谢”了。
说要最磨叽,最小心眼,最想掉头就跑的还是安然,她和周芳华两个与海老师站开一段距离,两人低头着,并着肩,一阵的拉拉扯扯,嘀嘀咕咕,磨磨蹭蹭。
“诶,臭安然,我们老师请客,有便宜饭,你干什么推三阻四的,乖乖的跟我们走。”
安然朝她斜眼,觉得这丫头此时从表情,态度到用心,语气无一处不透着诡异和微妙,好好的青春美少女浑身上下却莫名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狼外婆外加毒皇后的综合气息,难道自己这是要变成小红帽加白雪公主不成?不要,她对毒苹果一点兴趣都木有!
“嘿嘿,不是我客气,小周同学,你这么积极的帮你们老师拉我们吃饭,就没点别的什么想法?”特别爱担心的安小老太太觉得自己还是直接把丑话说在前头的好,要不只怕这饭好吃不好消化,这会儿,她省可乱说话,也不要乱吃饭。
“臭安然,坏安然,你是什么意思,嗯?”小周姑娘不满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有威胁性的瞪向安然,几句话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你怎么能这样,合则我们老师请你们吃饭还能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不成?”
“你们老师就肯定没有,你就不一定有没有!”安然可不上这丫头的当,她打的什么算盘,她可是知道的,“我可不想因为吃你们老师的一碗面条就把我们老师给抵了饭钱。别告诉我,你个小坏蛋心里没那么想过!”
周芳华揪揪她的马尾辫,笑得贼溜溜的,“喂,臭安然,干嘛说得那么恐怖,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们老师人不错吧,除了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娘娘腔之外,没别的毛病,绝对的拿得出手,男未婚,女未嫁,见一面,聊聊天,又不会怎么样,你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再说了,你就是想让他们见面,也还是要看能不能碰上机会嘛。还是说……”小周姑娘单手搂着安然的肩膀,学着她的样子,也斜着眼睛打量着她,“在你的心目中,你们夏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值一碗面条钱?”
“用激将法没用,小周同学。你不是黄世仁,我们老师也不是喜儿。”安然掐了一把周芳华的脸颊,“而是你的想法不靠谱,非常不靠谱,你知道不?”
这位海老师有没有其他的毛病,安然是不知道,但她是看出来了,反正这位是绝不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娘娘腔”的,而是真的是相当的娘娘腔。小周姑娘这会儿为了把自家老师推销出去,完全的是豁出脸皮了。
周芳华还要跟她继续纠缠下去,可郑晓和楚飞飞却受不了这两个家伙的这通没完没了的嘀咕,不就是吃一回饭吗?又不是拉她们去鸿门宴,至于担心成这样?出息!
于是,安然和周芳华就被郑晓和楚飞飞给反客为主的拉着跟在了一直站地旁边,含笑等待她们的海老师身后,一路奔着学校外面的一条小食街而去。
一路袅袅婷婷的走来——主要是海老师在袅婷,至于安然她们四个真是跟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一路反而在拉拉扯扯,挤眉弄眼的互相斗嘴。海老师倒是不嫌她们闹得慌,反而会时不时的插上一句。
学校后面的小食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反正在学校,商场这类公共设施集中,人流密集的地方总是有类似的地方存在。一家家小店,密密地挤在一起,大的两间屋子,可以摆上十几张桌子,小的只有一个窗口贩卖东西,买了东西也没有坐的地方,只能边走边吃。
这里的房屋大部分都上了年头,老旧的平房不知经了几手改成的门市房,大多小店的卫生情况都不尽如人意,从外部到内部无一处不浸着油烟的痕迹。
387,强劲的媚眼
不过,东西便宜,味道也不坏,对于手里没多少钱的穷学生们来说,也没那么多的讲究,聚上三五好友,大家凑一点小钱,就可以吃得十分乐呵。
几个人走到街口,海亦鹏站住了脚,回身询问几个学生的意见,“来,说一说,你们都想吃点什么?”说着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既然来了,可就不许跟我客气了。”
海亦鹏的眼睛不小,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因为他与安然她们在身高上的差距,看人的时候,睫毛有一点下垂,迎着夕阳,目光这么一转,倒有一点水汪汪,欲语还羞更兼暗送秋波的意思。除了周芳华大概是早被看出了免疫力,安然她们几个被他这一眼“电”得险些魂不附身,顿时麻了半边身子。
我就知道,海老师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安然揉了揉让海老师给“电”得直犯迷乎的脑门再次在心里哀嚎,我说我不来,你们非得让我来!!!
老师,你可不可以在这种关键时候把娘娘腔收一收啊,你眼儿一飞,没准就把一个潜在的红娘给飞跑了!
周芳华为她的班主任老师的这份让人“顾盼神飞”的魅力真心捉急。原来……男人飞媚眼是这样的……嗯,得记下来……
八卦狂人楚飞飞决定一定要牢记这少见的一幕,不过,摸着自己半边拉发麻的身子,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多虑,如此让人印象深刻的情景,想忘也比较难哈……
怪不得我妈老看我各种不顺眼,原来男的飞眼确实是不怎么好看,想必我这假小子样儿可能也让人不舒服?
这是心思最善良最纯净的郑晓同学在暗暗的反思。如果亲爱的郑妈妈知道海老师随随便便的扫了自家孩子一眼,就能让她那个假小子似的闺女开始有了做淑女的念头,搞不好真的会积极的为海老师划拉媳妇以示感谢。
海亦鹏本身就是好干净的人,同时更为了照顾自己的几位小客人,他说“我们找家环境好一点的地方,你们是小公主,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弄脏了就不好看了。”
其实安然她们老几位还真与海老师嘴里的“小公主”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芳华同学还能挨点边儿,有点小姑娘的娇嫩可爱劲,但跟安然那些家伙混得时间长了,她的身上也就剩下那么可悲的“一点”了。
安然是好臭美,可要说她娇嫩,一个在十几年后的职场上经过了“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黑心资本家们的一次次折腾,一颗心早就被锻造成了铁锉,糙得很,哪里还敢有一点娇嫩,。
再说楚飞飞,这姑娘除了不打篮球,不虐男生,不被人当成假小子,但要说外表什么的,她还真心不在意。
至于郑晓……不提也罢。
不过,虽然现实有点令人无奈,但任谁被一个长辈爱护的称一声“小公主”心里也是妥贴的,甭管是男孩儿气的郑晓,还是某个心理年龄已经一大把的怪“少女”,一个个笑得腼腼腆腆,斯斯文文的,连连摇手,“不用不用,老师请我们随便吃一口就好,哪里都一样。”
尽管四个人对这里的卫生环境并不放在心上,海亦鹏却依旧轻车熟路地一家家领着她们走过去,掠过处处香气四溢,却也面目污浊的小店,一直走到了靠近小食街的尾部,站在一家店堂整洁,名叫胖嫂馅饼店的小店门口,征求她们的意见。
安然她们几人从周芳华的嘴里没少听说这家小店,于是想也不想的立刻点头称好。
东西好吃是一方面,客随主便也是关键,尤其是吃老师的白食,即便海亦鹏很随和,她们的心里也还是有几分放不开的。
小店生意挺好,这会儿又快到了饭点儿,虽然不像中午时候那样的人满为患,但也有不少学生手里有点闲钱,因着各种原因在这里打发晚饭,安然他们一行人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了一张空出来的桌子可以让五个人都坐在一起,而不是见缝插针的与人拼桌。
海亦鹏开始询问她们都想吃些什么,这条小街上的东西都可以随便叫,点好了,让店家送过来就成,这也算是小食街上店家之间互相形成默契的规矩了。
安然几人纠结了一下,想了想,算了,反正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们都已经跟着海亦鹏坐到了饭店的桌子前,这顿饭她们是必然要吃的了,吃都吃了,那就别再矫情的装客气,给人出难题,来个“随便就好”。要知道,十个请客的人,有八个都怕听到的就是这句“随便就好”。这句看似不挑剔的话,却是最为难人的。
为了不为难海老师,安然她们便干脆自己商量起来,首先要请教一下对此地的各处小店都比较熟悉的周芳华,再根据自己的口味,在心里估好价钱,然后点餐。
先说这家胖嫂馅饼店,自然主要卖的就是馅饼,尤以牛肉馅饼和韭菜鸡蛋的素馅饼最为有名。
周芳华曾经特意向安然和朋友们描述过这家的两种馅饼,牛肉馅饼皮薄馅大,饼皮软而劲道,香韧可口。肉馅又香又腴,肥瘦适中,既能吃出牛肉特别的肉香,又不显腥膻,汤汁浓厚,咬一口,一包香油,特别的解馋。
与肉馅饼相比,韭菜鸡蛋的素馅饼就显得尤其的鲜香清爽,很受口味相对清淡的食客们的欢迎。
除了馅饼之外,来小店的食客们一般还要配上一碗素烩汤或是甜豆粥。
素烩汤是由腐竹、豆干丁、干豆腐丝配上西红杮丁、胡萝卜丝,土豆丝,大白菜丝,青椒丝、豆角丝等蔬菜调烩在一起,最后勾上水淀粉出锅。
据说汤里的蔬菜并不是直接切过就下锅的鲜菜,而是用店主的秘方配料特意腌制过,有些类似于泡菜,入味后或切成丁或切成丝,放在一边备用,做汤的时候随做随用。经过了腌制的蔬菜有一种微妙的酸脆口感,即使经过加热依然不变,汤汁稠浓酸爽,颜色缤纷亮眼,就着牛肉馅饼吃正好解腻。
周芳华平时特别讨厌吃胡萝卜,但对这道汤里的胡萝卜丝却很喜欢,声称如果每次吃胡萝卜都是这种味道的话,她一点都不介意天天吃。
甜豆粥则分为三种,一种是小豆的,一种是绿豆的,还有一种是类似于八宝粥的杂豆的,所谓杂豆自然就是各种豆子混合在一起,什么黑豆,黄豆,芸豆,菜豆,小豆,绿豆……再配上适量的大米和少许糯米,烀得烂烂乎乎的,熬得稠稠的,加了冰糖,并不复杂的食物,只是做的时候用料扎实,又肯下功夫,简简单单的美味,有时却比做功复杂的食物更值得回味,正所谓清粥小菜滋味长。
小店的老板又顺应季节,店里冬秋两季供应的是热豆粥,春夏两季还额外供应冰豆粥。
天冷的时候,一碗热热的甜豆粥下去,又暖又甜,顿时心暖身也暖。
天热的时候,一碗清清凉凉的甜豆粥香滑入口,浑身的汗意全消,精神清爽。
当然,这些都是安然她们听周芳华说的,周芳华呢,也是听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说的,她摸到这家店的时候,很受学生们欢迎的冰豆粥便已经随着天气的转冷,停止了销售。
此外,店里也有各种凉拌的小菜,一样样的摆放在擦得干净剔透的玻璃柜台里,旁边放着长竹筷,采取自助的形式,花一点小钱,再取一只小浅盘,即可随意取用,你可以单选一种,也可以每样都来点儿,反正装满为止。
价格不贵,东西实惠,又干净卫生,很难不受欢迎。
安然她们既然久闻这里馅饼,素烩汤和甜豆粥的大名,自然都要尝上一些。不过,因为她们的胃容量很难跟江杰云那几个吃货相比,为了节省空间,也为了每样都能尝上一点,所以,要起东西来,务必要好好的精打细算一番。
此外,小食街上受欢迎的吃食可不仅仅只是胖嫂馅饼店里的几样而已,其它的诸如马记的麻酱烧饼、牛头肉、羊杂汤,爱心糕饼店的各色馅料的凉糕,撒了芝麻的大麻花,炸得起刺的油炸糕,美妙饮品店的珍珠奶茶,香浓豆奶,王家抻面的汤鲜味美的鸡汤抻面、烤得滋滋冒油的肥鸡架……
想吃的东西太多,胃却太小,想算计清楚,能尝的都尝一点,同时又不能让海老师破费,这还真是个技术活。
不过,安然平时做饭做惯了,对自己和几位朋友的胃袋大小尤其的了解,又有周芳华在一旁参详着,荤素搭配,口味兼顾,几个人三言两语间也就将菜单定了下来——想一次性的吃遍所有美食是不现实的,每次来都吃上两三样,轮换着吃,每次都有新的期待和惊喜,细水长流,好饭慢嚼才是王道。
海亦鹏坐在一旁看几个小丫头开会似的,一本正经的讨论着菜单,像是研究什么重大决策一般,觉得有趣。
388,一笑倾人城
海亦鹏也不着急,默默的笑着,听着,待她们研究出结果,便也跟着她们的口味给自己也要了一份。
听了他要的食物份量后,安然不由得向海老师着意看了两眼,眼神是十足的讶然,虽说这位老师的气质是“秀气”了点,但这食量可真是不咋“含蓄”,竟然也是个饭桶级别的。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这不是自然的么,二十七八的大老爷们,正是体格好,身板壮,能吃能干的时候,又是运动过后,虽说与同龄人相比,海老师的饭量仍是显然有点大,但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面对着这样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现象,安然有点不厚道的琢磨,如果海老师要是能把食量上的这份豪放劲都使到周身的气质上该是一件多么圆满的事。
等待食物上来的功夫,海亦鹏开始跟安然几人闲聊起来,一开始,除了周芳华之外,几人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但海老师这人正像是他的学生小周童鞋所形容的那样,多少有点话唠的倾向,不聊天的时候还不显,一聊起来,就看出了些自来熟的味道来,慢条斯理,絮絮叨叨。
凭心来说,如果对他的表情神态视而不见,忽略不计,单从谈话的内容来看,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态度随和可亲,知识面又广,很会照顾谈话对象的情绪,时不时还开一些有趣的小玩笑,让人迅速的拉近与他的距离感,再加上安然她们几个也都不是什么腼腆内向的人,不过就是等食物上来的功夫,便与海老师混得有几分熟了。
小食街上的店家生意好,手把快,说话间,安然他们叫的东西便都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海亦鹏便不再多说,直接让几个丫头动筷开吃,不要客气,自己也并不在意在学生面前的形象,带着头拿起来筷子埋头就吃,可惜,虽然他的态度一如饭量一般走强汉的路线,可他的神态却依旧充满娘气,让人看着总有一种精分纠结的违和感。郑晓因为好运动,在几个朋友间一向属于比较能吃的,刚刚打了一场球,尽兴之余,肚子也掉了底儿,见海老师带头吃得痛快,便也放开了手脚,话也不顾上说,甩开腮帮子,比赛似的吃了起来。
一位两位的起了模范带头作用,安然几人一瞧,得了,也都甭装了,这老几位谁不知道谁啊,再装也装不成小绵羊,看海老师这副猛虎下山的吃相——虽然让他自个儿那糟心的气质给拐带成了母老虎下山,但显然也是个不在乎虚礼的,那还客气什么,吃吧!
