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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宋时行txt下载     宋时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八章 似小丑般蹦跳

    距离上次见到白世明,已经四个多月了。

    当时玉尹拿着完成的《梁祝》曲谱找白世明取钱,却不想受到白世明刁难。马娘子从洛阳返回开封后,听闻消息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便把白世明从开封赶去洛阳。

    此后,虽马娘子千方百计想要修补和玉尹的关系,却为时已晚。

    北园诗社之后,玉尹北上太原。

    等他再回开封时,马娘子便发现,如今的玉尹已不是当初那个玉小乙,迅速在开封城崛起。

    玉家的生意,是越来越大。

    不仅是玉家铺子生意兴隆,便是那熟肉作坊同样火爆。

    随着便桥屠场开办,玉尹等人闯御拳馆全身而退,这市井之中再也无人能够阻止玉尹的崛起。马娘子看在眼里,也只能苦笑。而今的玉尹虽依旧比不得她,可是羽翼已成,绝非马娘子能够应付。特别是在经历了几件事情后,玉尹和潘楼、千金一笑楼甚至高阳正店走得越来越近,也使得马娘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为此,马娘子不得不提前推出尚未编排得当的《梁祝》,以挽回声誉。

    也正是靠着《梁祝》,当然也有冯筝的魅力,总算是稳住了白矾楼局面。

    但马娘子却觉察到,她请的那些文人虽编排了《梁祝》,但感觉着似乎好像少了些什么。

    为此,马娘子还拿着《梁祝》的本子跑去找到她的好友,也就是那位千年一出的才女李清照。

    李清照只看了一遍,便蹙眉说:“匠气太重,全无半点梁祝之韵。”

    “妹子,怎会如此?

    我可是找了国子监的博士帮忙编排,怎会变成这样?”

    国子监,那可是有隋以来便开设的中央官学,也是北宋最高学府所在。国子监博士,就类似于后世的大学教授一样。可谓当时的专家权威。马娘子听了李清照的评价之后。脸sè很不好看。脑海中突然回响起,当初玉尹提议要编排梁祝的事情。

    其实,当时马娘子是有些心动。

    却被白世明阻拦,认为玉尹谱曲或许不错,但编排尚当不得大家。

    可后来,当玉尹一篇解词问世之后,马娘子就有些后悔了!

    内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难道国子监博士,还比不得那马行街的屠户不成?

    李清照说:“国子监博士的学问自然是好。可这填词谱曲,除了要有学问,更多时候还是靠着灵xìng。柳三变时,便无人比他才学更好吗?偏他能写出‘闲窗漏永,月冷霜华堕’的词来;庆历时,难道介甫公和君实先生便比不得东坡居士?可他二人却唱不出‘大江东去浪淘金’的绝唱。这便是灵xìng,与学问无干……

    东坡居士能做‘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是却写不出如君实先生那般厚重磅礴的《资治通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优势。小乙也许善于填词,这曲子便是他谱出来,自然有更多理解;而国子监博士的学问固然是好,却未必能有此灵xìng。”

    李清照一番解释,让马娘子哑口无言。

    虽说内心里还是不愿承认玉尹能填出更好的词来,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也许是觉察到了马娘子的心事,李清照笑了。

    她从手边书本中取出一张夹页,递给马娘子。

    “你道翠生生出落得裙衫儿茜。亮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掐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乌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你看,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襦,异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sè如许!”

    马娘子抬起头。轻声道:“怎地好像是曲儿词?”

    “不正是曲儿词嘛……这便是小乙为潘楼所做填词,虽说韵律合,却真个写绝了这女儿家。

    虽说潘楼那戏尚未出台,可是曲儿词却流出不少。

    皆是些片段,但词儿极美……而这种词,却非国子监博士能作出,便是我言灵xìng。”

    “这,这是那小乙所作?”

    这词好不好,马娘子一眼能够看出。

    虽说比不得国子监博士作得那般工整,却正如李清照所言,多了些灵xìng,远非她手中《梁祝》曲儿词可比。

    “我早说过,小乙这人虽出身市井,却真个是有才学。

    他前番辞了官家的敕命,许这一世也难出将入相……可是凭他手段,或许做不得柳三变那等白衣卿相,但做过风流名士,却也不难。姐姐以前,忒小看了此人。”

    也正是这一番谈话,让马娘子下定决心,要修复和玉尹的关系。

    加上玉尹返回开封之后,屡有惊人举动,已经成了气候。马娘子也犯不着和玉尹为难,与其这般,倒不如拉近关系。说不得日后,还能再多些交道。君不见千金一笑楼张真奴,连得玉尹两谱,声名大噪,已经隐隐压住了冯筝的势头……

    而潘楼推出的徐婆惜,而今正受玉尹指点,偶尔几次献唱,也都搏了个满堂彩,和冯筝隐隐比肩。

    这也让马娘子,再一次感受到了玉尹带来的压力。

    如果说,她此前只是欣赏玉尹,那么而今,便不得不正视玉尹。

    便是她楼里的东心雷,昔日何等张狂,但而今却是绕着玉家铺子走,不敢有半点怠慢。

    正好听说了玉尹乔迁新居,马娘子便为之心动,命白世明代为道贺,也想趁机缓和一下关系。

    只是马娘子却忘了,白世明并非心xiōng宽广之人。

    他当初被马娘子赶去了洛阳,心里面对玉尹憎恨不已……

    这世上有一种,倒霉时绝不会去想自己不是,更多是却埋怨别人。

    白世明,便是这种人的一个代表。

    他今天表面上是为了给玉尹道贺,内心里却怀着,要好生羞辱玉尹一番的念头。

    怀着这念头,白世明迈步走进院子。

    “听说小乙乔迁新居,自家便来道贺。

    哈。原来是重建……可是比当初要大了不少。看样子小乙最近。贩肉可赚了不少。”

    没错,玉尹是个屠子。

    但白世明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便是**luǒ的羞辱。

    那声音很大,便是门外观音巷的街坊邻里也都听得真切。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开口。而玉尹则被白世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愣在了原地。

    他对白矾楼并无太多恶感。

    事实上,如马娘子所说。他玉家呈白矾楼不少人情。

    而今那熟肉作坊,还是白矾楼的产业。马娘子低价租赁给他使用,也算是一份情意。

    可是,被人当面说出这种话,还是第一次。

    杨再兴和高宠呼的便站起来,却被张二姐拦住。

    “阿娘,这厮是来寻衅生事。”

    “大郎莫冲动,这院子里哪个不比你厉害?都是明白人。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这件事。轮不到你们出头。今日小乙乔迁之喜,自会有人找这厮的不痛快。”

    主席之上,高尧卿朱绚的脸sè变了。

    你道贺便来道贺,说这等话又算是什么意思?

    玉小乙便是个杀猪贩肉的,你也不能这般说出来。你这么说,却要我们的脸面置于何地?

    高尧卿脸sè登时难看,但主人家不开口,他也不好发作。

    玉尹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怒气。但考虑到马娘子的脸面,他还是强忍住了怒火。

    “却是白大郎来了,来的正好,且坐下来吃杯水酒。”

    好了,你说完了,我不与你计较,总可以吧。

    哪知道白世明却哈哈大笑。看了一眼那桌上的酒菜,“小乙家这酒菜,不甚合自家胃口。不过自家来了东京,便常听人说小乙嵇琴无双,不知今日可否使一回?”

    这话,便更重了!

    白世明的意思,分明是说玉尹和那勾栏瓦肆的乐师没甚区别。

    玉尹沉下脸,“怎地大郎是来寻衅吗?”

    “哈,自家怎敢寻你的不是,省的再被赶去洛阳。

    不过,你即使得嵇琴,为何便不使出来呢?莫非使不得?亦或者……哦,却忘了,小乙你的曲子都是要使钱的。来人啊,把礼物抬进来,看能否入得小乙法眼。”

    两个家丁抬着一口箱子,里面盛放着礼物。

    除了一些锦帛丝绸之外,还有数十锭银子……这本是马娘子让白世明拿来作为贺礼,却不想被他当作羞辱玉尹的工具。那意思是说,你玉尹也就是个使琴卖艺之辈。

    玉尹扫了一眼那箱子里的东西,“大郎,今日自家乔迁之喜,不想与你生气。

    你若愿意,便坐下来吃一杯水酒。若不愿意,便请拿着你的东西离开,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白世明恶狠狠道:“我却忘了,你还是这开封府的泼皮,能使些拳脚。

    不过,又能如何!

    自家便告诉你,便是要羞你一遭,你又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就见从那楼上的窗子里飞出一物,正砸在白世明的头上。

    那赫然是个盛着八珍羹的汤碗,啪的砸在白世明头上之后,汤水飞溅,更砸的白世明头破血流。

    “啊呀!”

    白世明抱着头,惨叫一声。

    “哪个混帐东西,竟敢暗算我?”

    “混账东西,忒无礼……便是我掷的又如何?”

    那阁楼上传来一声jiāo喝,高尧卿和朱绚,便再也坐不住了。

    两人呼的一下子便站起身来,高尧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白世明身前,抬tuǐ一脚便踹在白世明的肚子上,“好个没面皮的泼皮,也不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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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的晚了,恕罪则个!!。

第一七九章 衙内凶猛(二更)

    其实这两日,一直想爆发来着。

    可不知为神马,在郑州是毫无动力,心情烦躁,而且……人也懒了!

    好吧,主要是人懒。

    从明天开始,三更奉上。

    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不逼着自己,果然是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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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窗口,lù出一张俏脸来。

    赵多福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气呼呼便要再次出手。

    小丫头不高兴了!

    本来,在楼上吃酒很是开心,燕奴虽说没甚文采,可说一些市井中趣事,也能让赵多福三人笑个不停。本来正开心的时候,却跑来寻衅的白世明,顿时扫了赵多福的兴致。没错,玉尹是个屠子,但是在赵多福眼中,又是别样的一种感受。

    看多了温文儒雅的才子,玉尹给她的感觉,极为新奇。

    我都没有嫌弃小乙是个屠子出身,这厮又是哪里冒出来,恁地在下面呱噪?

    小丫头也是个小孩子xìng子,抄起一个八珍羹汤碗便砸下去。砸了个汤碗犹自不过瘾,赵多福又抄起一个盘子来,准备再次攻击。幸好燕奴手疾眼快,把她拦下来。

    “妹子何必与那等人计较,楼下自有人会动手。”

    吃了些酒,加之燕奴本也是个活泼xìng子,和赵多福等人颇能说到一处,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互称姐妹起来。北宋皇室和市井中颇为贴近,其距离也远非后来那般大。赵多福又是个天真的小孩子,更不会在意这许多旁枝末节。听了燕奴的劝,赵多福这才气鼓鼓停了手。不过。见楼下打起来,她顿时来了兴致。趴在窗口看戏。

    “衙内。你怎地……”

    白世明被那一汤碗砸的头破血流,脑袋发懵。

    不过,当他看清楚高尧卿后,却是大吃一惊。

    白世明进院子的时候。高尧卿是背对着他,所以并没有认出高尧卿的身份。

    如果白世明能稳重一些。先看清楚了在座的众人,估计便不会如先前那般的张狂。

    可现在后悔却晚了,白世明刚要说话。却见朱绚从高尧卿身后窜出。一个弓箭步拉开,蓬的一拳就打在白世明的脸上。朱绚虽说瘦弱,也没有太大的气力,可这一拳,正中白世明的鼻子,顿时打得白世明满脸是血。眼泪鼻涕更涌了出来……

    连柔福帝姬都动手了,我等怎能袖手旁观?

    再说了。这厮忒可恶!

    我们自来做客,吃酒快活,你却跑来生事……

    若小乙是那不入流的,我们这些坐在席上吃酒的人,岂不也是不入流的?