海亦鹏和郑晓都饿了,吃得凶,也吃得快,安然她们几个并不怎么饿,东西虽然好吃,奈何胃袋空间有限,没多大一会儿,五人的进食速度便都慢了下来,吃东西的速度一缓,嘴巴便有了余闲,先前中断的聊天再度又继续起来。
不过,与先前的话题不同,因着现在正在吃着东西,于是,聊天的内容也就自然而然的围绕着各种美食而展开。
首先聊的就是这胖嫂馅饼店的馅饼,安然和郑晓依旧改不了她们“皮控”的毛病,最关心的不是牛肉馅的调制方法,而是面皮的和法。
安然虽然平时也经常做馅饼,味道也不错,至少她饲养的三只吃货表示非常好吃。但显然她制出的面皮跟胖嫂馅饼的相比,还是差上一些,口感和柔韧度上都有不足。
周芳华,郑晓和楚飞飞都是属于典型的只动嘴,不动手的主儿,能比较出不足,却不知道不足之处到底在什么地方,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产生的不足,仨人集思广益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话来,“反正你烙的就是不如这个好吃。”
安然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朝她们一竖大拇哥,您三位这话说得高,实在是高,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倒是海老师在一旁给出了几条很有见地的意见,让安然又是一阵讶异,“海老师,听您这话,您对做饭很有一手嘛……”
“还行吧,从小时候起,我奶奶做饭我就给她打下手,慢慢的也就学了一点。”海老师谦虚的一笑,不过笑得有点跑偏,变成七分娇羞里还带了三分的扭捏,让坐在他对面的安然瞬间领略了一把类似于“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采,只觉得眼前一花,险些没抗住,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算是再度稳住了神儿。
周芳华注意到安然的动作,在一旁偷偷忍笑,他们海老师的“娇羞一笑”在班里同学总结的年级老师必杀技排行榜上众口一致的被评为绝对的榜首。别说安然这个与海老师初次见面的人,就是他们这些与他接触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免疫力的学生们,在时时都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有时还是让他笑得“心驰神迷”,“色令智昏”。所以,刚才坐下来的时候,她就没敢坐在海亦鹏的正对面。
别说,安然那家伙,平时看着蔫头巴脑的,神经还挺坚强,眨了两下眼睛就回了魂,比他们年级的大多数同学都强出了一截,不错,有前途!
小周姑娘不知道她在这边兴灾乐祸的感叹着,安然也在那边暗自庆幸着,心说,幸亏本姑娘上辈子没少看小沈阳的小品,有个打底儿的,还险些没抗住,现在我算是知道古人诚不欺我,原来真有人可以“一笑倾人城”啊!
海亦鹏对安然的“震撼”浑然不觉,反而兴致勃勃的跟她探讨起来厨艺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做饭做菜的,虽然他之前说得挺谦虚,可说起具体的操作来却是头头是道,经验十足,有很多观点和窍门都让安然大觉受益,与蓝青那个纯动口的理论派不同,海亦鹏的经验之谈更具有操作性和实践性,也因此险些又让安然这个“笔记控”再度犯病。
同时,安然所讲述的平时在下厨时的感悟也让海亦鹏十分感兴趣,细致的与她进行着探讨,却也并不忘照顾周芳华三人,不时的将她们也不着痕迹地拉入谈话的行列,既不让人觉得被慢待,又使对谈的节奏进行得舒服妥贴。
从饭店出来,与海亦鹏分手后,安然几个人并没有马上各回各家,而是又一起溜达到只有一个窗口的美妙饮品店前,一人要了一瓶豆奶边喝边走边聊。
“怎么样,我们老师人不错吧?”小周姑娘抿了一口豆奶,又带了点小得意的向朋友们明知故问起来。
“根据所掌握的现有资料来看,除了有些娘娘腔之外,确实不错。”楚飞飞推了推眼镜,给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周芳华像个急于推销商品的推销员一般——呃,或许说是媒婆更符合实际,反正小姑娘并不满足于好友给出的这几句略显平淡的评语,一个劲的用胳膊肘捅安然,“诶诶,安大厨同学,你就没看出来,我们老师做饭很有一手?”
安然正往嘴里灌豆奶,这家饮品店的豆奶果然名不虚传,味道确实香浓,喝得她甚是开怀,结果一时没防备,让性急的小周媒婆给捅得不仅差点没把嘴里的豆奶喷出来,手里的豆奶瓶子也险些滑掉地上,弄得她又是忙着咽嘴里的豆奶,又是慌张地抓牢手上的瓶子,那副狼狈的模样看得事不关己的楚飞飞和郑晓两个丫头在一旁嘻嘻哈哈的坏笑不止。
周芳华见状一面朝那两个坏蛋瞪眼睛,一面殷勤的给安然递上自己洗得白白香香的小手绢,“嘿嘿,来来,安然安然,快点擦擦。”
安然被这个丫头弄得没脾气,有气无力的叹道,“是,确实是很有一手。”
小周媒婆可不管安然无奈不无奈,直接打蛇上棍,顺坡下驴,“怎么样,就凭我们海老师的这手过人的厨艺就值得你们夏老师以身相许吧?”
安然按着发疼的脑门,没好气的回道,“我说你们老师厨艺不错,也只是从他的谈话里得到的结论,那并不能完全说明他的实际水平,要是说起理论来,蓝编辑的理论水平高得很,据她自己说,连煮鸡蛋都煮不明白……”
安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兴致猛然高昂的周芳华给打断了,“蓝编辑?就是你上次请客吃饭的那个出版社的,特别会吃的蓝编辑?”
“你想干嘛?”安然望着小周姑娘那双炯炯地望向自己,目光的亮度堪比一百度大灯泡的漂亮大眼睛惊声问道。
“嘿嘿。”小周姑娘朝她一个劲的奸笑,笑得安然头皮发麻,浑身发毛,“安然同志,装糊涂是没用滴,我滴意思,你滴心里早就明白滴。”说着又转头朝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楚飞飞,又拿出那种白雪公主她后娘召唤魔镜的语气来,“飞飞,飞飞,告诉我,那个蓝编辑有没有男朋友?”
“很遗憾。”楚飞飞耸肩摊手,看到周芳华瞬间黯淡失望的小脸,她才又慢吞吞的补充道,“数据不足,无法给出答案。”
389,吃货配厨子
楚飞飞犯起小坏来,也是那样的特色鲜明。
一直乐踮踮打酱油的郑晓“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周芳华的小脸又再度发起光来,仿佛又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和可能,不过,她还是先鼓起嘴巴,做出一副河豚状,向楚飞飞抗议,“臭飞飞,坏飞飞,你现在也不学好了。”
楚飞飞学着安然的样子,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来,“抱歉,一直就不好,从未改变过。”
周芳华对楚飞飞的这副犀利口舌最是没招儿,干脆耍赖的照着她的腰侧捏了一把,这才又转回自己的重要目标人物安然,小周女王小手一挥,斩钉截铁的霸气**道,“既然飞飞不知道,我们就当她没有好了!”
这样也行?!!
安然觉得自己的脑门疼得更厉害了,整理了一下让小周女王给弄得跟烂毛线团一样的思路,安然才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强调一般的开口,“周芳华同志,我们先来把问题搞搞清楚。先不论海老师的厨艺到底怎么样,单说你认为真的有女人为了男人会做菜就以身相许吗?”
小周女王的思路清晰,口齿伶俐,理直气壮得很,一点都不为安然的反问所动,“不是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吗?口腹之欲,是人类的共性,男女平等嘛。为什么就不能为着我们老师的一手好厨艺以身相许呢?”
得,人家还挺振振有词。
安然继续揉脑门,“杂志上的歪理邪说你也信?如果男人找老婆都按这个标准来,那是不是女人们想嫁个好丈夫都得先去考上几级厨师什么的等级证书,到时找对象就跟找工作似的,直接看技术等级证就完事了?那是找对象啊还是找工作啊?你当人人都跟江杰云他们几个一样,全是大吃货,为了吃肉什么都不管了?”
周芳华被安然说得没词了,不过还是心服口不服,有些赌气,又有些淘气的打趣,“嘿嘿,要是我的这个标准没问题,江杰云就该对你以身相许了!”
安然一听这话,额角顿时青筋乱跳,用力地朝周芳华翻了个大大,大大的白眼,“让他以身相许?可饶了我吧,我还不如直接去乡下承包一个养猪厂当猪倌呢我!”
她的那副敬谢不敏的表情让几个好友一起哄笑了出来,安然自己说完也笑了起来。
嫁给江杰云?
吃货配厨子,这算什么搭配?又不是搞生产流水线,服务一条龙,上一道程序把吃喝做好,下一道程序直接打包进肚?真难为这丫头怎么琢磨出来的。
安然下一秒就把周芳华这不着调的玩笑扔在了脑后,专心努力的说服起小周童鞋放弃媒婆这种没有前途的职业。
小周姑娘却不肯轻易放弃,最后干脆耍赖,“我们海老师怎么了啊,人多好啊,家务活全包,体力活全干,人也长得不错,职业又受人尊敬,又温柔又有耐心,还有知识,会照顾人,将来结婚后,绝对是个好丈夫嘛!为什么就不行呢,为什么啊,我不管,臭安然,你今天必须给我个理由!”
得,让她这么一说,海亦鹏海老师简直浑身都是优点。
“那是!”小周女王毫不脸红的点头,不过,到底还是实在的补充了一句,“除了有点娘娘腔就没别的毛病。”
因为有些男孩儿气,没少在心理上承受压力的郑晓却是心有戚戚的叹了口气,有感而发的道,“就算是海老师千好,万好,就这一样不好,也把他所有的好给抹杀了个干净。”
周芳华一下子有些没词,可不是,海老师人再好也没用,他的气质不符合大多数人们对男人的审美要求,否则也不会有人给海老师起“海大娘们儿”这种明显带有污辱性质的外号。小周姑娘郁闷的扁嘴瞪眼,出神半晌,才愤愤的道,“这也是性别歧视!谁规定男人就该怎么怎么样,女人就该怎么怎么样?男人只能说什么样的话,女人只能说什么样的,否则就是娘娘腔,就是男人婆?也不管这个人本身怎么样,就因为这一点就把人家别的优点全给否定了,也太不讲理了!”
安然和楚飞飞也沉默下来,她们又何尝不是带着有色眼光,出于猎奇心理来围观海老师呢?即使在与他相识之后,也看到了他的细心,他的体贴,他的性格为人之后,依然因为他的特别气质而对他进行着这样那样的挑剔,实在是非常不公平。
人就是这样,在某些方面稍微有些有别于别人的地方,就要付出有别于别人的代价,比如,海老师这样气质特出的,比如安然上辈子的干物剩女身份,这些对别人毫无影响的个人问题,却使他们在生活上,心理上承受着各方面的偏见和压力。
安然自己就曾经听到同事在背后带着恶意的议论她,说年纪大不结婚的女人要么就是生理有毛病,要么就是心理有问题。结婚,还是单身,这只是个人选择问题,既不妨碍社会稳定,更不会造成人类灭绝,可这却成了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攻击他人的手段。
可是回头想想,自己对海老师的一些围观和脑补又与以前的同事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见安然几人默不做声,脸上的表情带着内疚,歉意和反思,周小媒婆又开始得寸进尺了,她今儿算是认准了安然这个潜在的合作伙伴了,又开始游说起来。
安然气得笑了出来,用手指头戳了戳周芳华的额角,“小周童鞋,你今儿是没完没了是不是?你以为搞对象,结婚过日子是过家家啊?凑上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就能玩?仅仅只是人好是不够的。”
小周姑娘其实在这方面还真是没开窍,她的生活和心思都单纯得很,不过就是学习和玩而已,父母又恩爱,对异性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虽说也接触到一些早恋的同学,自己不仅曾经收到过两封情书,还隔三岔五的收到姜成卓的“情书”,但由于母亲在这方面管得严,几个好友聚到一起也从来不谈论这方面的话题,所以,她还真就从未在这方面认真思索过。她的那点对感情,对爱情,对男女之间的了解和印象都是从电视,电影和书本上走马观花般得来的,以前没深想还不觉得,这会儿听到安然这么一问,自己再认真的一想,顿时生出几分茫然来,“那还需要什么?”
其实,别看安然说得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她也就是个完全的理论派,只不过是活的岁数大了,又有剩女和相亲的经历,相比于周芳华这个情窦未开的小女生看得多,想得也多一些而已,却从未有机会在什么人的身上真正的实践一把。让她充当行家里手给周芳华解惑显然是有些不够看,于是,只能硬撑着冒充,“起码也得性情相投才可以,否则这日子怎么能过到一块去?”接着又讲起歪理来,“要是两个缺德鬼在一起,人家脾气相合,也照样过得有滋有味,幸福美满。可要是两个好人,脾**好完全不搭调,你想往东,我想往西,尽管有心,最后搞不好也会成为一对怨偶。”
小周童鞋想了想,觉得某人的话似乎还是有些道理的,不过却依然不肯轻易放弃,举手继续提问,“到底怎样的才算性情相投?又怎么能知道两人是不是性情相投?”
安然等的就是她的这个问题,龇出一口白牙笑笑的说,“反正我们的夏老师和你们海老师一看就投不到一块去。”
抛开海老师的娘娘腔不提,他那耐性十足,事无巨细,被学生们背后埋汰为婆婆妈妈的性格,跟夏微那惜墨如金,干脆痛快的御姐脾气显然是处不到一起去的。
周芳华其实已经被安然说服了,只是最后还是不太甘心的嘴硬着嘀咕了两句,“什么嘛,你那就是武断,想着不行就不行,不真正处一处,你怎么肯定能知道不行呢?”
安然见她被自己说服,便也不再跟她斗嘴,心说,没有正当的原因,你想让这两人见面都不容易,还谈什么相处啊。
在对异性和感情方面,郑晓比周芳华更不开窍,或者说,这位小姑娘脑袋里现在根本还没生出那根筋来,见安然和周芳华在那里一来一往的斗嘴就是个拣乐儿,不时的帮着这个溜溜缝,帮着那个助助威,完全的淘气胡搅和。
而楚飞飞却显得有些过于沉默,虽说她平时也属于那种话不多,偶尔说一句就能噎死人的主儿,但在跟朋友们混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比较活泼的,时不时的就要插上一句犀言利语来,可这会儿却只是默默的喝着手中的豆奶,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海老师也看到了,还顺便吃了一顿美食,又尽情的斗了一会儿的嘴,四人也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挥挥手,各自回家。
390,今晚要罢工
早上走的时候,安然便跟家里父母打好了招呼,放学后要去周芳华他们学校玩,晚一点回家。不过,因为又是打球又是吃饭,时间要比事先估计的晚上了好一会儿,刚遥遥的望到自家大门,就看到隔壁网吧门口立着的三只,一个个的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探照灯似的向她归来的方向张望着,那机警的模样就跟等待猎物出现的大型肉食动物似的,可见这三位爷是有多么的“想念”她。
对于他们这份“牵肠挂肚”的想念,安然表示非常感动,朝他们笑得特别的“慈爱”,然后特别开心的告诉他们,“我已经吃过啦~”接着就开始向他们特别特别详细,特别特别卖力地描述起自己刚才吃的那些美味来,运用起各种写作技巧和修辞手法,一副不把这三人馋疯不拉倒的架式。
果然,还没等她形容上几句,姜成卓和赵真旭就露出一副“安妹妹你太残忍了”的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大厨和饲养员了,简直就像在看新出锅的馅饼。
“诶,诶,江、杰、云!你干嘛!”安然见把两个吃货引诱得一副馋虫难忍的模样顿时得意非常,更是用力地,使力的,大力的鼓吹起来,可惜,还没等她多说几句话,就被江杰云一把捏住了后脖领子,捉猫似的揪起来就走,刚才的那点得意劲头顿时被揪得烟消云散,那吃货的手劲又大,力气又足,又会使用巧劲,让安然既不难受,却又无法挣脱,只能顺从的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自家的彩票站里急走。
听见安然的急声质问,他只懒洋洋的勾起嘴角,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如你所愿,馋了呗。”
“你馋就馋,揪着我干嘛?我告诉你,本姑娘不高兴了,本姑娘今晚罢工!”
安大厨对食肉动物们最常用,最爱用,也最好使的招数就这一招,你敢不乖,哼,不给你肉吃!
用几个吃货的话来说,这招都让她给用烂了。不过招数虽烂,却是百试百灵。
可惜,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招数用久了,难免会失效。
百试百灵的招数终于在一百零一回的时候不好使了。
只听得江杰云也不吱声,只是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嘿嘿奸笑,笑声未落,两人的脚已经踩到了彩票站的门槛,一进了门,某个酷爱在长辈们面前装小羊咩咩的家伙便奸滑而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捏住人家闺女后颈子的爪子,一只手上还提着安然的书包,一副乖乖巧巧又会照顾好友的好孩子样儿,配上那一脸的温良,看得安然直想抬脚踹他的屁股。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种美妙的暴力活动也就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而已,先不说就凭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可怜战斗力能否踹到那厮的屁股,单说当着老爸老妈的面就不能踹江小羊,那个混球饭桶在她父母面前最善长的除了装乖,就是装可怜了,弄得她反倒跟十大恶人之首似的,真是天理何在。
安然懒得看他垂着羊耳朵,摇着狐狸尾巴的臭德性样儿,一把从他的手里扯过自己的,扬着下巴直奔小门,上楼换衣服去了。
她这边刚把身上的校服换下来,套上松垮温暖又舒适的毛线外套,门就被敲响了,从那声音的高昂和频率的急促,毫无疑问外面敲门的必是饿了肚子的吃货无疑。
江杰云进门之后,目标明确,轻车熟路的把安然这个臭美份子出门的行头都团吧团吧装进随身的大背包里,然后在安然的“干嘛?去哪儿?你不吃饭啦?”的问题声中,再度轻松随意的捏住她的后颈,一路拎猫似的把她拎到车后座上,长腿一收,脚下一蹬,车子轻巧的疾驰起来。
他的身后,姜成卓和赵真旭也是笑哈哈的将车踩得飞一般的直追跟上。而安然正坐在车后座埋着头,忙活着往身上包裹她那一套出行的行头,生怕迟了一点就要对她的珍贵脸皮产生不可挽回的伤害。待到她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拐入了一条狭窄的小胡同,于是伸手照着江杰云的腰侧一拧,“喂,江杰云,我们上哪儿去?”
皮憨肉厚的吃货被拧了一把,不疼不痒,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欠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饿了,把你卖了换肉吃。”
安然把自己包裹清楚也有了闲心,在后座上悠闲的踢着脚,一荡一荡的,撇着嘴,“切,幼稚!”
到了饭点,厨师罢工,吃货们的目的地自然不难猜,在小胡同和小街之间钻进又钻出,不大一会儿,三辆车便冲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周芳华学校旁的小食街——江杰云这几块料走路很少走常规路线,总能抄一些在安然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小路,常常东拐西绕的让她一脑门子的迷糊。
看到刚刚离开不久的胖嫂馅饼店,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她的描述还是很生动很给力的。这三个家伙倒真是果断的行动派。不过……
“你们自己来吃就得了,我又不饿,非得拉着我来干嘛,再说,我爸我妈可还没吃呢。”安然从后座上跳下来,不满的抗议。
“放心吧,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就跟安叔安婶说好了,我们吃完,给他们打包带回去,不能光是自己打了牙祭,就忘了爹娘啊。”江杰云居高临下的睨着安然,缓缓的摇着头,长长的叹着气,满脸的失望,“唉,真是个不孝女啊!”
“哦,是吗?”安然也学着他的模样,开始摇头叹气,外加一脸失望,“本来我明天还想试着开始烙牛肉馅饼吃呢,既然你这么孝顺,看来是不忍心劳动我的大驾了,这可省了事了,光烙我们一家三口的份儿就行了。”
两人这边斗着嘴,那边的两个行动派的吃货已经迅速的分工完毕,各自动作开来。
技术宅赵小胖同学身材比较稳重,平时的运动能力较差,但在关于吃喝的大事上向来不含糊,总是能充分开发人类的身体潜能,超水平发挥,一到了地头,两下停好自行车,转眼已经冲进店里,同时双眼迅速在热闹的店堂里扫视一圈,也是他进来的时机恰好,正好有一桌学生结账离开。赵真旭身随心动,立时运起自己那圆胖的身材,灵活如一尾肥鱼在满满当当的拥挤小店里游刃有余的钻来钻去,几下就到了角落里的空桌前。
在生意兴隆的店内寻找空桌的可不只赵真旭一人,现在正是饭时,不仅附近的高中生会来这里填肚子,一些周边的居民或是打工仔,单身的上班族也会在这里解决晚饭,在这种时段想在店里找到一张完整的空桌,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赵真旭看到那张空桌后,也有四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看到了这个空位置,互相吆喝着往里挤,可惜,他们在这方面的速度和精神显然不如吃货专业户赵小胖同学更迅捷也更专注,看到时就已经晚了半拍,行动上更是晚了数拍,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在拥挤的小店里拐过一张张团团围坐的餐桌,再险险避过一个个端着餐盘的食客,以跋山涉水一般的艰难来到空桌附近时,赵小胖已经将自己那厚墩墩的身材沉沉地放置在桌边的椅子里,发出一声让人对椅子的使用年限生出几分忧心的闷响,随即抬起腿放对面的椅子上一架,对着只差几步就失了位置,有些不死心的站在桌前,似乎想仗着人多让他换位置的四人半仰起肉乎乎的下巴,小眯眯眼一挑,粗短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拽着痞腔痞调,“几位,这桌子有人了,劳驾另找空位吧。”
那几人依旧有些不甘心,但别看赵真旭和姜成卓平时在安然面前总是一副耍宝搞怪的无害样,但在他们自己的学校和圈子里,绝不是什么善茬儿,否则也不会跟江杰云那么个恐怖份子混成了铁哥们儿。这会儿把平时对着外人的悍样随随便便的拿出了一两分来,便让几个少年觉得这个胖子是个不好惹的硬货,摸摸鼻子,讪讪走开。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身后那个不好惹的胖子已经又换了一副嘴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无赖痞气,只剩下了一脸的馋相,用力地抽着鼻子,嗅闻着四周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味和其他食物杂夹在一起的味道,陶醉得一双小眼眯得几乎找不到了踪迹。
赵小胖在那边占好了位置,采购专员姜成卓自然也没闲着,径自到了收银台,开始跟人砍起价来。要说这位仁兄绝对属于不要脸皮且充满想像力的人才。你见过在这种小吃店里为了吃一顿馅饼而讲价的食客吗?呵呵,别说一般人见不着,就是在小店里干了好些年,可谓见惯了八方食客各种嘴脸的收银员也是今儿才算是又开了一回眼界。
391,找媳妇的事
等门口那二位结束了每日数遍的例行斗嘴,进到店里的时候,就跟掐好了点儿似的,让安然夸了又夸的馅饼,素烩汤,甜豆粥都已经热气腾腾的摆在了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杰云见状,随手一拽安然的手腕,自己侧身在前面开路,一路拖着安然前进,等他们到达桌边时,那两位已经抢食抢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江杰云二话不说,直接将安然一丢,坐下来,拿起筷子,往桌面上的食物面前一扑,脑袋一埋,迅速加入战斗。只留到安然一个人斯空见惯的摇摇头,慢腾腾的拉开椅子坐下。
姜成卓忙里偷闲的空出嘴来扔给她一句,“安妹妹,给你叫了凉糕,小菜和甜粥,奶茶,豆奶什么的,你跟着再吃一口哈……嗯,我操,死胖子,你放下听着没,那是我的,我咬死你我!”
安然也不吱声,反正她现在就算是说话,这三位爷吃得专心致志的,也分不精力来搭理她。随着从其他小店叫的东西陆续上桌,便也拣着合口味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等这三位终于拍着肚子,剔着牙,眯着眼睛,开始喝着汤水,溜着小点心的时候,才是他们的例行聊天时间。
安然便随嘴说起周芳华那小丫头想当小媒婆都想得要疯魔了,一副非把她家海老师推销出去的架式,把主意都打到了他们夏老师和蓝编辑的头上。又说起那小媒婆的歪理邪说,认为他们海老师有一手好厨艺,绝对值得好女人,特别是不善厨艺的好女人以身相许。
姜成卓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很深沉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嘛。”
赵真旭鼓着嘴巴用力点头,含糊着声音,难得不与公鸡兄抬杠,而是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安然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吧,她就知道,能因为别人的一手好厨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以身相许的除了吃货们,真是不作他人想。吃货们的思维总是那样让人“五体投地”,“叹为观止”。
“安小然,看样子你很不以为然啊。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不同意见?”江大少爷剔着牙,架着二郎腿,小痞子样十足,斜眼吊泡的望向安然问道。
“没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我觉得我一点都不用为你们将来的终身大事操心了,再没有比你们找老婆更省事的了。到时,你们仨位想讨媳妇了,连去婚姻介绍所都省了,直接往人材市场一坐就成了,直接让你们未来媳妇的候选人拿着厨师等级证书上前面试即可。谁的厨艺好,就跟谁扯证,多有效率啊,连搞对象什么的过程都可以省了。”
安然对这三位真是没什么可客气的,直接毫不留情的用力吐糟。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锅配什么盖,她这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没准人家吃货配厨子还能配着一份别具一格的幸福来呢,起码夫妻吵架的机率也许会大大的降低,你不服软,我就让你吃素,掐住肉食动物的命脉,于是就面向肉锅,春暖花开了,一切争执化为乌有,世界一片和平。
赵小胖就是棵墙头草,这会儿,他又犹犹豫豫地倒向了安然一边,“也是哈,起码我要是找老婆吧,光厨艺好肯定是不行,还得长得漂亮呢,这要是漂亮点呢,不会做饭也成啊,反正咱是老爷们儿,将来挣大钱,花钱请个厨子伺候我媳妇,让我媳妇空出来,专门伺候我……嘿嘿嘿嘿……”
好色的小胖子越说越哈皮,说到最后干脆谁也不搭理了,也不知道脑补到哪个地窍去了,拿着杯奶茶一边喝一边乐。
姜成卓却并不觉得安然的话哪儿有道理,这只公鸡兄从来都是通过钱眼来看待世界上的一切事物的,对待爱情似乎也一样,“招聘就招聘呗,反正我觉得挺好,你想啊,自家老婆就是厨子,随时随地都能吃到好吃的,还不用额外另付钱,想吃啥还能随便点,又省事又省钱。搞对象之类的最费钱,我就不知道现在这人都是咋琢磨,搞来搞去的,又是吃饭逛街压马路看电影的,可着劲的花钱,结果呢,结婚了还是天天吵得要死要活的,完事还得离婚,又得花钱,就是折腾钱呢……”
好吧,说起钱来,雁过拔毛的姜成卓同志完全陷入了碎碎念,怨念劳骚一萝筐,这让他的饲养员安大厨再次不由得深深的,深深的忧虑了,她觉得小周媒婆的做媒之路会愈加坎坷崎岖的,照她看,给铁公鸡划拉一个正儿八经跟他过日子的媳妇要比把海老师嫁出去难上太多太多,除非她们搁哪儿给他找一位欧也妮来,话又说回来,人欧也妮之所以会变成欧也妮也是被命运捉弄的,纯天然的估计比野生大熊猫都难找!
与赵真旭和姜成卓相比,江杰云这个吃货还算是比较正常的,起码还知道问问,“诶,那你说,找对象该找个什么样的?”
安然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在心理年龄上比较成熟,又一手把这三只养大的饲养员,有必要给他们校正一下三观。只是现在看,赵小胖的三观虽然不正,有点小色,但好歹知道找媳妇不能光考虑自己的肚子,还得考虑考虑对方的脸蛋。
至于那只钱串子,目前看来治愈的希望相当的渺茫,除非能想办法把他那死要钱的个性给改了,否则想建立一个比较正确的爱情观,至少现在看是难度巨大。
剩下一个江杰云,看来还是有获救希望的,只可惜希望给人正三观的安“砖家”本人却也是个歪理邪说一肚子,实践经验严重不足的家伙,为了怕教坏小朋友,先来了个郑重声明,“这个也是要看个人的情况而定的。毕竟每个人的性格,经历,性情,观念,出身,处理方法什么的都各不相同,所以……”
江杰云对安然这套讲事情时的啰嗦序曲熟悉得很,“得得,您老人家赶紧歇歇,咱也不说别人了,来,告诉告诉哥哥,咱们安小然同学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
看着这家伙那没正形的德行,本来鼓足了劲,想给吃货们上一堂情感大课的安砖家顿时泄气无比,没好气的白了江大土财主一眼,随随便便的给了一个答案打发他,“就找个像我爸那样的,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呗。”说完这话,她突然想起今天新任市委书记的女公子找到班里来向她打听江哥哥的行踪的事,便望着江大少爷虽然叨着牙签,抖着腿儿,依然有一种坏坏的帅酷劲头的小白脸嘿嘿的坏笑起来。
正笑得高兴,就被江杰云一把扯住了辫梢,拽灯绳似的拉了拉,“傻笑什么呢,一副鬼样子,难看死了。有话说话。”
安然一把从他的手里夺回了自己的辫子,顺手又掐了他一把,然后才笑微微又挤眉弄眼的把那位宋姑娘今天的一言一行详详细细,务求一字不差的给这位江小白脸好好的复述了一遍。
话说,安然现在与刚重生那会儿在语言表达能力简直是进步巨大,甚至称得上是面目全非,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事,愣是让该位同学给讲得跌宕起伏,峰峦叠嶂,好不热闹。讲得本来陷入自己脑补的赵小胖和话唠发作,一心吐糟的姜成卓也被她的白话吸引了过来,等她终于把事情讲述完毕,三个人有志一同的朝江杰云一起别有深意,眉眼齐动的嘿嘿坏笑起来。
“恭喜恭喜,同学你大胆滴往前走吧,往前走,莫回呀头~”安然怪腔怪调的打趣着江小白脸。
“姓宋的那个丫头,我记得长得还是不错的,虽然离貌美如花还差那么一点,不过也还将就,嘿嘿,老大,你滴艳福不浅啊~还是我们老大,魅力无穷啊~”赵真旭咂着嘴,啧啧有声的感叹着。
“我看不怎么着儿,就那丫头那臭脾气,长得再好看,也跟孙二娘似的,你瞧瞧她上回,折腾翻了一船的人,谁娶这么一个败家媳妇儿,成天跟进了角斗场似的,得跟她打八仗。别的不说,就他们上回,光拖那两条船,就得额外多花多少钱。那是找媳妇儿啊,还是找债主呢?”公鸡兄考虑问题一向别有见地,什么风花雪月,lang漫无比的事,到了他这儿,都换算成了金钱银两,lang漫无比也成了lang费有罪。
江杰云对三个损友的打趣不以为意,江大少爷长得好,别的不说,桃花运这东西,他打小就一直在走,没办法,谁叫老天爷不仅给了他一张好脸皮,还给了他一副好头脑,两两相加,自然是招蜂引蝶,花儿朵朵,早就习以为常,练出了片叶不沾身的超强定力。而且,说实在话,这位少爷说起来,也还是没开那个窍呢,自然把小姑娘们的青眼有加看成了过眼的烟云。
392,白高兴一场
江杰云这会儿听到安然的转述,脸上眼中不只没有一丝得意,反而默不作声的陷入了沉思。
姜成卓和赵真旭打趣了两句,便也跟着思索了起来。
“宋如锦是真的看上了老大,还是有别的目的?亦或是这不仅仅是她的个人行为,后面还有别人的影子?”赵真旭皱了眉轻声自语,转头又看向姜成卓,“诶,我记得你们家老头不是跟老宋家经常有来往吗?你看宋如锦那丫头怎么样?”