    朱绚家教很严,但毕竟也是少年心xìng。

    他这一发怒,下手被高尧卿还狠。不等白世明反应过来,朱绚已经抄起了长凳,抡起来便砸向白世明。玉尹一看,可是吓了一跳!这一板凳给砸实了,白世明不死也要残废。二话不说,他垫步上去探出胳膊,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张长凳打在了玉尹的胳膊上,只令得院子里,小楼上一连串的惊呼声响起,朱绚这才清醒过来。

    那长凳,粉碎!

    可玉尹的胳膊,却完好无损。

    在朱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玉尹拂袖背在身后,轻轻揉了一下。

    “大郎,自家不知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你……不过看在马娘子这些年的照拂,今日便不与你计较。我已是再三忍让,可你却咄咄逼人。自家虽是个屠子,却也不会认人欺凌。你若不服气,只管放马过来,小乙接下便是。倒要看你,有何手段。

    只是,我今日有诸多贵客,不想和你争执。

    赶快走吧,否则我救你一次可以,下一次可未必能保你xìng命。”

    “小乙忒心软了!”

    赵多福忍不住嘀咕起来。

    朱凤英更连连点头,攥着小拳头怒声道:“这厮好无礼,也亏得小乙这般人物,否则怎地都要教训他一二。”

    “是啊是啊,小乙便是太心慈了!”

    几个小女孩儿聚在一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燕奴在一旁,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不过这心里,却多了几分亲近。

    人说官家子女乃天之贵胄,可现在看,和我小时候似乎也无太多不同。虽然表面上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骨子里却始终都是小孩子。而且,她们是真的关心小乙!

    内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怎地也要保护好她们。

    可这念头方起,燕奴却又摇头苦笑:这些人哪个不是天之骄女?便是随便伸个指头,就能让我们家破人亡。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若她们有难,我又如何保护?

    “来日咱们便去丰乐楼,找这鸟厮不是,如何?”

    朱璇轻声说道,顿时引得赵多福和朱凤英两人连连点头,眼中顿时灼灼放光。

    而此时,白世明被打的有些发懵了,全无先前那副潇洒模样,更不知道他已经被当今世上几个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女子盯上。他指着玉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家话已经说明了,而且撕破了脸。

    再留在这儿,就是自取其辱!

    白世明也清楚,有高尧卿这些人,他讨不得便宜。

    更不要说刚才楼上那个用汤碗砸他的小女孩儿,恐怕也非是等闲之辈。

    这小乙,怎恁地好运道?

    他就是个杀猪贩肉的,偏生却识得这许多大人物,可恨,真个可恨!

    也许,在白世明内心里,玉尹这种杀猪贩肉的鄙夫,就应该是被他们踩,他们欺凌的鄙夫。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他恶狠狠瞪了玉尹一眼,灰溜溜转身就要走。

    “且慢!”

    玉尹突然喊住了他。指着那箱子礼物道:“请把这些阿堵物拿走,自家使琴。不过兴趣。高兴时便使,不高兴时也可以使,高兴与不高兴之间,还是会使……只是小乙虽出身低贱。却不会为这些许阿堵物折腰。大郎若有缘时,便可听小乙使琴。若是无缘,便百贯、千贯、万贯,小乙也不屑于使……君不闻。士甘焚死不公侯吗?小乙虽当不得这个‘士’。但也不愿输于先贤,请大郎把这些东西带走。”

    士甘焚死不公侯,是黄庭坚《清明》一诗中的句子。

    李逸风等人闻听顿时抚掌喝彩,却让那白世明臊的,更无脸见人。

    只是,这些东西若真个带回去。恐怕马娘子也不会饶他。这玉小乙,直恁狠毒……

    白世明让家丁抬着礼物走了。出门之后,就听观音巷中响起一片‘嘘’声。

    那些个观音巷的街坊邻里,却不会给白世明半点脸面。哪怕他白世明是白矾楼的少东家,该‘嘘’时,也是不留余地。把个白世明嘘得,低着头一路狼狈而逃。

    “小乙,你胳膊无碍?”

    朱绚提心吊胆问道。

    玉尹笑了笑,“二十六郎好意心领,只是刚才那一下若打得实了,怕是与你也有麻烦。

    至于自家,皮糙肉厚,当不得大碍。”

    朱绚闻听,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小乙果然好本事,怪不得能闯那御拳馆。”

    这话一出口,朱绚便意识到说错了话。

    御拳馆天字房的总教头可就坐在一旁,这不是打脸吗?

    他偷偷朝陈希真看去,却见陈希真一脸平静。

    玉尹也有些尴尬,忙三两句话把这件事岔了过去,举起酒杯,与众人邀酒……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

    在和高尧卿等人说了几句话后,便来到陈希真身边坐下,轻声道:“师叔,方才……”

    “胳膊拿来。”

    “啊?”

    “我是说,你胳膊伸出来。”

    陈希真似乎对那些话并不在意,而是拉着玉尹的胳膊,把他袖子拉起来,查看了一番之后,突然问道:“周师兄生前,有一门最得意的功夫,金刚护体神功,你可曾练过?”

    金刚护体神功?

    玉尹一怔,轻声道:“丈人留下的真法中,倒是有这门功夫。

    只是此前一直没能练到第三层功夫,所以也未能修炼。此次从漠北返回,才开始练习,只是尚不太熟练。”

    “好好练,若真个练成这大力金刚护体神功,他日便晋级宗师,也未尝不可能……当年,便是因为这套功夫,与周师兄反目。最开始,还以为周师兄是要独吞这功夫,后来才知道,却是因为我这功夫,并不适合这套真法,周师兄也是为我好。

    把这套功夫练好,才是你将来的存身之道。”

    玉尹听得糊里糊涂,不过陈希真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会薄了陈希真的脸面。

    这套大力金刚护体神功,在八闪十二翻最后几页记载。

    整套功夫共分为六式。按照周侗的说法,若不练到了第三层功夫时,绝不可以修炼。如果照陈希真的说法,那么这六式功法,恐怕也就是八闪十二翻精华所在。

    至于陈希真说什么‘存身之道”玉尹不太明白。

    但老人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一定有他的理由……玉尹心里,也就越发的重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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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世明走了,气氛更活跃了!

    流水席要进行一整日,这一顿饭菜,直吃到天黑。

    观音巷点起了火把,巷子里也燃起了火烛。更有凌威和杨再兴等人,跑到巷口燃放烟火,顿时把这气氛推到了**。

    朱凤英吃了两杯酒,熏熏然有些醉意。

    一张小脸红扑扑,她突然从楼上跑下来,到玉尹身边,拉着玉尹的袖子jiāo憨嚷道:“小乙,使琴来,使琴来。”

    “是啊小乙,这般光景,怎可无琴声相和?”

    李逸风也吃多了酒,听到朱凤英的话,立刻大声响应。

    他这一声叫喊,又引得众人一起高呼,“小乙,使一回,便使一回吧。”

    连巷子里那些街坊邻里,都在大声起哄,玉尹也有些醉意,便大笑一声道:“小乙今日乔迁新居,有邻里乡亲道贺,更有这一班好友在,心情舒畅,便使一回来……九儿姐,把我那支嵇琴取来,今日小乙斗胆一曲,便与诸君共谋一乐!”!。

第一八零章 沧海一声笑

    家中又起战争,吵得脑壳疼。

    第一更先奉上,实在不知道能否写出第二更和第三更。

    如果真个写不出来,便明日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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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奴取来一支嵇琴,递到玉尹手中。

    说起来,也有许久未见玉尹使琴,虽然心里面很想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而今,玉尹要使琴,燕奴自然高兴。

    却见玉尹接过嵇琴后,便惬意而坐,调好了琴弦,拿起弓子,闭上眼睛。

    如此良宵美景,却该使个什么曲子来?

    玉尹思忖良久,突然嘴角一翘,嵇琴陡然间发出一声幽幽叹息,令得庭院中切切sī语声,顿时止息,换来却是一片宁静。

    那琴曲,旋律流畅,浑厚如歌。

    在这庭院中,不泛好音律者,或许称不得大家,但也深得三昧。

    便比如高尧卿,他人虽有些纨绔,但大抵上有真才实学。当琴声一起,他便愣住了,回身轻声道:“二十六郎,可听得这曲子?”

    朱绚摇摇头,“自家只听得好来,却不懂其中奥妙。”

    “这曲子,莫不是小乙新作?”

    高尧卿嘀咕了一句,便聚精会神聆听。

    而李逸风等人则兴致勃勃,随着那曲子节拍而走。

    李若虚和徐揆,可说是久闻玉尹嵇琴第一之名,但却未能真正领教过。而今玉尹当面使来,让两人也是耳目一新。不过,他二人和高尧卿一样,心中满是疑huò。

    “九儿姐。这是甚曲子来?”

    赵多福忍不住问道。

    燕奴苦笑摇头,“若妹妹都听不得奥妙。自家更听不出来。”

    “人言小乙在音律一道。有生而知之本领。

    今日方知,此言不假……前些时候才聆听小乙作那《鸥鹭忘机》,却不想今日又听得新曲。”

    朱璇压低声音,和朱凤英说道。

    玉尹此刻使的正是后世民国时期二胡大家刘天华所创作的《良宵》一曲。这曲子原本是刘师在除夕之夜。与学生、友人欢聚一堂时的即兴之作。当时刘师受气氛感染,即兴而作。一边拉琴一边记谱,便有了后世享誉近百年仍经久不衰的二胡独奏曲,更被列入二胡十大名曲之一。其地位仅比那《二泉映月》稍逊sè。

    良宵一曲。单一、抒情、清新、明快,更让人生出怡然自得之感。

    玉尹使出这一曲,正好和眼下的气氛相和。

    他拉着曲子,下身稳若磐石,巍然不动,上身却在不停摇摆。更晃着脑袋,整个人都好像沉浸在那乐曲声中。上把演奏完毕。曲调一变,却变成了中把演奏。

    那旋律更加明亮,更富有jī情,玉尹也随之站起身来。

    朱凤英诸女趴在窗台上,听得如痴如醉。

    而庭院中,便是高尧卿和朱绚等人,也纷纷随着玉尹起身,不停的鼓掌叫好。这《良宵》一曲,共分为三段。其中第三段的下把演奏,更是整首曲子的**所在。

    旋律变得无比昂扬,华彩多姿。

    便是高尧卿,也忍不住随着那乐曲而跳出来舞动,引得一阵阵欢笑声。

    玉尹也笑了,他猛然把曲调一转,复又回到上把演奏的模式。一曲良宵重又循环,只是这一次,玉尹多了许多花招,忽而上把,忽而中把,忽而下把……把那曲子演奏的变幻莫测,但其中那欢快的旋律却始终不变,而且更多了起伏跌宕,令众人同时喝彩。

    “九儿姐,我们也下去跳舞吧。”

    赵多福有些忍耐不住,拉着燕奴央求。

    燕奴在犹豫一下后,便点了点头。她抱起小紫萱,随着赵多福等人跑下楼,便在那略显空旷的厅堂中旋舞,更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把那气氛推到了**。

    玉尹兴奋了!

    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真个这般快活使琴。

    在一曲结束之后,玉尹却意犹未尽,便走上前端起一碗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而后把那酒碗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而后弓子一颤,嵇琴再一次发出悠长亮音。

    自重生以来,虽则只半载光景,却经历无数风bō。

    从苦苦挣扎,到而今家业小成,玉尹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可在这期间,却发生了多少事情?遇到了多少人?