“她……我还真是不太了解。”姜成卓这回没再念他的省钱节约经,正色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你们也知道,我成年累月的在外面,不回去,老头子看我哪一回有好声气?他跟老宋家有来往,我接触的大多是宋如锦她堂哥堂弟他们,至于她本人,除了上次在定安湖那次之外,此前也就远远的见过三两次,连话也没说上一句。不过,关于她倒是也没听说过什么不好的评价。老宋家在子女的教育上不能说多好,但大多数人还算是安份的。”接着他转头看向安然,“倒是安妹妹,今儿个跟宋如锦打了一回交道,说说你对她的看法吧。”
姜成卓他们平时并不太谈论各自的家庭情况,谈起来的时候倒并不背着安然。只是安然只关心他们本人而已,对他们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明显不感兴趣,稍带着听两耳朵,便听得两眼蚊香圈,听过之后也就忘了。
此时听到姜成卓询问她的意见,江杰云和赵真旭也一脸兴味的望着她,似乎都在等待着她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的反问,“干嘛问我啊,我就今天才跟她第一次说话,一共也没说几句,能看出什么啊?”
“唉呀,安妹妹,你那么认真干嘛,又不是真的给老大选媳妇儿。”姜成卓笑嘻嘻的朝安然挤挤眼,“就是闲聊嘛,第一印象虽然并不完全可靠,多少也是个参考嘛。”
在安然看来,姜成卓,赵真旭和江杰云这三个家伙油滑得很,他们的话不能不信,可也不能全信,一个个的心眼比贼还多,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到他们那儿都能转十八个弯,她从来都懒得核计他们话背后的复杂用意,大概也正因为心眼多,转得快,这几位最后才能发大财吧。
既然他们这会儿想听她的意见,安然也就慎重的在心里琢磨了一回,然后尽量中肯客观的给出自己的答案,“长得挺好看的,态度也挺大方爽朗的,身上多少有些傲气,嗯……”又想了想,再补充了一句,“……另外,还算比较谨慎吧。”
“哦,这个谨慎怎么说呢?”姜成卓对安然最后补充的这话挺感兴趣,追问道。
安然喝了一口豆奶,抿着嘴唇慢慢斟酌着说道,“唔……只是感觉吧,也许不是很准。比如,在听到我说江杰云身体不大好,我们班同学也在一旁证实了,她显然并未完全相信,还是带着疑问的,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把上次在定安湖看到江杰云活蹦乱跳的情况说出来。所以我觉得她在得到我和同学的答案时,似乎考虑得还是比较多的,因此,我才感觉她比较谨慎吧。”
“嗯,有道理。”姜成卓与赵真旭和江杰云互相看了看,然后笑着点点头。
安然却觉得这小子这句“有道理”倒有点话里有话的意思,不过,却也懒得多去琢磨,跟这三个家伙比心眼,就像跟他们比食量一样,她才不费劲干那种自不量力的事。
再说,就像楚飞飞说的,对他们和宋如锦的生活圈子,她真的是数据不足,无法给出详细答案。
“对了,安然,你觉得她真的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江杰云凑近了安然,朝她笑吟吟的眨眨眼,笑意将眼眸点染得格外的黑亮,目光烁烁的在她的脸上逡巡着,微勾的嘴角给俊逸的面庞凭添了几缕坏坏邪邪的味道,很有那么点让人迷惑的魅力。
可惜,他散发魅力的对象是成天看他捧着小盆抢食发疯,对他的那张俊脸完全不抱任何幻想的安大厨。安然直接伸手按在他的脑门上,一把推开,很嫌弃的道,“去去去,凑和这么近干嘛,一股牛肉馅饼味。”又转手拍拍他的脸,“帅哥,赶紧节省点电量,赶明儿朝宋大美人放电去,水电资源多紧张啊,别没事到处lang费哈。”
江杰云无奈的笑着摸摸鼻子,正身坐好。见自家老大吃瘪,姜成卓和赵真旭毫无同情心的拍桌大乐起来。
不过,三人依旧对之前的问题很感兴趣,到底宋姑娘对江杰云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
安然只得又仰起头,努力地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那姑娘的眼神,不是很肯定的回答,“这个……应该是有兴趣的吧,至于是哪方面的兴趣,可……不太好说。”话才说完,头上就让江杰云给拍了一下,气得安然转头瞪他,“干什么你?”
“不知道她对我是哪方面的兴趣,你却说我走了桃花运了,害我白白高兴一场,造谣生事啊安小然,嗯?”江杰云一手托着下巴,行凶的另一只手闲闲的搁在大腿上,大有给安然的脑袋瓜儿再来一下的意思。
切,她可没看出来这厮哪块儿高兴了。
安然朝他凶巴巴的龇牙,“我乐意,怎么地?有本事你咬我啊!”
“咬你?”江杰云用眼神上上下下地把安然打量了个遍,十分嫌弃的挥了挥手,“瞅你身上那二两肉吧,还不够我一口的呢。”
“得得,老大,安妹妹,你们俩歇歇嘿,安叔安婶的馅饼什么的都上来哩,咱们赶紧回家,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啊。”姜成卓和赵真旭一人提着一大堆装着方便饭盒的塑料袋,招呼着斗嘴的江杰云和安然。
姜成卓点单要菜的时候,安然正忙着跟江杰云斗嘴,这会儿见他们拎了那么老大一堆的方便饭盒,张了张嘴,想说,这么多,我爸妈可吃不了,但话还没到嗓子眼儿,她又反应过来,这里面大概绝大部分的食物都是今晚的宵夜,而这些宵夜的三分之二还挂零必然是要进到这三个吃货的肚子里的。
而关于宋如锦的话题,也就暂时在几人之间告一段落,没有再继续下去。之后的日子里,宋如锦又到班里来找过江杰云两次,不过都没有找到人,再后来,便不再上门了。
宋如锦来的那两回,都正赶上江杰云请假早退回家“养病”去了。安然回头跟江杰云告知了一声,得到了一句平平淡淡,不以为意的“知道了”。
没什么后续事件,男主角明显没什么意思,安然便也就对该位小白脸同学的桃花运失去了八卦的兴趣,至于宋如锦是不是在学校以外的其他什么地方找过江杰云,那就不得而知了。就像安然之前想的那样,不同生活圈子里的人,即使共同出没于同一所学校,同一层楼,除非特意,否则想要有所交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宋如锦的出现和消失就像是吹皱河面的一阵微风,风过处几缕水痕轻皱,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了几许谈资,转眼无痕,似乎就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在当时,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日后会因着这阵不起眼的微风而掀起一波巨大的风lang,让江杰云几人多年的努力和事业几乎毁于一旦。
无风也无lang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尽管是重点高中,但高一学生的生活还是相对轻松的,因着万老师和海老师的邀请,郑晓便常拉上几位好友一起去校篮球队给那些种类齐全的美少年们当陪练……呃,或者说是对美少年们进行从生理到心理全方位,多方面的各种刺激,彻底激发他们的战斗热情。
美少年们虽然时常因着郑晓郑姑娘的种种优异表现遭到万老师的各种冷言冷语的无情打击,但为了在一片惨绿的队伍里看到一朵水嫩的娇花——虽说这朵娇花是朵食人花吧,却也是感到在心灵上痛并快乐着。
至于郑晓呢,这姑娘可没美少年们那细腻丰富的心理活动,一门心思的享受着运动的快乐,连带着江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个好友也跟着她去打了两回,这两个吃货打得好不好另说,倒是跟篮球队的上上下下,从老师到队员都混了个烂熟,安然甚至听到江杰云那厮私下里向万老师打听他们学校的体育器材的采购情况,听得她嘴角一阵的抽抽,果然是个奸商,不放过一切潜在的商机,甭管大小,甭管多少,典型的抓大不放小。
打过球之后,海老师经常请她们几个去小食街吃点或是喝点东西,万老师偶尔也会出一回血,跟他们凑凑趣。安然几个更是抓住机会回请了两位老师两次。
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海老师在花钱。
393,被老妈打败
用海老师的话说就是,出门吃饭,哪有男士让女士们花钱的。再说,老师已经工作了,又没成家,手里的钱也松快,你们还小,零花钱本来就没多少,等你们长大了,工作了,如果到时还记得老师的话,再请我吃大餐也不迟。
安然她们无奈,没想到海老师还有点改良版的大男人主义。
姜成卓听说海老师的这番话后,立时一竖大姆哥,叫道,“行,就冲着这话,海老师就是个纯爷们儿!”
姜成卓这话小周姑娘老爱听了,一双大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儿,一个劲的朝姜成卓点头。
赵真旭和安然一起打击她,“傻丫头,千万别把这只死要钱的铁公鸡的话当真事儿听,只要不用他花钱,丑八怪他都能说成赛天仙。更何况,你不觉得他这话有问题吗?什么叫‘就是个纯爷们儿’啊?难道爷们儿还有纯和不纯之分?难道你们海老师这爷们儿当得不纯吗?”
结果引起了铁公鸡和小周女王师徒两人的联手反扑,话唠二人组声称要给这两个一个大大滴教训。
赵小胖和安大厨两人抹着眼泪大喊,完了完了,小周童鞋原本多好的一个小丫头啊,现在都让那只钱串子给带坏喽!
不过,跟海老师接触的时间长了,倒真是觉得这人就像周芳华说的那样,除了有点娘娘腔……好吧,不是有点,是娘娘腔严重了点之外,还真没什么大毛病,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好丈夫人选。从安然,到郑晓,更不要说周芳华都起了给这位剩男介绍对象的念头。
不过,以她们三人这种学生的身份,想给海老师划拉着大堆的媳妇儿候选人,也是挺不现实的,像小周姑娘那见着哪个女老师没男朋友就打主意也是没什么前途的,于是,三人便开始可劲的向自己的老娘拼命的宣传海老师这名问题男青年……啊不对,是大龄男青年,希望可以利用自家老妈们的人脉资源早日给海老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小媳妇儿。
你还别说,妈妈们到底还是比安然她们这些在校的小屁孩子接触面要广得多,由于三个孩子蹦跶得太欢,被三个小丫头片子鼓起了作媒兴趣的郑妈妈到周妈妈,再到李彩凤还真都对这个事上了心。
不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虽然妈妈们很积极,也很热心,但架不住海老师那一身的气质真的是不太符合大多数人对男青年的审美期待。
就说那两次相亲吧,尽管妈妈们事先也给女方打过了预防针,说那小伙子吧,人好,工作好,脾气好,哪哪儿都好,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娘娘腔……呵呵……呵呵……
女方那边听了果然有些犹豫,但由于自家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位海老师的条件听着太好,太让人心动,娘娘腔就娘娘腔吧,又不是什么黄赌毒的大毛病,忍一忍也不耽误过日子,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于是,犹豫了一回,也就答应了。
再说海亦鹏这边,海亦鹏是家里的老来子,上头有三个姐姐,他完全是个计划外,他妈妈四十一岁上才有了他,实在的高龄孕妇,本来是不想要的,但架不住发现的月份又有些晚了,做人流的风险也不低,一咬牙也就生下来了。
海亦鹏的出生可把他的奶奶给乐坏了,打从他落地开始,就把他当成心尖肉的捧在手心里,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三个姐姐当时都不小了,对这个小弟弟完全是当成半个儿子来疼,他自己的亲娘就更不用说了,于是,被五个女人疼爱着长大的海亦鹏也不怎么的,就有点阴气过盛了。
等到家里人发现的时候,这孩子的气质已经定了形了,再想改,可就难了去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这就可以看出来,想让海亦鹏阳刚起来,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海妈妈今年都七十来岁了,自己常说,她这辈子从读书,到工作到成家,称得上都是安安稳稳,顺顺当当的,就临了临了在小儿子的婚姻问题上真是犯了大愁了!
这回听说有学生家长给自家儿子介绍对象,可把老太太激动坏了,回头一个电话就把三个女儿给召唤回来了,四个女人齐上阵,务必要尽量把自家的这棵月光下的凤尾竹给打扮成一棵风吹雨打都不怕的胡杨树!
就连周芳华也带着几个好友跑到老师家里跟着瞎起哄。
尽管大小女人们齐上阵,个个奋勇积极,热情无限,折腾得热火朝天,尽管耐性十足是海亦鹏的最大优点之一,从头至尾的任这些关心他的女人们像揉面团似的来回蹂躏,毫无怨言。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终止于女方遥遥见到海亦鹏一路袅袅娜娜走来的身影,那位姑娘的脸色立时就变了,如果不是看在介绍人的面子上,只怕是马上就能掉头就走。
之后,任妈妈们说破了嘴皮子,把海老师夸了又夸,海亦鹏也是配合着尽力表现,但那女孩却是再也没有半点兴趣了。
哪怕女孩儿的妈妈也碍于海亦鹏的条件,犹豫的劝了女儿一回,那姑娘也是坚决的摇头,说到最后甚至还带着哭腔朝自己的母亲叫着,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以后怎么带出场去,在亲戚朋友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让人以为我得是多嫁不出去,找一个这样的啊!
两次相亲的情形都差不多,由此就也可见海老师的相亲之路是多么的艰难了。
海亦鹏本人倒是不愁,但是海妈妈那老太太却是对几个孩子和家长们抱歉得厉害,特意让儿子提了礼物上门去拜谢,一方面是感谢她们的热心帮忙,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如果遇到合适的,还请尽量再多费点心。
安然她们几个不由得再次感叹了一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妈妈们倒是没有灰心,几次接触下来,她们也发现海亦鹏这个小伙子正经不错,用她们的话说,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跟未婚的小姑娘可不一样,讲究个实在,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可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最让安然感到“绝倒”的就是自家老妈李彩凤,她无意中听到老妈对老爸感叹,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都是怎么想的,我看小海那人就正经挺好,要不是我们家小然年纪太小,我都想把小海拉回自己家做女婿了,谁家姑娘找个这样知冷着热的,日后不遭罪,不挨累,也不惹气,多好!
我的妈诶,您想得倒真是又远又全面!
安然觉得自己完全被自家“思虑周全”的老妈给打败了!
除了做媒,陪着好友打球之外,安然也依然在继续着自己那些杂七杂八的兴趣爱好。
毛笔字一直坚持着,基本每个月都要带着大叠的习作,作文本和自制的小点心去看望初中的语文老师刘穗香和师公,也是自己的书法老师刘云轩。
周末的时候,会专门拿出一点时间去图书馆的阅览室继续做自己的资料收集,那位总是有气无力的管理员依然用她那看起来有些“飘渺”的态度给予了她很多的帮助,并表示,安然的小饼干做得不错。
文稿还是一直在写的,但速度并不快,安然对自己的水平倒是心里有数,反正她也不指望稿费生活,不过是慢慢的写出了兴趣,也存着锻炼自己的念头,拿出耐心和毅力来,一点点的打磨着自己的文字,即使一时之间看不到明显的进步,甚至在胶着的时候,反而觉得有所退步,感到困惑苦闷,她也一再努力静下心来,告诉自己忍着,忍着,一切都是必然的过程,量变早晚形成质变,只要坚持下来,她早晚能等到质变的那天。
江杰云看她那揪眉琐眼,咬牙切齿的包子脸好玩,没事就打击她,再这么下去,你就成忍者神龟了,我看你这小样儿,搞不好没质变,先变质了!
嘴贱的下场自然是没有肉吃的,安然对此美其名曰为,她是文明人,不用暴力解决问题。
而三只食肉动物们则哭诉,她这完全是冷暴力!
闲下来的时候,安然继续和吴泽荣一起胸挂相机,走在锦岭的大街小巷里,记录着这个城市的深秋风景,以及风景里行走生活着的人们,也记录着人们生活着和生活过的那一处处新的,老的建筑物们。最近她还用自己的稿费托姜成卓买了一台质量过硬的二手随身听和一大批二手磁带,专门用来记录那些老人们讲述的关于城市,关于建筑的各种民间传说和故事。
毕竟老人们的讲述本身就是这个城市的历史和记忆的一部分,远比经过她的手,加工后落到纸面上的更加的原汁原味,同时,有些细节,也许她当时没有留意,过后再想去追寻的时候,原有的讲述者却已经带着那些珍贵的记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294,骨感的现实
安然知道自己的精力有限,经济上也不富裕,只能做一点算一点。
不过,她的计划不仅得到了几位好友的无条件支持,也得到了诸位老师们的无私帮助。比如,她的初中语文老师刘穗香和师公刘云轩夫妇俩,初中的班主任杨仲明,周芳华的老师海亦鹏,高中班主任夏微,兴趣社团的指导老师卫芷,还有编辑蓝青。
他们是陆陆续续,或从安然本人的口中,或从她的朋友们的嘴里得知了她的这点小小的计划和心愿,全都极力的赞成,并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人脉资源给予了各种帮助和建议,在他们的帮助下,安然不断的完善着自己的计划和构想。
尤其是刘穗香和刘云轩夫妇俩人甚至特意抽出时间来,亲自跟着安然,吴泽荣一处处的跑,跟着他们一起与老人们拉家长,谈话,录音,做记录。
用夫妇俩人的话说,这是一项很有价值很有意义的工作,从来历史记录的都是大事件,大人物,其实,真正组成这个国家历史的,并不是那些指点江山的皇帝和权臣,而是那些被淹没在时间的尘埃中,不被人注意,默默无闻,平凡无奇的普通小人物们。
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正是这些无数的水滴们,构成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浩如烟海一般辉煌历史。而历史却对他们缺乏足够的记载,他们的喜怒哀乐在史书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往往一座在战争中失陷的城池到了历史学家的手中只有两个字“城破”,可谁又知道城破之后,那些普通的百姓们遭遇了什么,又发生了怎样或悲壮,或凄惨的故事?
这固然是史学家们出于历史记叙要求精练客观的缘故,但同时不能不说,也限于当时的记录条件。像安然现在做的,听一个城市的老人们讲述他们自己和城市的老故事,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也是一笔留给子孙们的很有意义很特别的财富。
望着刘老师夫妇那相互掺挽着,有些佝偻的背影和他们被秋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花白头发,以及自己手中越来越厚,越来越丰富的资料,安然觉得心里像是燃起了一盏温暖的灯火,也许不够明亮耀眼,却足以给她更多的力量,照亮她的前路,让她可以走得更远,更久,也更坚定。
在他们的帮助下,也许我可以做得更多!
安然这样想。
然而,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却永远很骨感。
尽管有江杰云这个土财主在慢慢的拣着漏,但当安然看到前一天还好好的驻立着的,经历了百多年风雨,前几年还被定为本市的文物保护单位的老建筑一夜之间被推倒变成废墟的时候,心里还是低落得不行,抱着胸前的相机蹲在深秋的寒风里,望着脚边的残砖碎瓦垂头发呆,沮丧得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是有些迷茫的,甚至生出了几分放弃的念头来。
尽管她经历过十几年后全国房地产业的高速发展时期,听说过,也见到过比眼前更加可惜,野蛮,甚至惨烈的拆迁事件,无数的更加宝贵的老建筑都被一一推倒,就连建在文物局院内,号称中国最安全的老建筑也被人毁坏干净,依然无人承责,无人过问,更别提那些被强迁的普通老百姓了。
这个国家为了经济的发展正在付出,并将继续付出无数高昂的代价,有些损失是可以弥补的,而的更多的损失却是无法修复的,从环境到文化到人心,方方面面,让人心惊,也让人心痛,却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止这种巨大的付出。
尽管她早有思想准备,也一再地在心里说,自己的力量微弱,能做一点是一点,在历史的车轮面前,她能做的也只能尽力而力。
可是当一切真正的在眼前发生时,尤其是在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之后,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多少的心理建设也比不上此刻的灰心和痛心。萧杀的秋风,似乎打透了的厚厚的衣衫,寒气从每个毛孔渗进皮肤之内,一直渗到了心底里。
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来,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温热,坚定而不由分说的将她托拉了起来,自腋下环自身前,握起她又僵又冷的双手。
从那手上传来的热气让她猛的打了一个冷颤,人却从怔怔失神的状态里回复过来许多,随即发觉那双手的主人正是今天陪伴自己同行的江杰云,而自己的双手则被他的手扶着落到了胸前的相机上,然后又被他引导着举起了相机,将镜头放在了她的眼前,她皱了皱眉,依然没有什么精神。
“做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问。
“你从镜头里往外看……”江杰云半弯下身,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安然此刻看来尤其单薄的肩头,整个身体将她环在身前,背后瑟瑟的秋风因他身体的遮挡而阻隔了部分寒意,他清朗的声音自安然的耳侧传来,平缓的呼吸暖暖的吹拂着她的鬓发,用他那少有的,正经的态度指引着安然将目光从镜头内向前望去。
这里从今天开始正式被列入了拆迁的范围,工程人员工作努力,时间就是金钱放在很多地方都是适用的。一天下来,这一片地区的三分之一都被砸成了断壁残垣。
秋已经一天深似一天,黄昏也随着秋意渐浓来得越发的突然,好象前一刻还是太阳当空,后一刻却已经是夕阳西下。
落山时分的太阳就像是秋末的红叶,越是天寒越是红得厉害,照在被呜咽的秋风卷起遍地烟尘的工地上,显得份外的空寂荒凉,蓦然让人想起一个古老而凄怆的形容词来——残阳如血。
安然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又酸又胀,就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东西,拿又拿不出来,消化又消化不下去,憋曲得厉害。
于是,经常喜欢附庸风雅的安姑娘赌起气,一张嘴居然骂起人来,“看什么看,他妈的有什么好看的!”
安然的声音是那种少女独有甜脆中还带着一丝未完全脱尽的奶味,她又爱装秀气,说话的声调不高,语速不快,除了平时胡闹尖叫的时候能拼命发挥扬高那么一两度之外,平时总带着一股斯文的书卷气,即使这会儿脱口一句骂人话,依旧显得文文静静的,以至于江杰云乍听之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无声的笑着摇了摇头。
别说,这脏话让她这么一骂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还真挺好听的。
转瞬又将思维从那不靠谱的路线上拉了回来,江杰云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记录下这个城市的历史吗?不是想记录下那些老建筑的历史吗?你现在透过镜头所看到的这一切就是历史的一部分,你应该把眼前的情景毫不修饰地拍下来留给子孙后代。你没有赶上一座建筑的诞生,但你却见证了它的死亡,你要把它的死因告诉你的孩子,让他们可以不再犯我们曾经犯过的错,这才是你记录这些东西最大的意义,你忘了那句话吗——‘以史为鉴’!”
江杰云的声音不高,在呼啦啦的风声中却显得极平稳,一个字一个字,不徐不急地被送入安然的耳中,莫名的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之前乱成一团的心绪随着他的话慢慢的沉静了下来,从镜头望出去,满眼的荒凉依旧,并没有转瞬变成绿洲,可是当人们换了一个全新的,不同的视角看待同样的事物时,一切便都有了不同的意义。
那天安然在那处拆迁工地上拍了很多照片,直到夕阳彻底的沉入了地平线,四周陷入一片昏昧之中,才遗憾的收了手。
拆迁的工地自然是没有灯的,遍地的砖头瓦块,走一步绊两绊,最后,江杰云和安然只好手牵着手,互相不住提醒着“小心脚下,慢点走”,在黑暗中,迎着兜头呼呼吹来的冷风,摸索了好半天才算是费力地走出了那片废墟。
江杰云的手几乎要比安然的大上两圈还挂零,热乎乎的把她的手包在掌心,暖意源源不断。
只是由于在空旷的工地里待得时间太长,风又大又硬,走出废墟的时候,安然还是冷得哆哆嗦嗦,可怜巴巴的缩着肩膀,指尖冰凉。
江杰云用手指给她搓了好几下,安然那纤秀的手指依旧冰冷如故。
江杰云皱着眉嫌弃道,“怎么跟死人手似的。”
安然气得直接踮了脚,把自己一双冷冰冰的手毫不留情地塞进他的脖领子里——这家伙就不能让人念着他的一点好,狗嘴里从来就不带吐一吐象牙的。
可江杰云这厮却偏偏能在上一秒让你恨得牙根痒痒,下一秒又会让你觉得心里软嗒嗒,暖烘烘的——出了工地,江杰云特意带着安然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在一条小胡同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生意清冷的小饭馆。
295,心疼小女友
在安然“我们不回家吗?还要去哪儿?”的问题中,江杰云直接拎了冻得缩成了一团的某人进门坐下。叫了两大碗小馄饨,又特意耍了嘴皮子,跟那个吝啬的连胡椒粉都舍不得拿出来的老板娘强要了胡椒瓶,给安然的碗里重重的加了些胡椒粉,让她趁热赶紧吃,省得回头感冒难受得哭鼻子。
安然还想抗议“我什么时候感冒哭鼻子了,你造谣”,就被他捏着后脖子按向馄饨碗,“快吃,吃完再掰扯。”
老实说,这家小饭馆的小馄饨包得真是不怎么样,馅太小,肉太少,一股子咸菜味儿不说,就连那馄饨皮也软趴趴的,面和得太软,又煮得过了火,几乎兜不住那丁点儿大的馄饨馅,险些成了片汤,不饿到胃疼,谁都要骂一声难吃。
也许是饥饿时候的食物,寒冷时候的热汤最让人觉得美味,更何况,很多时候,当你饿了,冷了时,给你饱腹感和温暖感是食物,可饱腹和温暖之外的那份幸福、贴心、关心和牵念却是那个为你张罗汤饭的人所给予的,也是最让人难忘,留恋和珍视的。
或者这才是“抓住恋人的胃就等于抓住了恋人的心”这句话里真正的道理所在吧。
也因此在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安然一直固执的认为这家饭馆的小馄饨特别美味好吃,一到深秋的季节,她总会拖着江杰云,单只他们两个人,来这里吃上一碗,直到后来小饭馆也被列入了旧城区改造的范围,停止营业,安然为此还感伤了好一阵,弄得某个土财主险些没发疯的开上一家馄饨馆。
在大风呼号的室外来到热气氤氲的小店里,吃上一大碗热气腾腾又带着浓浓辛辣的小饨馄,被那热气一逼,体内集了半天的阴寒都随着毛细孔被驱了出来,脑门上浮起一层薄汗,嘴唇被胡椒麻得红艳艳的,眼里也水盈盈的带了泪意,脸色也从原本的隐隐青白转而敷了一层轻红,暖和过来的身体呼的一下子,彻底松乏了下来,安然舒适的呼出一口气,再吸吸鼻子,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乱毛,朝江杰云露出自下午以来第一个的笑容来,傻乎乎,软绵绵的。
江杰云觉得她那副傻样儿跟海亦鹏新养的那只不到半岁的小胖猫有点连相,跟姐俩儿似的,憨呆憨呆的,让人看着心里有点痒痒的,颇有一种不欺负难受的冲动,身随意动,他一点不客气地伸出手奔了安然的脑瓜儿顶,揉了揉她的那头乱蓬蓬的呆毛。
动手之前还憋着坏,想使点劲,可真下了手,手劲又自然而然的轻了下去,偏偏嘴还贱,一边揉一边撩闲,“瞅你那小熊样儿吧,傻乐什么呢?”
说安然傻乐,他自己却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笑意止不住从漆黑的眼眸中流泻出来,年轻俊美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的柔和。
这要是平常,安然早跟江杰云心里想的那只小胖猫一样跳脚炸毛,可这会儿,安大厨吃得舒坦高兴了,之前在拆迁工地上也折腾累了,只懒懒的微眯了水意朦朦的眼,轻轻的斜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做出一副“幼稚,本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的表情来。
某吃货今儿极难得的没一脑袋扎进馄饨里,大概也跟这家的馄饨实在难吃也不无关系,亦或是在食物之外,有更让他挂心的东西。看安然把最后一个小馄饨塞进嘴里,抓过她的手捏了捏,又皱了下眉,还是感觉不是很热乎,“要不再来一碗吧,我瞅你怎么还没彻底暖和过来似的。”
“不用了,再来一碗,我也吃不下了。”安然对自己的“度量”可是心中有数。
“再要一碗吧,你多喝几口热汤,吃不了剩下的不还有我吗?”江杰云说完也不等安然反对,直接走到忙着在收银台后看电视的老板娘面前,去要求再下一碗了。
其实,他们这会儿也就是喝点热汤暖和暖和,一会儿回家还要正经吃饭的,虽不到铁公鸡姜成卓那样锱铢必较的地步,但总喜欢算小账的安大厨依然认为完全用不着再要一碗,lang费。
可江杰云的动作快,腿又长,安然只得推开馄饨碗追了过去,直接阻止那位正准备走向后厨传单的老板娘,“不用,不用了,麻烦你了,我们已经吃饱了。”
眼见一碗小馄饨的生意飞了,虽然钱不多,但对生意清冷,佯死殆活的小饭馆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老板娘那浓妆艳抹的脸上颜色也不是很好看,不太乐意的瞅了江杰云一眼。
安然也转头朝江杰云低声嘀咕,“得了得了,我已经暖和过来了,再要一碗没必要,我又吃不下。”
“你吃不下我吃得下,老板娘……”江杰云抬手还要继续要。
安然一把掐住他的胳膊,“晚上回家,我给你炖肉吃,你就不留留肚子。”
江杰云豪气干云的切了一声,心说几个小馄饨对我来说算个屁,还要开口辩白,老板娘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画着僵硬黑浓眼线的眼尾一挑,朝两人的脸上喷出一口烟来,“行啦,小丫头,别不知好赖啦,没看着帅小伙儿这是心疼你吗?”说着又用夹在手指间的烟点了点江杰云,“赶紧的,跟小女朋友商量明白了,要还是不要,快着点,再磨叽下去,我们可要关板了啊。”
安然对老板娘的这句“小女朋友”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先是愣神,接着又让劣质烟草的味道给呛得狠狠的咳了好几下。转头怔怔的去看江杰云的时候,那厮却一脸的不以为意,嘻皮笑脸的朝她挤挤眼,到底又叫了一碗小馄饨,还学着老板娘的话挤兑她,“听这大姐说的没?我这是心疼你哈,必须很幸福,很激动,知道吧?麻溜儿的,赶紧表示。”
帅小伙儿的一声“大姐”,把年过四十的老板娘叫得心花儿怒放,目测这第三碗小馄饨足比前两碗多出四五个来,香菜榨菜和虾皮也多捏了不少,看得帅小伙朝着安然一阵得意的低笑。
说是小饭馆,面积真的是很小,将将巴巴摆了四张桌子,安然他们进来的时候,店里还有两桌人,江杰云怕安然冷,他们便坐在了墙角,大概是为了节余空间,墙角的这张桌子配的是长条木凳,两人便只好挤在了这油腻腻的长板凳上。
此时,两人肩并肩坐着,江杰云为了不让老板娘发现他的那点小得意,将坐得本就很近的身体又向安然的方向倾了倾,清爽又温热的气息喷着她耳边的发丝,一荡一荡的搔着她的耳垂,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
安然静静的,以一种带着些距离感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江杰云,想起重生后,第一次见他的情景,想着那时他的模样。
此时四周的乌烟障气,满目乌浊将身边的少年愈发衬托得身长玉立,丰神俊朗,想一想,过了这个新年,他们就该十七了,已经可以算是青年了。
三年的时间似乎转眼而过,然而他的身上也处处带着时光的痕迹,个子高了很多,肩膀要比初一时宽了不少,身板也不再那么的单薄了,当初显得有些锋锐的气质在这几年已经渐渐的收敛了起来,眉眼间的青涩也长开许多,算是越长越帅的典型了。乍一看去,完全就是个温润少年,怪不得班里有些小女生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在背后形容他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显然这厮愈发的会装相,也愈发的具有欺骗性了。
这么看着他,某重生怪少女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感慨来,然而有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伤感也随之浅浅而来。
江杰云三两下扫干净了安然拔到他碗里的馄饨,朝托着碗一边喝汤一边望着他发怔的安然扬眉问道,“安小然,没完没了的老看我,才发现我长得这么帅是吧?”