    郭京、罗一刀、罗德、余黎燕……还有眼前这诸多好朋友在,都让玉尹感慨万千。

    在众目睽睽注视下,他突然放声高歌。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jiāo。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这一曲《沧海一声笑》,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虽说曲词并不算太美,甚至有些白话,可是却唱尽了大气磅礴。曲调非常简单,却又暗合了古曲韵律……一首曲子可谓一泻千里,畅快淋漓。玉尹的嗓子并不算太好,却偏偏合了那份畅快的豪情。

    刚开始,高尧卿等人都觉得,玉尹这词曲有失水准。

    但是听着玉尹的歌声,xiōng中却翻涌起无尽豪情,到后来,竟忍不住随玉尹放声高歌。

    沧海一声笑的词很简单,曲调也不复杂。

    只吼了两回,所有人便都记下了歌词,随着一同歌唱。

    便是陈希真这等好江湖,也能感受到其中那份豪迈。竟涨红了脸,起身一同高歌。

    眼看着一帮子男人好像发疯了一样歌唱,赵多福诸女都愣住了。

    许久,柔福帝姬幽幽道:“九儿姐好福气。小乙如此才情,怕这开封府中。也难有人比。”

    燕奴闻听。顿时笑了!

    她下意识tǐng了tǐngxiōng膛,脸上lù出骄傲之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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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尹喝醉了!

    他记不得究竟喝了多少酒,也想不起来最后所做的事情。

    反正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口干舌燥。嗓子眼里好像冒火一样,更有一种嘶哑的疼痛。

    喝酒误事。

    玉尹拍了拍额头。坐在chuáng上犹自发懵。

    一旁桌子上,摆放着一碗水,他下了chuáng走过去。端起碗来把水喝了个精光之后。才算是舒服了一点。看房间里的摆设,倒也不算陌生,是他书房的摆设。靠着房屋一角,是一张红木琴桌,上面还摆放着那张枯木龙吟古琴。两支嵇琴放在古琴旁边,其中一支的琴弦。已经崩断。玉尹依稀记得,那是他昨晚使琴使得兴起时。令琴弦断裂。可是这具体的过程,却又一点都想不起来。

    喝多了,真个是喝多了!

    他走到铜盆旁边,里面盛着清水。

    旁边还摆着牙刷和青盐,玉尹洗漱了一下,从房间里走出来,顺着楼梯来到大堂。

    堂上,还残留着昨夜狂欢的痕迹。

    燕奴正在打扫庭院,见玉尹走出来,她噗嗤笑了,“小乙哥酒醒了吗?”

    “啊,是啊,醒了!”

    “粥水已经做好,小乙哥且坐,奴这就取来。”

    燕奴说着话,便走去了厨房。

    而这时候,安道全从厢房里出来,看着玉尹的目光,也显得极为古怪,眼中带着一抹诡异笑意。

    玉尹在矮桌旁坐下,安道全也过来了。

    “小乙,从明天开始,便要准备药浴。”

    “啊?”

    “我已经为你调配好了新的强筋壮骨散,还有这内壮丹,正好可以配合你而今的状况使用。不过这内壮丹的材料,比先前那强筋壮骨丹要贵许多,而且需要丹火炼制,非常麻烦。我算了一下,这内壮丹要配合你突破第四层功夫之后使用,差不多需要一千贯的花销。你准备一下,回头我要去药房为你寻找药物……”

    “呃,此时安叔父与九儿姐说便是。”

    安道全脸sè突然一变,突然压低声音,“未曾想,小乙居然如此胆大。”

    “什么?”

    “我是说,你昨晚居然拉着柔福帝姬跳旋舞,还把她给抱起来……”

    玉尹先是一怔,旋即jī灵灵打了个寒蝉,“安叔父,你可不要胡乱说话。”

    “自家哪里乱说,不信你问九儿姐?”

    燕奴端着两碗麦粥走过来,正好听到安道全的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九儿姐,我真个抱着帝姬旋舞?”

    “抱着倒是没有,不过拉着手旋舞却是真的……不单是多福,还有十八姊和凤英妹子,也都拉着一起旋舞来着。嗯,倒是抱了小紫萱,但大体上并没有太出格。”

    拉着公主跳舞还不算出格吗?

    玉尹看着燕奴,苦笑连连。

    “她们,没有不高兴吧。”

    “那倒是没有,走的时候都非常开心……对了,高衙内今早派人过来,让奴通知你说,十五过后,便开始授业,地点便是那下桥园……小乙哥,你又要授甚业来着?”

    “呃,便是衙内之前说的那个黄公子。”

    安道全喝了口麦粥,吃了一口小菜,蹙眉道:“可我怎地便想不起来,朝中有哪位大人物姓黄。”

    “这个……”

    玉尹不知该如何回答。

    连安道全都不知道的人物,莫非别有蹊跷?

    反正玉尹总觉着,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诡异之处。

    “还有,二姐之前有说,她可以帮忙在汤yīn老家为咱寻两个下人。

    奴思忖着,既然是二姐介绍,想来也是可靠,便应下了!估计这两日便会过来……到时候小乙哥还要与肖押司说一声,也好更换户贯,否则又是一场麻烦事情。”

    “我知道了!”

    “另外,柳大官人说,他准备在八月十九动身,小乙哥要带什么东西,还要早作准备。”

    玉尹蓦地想起来,昨日和柳青说过的事情。

    他连忙把那麦粥三两口喝完站起身,“如此,我便去和十三郎商量。”!。

第一八一章 初会木鱼僧(二更)

    便欠一更吧,今儿真的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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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快辰时,阳光普照开封城。

    仲秋时节的阳光,没了夏日那份酷烈,照在身上,极为舒服。

    街道上,已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便桥畔一座茶肆中,几个闲汉正说的口沫横飞。

    “你们没有去那观音巷,真是亏了!”

    “怎地?”

    “嘿嘿,昨日自家便偷偷过去,小乙哥果然是大手笔,流水席,酒水不断……清一sè潘楼大厨烹出的美酒佳肴,单只是皇都春,便有足足三十坛,喝得好不快活。”

    那闲汉,名叫牛二,原本是便桥下有名的泼皮。

    不过随着玉尹入主便桥屠场,田雨生被他赶走之后,牛二便成了这一带的团头。只是,有玉尹在,他也不敢太放肆,比之当初田雨生在时,这便桥一带的确是消停许多。加之最近一段时间,开封府在巡查,更多了许多军铺和禁军,让泼皮们更加小心。往常这时候,他们定是在外面闲逛。可现在,一个个都老实的紧,不敢有半点张狂。天晓得这官家动的是什么怒,万一被卷入其中,岂非倒霉。

    牛二和这家茶肆也熟,故而便躲在里面喝茶。

    一干人闻听,顿时来了兴致,“牛二,听说昨日小乙哥还使了琴?”

    “当然,不仅使了琴,还唱了首曲子,甚是好听……

    我还依稀记得那曲子的调,且唱与你们听:沧海一声笑,那个什么两岸潮……”

    不得不说,玉尹的声音嘶哑,嗓子不算太好,但却保住五音俱全。可牛二这一嗓子吼出来,却把这茶肆的人吓掉了hún,连忙把他拦住,还规规矩矩的奉上茶水。

    牛二吃了个包子,喝了口茶,笑呵呵道:“自家唱的不好,不过小乙哥唱的却好,虽说比不得那勾栏里的清亮,却别有一番滋味。词也很简单,只是昨日自家吃多了酒,真个有些记不太清楚。不过自家觉着,用不得太久,这曲子便能传开。”

    就在这时,忽见茶博士兴冲冲跑了出去。

    “小乙哥,怎地来忒晚。”

    牛二往外看时,却见玉尹站在茶肆门口,忙一缩头便躲了起来。

    对于他们这些泼皮闲汉而言,进官府不可怕,可怕的是招惹到玉尹。

    要知道,而今这便桥一带,真正的大团头是玉尹,只不过玉尹从来不跑出来惹事。

    “博士却辛苦,却要五十个包子,两碗粥水,一会儿送去屠场。”

    “省得,省得!”

    玉尹和那博士拱了拱手,便朝着屠场走去。

    他进了屠场之后,并没有依着往日的习惯去杀猪,而是把高宠和杨再兴喊道一旁。

    “十三郎,事情已经说好了,过些时日,你便随柳大官人前往太原府。

    罗德而今在太原府据说混的风生水起,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另外,我这边有一封书信,到时候烦劳你交给阳曲一个姓任的人。那些赃货,便让他代为脱手,价格便随他决定。另外,我会再找些人与你,路上也可以有一个照应……

    柳大官人此去漠北,想来是要带着老牛。

    你不妨和他多些交道,那厮可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而且长于战阵,对你也有好处。”

    高宠听了,便点点头。

    “哥哥只管放心,十三省得。”

    “另外,你这两日便不必再来了……在家好好陪陪老娘,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月才能回来。

    家里的事情,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会让王敏求的浑家过去照拂。

    三天之后,你便去御营找凌叔父,把那批货取出来,送到牟驼岗那边。此后,便呆在那里,不要离开。这样一来,柳大官人为你办理户贯的时候,也能省去麻烦。”

    “谨遵哥哥差遣。”

    高宠不是个多话的人,便这么说了,已经足够。

    杨再兴一脸羡慕之sè的看着高宠,恨不得随高宠一起,前往太原府走上一遭。

    可一来玉尹对他另有安排,二来他又不舍得和徐婆惜分别,便忍了忍,没有吭声。

    玉尹朝他看了一眼,只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便有那茶社的伙计送来热腾腾的包子,三人坐在一起吃了个精光,玉尹这才起身离去。

    屠场大门口,摆着十几辆独轮车。

    车上码着切好的生肉,正准备送往各处酒楼。

    这也是便桥屠场每天最为繁忙的时候,玉尹招手把王敏求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敏求二话不说,便点头应下。

    玉尹要王敏求准备十五个人,随高宠一同前往太原。

    车马不用他去费心,自有柳青会设法解决。

    王敏求虽是个粗汉,但心很细。他和霍坚不同,霍坚属于那种莽汉,而王敏求在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冷静。有他跟随,也能够让高宠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此去太原,需要准备许多东西。

    玉尹没有絮絮叨叨的说明,只说让王敏求自行决断。

    把这些事处理妥当,玉尹便离开屠场。

    站在便桥上,沐浴仲秋的阳光,他突然想起一桩事情,便下了桥,直奔牛行街而去。

    自牛行街入了内城,拐弯儿便上了榆林巷。

    不过,玉尹并不是要回家,而是直奔观音院而去。

    陈希真曾说过,这观音院里有一个高手,可以指点他的功夫。

    之前由于种种原因,把这件事耽搁下来。而今他正好有空,倒不妨去打探一二。

    开封府内,盘查依旧森严。

    不时可以看到军铺们拦住那街上的泼皮询问,一个个杀气腾腾。

    迎面,走来一队禁军。

    为首的正是封况,远远的便朝着玉尹打招呼。

    “小乙哥,这是要去哪里?”

    玉尹lù出笑容,朝封况一拱手,“正要去观音院。”

    “去观音院作甚?”

    “呃,师叔说,那边有一位长辈,可以指点我练功,便打算去请教则个,看看能否突破目前瓶颈。怎地五郎还在公干?那件事情,莫非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吗?”