“你想多了,胡椒粉放多了。”安然垂了眼,一口一口的喝起汤来。
回去的路上,安然格外的沉默,一言不发的骑着车子,不过,由于该位同学一到这个季节,在室外就把自己包裹得跟要出门搞破坏活动的恐怖份子似的,能见人也能让人看见的就剩下一双眼睛,聊天什么的,也确实不如在室内方便。再加上这天回去的路上又是顶风,因此江杰云对安然的安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呼呼略过耳畔的风声里,安然突然回忆起前一阵子,自己还对周芳华和姜成卓那份不知要继续到何年何月的“情书之约”的忧虑,想到年纪渐大的男性女性朋友便不再适合开一些不合宜的玩笑……
望着身边江杰云的身影,安然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一天来得比她想像的还要早,也许是该跟这些男性朋友们适当的保持一点身体距离的时候了。
296,意外的进步
谁又能想到,成长是这样的快,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如果不是小饭馆那位风尘味十足的老板娘的一句打趣,习惯成自然的安然还不觉得她和江杰云看上去是那样的亲密。
说到肢体动作,身体距离,她又细细的把周围的几位男性朋友想了一遍,吴泽荣就不用说了,那个书呆子只跟书和相机最亲近。
跟姜成卓和赵真旭平时也经常打打闹闹,但似乎随着这两年年龄的渐长,那种小猫打爪儿似的玩闹也渐渐的少了。
倒是跟江杰云这厮,每天都要斗上几回嘴,动了嘴,往往就容易动手,这身体的距离不知不觉也就近了,肢体动作不可避免的也就多了。
不是她思想太复杂,也不是她小家子气太矫情,而是有些事情还是一开始就整理清楚比较好,是朋友就该保持朋友的距离。
今天有老板娘误会,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人误会。既然让人误会,想必他们之间是有让人误会的地方。
这种事情本就似是而非,容易模糊,而且一些时候友情与爱情也确实只有一线之隔。
友情前进一步是爱情,爱情后退一步是友情,两者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所以有“日久生情”,“友人已满,恋人未达”的说法,以至于有些狡猾的小伙子在追求心上人时,用的借口就是做朋友。
因此也有“做不了恋人,做友人”的现象,还有一些恋人分手的借口就是,“还是想跟你做回朋友”。也确实有一些恋人分手之后,选择继续做朋友。
此外,男女之间,除了友人,恋人的身份和称呼之外,还有一种很暧昧的身份叫做“蓝颜知己”和“红颜知己”,很多时候,这种所谓的异性知己都容易成为恋情或者婚姻的第三者。
所以与其等到以后发生误会和麻烦,弄得两下尴尬,让原本的情谊打了折扣,还不如早早就做好打算的好。
不用说别人,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将来找男朋友,看到他经常跟自己号称青梅竹马的女性好友在一起连打带闹,偶尔还拍头搂肩的,心里没有想法才怪。
要是将来江杰云的女友提出让他跟自己保持距离的要求,不说他会不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自己本身就会觉得万分尴尬,前退不得,明明对人家没想法,还要让人家的女友灌上一壶醋,太没意思了。
友情跟爱情,亲情一样,也是要用心维持的。
她珍惜这三年以来,跟江杰云,姜成卓,赵真旭,吴泽荣几位男性好友的友情,如果可能,她希望跟他们一辈子保持这种不涉及利益的,兄弟姐妹一般的朋友关系。
然而,尽管理智是这样条理分明,就像是一本友情指南,可心里的那一点伤感和依恋却怎么都抹不去。
她说不清楚那份伤感和依恋是从何而来,因何而生,也许是对成长的,对回忆的,对青春的,对时光的,还有许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让她在心底里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保持身体距离,减少肢体接触这事,说起来容易作起来难。
安然这人又有点别扭,希望把这种事做得不着痕迹一点,尽量让几位朋友察觉不到这份疏离。毕竟这种事不好说出来,本来是平常的事,说出来反而变了味道。
同时,习惯也是一种可怕东西,它能让王八和绿豆天长日久看对了眼,也能把九天玄女在日复一日中变成墙上的蚊子血,更能让上一秒咬牙切齿的要与男性朋友,主要是江杰云保持距离的安然下一秒看着自己落在某吃货修长大腿上准备行凶的爪子欲哭无泪。
更别提某吃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不会配合某个富于远见的重生人士的苦心,最近似乎突然对她那满脑袋的头发感了兴趣,没事就撩闲似地揉巴上几把,让安然有一种自己已经沦为与海老师家那只小胖猫一个地位的错觉,真是生可忍,熟不可忍,于是,某重生人士再度对着帅小伙伸出了自己的爪子,行凶……
总而言之,距离这东西,不是你想保持就保持得了的,下决心,犯错误过界,忏悔,再下决心,再犯错误过界,再忏悔……跟个死循环一样。
最后,安然自己也看开了,慢慢来吧,想一步到位是不可能了。
那天之后,还有个小小的意外之喜,是关于摄影的。
在此之前,安然拍的照片作为一般的普通用途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但作为摄影作品就是属于在及格线之外的次品了。
专业的摄影师就不用比了,单与吴泽荣比,她就差了好些,同样的景物,她拍出来的,跟吴泽荣拍出来的,在意境上就差了一个甚至几个档次。
安然知道,不是技巧的问题。
她虽然算不得吴泽荣那样的学院派,但自重生以来,做起事来,也是力求认真踏实,别管这事是大事,小事,正事,还是闲事。同时,吴泽荣也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摸索到的技巧倾囊相授。
到底差哪儿呢?
这个问题,对安然来说,一直无解。
直到那晚的照片被冲洗出来之后,安然自己便惊喜的发现,这些照片在格调上竟然比之前拍的那些上升了一档还要挂零。
终于摸着及格的门槛了!
看着新洗出来的照片,安大摄影师几乎要泪流满面,真心不容易啊!
这之后,安然在这方面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开了窍,在模糊之间好象摸到了什么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拍摄的增多,而渐渐在心中逐渐成形。
安然也不急着总结,但她隐约觉得,自己这次之所以会在摄影方面有所进步,大概跟自己在思想上变换了视角有些关系。
虽然她对艺术这种高深的东西没什么了解,但私下觉得人们都说艺术和文学是相通的,那么在创作上应该也有所共性。
就像她自己写作一篇文稿,记述一件事情,修辞手法只是一种辅助手段,真正能决定一篇文章好坏与否,还是要看文章的立意,文章的立意来自写作者的所选择的视角,选了独特的视角,有了不一样的立意,再辅以各种写作手段,这样才能写出一篇好的文章。
摄影大概也是一样。
她所掌握的技巧已经足够她现阶段使用,但她欠缺的是在拍摄之前,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只知道自己想拍建筑物,却并未对自己想拍出什么样的效果有个清晰的定位,没有想表达的明确主题,有再多的技巧也只是像是失去了目标的箭一般,有一种“无的放矢”之感。
而在拆迁工地上,江杰云的那番话,和自己当时的各种感受,让她终于因着心中强烈的表达欲找到了长久以来,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应该寻找的定位和主题,这样一来,自然拍出的照片与以前那种盲目的作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为了表示对某人给予自己适时帮助的感谢,以及那一碗及时而暖心,加了足足胡椒粉的小馄饨,安大厨决定给该吃货做一顿好吃的。
做什么呢?
对于一只肉食动物来说,当然是吃肉,吃大块肉才最让他感到哈皮,有幸福感。
于是,周末的时候,安然细细的做了一顿“认真版”的扒肘子。
所谓“认真版”的扒肘子,就是既不用高压锅,也不用焖烧锅,舍弃一些速成的方法和捷径。省事的方法虽然便利,但凡事也是有得必有失,笨拙的方法虽然麻烦,做出来的味道却是与简略版有着极大的不同,小火烹调和大火速成,前者必然要比后者入味。
对肉食动物们来说,一只肘子打发一个人还有点将将巴巴,更别提三个人了。一听说,安然要做扒肘子,赵小胖那个激动,一把揪住采购专员姜成卓的脖领子,勒得公鸡兄直翻白眼,他也视而不见,一叠声的嚷嚷着,“多买点,听着没,多买点!”
姜成卓一边翻白眼倒气一边还不忘朝他大力点头,缓过气来第一句就是用“必须的啊!”来回应赵真旭的那句“多买点”的大声疾呼。
江杰云这厮一如既往的狠,一张嘴就是,“先买他十个!”
气得最近总是在心里念叨着要跟他保持身体距离,不动手动脚的安然立刻破功,照着他的长腿就来了一脚,“你有肚子装,我还没手做呢,十只!你怎么不去买个养猪场!”
安然自认不是本人太暴躁,实在是吃货太疯狂!你说说,怨她总是犯戒破功吗?听这厮说话,真是不骂他,她的嘴痒痒,不掐他,她的手痒痒,不踢他,她的脚痒痒!
江杰云被安然一脚踹在了小腿肚子上,皮憨肉厚筋骨强,简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眉毛都没多动一下,一脸自然的回应安然的抗议,“那有什么,你的手不够用,不还有我们呢吗?你是想多几只手吧?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都随你,愿意几只有几只。”
297,梅花扑鼻香
一只,两只,三只手……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姜成卓那边的白眼还没翻完,安然这头也开始翻起白眼来了,炸毛尖叫,“十只肘子?咱们家没那么大的锅!”
没锅就没法做,这下你总没招儿了吧?
哪想到人江大少爷霸酷的一挥手,轻描淡写地招呼采购大员姜成卓,“听着没,卓子,安小然说了,咱家锅不够大,你顺道再买几个大锅回来。”
要说姜成卓这只铁公鸡,什么都舍不得,一分钱恨不得攥出一把水来,唯独在吃的上,那叫一个对比鲜明的大方,一听江杰云这话,二话不说,答应得既痛快又脆快。
安然被江杰云这个混球吃货气得发晕,这会儿干脆把什么距离之类的想法都忘到脑后去了,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一下子扑到这个混球的身上,伸出双手,照着这厮的脖子就是一顿狠掐——叫你抬杠叫你抬杠叫你抬杠,你个混球!
你说这三块料啊,一天早中晚外加宵夜,四顿的大鱼大肉,就是红扒肘子也没少吃,怎么这副嘴脸还这么难看呢?活像百八十年没吃过肉了似的。
安然曾就这种问题向这三只吃货发出过强烈的质疑。
结果人江大少爷一撩眼皮,十分纡尊降贵的告诉她,我们这是在用力地表达对你厨艺水平的赞赏,你必须很荣幸,必须很激动。
安然直接回给他一个“呸”!
相对来说,这三块料中,还就赵小胖为人比较实惠,告诉安然,他们是在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吃到美食的喜悦。
不过,安然依旧默默翻白眼,那你们的喜悦还真持久,一天就能喜悦上好几回,可真够激情澎湃的,精力无穷啊!
安然一边掐着江杰云的脖子,一边不忘在心里吐糟。
“谋杀啊。”
江杰云的语气平平板板,带着一种“我这是给你面子,看你那么卖力气的份儿上,不得不给点反应”的态度,说完就自在无比,放松休息一般的躺在沙发上,让被他气得咬牙切齿带发狠的安然压在他身上,一顿乱掐,她那边掐着,他那边嘴里依旧不老实,时不时的挣扎那么两下,意思意思,表示他还是有反抗的,给正在行凶的某人一点动力,省得她没有行凶的成就感。
所以说,想跟江杰云这人保持身体距离神马的,真是一件艰难的事,起码对总是被他气得别别跳的安然来说是如此。
不管安然如何反对,姜成卓到底还是买了十只肘子回来,毕竟谁采买,谁说了算,安然又不愿跟着这几个吃货一起出去丢人,吃货们自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据说几乎快把早市上猪肉摊子上的肘子在总量消灭了小半。
但还好,江杰云那句“再买几只大锅”也就是故意逗弄安然而已,被他们带回来的只有十只肘子,没有锅。
正是因为江杰云是开玩笑捉弄人,安然事后想想,才更气得想挠墙,你说说她是有多缺心眼,多不长记性,啊?
明知道那几个货虽然肚子大,但也不可能真的就把十只肘子一口气全吃下去。再说了,能容下十只肘子的锅,不说没地儿找去吧,就算找到了,他们家的那种家用的小灶台也容不下那么尊大佛啊。
自己怎么就那么不识逗,总是一再的上他的当,让那个混球嘻皮笑脸的看热闹?笨死她得了!肘子买回来,还不能马上做,还需要先行将肘子表皮上残留的细毛处理干净,才能开始正式的烹调。
正因为工序和时间的麻烦,所以安然才特意选择了周末来做这道大菜。
想要把肘子上的毛处理彻底,不仅是个技术活,联系到他们的购买量,那同时也是一样辛苦活,想想吧,那不是一只,而是十只!