    玉尹和封况是老兄弟,所以说话也就没那许多周折。

    封况朝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估计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不过我听人说,朝廷似乎有意把这范围往外面扩展,想来再过些时候,城里会松一些,但城外会更加严密。哥哥这段时间还是要多小心……不过,想来也没甚事情!凭哥哥而今这声望,谁又敢真个为难?反正我这边有消息,便会尽快告诉哥哥知晓。”

    玉尹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和封况又闲聊两句,便告辞分开。

    封况还要继续巡逻,而玉尹则朝着观音院行去。

    一边走,玉尹这心里还在一边嘀咕:看起来这事情真个有些大了……这次盘查戒严,已经小半个月了,却还没有结束的意思。看起来,需催促柳青早些上路才是。

    那些赃物在御营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玉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一旦爆发,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不知不觉,他便已经来到了观音院山门外。

    这观音院的面积并不算太大,试想也正常,开封府寸土寸金,观音院又不是大相国寺,兴国寺和开宝寺那等官办寺院,只是这东京城里为数众多的寺院之一,如何能占得太多土地?便是而今这片地,据说也是太平兴国年间所占,费用并不算太高。十几亩的面积,若放到而今的开封城,没有三五万贯根本买不下来。

    由于面积小,所以香火也不甚兴旺。

    加之位置有有些偏僻,所以山门看上去颇为冷清。

    不过走进寺院,却发现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对着山门是一座大雄宝殿,里面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大雄宝殿两旁,是两排厢房,加起来有十几间的模样。

    正中央的广场上,摆放着一只三足香鼎,用来燃放香火。

    玉尹请了三炷香,在香鼎中点上。

    而后又添了两贯香油钱,这才拉着一个小僧人到旁边,轻声道:“敢问师父,这寺院里可有一位木鱼僧?”

    陈希真没说那木鱼僧的法号,以至于玉尹也只能以木鱼僧三字称呼。

    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哪知道那僧人闻听,便笑道:“施主说的,可是智深长老?”

    “啊?”

    “智深长老在鄙寺时间并不算太长,因为平日里好持一木鱼,所以才有‘木鱼僧’之名。先前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向他请教佛法,只是智深长老不好言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后面睡觉,渐渐也就没有人询问。施主若要寻他,便顺着这条路到后院,东北角上有一处菜园,智深长老平日便住在菜园旁边的禅房。”

    玉尹闻听,忙拱手道谢,顺便还塞了那僧人几十文钱,把那僧人喜得,眉开眼笑。

    便如之前所说,观音院香火并不算太好,勉勉强强也还能坚持。

    可这僧人的日子,便清苦许多。

    至少比起大相国寺那些知名寺院来,观音院这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所以,能得几十文钱,便足以让僧人开心。

    玉尹也不管那僧人的心思,顺着他指的路,穿过中廊,便来到了后院。

    院中,古树参天。

    靠墙一排杏树,早已经凋零。

    玉尹意外的发现,这观音院后院的东北角,恰好位于玉尹家的后面,只隔了一道山墙。

    站在菜地边上,玉尹可以把他家的那幢小楼,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不免有些怪异,他迈步来到菜地旁边的那间禅房门口,探手叩响门环,“敢问,木鱼僧智深长老在吗?

    小底玉尹,乃奉家师叔陈希真陈大侠之名,特来与智深长老求教!”!。

第一八二章 鲁智深(一更)

    “陈希真!”

    玉尹话音未落,禅房里传来一个如同兽吼般的咆哮声,紧跟着那扇并不算坚固的木门,蓬的一声被人撞得粉碎,从屋中冲出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一支巨型木鱼。

    早在那一声咆哮响起的刹那,玉尹就觉察到不妙。

    他连忙撤步向后退,才退出两三步,那木门便被撞碎。

    木屑飞溅,粉尘纷扬。

    不等玉尹站稳脚跟,那彪形大汉一声狮吼,“你便是那陈希真派来的人吗?”

    “正是,我……”

    那彪形大汉二话不说,抡起木鱼便朝着玉尹砸过来。

    玉尹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眼见木鱼朝他落下,他连忙闪身撤步,让过对方一击。本打算再解释一下,可那大汉却不给他任何醒巨大的木鱼呼呼作响,如同千斤巨锤一般劈头盖脸砸来。玉尹只听那木鱼夹带的风声,便知道接不得……

    表面上看去,木鱼似乎除了体型巨大之外,似乎别无稀奇之处。

    可是那一股锐风袭来,却让玉尹知道,这木鱼绝对非同一般,不是普通木料制成。

    看重量,估计要六七十斤的样子。

    可是在那彪形大汉的手中,却如同灯草一般,浑然无物。

    玉尹闪躲连连,可是那大汉的攻击却越发猛烈。

    “住手!”

    玉尹眼见着被逼到了角落里,无奈之下使了个懒驴打滚,躲过那大汉的木鱼,一个鲤鱼打tǐng站起身来,厉声喝道:“长老,自家并无恶意。你这又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打过再说!”

    彪形大汉也不和玉尹废话,猱身而上。

    不过这一次。他手中又多了一根木鱼槌。朝着玉尹一丢,便再次用木鱼砸了过来。

    木鱼槌约有婴儿手臂般粗细,一头粗,一头细。看上去更像是捣药的棒槌。

    入手沉重,大概在二十多斤的样子。眼见木鱼砸过来,玉尹已无法闪躲,只好举槌相迎。只听蓬的闷响。玉尹被那木鱼砸的手臂发麻。耳朵根子嗡嗡直响,更连退数步。

    彪形大汉嘿嘿一笑,“有点意思!”

    木鱼呼的横扫千军,拦腰砸过来。

    玉尹侧身闪躲,举木鱼槌和那彪形大汉打在一处。

    那大汉的气力,丝毫不比玉尹差。个头和玉尹也是在伯仲之间。

    玉尹那一身怪力,根本占不得便宜。更重要的是,两三个回合之后,玉尹便觉察到,这大汉的一身功夫,怕早已经迈入四层功夫,那支木鱼在他手里如同一支大锤,上下翻飞,把玉尹逼得连连后退。二十多个回合下来,玉尹已经是大汗淋漓。

    “只会这等女人功夫不成?”

    大汉见玉尹连连闪躲,一声怒吼。

    玉尹由于不敢和他硬拼,所以只能靠着身法腾挪闪躲。可即便如此,也被那汉子给牢牢压制。听到那汉子这一声吼叫,玉尹也怒了……我不过是来请求指点,你怎可以欺人太甚?

    “怕你不成!“玉尹虎目圆睁,轮槌蓬的挡住了大汉一击。

    手臂发麻,可是玉尹却不再闪躲,以槌做刀,使出那罗一刀留下的庖丁八法,和那汉子斗在一处。

    这一战,打了二十多个回合。

    两人一改先前你追我赶式的交锋,完全是硬碰硬的对轰。

    二十多记对轰下来,玉尹手中那根木鱼槌,再也无法握住,扑通一声便掉在地上。

    虎口迸裂,鲜血淋淋。

    玉尹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就好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一样,衣服都湿透了。

    彪形大汉,也随之住手。

    “你这厮的路数,并非陈希真一脉。”

    玉尹喘着气,怒声道:“自家只说陈希真是我师叔,何时说过是一脉相承?”

    “哈……小小年纪,火气倒是不小。

    嗯,看你能连接我三十槌,也算一条好汉。说吧,陈希真让你过来,究竟是何用意?”

    这厮,典型是打了再说。

    玉尹咽了口唾沫,“师叔说我功夫自成一派,他指点不得我,让我来观音院找一个叫做木鱼僧的家伙。哪知道会遇到你这疯子,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容不得我开口。”

    “自成一派?”

    彪形大汉突然一声冷笑,“你这鸟厮,大言不惭。

    就凭这点本事,也敢说自成一派……不过,你和陈希真那老儿确是不太一样,走的是大开大阖军中路数,但又和军中打法不同。洒家便是那陈老儿所说的木鱼僧,从明日开始,每天晌午时过来便是……只要你不怕被我打死,便只管过来……还有,出去的时候,与智真师兄三百贯,少了一文,明日洒家定会要你生不如死。”

    玉尹闻听一怔,“三百贯?”

    “莫非你这鸟厮,连三百贯都拿不出吗?”

    “不是,我……”

    “休得呱噪,若想要我指点,便拿三百贯来……看你这样子,没三五个月也难有效果,每个月三百贯,若来便来,若不来便罢了,洒家也算是还了那老儿人情。”

    玉尹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了。

    三百贯,他拿得出来。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希真让他过来找什么木鱼僧,可总觉得这木鱼僧智深长老是个疯子。

    他有心再问,木鱼僧却捡起木鱼槌,拎着木鱼走进禅房。

    片刻之后,便听到从禅房里传来一声声木鱼响,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眼熟,似乎……

    玉尹突然响起,当初他练功使琴的时候,时常会听到这种木鱼声响。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木鱼僧既然就住在他家后宅,想来听到木鱼声,也不足为奇。

    全身好像散了架一般。想要站起来,却没得气力。

    玉尹坐在地上歇了好半天。才算是恢复了些气力。咬着牙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可方才那一场搏斗,却真个是耗尽了他所有气力,便是走一步。都觉得辛苦。

    说起来,观音院距离观音巷并不算太远。

    出观音院。绕道榆林巷,在转到甜水巷便可以看到观音巷。

    平时,也不过二三十分钟的路程。可此时在玉尹看来。却是无比遥远。

    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小风一吹,遍体生寒。

    他在大雄宝殿找到了那劳什子智真长老,也就是这观音院的主持方丈。把事情说明了之后,告诉那位智真长老道:“自家答应智深长老奉三百贯香火情,只是今日来的匆忙,并没有带许多钱两。明日再来拜访时。便一并交与长老,还望宽恕则个。”

    “三百贯?”

    智真长老的眼睛。顿时眯缝起来。

    看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灼灼光亮,怎地也不像是个得道高僧。

    “玉施主有此善念,贫僧焉能拒绝?

    迟一日便迟一日吧……不过,真的有三百贯吗?”

    玉尹而今,大小也算个名人。

    闻听苦笑一声,“自家既然说了,便自有三百贯。”

    “那,能不能打个凭据?”

    玉尹险些一口唾沫吐到这智真长老的脸上。

    不过他总算是压住了怒火,咬着牙把那借据写好,而后拖着疲乏的身子,慢慢离去。

    转到甜水巷的时候,玉尹快要坚持不住了。

    此时,街上行人正多,玉尹扶着墙一步步的走,忽听身后有人道:“小乙,你这是怎地?”

    安道全从玉尹身后走过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玉尹。

    玉尹咬着牙道:“方才在观音院遇到了一个疯子,二话不说便打了一场,便成这幅模样。也不知那疯子到底是何来路,师叔这好端端要我去找他,又是什么意思?”

    “你去观音院了?”

    “是啊!”

    “遇到木鱼僧了?”

    玉尹喘了口气,苦笑道:“不知道……只知那厮叫劳什子智深长老。”

    “那便是了!”

    安道全搀扶着玉尹,慢慢回到家中。

    燕奴正坐在堂上缝补衣衫,见玉尹那副狼狈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忙放下针线,快步走了出来。

    “小乙哥,你这又是怎地?”

    “九儿姐休要多说,先烧一桶水来,待会儿便让小乙药浴。

    我本打算明日在开始药浴,不成想他跑去找了那木鱼僧,正好可以把药浴提前。”

    安道全拦住了燕奴,便让她去准备。

    玉尹坐在庭院的长凳上,那种强烈的无力感,仍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叔父,莫非你认得那鸟厮不成?

    这疯子真个厉害,气力不逊sè我,更练成了四层功夫,我在他面前几乎无还手之力。陈师叔到底是什么意思?怎地让我跑去找他?若非我命大,险些死在他手里。”

    安道全一听,顿时笑了。

    “小乙有这般好福气,却不自知……那智深长老可不是普通人。他本是那及时雨宋江手下猛将,肆虐山东,绰号花和尚。后来宋江为朝廷招安,他不愿为朝廷效力,便重又做了和尚。朝廷一直在缉拿他,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呵呵,没想到,这厮居然躲在观音院,而且与小乙你比邻而居,真真个是出人意料啊。”

    慢着,花和尚,智深长老?

    玉尹使劲儿甩了甩头,咽了口唾沫,然后轻声道:“安叔父说的那花和尚,莫不是名叫鲁智深?”

    “着啊,莫非小乙也知此人?”

    我的个天啊,这究竟是水浒传的世界,还是真实的历史?

    玉尹实在是有些糊涂了,怎地连鲁智深也跑了出来?莫非,这厮还是个真实人物?

    玉尹想不明白,但同时,又生出无尽疑huò……!。

第一八三章 和尚也要吃饭(二更)

    正午时,阳光正好。

    玉尹却泡在一桶黑漆漆的药水中,呲牙咧嘴不停。

    那药水,正是安道全重新配制而成的强筋壮骨散。玉尹此刻只觉得全身上下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蚂蚁钻进他〖体〗内在噬咬一般,那种感觉,真个是痛苦极了!有心想要跳出来,可是身子却好像僵住了一样,半点气力都使不出来。他只能紧咬牙关,强忍着那股子又酸又痛的怪异感受,坐在桶里,眼睁睁看在安道全和燕奴吃饭。

    “小子,千万要忍住!“安道全笑眯眯抿了一口酒,对玉尹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服药可足足huā费了十贯有余,而且从今天开始,每天需使上一次,至少要坚持三十六天方可。”

    也就是说,要huā费三百六十贯。

    还有那内壮丹,也要huā费一千贯之多。

    此外,杨再兴练功,也需要药物配合,每个月需在五百贯上下。

    高宠即将远行,安道全更要为他配制药物,大概要八百贯左右。

    明天,还要给观音院三百贯,这里里外外一算下来,便是近三千贯的huā销。之前,玉尹还觉着自己是个有钱人,家里有几万贯存银。可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去了近一万贯。

    这钱,还真是当不得huā销。

    便是玉家铺子、便桥屠场和熟肉作坊三家下来,一个月能赚五六百贯,似乎也是入不敷出。不行,这样子下去的话,用不得多久,怕家里剩下的的那一万多贯银子,也要变得清洁溜溜。这开销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让玉尹感到了压力。

    这三千贯下来,还没有算上燕奴练功所需的费用。

    若也要计算在内,怎地也要一千多贯……

    大宋时代周刊开刊在即,需要很多投入。至少在年前玉尹做好了再投入两千贯的准备。

    这东西的效益,并不是那么容易得表,需要一个长期的积累。

    如果这么持续huā销不停,只怕不等大宋时代周刊盈利自家便要砸锅卖铁度日了。

    不行,怎地也要再弄些银子来。

    虽说御营那边还有一笔桩物,但是在没有脱手之前,当不得用处。

    玉尹闭上眼睛心里面开始盘算起来。

    实在不行,便再卖两曲出去?

    可这曲子,用一首便少一首而且物以稀为贵这曲子若真个多了,便也值不得钱了。

    所以,玉尹还得要继续控制住才成。

    “安叔父小乙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道全呵呵笑道:“九儿姐不用担心这件事对小乙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希真之前曾与我说过,小乙的功夫,颇似军中打法必须要经过不断实战磨练,方能有所突破。他功夫本就不差底子打得有很坚实,故而需要和高手练习。

    这开封府中,高手无数。

    但真要说擅长军中打法,功夫更高于小乙的人却不多。

    那huā和尚鲁智深,原本就是军中悍将,杀法骁勇,狂野无铸。小

    乙能与他实战,可以获得许多经验。最重要的,他练得那大力金刚护体神功,可保证其精气充沛,气血充盈,筋骨之强壮,更非等闲人能比。今日和那鲁智深打得脱力,更有助于他突破目前瓶颈。再加上我这特制的强筋壮骨散,每日战后浸泡,能更可以事半功倍。总之,这是一桩好事若非那鲁智深欠了你师叔人情,怕也不会出手。”

    “既是欠了人情,何故又要我每月三百贯?”

    玉尹一旁听了不服,忍不住大声嚷道。

    安道全眼睛一翻“你真以为那些和尚都是佛爷,不食人间烟火吗?

    和尚也是人,也要填饱肚子。鲁智深当初藏身观音院,那智真长老担了何等风险。

    而今既然有了你这么只肥羊过去,他怎可能置之不理?

    不过三百贯真不算太高…和一个一等内等子交手切磋,又岂能用钱两来衡量?莫说三百贯,便是三千贯都不算多。你这小子却不知好歹,还嚷嚷这些阿堵物”

    “三千贯,你说的容易,又岂是那么容易赚来?”

    玉尹嘀咕道:“这才是真个huā钱找罪受,三百贯换来整日被人胖揍。”

    说是这么说,玉尹心里也知道,安道全说的没错。

    一个月三百贯,能换来这等经验,的确不算太贵可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正嘀咕着,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

    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张择端背着个小包裹,一身青衫迈步走了进来。

    “小乙,我来了!”

    张择端的到来,倒是让家里又增添了几分人气。

    玉尹因为药浴的关系,无法出来接待。好在安道全把情况与张择端说明之后,张择端倒也没有见怪。在燕奴的安排下,他住进了安道全隔壁的厢房,算是安了身。

    一直到晡时,玉尹才算结束了药浴。

    他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虽然身体还没有回复力气,但是精神却好转许多。

    身子似乎轻盈不少,〖体〗内的气血,也变得格外强壮。

    服了一粒强筋壮骨丹之后,玉尹便来到张择端的房间里说话。

    张择端的行礼非常简单,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之外,剩下的都是他用来作画的工具。

    便连被褥,也是鼻奴吃过午饭后去买回来。

    张择端感jī不尽,向玉尹连连道谢。

    玉尹道:“正道哥哥不必见外,当初小乙落魄时,少阳tǐng身而出,助我渡过难关,犹如我兄弟一般。今日正道哥哥来了,便也是小乙兄弟,再客套便是见外了。”

    提起陈东,张择端也是连连称赞。

    “少阳这人,古道热肠,确是个好朋友。”

    “对了,少阳今日怎地没送哥哥前来?”张择端请玉尹在屋中落座“一来是自家不要他麻烦:二来嘛,少阳也确实繁忙。

    这些日子,除了在家撰写文章之外,便整日里不着家,感觉颇为忙碌。”玉尹闻听,心里却一咯噔。

    “少阳究竟在忙些什么?”张择端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却不甚清楚,只知少阳这些时候,时常与张炳雷观等人一起聚会,但具体做什么事情,却真个不知。1】、

    乙若好奇,何不找少阳询问?”张炳,雷观?

    玉尹先时觉得这两个名字好生耳熟,而后便想起来,当初在陈东的那份名单里,似乎见过这两个名字。陈东究竟再做什么?玉尹心里面,越发感到了疑huò……

    “正道哥哥,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小乙但说无妨。”

    “自家总觉得,少阳这一阵子有些不务正业。

    前时我听大郎提起,说少阳最近的课业可是落后不少。他是太学生,当以课业为主才是。若把心思都放在了别处,恐怕终究不是正道。你也知道,他这人心思太直,而且无所顾忌。长此以往下去,少不得会被人利用,到头来可能不得善终。

    若真个有想法,便写了文章出来,在大宋时代周刊上刊载,也好过被别人利用……”

    张择端心思也很单纯。

    但这却不代表,他真个就不通世事。

    别看他只是在翰林书画院里做事,但便是那小小的翰林书画院里,同样争斗不止。

    张择端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小乙莫不是听说了什么?”玉尹忙摇头道:“自家又能听说个甚只是近来事端纷纷,诸事最好小心,所以才请正道哥哥出面劝说。自家终究是个市井中人,便劝说了,少阳未必会答应。”张择端点点头“如此,便寻个机会,劝他则个。”

    玉尹和张择端说完了话,便告辞离开。

    他缓缓登上了小楼,走进书房里,来到窗边。

    透过窗户,他可以看到隔墙背后,观音院的那片菜地。

    而在那菜地的另一端,便是鲁智深的禅房。那破碎了一地的房门,依旧无人清理,屋子里黑洞洞,也看不清楚状况。这片菜地,俨然似是观音院一块世外桃源,根本就无人过问。鲁智深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边,偶尔从那禅房里,会传来“空空空,的木鱼声,在空中回dàng,却隐隐含着几分寂寥,让人顿生无尽感触。

    想当年,京东三十六盗纵横河朔,令官府头疼不止。

    后来受了招安,一心想要为朝廷效力,可到头来,那些受了招安的,又有几人落得好下场?

    而鲁智深,更隐姓埋名。

    躲在这小小寺院中,不问世事。

    玉尹想到这里,忍不住幽幽发出一多叹息。

    他沉吟片刻,把琴桌移到了窗前。调好了琴弦,玉尹深吸一口气,拂动琴弦,琴声幽幽流出。

    他操的,是后世琴曲《忆故人》的谱子。

    原曲最初是说孔子想念颜回所做,后经人多次修改,转变成了对亲友的思念。

    曲调缠绵悱恻,每当静中奏之,即出发对远方亲友的思念。而yīn阳两隔,相会无期,催人泪下的凄清孤寂,更使人柔肠寸断。

    玉尹操琴不久,忽听那远处禅〖房〗中,传来“空空,的木鱼敲击声。

    每一次敲击,正是在琴曲节拍转换处,令得玉尹心神大乱,几乎难以继续演奏……

    他猛然按住了琴弦,朝禅房看去。

    那“空空,的木鱼声犹在继续,带着几分禅韵,颇有一种忘却了尘世烦恼的意境。

    也许,对智深长老而言,过往的一切都如镜huā水月。

    他的心里,早已经是古井不bō了吧……

    想到这里,玉尹忍不住笑了!

    能够忘记过去,对智深长老而享也许才是最大的幸福。

    能够放下,便可成佛!!。

第一八四章 还你一个美娇娘(三更)

    玉尹不知道,智深长老是否清楚,那个时常隔墙抚琴的人,便是自己。

    但他却相信智深长老知道!

    这听上去似乎是很怪异,但是玉尹便这么认为。

    也许,智深长老的功夫比不得陈希真,但是从精神上而言,却比陈希真更加高明。

    陈希真说,智深长老可以指点玉尹功夫。

    就目前这阶段来说,这个huā和尚智深长老,可能是玉尹最适合的老师。

    从chuáng边取出那口虎出宝刀,玉尹拔刀出鞘,轻轻擦拭了一番。也许明日,便要用虎出和他较量一番。今日由于匆忙,玉尹并没有合适的兵器。那木鱼槌虽然有分量,但对玉尹而言,还是有些轻了。且看看用虎出对阵,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件件纣H十件十H十件十件H十件件件件件饵H十十件件件件件H十件件十晚饭时,燕奴从玉家铺子回来。

    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张二姐说的那家人,已经到了开封。

    “哪家人?”

    玉尹有些迟钝,诧异问道。

    燕奴说:“便是二姐说的同乡不过,那一家共有四口人,只怕是有些麻烦。”

    “四口人?”

    玉尹闻听,眉头顿蹙。

    他倒不是在意多几个人,而是这小院本十分安静,一下子多这么多人,会不会变得闹腾?玉尹本身就是个好安静的人张择端也好,安道全也罢,也不好热闹。

    如果一下子增加四口人………

    “那一家叫甚名字,莫不是举家而来?”

    燕奴轻声道:“当家的叫做高世光是汤yīn一个庄稼汉。

    妻子叫赵十娘,倒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夫妻二人都很老实,那高世光看上去和廿九叔颇有些相似。他二人膝下本只有一子名叫高泽民,年丰五岁,倒也是个机灵的小子。本来他一家只三口人,偏临来前又收养了一个女儿叫芮红奴,方十岁。

    说那芮红奴本是高世光家的邻居,不想年初闹水患父母双亡,便只剩下那小女儿一人。高世光也是见她可怜,便收养在身边没成想自家的日子越发难过。”

    听上去的确是个老实人家。

    玉尹向燕奴看去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乞求。

    “也罢,既然来了,便过来吧。

    不过有件事你明天去和他们说清楚,咱这家里都是喜欢安静的。

    来这边做事,却不能太过吵闹。特别是正道兄画画还有安叔父炼丹,可都不能轻易被打搅。”

    玉尹说的也是事实。

    燕奴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那今晚便让他们在二姐家先住下,明日奴晌午过去,把他们带过来。

    顺便再买些被褥和洗漱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又要一番折腾小

    乙哥看这样可好?”