处理肘子的方法一般的是将其架在火上烤,将外皮上的细毛烤焦,最后再用镊子对个别顽固份子进行“斩草除根”的彻底拔除。
这种活一向是由几只吃货动手。
有句话叫“手巧不如家什妙”。别的不说,单说架着肘子在火上烤的这三只铁钎子吧,那长度,那尖度,那造型,全部都是专业级别的,不用问,那也是姜成卓同学辛苦淘弄回来的。
一开始安然还觉得是不是有点用不着啊,弄得跟正经饭店的后厨似的,太夸张了。
结果这些年用下来,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太短视了,有这几只肉食动物在,这几只铁钎子是完全闲不着的,今儿个用铁钎子叉着肘子烤,明儿个就叉个猪蹄烤,后儿个……利用率高得很。
三年多干下来,相比于最初的笨手笨脚,偶尔还要负个伤啥的,如今这几只肉食动物那叫一个手老活熟速度高,十只肘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人手里一根铁钎子,尖头处戳着一只硕大的肘子,手上戴着手套,一只手握在钎子的中部,另一只握在底部,将肘子架在火上,与明亮跳动的火苗保持一个适度的距离,火苗燎tian着肘子皮,不时发出一声细微的嗤啦声,空气里随之腾起一股发毛被烧焦的糊味,那正是灶火烧烤猪毛的味道。
这味道绝称不上好味,但几只吃货却闻得心旷神怡。
他们愉快的理由也很简单,闻到这种味道,才表示离他们心心念念的红扒肘子又近了一步,别看这味道不好闻,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幸福的味道。
没有眼下难闻的味道,哪有之后好吃的肘子?
“世间自有‘吃’情者,莫笑‘吃’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烤着烤着,赵小胖闻着鼻端那毛燎火烧的味道,对着生肘子脑补熟肘子,脑补得太哈皮,这一哈皮就干脆唱了起来,被他不幸选中来抒发感情的,正是琼瑶阿姨的电视剧《梅花烙》的主题曲《梅花三弄》。
他之所以选中这首歌来糟蹋,据说是这首歌很励志,尤其是那句化自古诗词的歌词“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让他感到太他妈的写实了,不把生肘子处理明白了,熟肘子怎么能好吃呢?
姜成卓和江杰云觉得赵小胖这个没文化的技术宅今儿终于高雅文艺了一把,这话说得真是再贴切没有了,这歌唱得真是再映景没有了。
唱得好,唱得妙,唱得呱呱叫。
于是,他们俩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唱得兴起,三个人一齐翻转着手里铁钎上的肘子,摇着屁股一阵乱扭,把一首慢板情歌几乎嚎成了快节奏的舞曲,还是带着摇滚风的——据这三位歌手说,摇滚风比较方便跑调。
三只肉食动物扭到兴起处,又开始恶了巴心的互相碰撞了起来,一会儿撞肩膀,一边碰屁股,一边撞还一边彼此抛媚眼,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好容易算是唱到中段,这三个缺德玩意儿又一齐摇头晃脑,低沉了嗓子,严肃了表情,用装x不已的声音念起白来:“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一首歌,怎么到了他们的嘴里就这么嗝应人呢?还乱改词儿,真是……简直了!
安然满头黑线的表示,她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可以肯定,认认真真,辛苦辛苦做的红扒肘子她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她可不想自己白忙一场,全便宜了这三只吃货。
虽然吃货们处理收拾干净了十只肘子,安然却不可能全部都一齐做出来。
最开始安然说做五只吧,一半,你们三个吃四只,我们一家三口分吃一只。
三个吃货坚决不干。
经过几番谈判,最后到底改成了六只。
数目确定下来之后,三个家伙一阵的后悔,拍大腿称,不如买十二个肘子,这回做六只,下回就剩五只了,想吃饱还得再续一只,特也麻烦了。
安然简直懒得搭理他们。
先前安然说家里的锅不够大,还真不是一句虚话,六只肘子加在一起的块头可不小。
虽然因着长年饲养着三只胃袋硕大无比的饭桶,家里的锅已经是姜成卓在市面上淘到的,适合普通人家烹调的最大号的锅了,但想一次性塞进去六只大肘子,还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办法,只好分为两只锅来煮,一锅三只,可倒是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这道工序倒也简单,把肘子放锅里,加水,没过肘子,往里面丢些葱段,老姜,大料之类去腥气的调料,就可以盖上锅盖,调上大火,等水沸。
两只锅一齐煮着,安然便趁着这功夫在第三只灶上放上炒锅,加了油和冰糖,炒糖色。
炒糖色也算是这道菜中一个比较关键的步骤,同时,也是个技术活。太老,太嫩都会对最后的味道造成关键性的影响。糖色炒得过老,做出的菜味道便苦,糖色炒得火候不到,做出的菜味道就会不足。
298,恰好的时刻
所谓火候,按照安然的理解,其中一个方面就是灶火的大小程度,比如这炒糖色,你肯定不能像煮肘子那样用大火甚至是旺火,而是要用中火不徐不急地将油加热,同时还要用勺子在锅内慢慢的搅动,让冰糖在逐渐升高的油里充分的融化,接下来就要将中火及时的调为小火,否则容易发生糖色焦糊的惨剧。
在小火的熬煮之下,糖油汁会渐渐的冒出小泡,发出轻微的嘁喳声,类似于螃蟹吐沫的动静。
安然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熬糖色是怎样的小心翼翼,一手拿着勺子在炒锅里搅和着,另一只手里还举着一本菜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的油糖汁,耳朵竖得老高,都快赶上兔子了,就等着听这传说中的螃蟹吐沫声,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声音很平常,而对安然来说,这声音总是让她感到心情愉快。
细小而繁密的嘁喳声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渐渐的稀松下去,变成声响更大的噗嗤声,刚刚的小泡变成了大泡,大泡越来越少,糖油汁开始平复,颜色也从最初的浅淡的金黄色变成了深褐色,其实这会儿已经可以闻到一股油糖交融在一起发出的焦香气。
不过,现在还未到完成炒糖色全部过程的时候,同时也是到了炒糖色最关键的时候,认准此时炒锅内恰到好处的糖色,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就在此时此刻,加入适量的凉水,用勺子将原本的糖油汁和后加入的凉水搅和均匀,调成大火烧开,糖色即成。
安然曾经对好友周芳华尽力形容这一刻的火候,却怎么解释描述都难以让未亲自上手试过的小周姑娘明白理解,于是开玩笑称,这就像是爱情,人的一生可能会遇到几个有缘人,但这其中只有一个人可以跟你又缘又有份且天长地久的走下去,其实也不见得这人就比其他人好过许多,不过就是他出现的时机最好,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就在那时而已,那时的你和他都最适合彼此,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小周姑娘觉得她这个比喻倒是挺有意思的,问她,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那个“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的恰好时节呢?
纯理论派安大厨继续顺嘴糊诌,这个嘛,就得看你的眼力喽,就像此时此刻的糖色,无法量化,也没具体的公式,全凭你自己判断呗~她的这个让人气结的结论自然得到小周女王的白眼一枚,并评价,就知道你是吹牛忽悠人!
这边糖色炒好出锅,那边一直大火煮着的肘子也不再冒出血水,掀起锅盖,在三只吃货充满期待的目光里,她不慌不忙地用尖头的长竹筷戳一戳,嗯,成了。
安大厨点点头,以一种颐指气使的牛叉模样指挥着三个大肚能容的劳工动手将火关了,把六只大肘子捞出来控去水份。
接下来的事就更简单,安大厨自在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自制的黄桃酸奶一边支使着三个劳工往控干水分的肘子上面抹糖色。
抹好糖色的肘子要放到烧得七八成热的油锅里煎炸,待到将肘子的表皮炸成油亮的红褐色时,这一步才算完成。
这样做是为了将肘子的外皮中所含的大量脂肪逼出,是让红扒肘子达到肥而不腻的关键步骤,同时也让外皮在口感上更显酥软柔韧。
不过,想把涂好糖色的肘子煎炸到位,也是一件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活计。
所谓控干水份,也是在一定程度的基础上,让从热汤里捞出来的肘子外表不再汤汤水水,相对干爽而已,实际上,煮过的肘子怎么可能被控干水份,热油接触到肘子饱含水份的外皮,立刻响起断续的嘭嘭声响,热油四下崩溅,如果落到皮肤上,立刻就是一个大油泡,安然当初在这一步骤时因为不小心,还吃过一把大愣亏,疼得她立刻泪眼汪汪,做得再成功再好吃的肘子也没能安慰她那天受伤的心灵。
不过,这种情况在她开始饲养三只肉食动物之后就完全地得到了解决,再也不用她动手干这种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活计了,只要动嘴指挥便成,自有三只吃货屁颠屁颠的上赶着来干,任劳任怨。
不过,不论谁来干,该做的防护还是要做到位的。自从学了裁剪之后,安然便将过去安国庆和李彩凤的工作服给三人一人改制了一件防护服,就算是油珠溅上来,厚厚的劳动布也足够阻挡一切伤害,手上再戴一副劳保手套,眼睛上再戴一副防风镜,以防四溅的油花伤到眼睛。
对着这种怪模怪样的装扮,其实三个吃货是颇有怨言的,在这三个皮憨肉厚的家伙看来,不过就是过个油,用得着这么夸张吓人吗?个个捂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不过,由于安然的坚持,不好好穿戴整齐,就不给肉吃。
没肉吃可比像二傻子什么的严重多了,对于一个纯正的吃货来讲,形象什么的,实在是浮云,那玩意又不当肉吃,要来有个屁用!
倒是干得多了,三个吃货现在干起这类活来,驾轻就熟得很,直接将待炸的肘子放进大漏勺里,不断的将热油一大勺一大勺的浇上去,一样可以起到煎炸的效果,在危险性上却是减少了很多。
肘子煎炸完毕,控出多余的油份,开始下一道工序。
在菜谱上,讲到一步的时候,一般都要说,将炸好的肘子放入大碗,不过到安大厨这里,必须要改成将炸好的肘子放进大盆里——开玩笑,两只肘子,去哪儿找那么大的碗?
对,是两只肘子,跟最初的步骤一样,六只肘子这一次要分成三盆来处理——盆也是有容积的!
两只肘子一盆,加入葱姜,咸盐,酱油,再在盆里注满高汤,没过肘子。然后将盆放入浇沸的蒸锅里蒸。
三只大锅一起蒸,大约要慢火蒸上一个小时左右,一直蒸到骨脱肉烂才算完成。
一个小时的时间其实对烹调大菜来说,并不能算是很长,但对时时刻刻,心心念念都是肉的吃货们来讲,实在是太、太、太过漫长。
尤其是这漫长的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从蒸锅里不断透出来的,越来越香,越来越浓的荤香气反复的,持续的,没完没了的撩拨着肚子里无数蠢蠢欲动的馋虫,真是一种美妙,美味又惨酷的折磨!
三个吃货,从江杰云到姜成卓再到赵真旭,三个家伙完全没了平日的精明奸滑,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围在灶台前,寸步不离,屁股底下像坐了钉板似的,那叫一个坐立难安。不断用力地抽动着鼻子,或闭着眼睛,或半眯着,目光迷离,神色恍惚,喉头不时地滚动一下,咽下一口口水。
说得好听是犯了馋瘾,说得难听点,就跟犯了毒瘾似的。
坏心眼的安大厨却是最喜欢看到他们这副丢人现眼的熊色德性样儿的,其实江杰云和赵真旭这两个家伙也没说错,看到他们围在锅台前,满脸八百年没见过肉星的傻相,做为一个厨师来说,唉呀呀,还真是满有成就哒~~自认摄影进步显著的安大厨拿出自己的宝贝照相机对着三只饿狼似的食肉动物就是一阵狂拍。
对了,这个角度再来两张,尤其是对他们那三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一定要突出表现一下。
唔,也许长此以往,她可以以垂涎为主题,拍个摄影系列,虽然以她目前的水平来看,这个所谓的摄影系列,很可能就是自己拍出来没事翻着解闷的,根本没有发表的可能性。
不过,她最初学摄影,也不过就是为了记录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而已,而人们对美味食物的垂涎的各种表情神态,不正是一幅幅让人会心而笑的幸福画面吗?
对了,按照这个思路延伸下去,她也可以配合着拍摄的照片写一个系列的小品文,讲述各种各样的美食故事,故事的主角可以是让人感觉幸福的食物,可以是吃着这些食物的人,还可以是制作这些美味食物的人……
在香气萦绕间,安然手托着相机,陷入了沉思,微垂的睫毛下,不住有熠熠的神彩流光一般自眼眸中飞略而过。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安然低头思索,吃货们围着灶台,就着绕鼻的香气频频“呼吸吐纳”中终于结束了。
安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自然忘了看表,不过,不用担心,三只肉食动物的眼睛可是时刻在与墙上的钟较着劲,恨不得用什么东西将时间的脚步拽得快点,再快点。现在好容易看到终于到了可以掀盖出锅的时候,自然是个个奋勇积极,跳起来关火的,忙不跌去掀锅盖的,还有去呼叫安大厨赶紧进行下一个步骤的。
“嗬……”安然从自己的思想中猛然回神,一抬眼就看到由于离得太近,而显得放大一号,几乎贴到眼前的脸,被吓了一跳。
299,嘴急的妖怪
安然瞪大了眼,倒抽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儿,便一伸手,毫不“怜香惜玉”按在那张帅气的脸上,用力一推,嘴里没好气的骂道,“去,离这么近干嘛,吓人呐?!”
江杰云顺势往后一撤身,直起半弯的腰来,双手抱肩,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安然的部分思维还停留在之前的计划和思索之中,没有完全抽离,微微皱着眉,声调模糊,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神情恍惚,自言自语的回应了一句。
江杰云也皱了眉,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似乎更专注了几分,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安然低了头去摆弄自己的相机,一边摆弄一边小声嘀咕着,“唔,我得拉个大纲……也许该写个计划什么的……”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刚才见她愣愣的出神,一脸迷茫困惑的表情,还以为是遇见什么事了呢,却原来,这个做事认真过了头的丫头不知又在琢磨什么计划,结果证明,他这算不算……嗯,关心则乱?
江杰云伸出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眉头琐得更紧了几分,他怎么觉得自己似乎让安小然这个成天爱操心的小老太婆给传染的婆婆妈妈了呢?
这可不好!
为了向将“怪毛病”传染给自己的安然同学打击报复,江大少爷很愉快的将爪子放到安大厨的精精心心梳得顺滑服贴的头发上,按最近形成的新惯例,有意使坏,稀里呼噜的揉了几把,看到刚刚还颦着眉,神神叨叨,嘀嘀咕咕安小然同学捂着自己被揉得跟鸡窝一般的呆毛跳脚尖叫时,某个混球吃货觉得,嗯,瞧瞧,多好,比刚才那副搭拉着脑袋,皱着个脸,跟个狗不理的包子样瞅着顺眼多了,多有活力啊!
充满“活力”的安大厨一边气得用手顺着自己头上的呆毛,一边嘴里威胁着,江杰云,你等着,叫你撩闲,一会儿就不给你肉吃,把你的肘子都分给小胖和卓子吃!