    玉尹点头道:“那便这么说吧。”

    吃了饭没多久,徐婆惜便来了。

    这新居修好之后,玉尹也就不必天天跑去流苏园指点徐婆惜,那实在是太麻烦……

    “老师,从明日开始,奴便不得天天来聆听教诲了。”

    徐婆惜话语中,带着些许哀怨。

    眼眉儿挑了一下,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杨再兴。

    “为什么?”

    杨再兴果然忍不住开口询问。

    “封姐姐说,准备在八月十五,开唱牡丹亭。”

    “啊?”

    “近来那丰乐楼连番上演《粱祝》,着实给潘楼带来了压力。封姐姐和司马大官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把《牡丹亭》提前,先唱一折子,试探一下外面的反响。

    所以从明日开始,奴便要在潘楼演练,怕没得宴闲前来。”

    徐婆惜表面上是给玉尹解释,但实际上,却是向杨再兴解释。

    杨再兴那张脸,顿时yīn沉下来,整个人也变得有气无力,看上去没精打采。

    玉尹心知,这《牡丹亭》开唱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最近一段时间,杨再兴和徐婆惜走的近,怕是另一个原因。封宜奴也不是傻子,徐婆惜怎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如此,便请转告封娘子,祝她马到功成。”

    “老师……到时候不去吗?”

    玉尹算了算日子,苦笑道:“怕是当天没得时间,近一段来,确是琐事缠身不过若当天得了闲,定去为婆惜捧场。”

    “那奴便恭候老师前来。”

    徐婆惜说完,犹豫了一下。

    玉尹看她似有心事,便笑道:“婆惜莫不是还有事情?”

    “封姐姐来时,让婆惜请教老师,昨夜老师使得那两首曲子,是否已经卖了出去?”

    “啊?”

    “封姐姐说,她可以使钱买来。

    不过那首《沧海一声笑》,不免有些俚俗,怕是出不得高价。不过两首曲子,她愿出八千贯,不知老师是否满意?”沧海一声笑也能卖出去吗?

    这倒是真个出乎了玉尹的意料之外。

    不过后一想,那《沧海一声笑》的格律虽说不合而今时代,但曲子确真是依照传统古曲所写。据说当时《沧海一声笑》的作者黄沾,为创作这首歌填写了好几篇曲子,但都不得满意。后来还是在无意间翻阅古书《乐志》时,看到其中一句“大乐必易,的话,才有了灵感。于是便用宫商角徵羽这传统五声音阶,创造了《沧海一声笑》。

    这曲子与而今俚俗,并非上品。

    但胜在一午“新,、一个“奇,、一个“易”

    一首歌曲,符合了这新黄易三点,便足以传唱开来。

    如果按照之前玉尹卖曲的价钱计算,想来《良宵》可价值五千贯,那《沧海一声笑》,恐怕要价值三千贯。当然了,玉尹并不认为这首歌曲真个便值三千贯。这里面恐怕还有一些人情,甚至包括了玉尹自身的名气在内,封宜奴才开出这个价。

    玉尹沉吟片刻,对徐婆惜道:“婆惜且稍等片刻。”

    说完,他回到了书房。

    片刻后拿着一封书信回来,递给徐婆惜道:“把这封信交给封娘子,便说只要她应下这件事,自家便可以把曲子给她。呵呵,若应了,八千贯太多,五千贯足矣。

    沧海一声笑,便作自家谢礼。”众人闻听一怔,都lù出了愕然之sè。

    不过,安道全很快便猜出了玉尹那信中的内容,暗自点了点头,看玉尹的目光里,旋即透出了几分赞赏。

    徐婆惜有点弄不明白玉尹的意思,不过还是顺从接过书信,告辞离去。

    只是这一次,她没让杨再兴送,因为在巷口处,停着一架二人兜轿,想来是封宜奴安排。

    徐婆惜走后,杨再兴顿时垂头丧气。

    先前那识字读书的兴致,也一下子dàng然无存。

    玉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转身走了。

    “那自家也回去了!”

    杨再兴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声,起身便走。

    “大郎,你今日功课还没有学完。、,

    “学甚功课,自家今日没那心思,不学了”

    杨再兴说话很冲,却顿时惹怒了安道全,上前拦住他,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杨再兴脸上。这一巴掌着实响亮,打得杨再兴腮帮子,顿时变得红肿起来。

    “安叔父,你干什么?”“便要打醒你这混小子…不过些许挫折,就变成如此模样,将来又谈什么成就事业?

    没错,那徐婆惜从明日便不会来了。

    可是与你而言,却是一个真正开始你以为你日日与她相会,便可以走在一起吗?蠢货,便是她真个喜欢你,你若没得事业,又拿什么来娶她回家?小乙为你规划好了前程,你这厮却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你知不知道,方才小乙那封信里写的什么?”“什么?”

    “我虽没看那封书信,但却大体上能够猜出。

    小乙定是要封娘子和那司马大官人维护好徐婆惜为此他愿意拿出三千贯做谢礼。虽不知道,那司马大官人能维护徐婆惜多久,可是却给了你足够的机会。

    只要你能成了事业,到时候便要风光迎娶那妮子,又有何难?便是司马大官人也阻拦不得。可你一无功名,二无事业,身上更不存分文,如何能娶得美jiāo娘还家。”

    杨再兴闻听,顿时愣住了!

    却在这时,玉尹从大堂里走出来,幽幽道:“安叔父猜得不错,我方才书信,要封宜奴和司马大官人保徐婆惜两年清倌人三千贯,想必也只能是两年。若大郎不能成就事业,到时候便是自家再有脸面,也无法保的她清白,你自己考虑。”

    再年?

    说实话,这院子里的人都觉着有些奇怪,难道玉尹便有把握,让杨再兴两年之内,出人头地吗?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也许杨再兴能有所成就,但是这大宋官场,是个极讲究资历。

    便是杨再兴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两年之内脱颖而出,考个秀才出来,又如何能迎娶到徐婆惜?

    可是,看玉尹自信满满,安道全等人到嘴边的话,复又咽了回去。

    而杨再兴确是眼睛一亮,他咬着嘴chún,片刻后来到玉尹跟前,拱手一揖到地。

    “哥哥这份恩义,俺杨再兴必不忘怀。

    他日不管哥哥有何差遣,只需一声令下,杨大郎若说个不字,便来世投入畜生道。”

    玉尹呵呵笑了。

    他伸出手,一把搀扶起杨再兴“你我兄弟,又何必说这些话。

    总之,哥哥不敢保证你一定能功成名就,但两年之后,却定保你一个美jiāo娘还家。”!。

第一八五章 帝姬心思(一更)

    安道全和张择端不明白,玉尹如何能这般信誓旦旦,使杨再兴两年内娶回徐婆惜。

    在他们看来,玉尹这么说,可能更多是为了安慰杨再兴。

    两年……

    莫说玉尹不过是一介市井小民,便他考了秀才,中了进士,怕也无法完成这个诺言。那潘楼不是等闲之地,司马静一介豪商,封宜奴也不过歌伎,但在两人背后所蕴藏的能量和实力,绝不是玉尹能够对抗。而司马静也好,封宜奴也罢,更不可能因为玉尹一个人,而去改变这个圈子里的规则,那样的话,他们也难以立足。

    不过,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说不定两年之后,杨再兴已经改变了主意。

    安道全倒是觉着,玉尹这个‘拖’字诀,用的颇为巧妙。

    “小乙哥,若两年后实现不得,当如何是好?”

    当晚,燕奴躺在玉尹怀中,有些担忧的询问。

    她虽然不明白那许多弯弯绕绕,可本能的也感受到,玉尹所说的事情,难度不小。

    玉尹闻听,却笑了!

    “九儿姐放心,我说两年可以,便一定可以。”

    这句话,说的是霸气外lù,令燕奴不禁心驰神dàng。

    如同一只小猫般的蜷在玉尹怀中,粉靥贴在玉尹的xiōng口,“小乙哥既然这般说,那便一定可以。”

    燕奴呢喃自语,眸光中,透出信任之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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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下起了小雨。

    皇城笼罩在雨雾中,黑沉沉,透着一股子死寂的气息。

    徽宗皇帝今晚。不晓得会夜宿何处。他宫中几十个妃子,要挑选起来。也并不容易。

    这段时间。徽宗去醉杏楼的次数明显要少了许多。

    也许是天祚帝的命运,让他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所以玩乐的兴致,明显降低许多。不过。天xìng好渔sè的赵佶,倒也不担心无处可去。皇城面积虽小。却别有奥妙。也许他此刻,正躲在艮园中,搂着某个心爱的女子。在雨雾中吟诗作赋吧……

    赵多福靠在栏杆上。呆傻傻朝外面看。

    雨雾míméng,令整个世界都透出一丝混沦之状,坐在楼上眺望,根本看不到什么景致。

    她的目光有些散,带着些许mí离。

    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只小手托着粉腮,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嬛嬛。怎地坐在这里发呆?”

    jiāo柔的声音,在赵多福耳边响起,令她猛然惊醒,回头看去,却见赵福金身着一件墨绿sè如意牡丹蜀锦薄丝背子,头发略有些蓬松,脸上带着睡意,缓缓走来。

    “四姐,怎地你也未睡?”

    “方起身,见你这边仍亮着灯,所以过来看看。

    听说,你今天有些不太正常,一个人坐在这边,这小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

    赵多福的脸,蓦地红了。

    她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低下头来,那修长的颈子划出一道柔美而xìng感的曲线。

    “嬛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福金立刻觉察到不妙,因为赵多福这表现,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古怪。

    她也是过来人,虽说和蔡鞗的婚姻更多是一桩政治婚姻,可是这小女儿的心思,她岂能看不出来?于是压低声音道:“嬛嬛,莫不是遇到了中意的人吗?”

    赵多福没有回答,螓首却垂得更低。

    赵福金越发觉得不对劲,忙起身走到门口,冲着门口伺候的使女一摆手道:“全都退下吧,今晚我便在这里休息,有话要和二十妹,未得召唤,任何人不得进来。”

    使女们忙应了一声,纷纷退去。

    赵福金见一帮子宫娥彩女都走了,这才返回来,拉着赵多福的手,走到了榻旁坐下。

    “嬛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清楚。

    你要知道,父皇虽宠着你,但你终究是皇室子弟。你的婚姻,并不能自主,全凭父皇喜好决断。你若是不说清楚,弄个不好会伤了你,甚至还会连累你喜欢的人。”

    赵多福一怔,脸顿时煞白。

    她抬起头,看着赵福金道:“四姐,你可愿帮我?”

    “帮你什么?”

    “我……”

    赵福金心里咯噔一下,更坐实了先前猜想。

    半晌,她轻声道:“那个人是谁?”

    “四姐其实也曾见过。”

    “我见过?”

    赵多福猛然抬起头,轻声道:“便是那个玉小乙。”

    她这一句话,顿时引得赵福金一阵剧烈咳嗽。好半天,赵福金才算是平静下来,诧异的看着赵多福,见她目光坚定,不禁顿感头疼,“嬛嬛,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没有!”

    赵多福大声叫嚷。

    吓得赵福金连忙说:“嬛嬛,莫非你想害了那玉小乙?恨不得父皇知晓?”

    赵多福立刻闭上了嘴巴,良久后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是怎地……昨日回来之后,脑袋里全都是玉小乙的影子。四姐,以前只是觉得他才学不俗,却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明明才一日不见,却好像隔了许久……心里面,总是有他的模样。”

    柔福帝姬粉靥羞红,说出这一番话来,只觉耳根子烫的吓人。

    她甚至不敢和赵福金的目光相触,低着头,恍若自言自语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小乙不过是个市井中的屠户,和我地位相距甚远。可是,我也不知怎地,便忘不得他。”

    赵福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不禁暗自苦笑。道一声:真个冤孽。

    自家姐妹,似乎和那玉小乙扯上了牵连……

    先是之前因那琴箫合奏。累得市井中绯闻不断。让赵福金好生尴尬。

    后来,又因为玉尹的一副字,赵福金和蔡鞗反目,一怒之下从蔡府搬回宫中居住。

    这笔帐还未能算清楚。而今嬛嬛又喜欢上了那玉小乙。

    事情,似乎变得麻烦了!

    赵福金倒是没有怨恨玉尹。因为她知道,自家的事情和玉尹真个扯不上关联。

    可现在,嬛嬛喜欢上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不是说玉尹不够出sè。而是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一个是天之骄女,帝王之后;一个是混迹市井,靠杀猪贩肉为生。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应该有所牵累,偏偏……如果玉尹是个读书人,哪怕中了个秀才。这件事都还好说一些。偏他是个屠户,这地位悬殊着实太大。更重要的是。这厮已经有了家室,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若传出去,恐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玉尹。

    以赵佶那xìng子,决不可能容忍自己女儿喜欢上了一个屠户。

    哪怕那屠户再无辜,也只有死路一条。赵福金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那是个外表看上去很温和,可是骨子里,却狠辣的人。不如是,赵佶当初也做不得帝王……

    沉默了一会儿,赵福金开口道:“嬛嬛,可听我一言?”

    “四姐请说。”

    “这件事,你要烂在心中,绝不可以被人知晓。

    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出来,否则不但你要遭殃,小乙一家,更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该怎么办?”

    “你……”

    赵福金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赵多福,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让赵多福放弃,以她对柔福帝姬的了解,断然不会同意。可是,不放弃……这件事,恐怕只能从玉尹那边着手解决。而且,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被嬛嬛知晓,少不得又是一场灾祸出来。

    “嬛嬛,这件事也急不得。

    不如这样,待我好好想想,看看能否找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和玉小乙见面……你莫看我,这样对你,对玉小乙都是好事。

    你想想,若你和他频繁接触,传到父皇耳中,该是什么情形?”

    “我……”

    赵多福先是一脸的不情愿。

    但是听了赵福金的话,却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便尽量少去找他。”

    少去找他,便是要继续找他!

    赵福金感到一阵头疼,靠在chuáng帮子上,苦涩而笑。

    不过,依着赵多福的脾气,能这样回答怕已经是她的极限。这件事,要从两方面来解决,一方面要设法转移赵多福的注意力!她毕竟是个小孩子,想来不能对付;另一方面,只怕是要从玉尹身上着手。可是,自己该如何来解决这个麻烦呢?

    赵福金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嬛嬛,你怎会突然喜欢上他呢?”

    赵福金一边为此事头疼,同时女子特有的好奇心,让她无法抑制住内心中的八卦之火,便轻声问道。

    赵多福脸顿时通红,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赵福金吓了一跳,“嬛嬛,莫不是和他已经……”

    “哪有!”

    赵多福顿时羞怒,轻声道:“姐姐休要乱说,我便是再不晓事,也做不得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只是,只是,只是……姐姐,我也说不清楚是怎生状况。自从昨夜见了小乙之后,便再也无法忘怀,我,我,我……我真的是不知道怎生是好。”

    那小女儿jiāo羞模样,却让赵福金更加担忧。

    “昨天,你们都做了什么?”

    赵多福精神一振,便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昨日去观音巷的事情。

    听闻玉尹使琴,听闻玉尹高歌……

    那观音巷欢快的场景,让赵福金不由得有些向往。

    只是,不知为何,当她听到玉尹拉着赵多福旋舞的时候,这心里面却生出一丝bō澜。

    那感觉,好奇怪!!。

第一八六章 电光火石间的暧昧(二更)

    细雨靡靡,天sèyīn沉。

    往常的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

    可今天是个yīn雨天,所以过了将近卯时,天仍旧昏暗。

    不过开封城外,却车水马龙。商贩们不顾míméng细雨,依旧早起赶着进入开封城……

    杨金莲睡得mímí糊糊,却听到一阵叩门声。

    她掀起被子,从chuáng上下来,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mímí糊糊从楼上下来。

    打开门,一股冷风卷着细碎雨点落在脸上,顿时让金莲清醒过来,“大郎,你回来了!”

    当她看清楚门口的人时,不禁万分惊喜。

    在门外,李观鱼带着疲惫之sè,朝金莲微微一笑,“是啊,却扰了娘子清梦。”

    说着,他迈步进了屋,随手把门合上。

    “大郎这次,怎去的忒久。”

    “呃,遇到了些事情,以至于耽搁了时日……对了,家里可安好?”

    “一切尚好。”

    眼看着李观鱼回来,杨金莲本有些担忧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急忙取了洗脸水过来,“大郎可用过饭?”

    “呃……尚未用过。”

    “那你等等,奴这就去准备。”

    杨金莲显得很兴奋。

    李观鱼不在家的时候,她心里面空落落的。而今他回来了,却让她顿时安了心。仿佛快乐的小鸟,她跑进了厨房。李观鱼忙走过来道:“娘子不必麻烦,待会儿叫些早食便可。”

    “诶,大郎出门这么久回来,怎地可以在外面早食?”

    金莲说着,便系上了围裙,又取了面粉,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超级异手遮天最新章节。

    开封人早食种类很多,最常见的除了粥水之外,便是面条。李观鱼喜欢吃面,金莲自然不会委屈了夫君。看夫君的模样,定然很辛苦,怎地也要做一顿好吃的,好生犒劳。

    她在厨房里忙碌,李观鱼便坐在了厅堂上。

    却见桌子上散乱的摆放着一堆骨片、猪鬃等物品,还有一些已经做好的牙刷码放一处。

    李观鱼一怔,拿起一支牙刷来。

    “金莲,这又是何物?”

    杨金莲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看到李观鱼手中的牙刷,愣了一下之后,便回答道:“前些时候马行街的玉大官人分了一些活计下来,奴一人在家也觉得寂寞,正好隔壁六嫂介绍,便接了这活计。只说是做出来便可,但具体何用,却不太清楚。”

    说完,她便返回厨房。

    “玉大官人?”

    李观鱼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可是那贩肉的玉小乙?”

    “大郎也知玉大官人吗?”

    李观鱼嗤了一声,“不过一贩肉的屠户,也敢唤作大官人吗?”

    “奴也不晓得,只是旁人都这么称呼,奴便跟着称呼。”

    李观鱼看了一眼手中的牙刷,往桌子上一扔,“金莲,以后少要和那种人勾当,成不得气候。”

    杨金莲笑道:“可是六嫂她们都说,玉大官人必有大前程。”

    “多大前程?一个杀猪贩肉的,前程再大,也终究是杀猪贩肉的屠户。

    金莲你若是在家烦闷,便出去走走……钱若不够使时,便与我说,不要再接这等活计。”

    “嗯!”

    杨金莲应了一声,便专心揉面。

    但见那一团面在她手中揉的圆润,到火候差不多时,杨金莲便把面擀开来,拿着刀切成细条。

    就在这时,屋外忽听房门敲响。

    笃笃笃!

    李观鱼迈步过去,打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见李观鱼开门,也不说话,只递了一张纸条,转身便走。

    李观鱼把那纸条展开,大眼一扫,脸sè顿时大变,也顾不得和金莲招呼,从门后拿出一支油纸伞,便匆匆的走出家门。金莲煮好了面条,捧着碗从厨房里走出。

    “大郎,快来食……”

    可是,客厅里空dàngdàng,不见人影。

    那房门虚掩着,一阵风吹来,把房门哐当一声吹开……

    莫非,又出门了?

    金莲捧着面碗,站在客厅里呆呆发愣。

    心里面,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睛一红,两行珠泪夺眶而出。

    “金莲啊,方才我见大郎回来,怎地又匆匆走了?”

    六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杨金莲忙转过身,把面碗放在了桌上,用衣袖蘸了蘸脸上的泪水,稳住心神,复又转身。

    只见六嫂走进屋来,看杨金莲那一身单薄衣装,便眉头一蹙。

    “天便冷了,金莲怎穿的恁少?”

    “啊……方才在厨房里忙碌,有些热,所以才这般穿戴,确叫六嫂取笑了。”

    “呵呵,这一大早的便做得好陶……在屋外便闻得香,直流口水。

    对了,方才我见一个女子敲门,而后大郎便急匆匆走了……怎地恁忙?这才回家便出去。”

    杨金莲脸sè一变,心里面顿有种酸楚感受。

    一个女人!

    金莲整日在家中呆着,难免会有些敏感。

    听得六嫂这么说,而李观鱼又是这般反应,让她这心里,好不是滋味。

    “呦,已经做得这么多了?”

    看着桌子上那一摞摆放的整整齐齐,约有四五百支数量的牙刷,六嫂顿时惊叹一声。

    杨金莲扭头看了一眼:你不要我接这活计,我偏要接这活计。

    便是那屠子,也能说两句暖人心的话,偏你饱读诗书,连个贴心的话都不会说……

    杨金莲想到这里,心中万分委屈,更生出了一股怒气。

    “六嫂,今天你要不要去交工?”

    “啊,过一会儿便去。”

    “那正好,奴和你一起去……对了,这面条方做好,六嫂便趁热吃了,省的浪费可惜。”

    六嫂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金莲,这怎好意思。”

    “六嫂平日关照奴许多,便吃一碗面,又算得什么?”

    杨金莲笑着把六嫂拉过去坐下,而后道:“奴这便去换衣服,待会儿和六嫂同去。”

    六嫂也不再客气,大马金刀往桌前一坐,便大口吃起面来。

    北宋时期,经济发展迅速。

    人们从早期的一日一餐,或一日两餐,已发展为一日三餐。

    不过这一日三餐,更多是指那些家境不错的人家。六嫂家里虽算不得差,可一日三餐却难以保证。更不要说,这面里还烹了鸡蛋,更不是六嫂家中可以经常吃到的东西。

    油水足,有蛋有肉,对六嫂家中而言,已是一顿上等饭菜。

    她坐在客厅里狼吞虎咽,杨金莲却回到了楼上,气呼呼洗漱一番后,换了身衣服下来。却见那好大一碗面,六嫂已经吃个精光。正端着那面碗,把里面的汤水喝干净。

    “金莲,真个好手艺。”

    六嫂吃的越是香甜,杨金莲心里就越是气愤。

    她不清楚李观鱼为何会匆匆走,但既然是有女人敲门,那定然不会少了女人的事情。自己辛辛苦苦,用心做了早食,却连个招呼都不打便走,真个是让人生气。

    别看金莲平日里有些柔弱,可这钻了牛角尖,便再也无法出来神农之妖孽人生最新章节。

    六嫂急急忙忙回家,把做好的牙刷包起来,复又来到金莲家门口。杨金莲也收拾好了东西,拎着个小布包,和六嫂一同出门。清晨,雨水甚凉……小风卷着雨星落在脸上,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寒蝉。杨金莲和六嫂来到便桥屠场的时候,已经快到辰时。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从汴河上吹来一阵风,直让人一个哆嗦。

    许是没有看好路,金莲从便桥上下来时,一下子崴了脚。

    她啊的一声轻呼,一个趔趄,身子便向前栽下去。六嫂跟在她身后,哪里会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便是有心过去搀扶,却已经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迎面人影一闪,一个青年上前,一把将杨金莲搀扶住,才免得金莲难看。

    “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熟悉。

    杨金莲只觉那搀扶住她的胳膊,勒在xiōng前,顿时满脸通红。

    抬头看,金莲吃了一惊,“大官人,怎地是你?”