虽然,“你的肘子”这个说法,简省得有点让人无语,不过,美味的肉食面前,兄弟情谊真是轻如鸿毛,而足够的美食才是重于泰山的,一直焦急的等都会灶前的两只肉食动物听到安然这话,立刻没有一点迟疑的抛弃了自家老大,齐声挥拳高呼一定团结在以吃肉为中心的安大厨身边,高举……
安然已经极有经验的屏蔽了自己的耳朵,把那两只大喇叭一样鬼哭饿狼嚎的噪声阻隔在了外面,专心的制作起红扒肘子的最后一步来。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也是最让几个吃货感到全心期待的一步,完成这一步,就可以开吃啦~三人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期待,赵小胖双手交握在胸前一副少女的祈祷一般的表情,姜成卓的眼睛这会儿在他的脸上失踪了,直接贴在了蒸锅……的锅盖上,全心全意的等待着安大厨掀锅盖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江杰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比较正常的,可只熟悉这厮的人就都知道,这位老兄全身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就等着肘子做好后的饿虎扑食呢。
要不安然怎么总是在心里吐糟这三位活力无限,激情澎湃呢,真难为他们面对肉食总是样充满了“不懈地追求”。
安然自认没那么多激情,更懒得欣赏三位饿狼面对肉食那“深情款款”的目光,直接闲闲的指挥三人将蒸锅都从灶上端下来,自己则在灶上又架起三只大炒锅来,将刚刚蒸好的六只肘子,按每锅两只放好,又添了少量的盐,酒,和足量的高汤,再次盖上锅盖,这一回是小火收汁。
解下围裙,安大厨牛叉而淡定地向三个守在灶边的吃货宣布,半个小时后就可以上菜开塞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这三只卸磨杀驴……咳,是过河拆桥的混蛋现在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三十分钟后即将出锅的扒肘子上,连个小小的,回应的眼神都懒得给安然送上一个。
正常人都是重色轻友,到了这三位这儿明显是“重肉轻友”的典型奇葩。
安然不跟奇葩计较,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开了电脑,打开一个叫“灵感随手记”的文档。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她平时用来记录灵光一闪的一些大到主题,设定,小到细节,对话……的专用文档。
灵感这东西,很多时候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不知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是灵机一动,反正它就出现了,可如果你不马上把它记下来的话,没准它就跟只偶尔掠过天际的飞鸟,拍拍翅膀,留下一个美丽的背景,转眼就再也难觅踪迹。
由于之前,遇到过几回与灵感的“飞鸟”擦肩而过,芳踪难觅的事故之后,安然便决心再也不干这种被“放鸽子”的傻事了,于是,不只在电脑里专门建了这么一个记录灵感的文档,还在随身的背包里也装了那么一个专用的,十分迷你秀珍的小笔记本来随时随地的“捉鸟”。
趁着小火收汁这三十分钟的时间,安然将刚才的构想的主题和一些初步的计划快速的敲进了文档,不时的停下来想一想,或是修改,或是补充……
在安然看起来,这三十分钟过得还是很快的,她刚把自己的初步想法修修改改的敲进电脑里,点了保存,准备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就被江杰云破门而入,一把揪住后脖领子,脚不沾地的被提到了灶台前,指着炒锅,六只绿莹莹,放着灼灼幽光的眼,无声的询问,可以出锅否?
每当这种时刻,安然都觉得自己似乎体验了一把唐僧老和尚的待遇,先是被妖怪卷起一阵妖风,卷到灶台前,然后就对上妖怪们那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神,好在,妖怪们不吃人,他们只吃肉。
安大厨例行吐糟完毕,无比深沉的朝三只妖怪点了点头,表示,可!
三只妖怪再次卷起一阵旋风,以极其熟悉的动作和无比迅捷的速度将六只硕大的肘子出锅,两只一盆的分装进三只盆里,端上餐桌。
其实做来正常的程序来说,肘子是要被倒扣进盘子里的,再在其上浇上炒锅里剩余的汤汁。
严格来说,“扒”这一烹调手段其中的一个重要的,也是可以称为代表性的特点就是讲究成菜的形状,这里的讲究细分起来很多,反正最起码的要求是把菜装到盘子里,瞅着卖相得好看。
不过,对三只急于把肘子添到肚子的妖怪来说,“扒”菜的这一特点实在是有点为难人,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操,不就是装叉吗?累不累,有那“扒”的功夫,我早半只肘子下肚了都!lang费不lang费时间啊!纯折腾人呢!
安然觉得自己养的这三只妖怪比西游记里的各种妖魔鬼怪更地道更纯粹更正宗,那些妖怪逮住唐僧后,讲究得不行不行的,又是研究烹调方法,又是要给唐僧洗澡饿肚子清肠胃,臭毛病一堆一堆的。这要是换了这三位嘴急的家伙去,直接就把那白胖和尚跟掰扯烧鸡似的,撕吧撕吧活啃了,等大师兄驾着金斗云,提着金箍棒赶过来的时候,只怕这三位都拍着肚子吃起来饭后甜点来了,给个骨头渣都没给大师兄留上一点点。
不过,眼前唐僧滴没有,肘子倒是有六只,新出锅的,满屋都布满了浓浓的肉香气,赵小胖很抒情的声称,他现在就要醉在这迷人的香气里了,一边说一边就朝着盆里的肘子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六只肘子的大菜份量是足够的,不过,安然嫌光吃肘子太腻人,又随便做了几样配菜解油,都是省事的,五彩拉皮,皮蛋豆腐,烫青菜,醋溜白菜,呛拌土豆丝,白糖西红杮,拍黄瓜,麻酱凉调茄子。外加一道安然向胖嫂馅饼店偷师的素烩汤。
对于周末的餐桌来说,还是满丰盛的。
只可惜,安国庆和李彩凤照例不能跟他们一起安稳的坐在餐桌前用餐,都是安然分好了量,放在托盘里,由三个家伙帮着忙端到楼下的彩票站里去。
因为是周末,虽然生意不错,人流量不小,安国庆还是“打着红扒肘子的费力又难做,闺女好歹做一回的名头”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小杯啤酒的待遇。
三个吃货也趁机围在李彩凤的身边,满脸讨好的笑容,这个捏肩,那个捶背,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好听的话一萝筐萝筐的往外倒,其目的只有一个,“婶儿,婶儿,让我们,嘿嘿,也喝一杯酒呗,今儿有好菜呐~”
随着他们的年纪渐大,安然又根据各色的菜谱鼓捣出各种数度不高的果酒后,李彩凤对这些孩子们在饮酒这方面倒也不向前几年管得那么严了。
不过,不严归不严,想要随便喝也是不可能的。
300,乐意当小狗
任这三个家伙磨了半天,也只给他们一人批了一杯安大厨自酿果酒的量。再磨连这一杯也没有了。
其实,以那三个家伙的贼滑劲,想背着李彩凤喝酒绝对是现实的,尤其是李彩凤和安国庆通常在楼下用餐的情况下,不过,这三人似乎有点享受李彩凤对他们这份既严谨又宽松的管教。
切,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不害躁!
安然趴在老爸安国庆的背上,刮着脸颊朝江杰云他们做鬼脸。
原先没买彩票站楼上的房子时,安大厨的主要驻地是网吧的厨房,那会儿一到饭点儿,网吧里的网虫们真是备受折磨。自从自家的房子装修好,规划了一个比较豪华的厨房之后,安大厨和三只吃货的战壕就改成了自己的厨房。备受折磨的换成了彩票站的彩民们。
原本安国庆夫妇吃饭时的香味就够诱惑人的,如今呢,就比如这会儿,一打开通向二楼的小门,呼的一下,满满的肉香气顺着打开的门缝,团团的涌进站内,更兼有桌上每样份量充足,每日花样翻新的各式家常菜,很是有些扰乱不住在纸头上写写画画的彩民们的思路。
红扒肘子上桌的这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彩民写不下去了,丢了手里的笔,看看手里的纸头,再吸吸鼻子,暗暗的咽了口口水,到底受不了这色香味俱全的摧残,决定今儿这么地了,不再改了,赶紧打了号,回家吃饭去。
一个与安国庆相熟的老彩民笑着打趣安国庆,“行啊,老安,还是你这小日子过得滋润啊,看看,这大菜吃着,小酒喝着,夫妻和美,儿女绕膝,比中了五百万还美哩~”
好话人人爱听,安国庆自然也不例外,再者,他觉得这话说得也挺实在的,反正他现在是吃喝不愁,女儿省心又有出息,三个小邻居也跟自家子侄一样,夫妻感情自不必说,这日子真是过得顺心顺意,美得很,就是你真给他五百万,他还不稀罕呢。
一听这话,笑得哈哈的,直接让道,“来来,老赵,吃饭没?菜饭都是现成的,咱哥俩整两盅?”
老赵摇摇手,“谢了,你们家这伙食太好,我一早吃饱了来的,要不可受不起这个馋。”
旁边俩个新加入彩民行列的小伙子对视一眼,目露“敬仰”之瞧,果然老彩民呐,太有经验了!再齐齐悄悄咽下一口急剧分泌的口水,一个对另一个发狠的道,“娘的,等老子中了五百之后,别的事都可以他妈的候候,单一个事得先办?”
另一个正专心地对着自己肚子里反了营的馋虫作斗争,闻言满眼困惑,“啥?”
那位对面前写满号码的小纸头目露凶光,咬着牙根,恶狠狠地道,“先雇他个老厨子,做他一锅扒肘子!这味儿可真他妈的香!”
“嗯,有道理!”这位一听,用力点头,肚子里的馋意顿时去了大半,两眼使劲的盯着面前的一排排彩号,也发了狠,必须全神贯注,励精图治,“发愤”向上,才能雇得起厨子,为了扒肘子……不,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老子拼了!
……嗯,不得不说,美食神马的,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励志的,反正,在安家彩票站里,某些时段的彩票销售额中总是带着那么几分诡异的增长。
安国庆和李彩凤见菜已上桌,便开始撵几个孩子,“去去去,赶紧吃饭去,一会儿菜凉了,味变了,不好吃了。”
三个嘴急的妖怪讨得一杯果酒的饮用量,也算是心满意足,笑嘻嘻的一溜烟跑了,独留安然一个不紧不慢的走在后头,跟几个相熟的老彩民笑着寒暄了几句,才关了小门,上楼。
再看餐桌前,江杰云三人每人面前摆着一只装着一只肘子的小盆,一只手里持一把叉子,另一只手里则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对,没错,不是吃西餐的餐刀,而是尖刀,跟猪肉铺用来剔骨头的尖刀一般无二,用来切割剜剔肘子肉皮,**和大骨棒真是再顺手没有了。不用问,这么趁手的家伙什,自然又是吃货采买员公鸡兄的手笔。
刚买回来那阵儿,简直把安然吓了一大跳,帅锅,你这是想吃饭呐,还是想截道啊?
不过,说实话,看这三位少爷吃饭,其实也跟截道差不离,那真叫一个刀光剑影,惊人动魄。
尖刀在手,再配上三个吃货那凶悍的吃相,安然的心里再次生出穿越西游的梦幻感,她这算是误闯妖怪的洞府了吧?幸亏是她,早看得熟到麻木,这要换个没见过的,胆儿再小点的,还不得让他们给吓个好歹?
坐在妖怪的旁边,安然也开始对付自己那份肘子。这种费事的大菜,平时做的都是简装版,高压锅一压,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能搞定,那味道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这会儿认真版一出,安大厨本人都有些咽口水。
要安然说,她最爱吃红扒肘子的两处,首先就是外皮,好吃之外,还有能美容,富含胶原蛋白啊。
经过两个来小时,几道工序的烹制,小盆里的红扒肘子色泽红亮,用筷子往肘子表皮上轻轻一戳,软颤颤的透着劲道,阿呜下去一大口,肥腴够味的肘子皮经过了油炸和蒸煮,油腻尽去,味道尽透,香得几乎要把舌头连肘子皮一道吞咽下去。
长时间的蒸煮与短时间的焖压的区别也就在这种更细致的地方,高压锅的焖压时间短,做出来的肘子一样也是骨脱肉烂,却烂透了,外皮上不够柔韧,一口下去,烂扒扒的,没有嚼头。
先喝上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到舒爽的自酿葡萄酒——酒的度数太低,其实跟果汁的味道差不离,让舌上的味蕾做好品尝的准备,就着手里的叉子,大大的咬上一口——好吧,别看安然把那三个妖怪鄙视得什么似的,其实她这会儿也是一手钢叉一手尖刀的备配。
但某臭美份子坚决拒绝承认自己是只女妖怪。就算穿越到西游,人家也要励志当女妖精!
若问某人为什么说她妖怪就坚决不干,妖精反倒能接受呢?
某重生人士表示,妖怪和妖精的差别就在美貌上,牛魔王那样的叫妖怪,妖怪们大多青面撩牙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再看妖精,那都是玉面狐狸精那样的,大多花容月貌,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二选一,你是愿意当妖怪,还是愿意当妖精?
此时某个女妖精吃得眼睛都快眯缝起来了,口齿间的美味让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晕乎乎地陶醉来,没骨头似的松了腰力,偎在柔软的靠垫里,美滋滋的舒一口气,嗯,好吃啊!美容不美容的念头,早被抛到了天边去,安大厨咽下满口的香弹肉皮,再喝上一口酸甜的葡萄酒,心里诗情大发,摇头晃脑的感叹,“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啊~”
这话引得三个塞了满嘴美食的吃货玩命的点头,一齐朝她伸出大拇指,这话说得,高,实在是高啊!
要说这肘子里,第二处让安然喜欢的就是贴着大骨棒的那一处肉,说肉并不算很准确,应该说是连筋带肉,留着贴骨肉,用尖刀剔出来,带着大朵软颤颤的肉骨朵。
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在,不用讲什么餐桌礼义,直接洗净了手,抓起带着筋肉的大骨头,啃上一口,肉里夹着蒸得软烂的筋头,别提多好吃啦~啃到兴起,往往就忘了其他,骨头太大,嘴巴的张合度相对来说太小,沾了满手满嘴的油不说,吃到最后连脸颊上,鼻尖上擦上了油迹,骨头倒是啃得光洁溜溜,不留一点肉渣儿。
弄得三个吃货一个劲的摇头笑话她。
“啧啧啧,安小然啊安小然,平时老是说我们是饭桶,是吃货,你看看你,这副邋遢的吃相,跟逮着骨头的小赖狗似的,瞧瞧,瞧瞧,你还有点小姑娘相儿没有?”江杰云一边说,一边眼急手快的趁着安然忙着吃,没空搭理他,拿起安然之前放在一边的相机,照着她就是咔咔好几张。
安然也不在乎,撇撇油亮亮的嘴,朝他皱了皱沾了油的鼻尖,“切,似你这等奸商怎能明白这其中的风雅,我这叫率性而为~”
江杰云拿起湿纸巾照着她的鼻尖一糊,随手帮她把沾了半边脸的油迹清除掉,“安小然,我发现你越来越无耻了啊。”
安然往后躲了一下,“谢谢,先别废劲了,我还没吃完呢,洁癖份子。”接着用手里的骨头点点他,回敬道,“近墨者黑嘛。”
江杰云将一根刚剔好的骨头放到她的盆里,敲敲她的盆,“来,赏你了,小狗。”
安小狗白了他一眼,张大了嘴,做势要咬他。
江杰云他们几个对肉更感兴趣,这种啃大骨棒的事都便宜了安然。
不过,六个大骨棒,她啃上两个也就饱饱的了,再吃上几口其他的素菜解解腻,喝上一杯葡萄酒,扒上两口饭,就撑得不行不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