    来人,正是玉尹。

    他清早来屠场杀猪,正准备回去,却不想和杨金莲照面。

    说实话,杨金莲摔倒的时候,他真个没看清楚是谁,只是本能的上前搀扶。可没想到……

    “金莲,你没事儿吧。”

    六嫂从后面急急跑来。

    杨金莲忙轻声道:“大官人,奴无碍,且请放手。”

    玉尹这才反应过来,他一只手,正按在金莲xiōng前那团丰腴上帝国再起之全面战争txt下载。听了杨金莲的话,玉尹也吓了一跳,忙松开了手。那温香软玉的感受,直让人怀念不已……温软中带着弹xìng,着实让人陶醉。

    玉尹下意识,握紧了手,而杨金莲看到他那动作,却脸更红了。

    “呀,原来是大官人出手相救。”

    六嫂跑过来,看清楚是玉尹之后,一脸惊喜。

    她并没有看到方才玉尹和杨金莲之间,那电光火石间的暧昧,lù出一脸阿谀之sè。

    “你是……六嫂!”

    “哈,大官人还记得自家。”

    玉尹呵呵笑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拾起杨金莲刚才掉下的那个小包裹,“怎地来交工吗?”

    “是啊,确是金莲做了不少活计,所以便与她一同来。”

    玉尹回头看了一下,道:“今天来交工的人不少,怕是要等些时候……杨娘子似乎伤了脚,还是寻个坐堂医诊治一下。我便找个人来,领你们过去把活计交了!”

    说完,玉尹招手唤住一个屠场里的小工,交代了两句。

    “我还有事,便不陪二位了。”

    “大官人自去忙,自家怎敢耽搁。”

    “杨娘子,一会儿找个坐堂医看看,你这脚伤了,可不是小事,还要好好诊治才好。”

    玉尹轻声说道,却让杨金莲的脸,更红了。

    她‘嗯’了一声,只是这心里面,却有一股暖意涌来……!。

第一八七章 宁从直中取(一)三更

    第一八七章宁从直中取(一)三更杨金莲只是个小女人!

    她本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因家里欠了人钱,险些被卖身勾栏。也正是李观鱼当时拔刀相助,替她一家解了灾难,随后金莲为感恩,便嫁给李观鱼为妻。时,李观鱼方中了秀才,却得罪了当地豪强,不得已她便随着李观鱼一路辗转,来到东京。

    内心里,杨金莲渴望被人疼爱,被人关心。

    李观鱼有很多钱,也很疼爱杨金莲。

    可是,在某些方面却又好像忽视金莲,让她感受不到应有的温暖。

    这也让杨金莲,非常难过……

    成亲一年有余,但是却不得和李观鱼亲热几次。

    来到开封,常和六嫂她们一起闲聊,偶尔说及这闺房之乐的时候,金莲总觉怅然。

    李观鱼好是好,但……

    “大官人倒是个贴心的人,难得似他这样,还能如此客气。”

    六嫂喋喋不休,在杨金莲耳边说着。

    却说得杨金莲越发烦躁,下意识用手挡在xiōng前,仿佛有一只大手,正按在上面……

    那种感觉,真个羞人!

    ++++++++++++++++++++++++++++++++++++++++++++++++++++++++

    玉尹匆匆忙和杨金莲分别,直奔观音巷。

    说来奇怪,每次和这个杨金莲见面,总是会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弄的两人都很尴尬。

    第一次见面,险些便成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翻版。

    第二次见面,差一点被泼了个落汤鸡。

    这第三次见面,有……

    玉尹回想起来,觉着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受。

    不过,等他回到家,这许多事情便已经抛在脑后,不复挂在心上。

    燕奴不在家!

    她一大早便去了铺子,接高世光一家人过来。

    张择端则宅在房间里作画,而安道全却躲在丹房里炼丹。偌大的庭院里,非常安静,只有那暗金听到玉尹脚步声,摇头摆尾从马厩里出来,和玉尹好生亲热一番。

    喂暗金了一些精料,玉尹便上了楼。

    换了身衣服,抄起那口虎出长刀,便噔噔噔走下楼梯。

    答应观音院的三百贯,燕奴一早便送过去了。玉尹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便出去。

    “小乙,方才王敏求来,说今天为十三郎搬家,问你可有吩咐。”

    由于高宠要远行,所以要做个妥善的安置。

    高宠的老娘,原先住在便桥。

    本来倒也方便的紧,可是高宠这一出门,短时间无法回来,便有些麻烦。为了让高宠安心,玉尹让燕奴在榆林巷赁了一处宅子。是个两层的小楼,距离观音巷不过十分钟路程,方便玉尹照看。本来,燕奴是想把这房子买下来,却被玉尹阻止。

    玉尹情愿一个月六贯九十三文足赁下房子,也不愿意出钱购买。

    原因?

    玉尹心里清楚。

    这时候在榆林巷买一幢房子,少说也要七八百贯。

    可是用不得一年,那房子必然贬值,到时候岂不是赔得血本无归?

    与其这样,还不如留些钱,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收买一下人心,比如偷偷打造一些兵器,到时候也能派上用场。暗地里,玉尹已找了游铁,请他打造二十口朴刀,供屠场刀手练习。sī自配置兵器,是犯禁的事情,可为了以后,却不能不提前准备。

    杨再兴需要一杆好枪,也要着手准备。

    此外,他精于射术,甚至不逊sè于王敏求。

    在征得燕奴同意后,玉尹便把将《八闪十二翻》中,关于射术的口诀传授给杨再兴。

    玉尹没有射箭的天赋,所以也没有特意练习。

    这射术留在自己身边,始终是个浪费……与其这样,倒不如传授给杨再兴。反正从江湖辈分上说,杨再兴的师父张进,还是周侗的师弟,传给杨再兴,倒也无妨。

    所以,还要一张好弓。

    这些都需要大笔的花销,玉尹又怎敢乱用钱两?

    “我知道了!”

    玉尹回了安道全一声,便走出院门。

    出观音巷,转第二甜水巷,上榆林巷一拐弯,便到了观音院的山门。

    山门紧闭,寺院里也颇为冷清。玉尹上前叩响山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僧人出来。

    那僧人,确是昨日得了玉尹赏钱的僧人。

    见玉尹之后,那张脸顿时笑出了褶皱,活似一朵盛开的菊花。

    “大官人怎来的忒早?”

    “长老,敢问智深长老在吗?”

    “在,在,在……大官人只管找他便是。”

    想来这僧人,是得了住持长老智真的叮嘱,忙不迭便回答道。

    玉尹朝那僧人道了谢,错身而过的时候,又使了一锭碎银子在那僧人手中,令他顿时眉开眼笑。

    观音院里,非常安静。

    那广场上香鼎中,轻烟袅袅。

    玉尹讨了三炷香插在香鼎中,算是礼佛完毕。

    见庙礼佛,是他前世家乡的一个习俗。虽说那时候这信仰已不复存在,可这习俗却一直延续。

    况且,今日来观音院,却是向人求教。

    必要的礼数还要遵循,便使了钱,一样不能废掉。

    穿过中堂,直奔后院的菜地。

    当玉尹来到菜地的时候,却发现那菜地上的青菜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荒地。禅房的门,还没有更换,站在屋外,可将禅房的摆设一目了然。

    那禅房里,竟然空无一物。

    一张蒲团上,端坐着一个僧人,正一手持手珠转动,一手拿着木鱼槌,口中念念有词,隔一会儿,便会敲击一下身前的木鱼,一派宝相庄严,令人顿生敬服之心。

    直到此时,玉尹才看清楚了智深长老的模样。

    昨日光顾着和这位智深长老交手,却未能看清楚他的长相。

    此时凝神看去,就见这位长老生的一张极英武的面容,牛山濯濯。颌下一部短髯,更衬托出他豪壮之气,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便手持佛珠,却不掩身上豪气。

    玉尹停下脚步。

    他知道,这位智深长老知道他的到来。

    可他正在礼佛,却让玉尹感觉有些坐蜡,是否该进去呢?

    深吸一口气,玉尹正要开口,目光却突然被门旁的一行字所吸引。那字,写的忒难看,但又让人有一种铁笔银钩的感受:刚易折,柔易曲!

    这行字,显然是才写没多久,甚至还有地方墨迹未干。

    这一行字,是写给玉尹看得。

    刚易折,柔易曲?

    什么意思!

    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其实并不难懂。

    刚易折,太过刚强则容易折断,若太过柔软,则会失去原有的味道。玉尹相信,鲁智深写这六个字,必然是有他的用意。可这一时间,玉尹却想不出一个道理。

    这,算不算是鲁智深的一个考验?

    玉尹,一下子愣住了……

    ++++++++++++++++++++++++++++++++++++++++++++++++++++++++

    鲁智深依旧端坐屋中,木鱼声声入耳,梵音阵阵。

    玉尹则闭上了眼睛,思索着眼前这六个字中的含义。他相信,这六个字,和他今天的来意一定有关系,可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却一时间没有任何一个头绪出来。

    这不仅仅是做人,更牵扯到玉尹日后的发展。

    就在他思忖时,忽听从禅房中传来一个洪亮声音:“刚柔之道,存乎一心。

    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若而取其一,你当取哪个?”

    二取其一?

    这是个二选一的命题!

    玉尹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悟,二话不说,迈步便往屋里走去。

    他骨子里带着骄傲,不愿折腰屈膝事权贵。

    重生以来,生活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做出改变,于是变得圆滑许多。可是鲁智深却要他二选一,分明是告诉他,在有些事情上,想要保持平衡,根本就不可能。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玉尹大声回答,迈步便要闯入禅房。

    木鱼声戛然而止,梵音消失。

    鲁智深大笑一声,也不见他动作,猛然长身而起,跨步向前,抡起木鱼便砸向玉尹。

    这个时候,玉尹有两个选择。

    或是咬着牙迎头而上,或是闪身躲避。

    他没有犹豫,虎出长刀锵的发出一声龙吟,拔鞘而出。

    只听铛一声巨响,木鱼和虎出长刀撞击一处,从那沉甸甸木鱼上传来的巨力,一下子便崩开了玉尹的长刀。若换在以前,玉尹必然会错步闪躲。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半点退让的念头,跨步一个旋身,长刀带着一道光弧,呼的便又劈了出去。

    铛,铛,铛!

    接连三声巨响,玉尹硬生生和鲁智深碰撞三次。

    鲁智深先前那股子狂野,一往无前的势子顿时被玉尹生生打断,竟未能走出禅房。

    “哈哈哈……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这便是你的选择吗?”

    玉尹硬撼鲁智深三木鱼之后,那股子巨力,震得他脑袋瓜子发懵,耳根子嗡嗡直响。手臂好像不再属于他的一样,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不得不退后三步,喘着气,向鲁智深看去。方才三刀,可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让他难以为继……

    “洒家便在这里,若你能进的禅房,便算你赢。”

    进禅房?

    其实有很多种办法!

    可是,玉尹方才选择了‘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却使得他只有一条路可选。

    那鲁智深站在禅房门口,恍若一尊金刚。

    玉尹咬着牙,直勾勾看着鲁智深,依照着大力金刚护体神功运转体内那口真气,手臂渐渐恢复了知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似乎有点明白鲁智深的意思。

    当下口中发出一声咆哮,跨步上前,虎出长刀呼的抡起,向鲁智深恶狠狠劈去……!。

第一八八章 宁从直中取(二)

    第一八八章 宁从直中取(二)

    铛!铛!铛……

    斩马刀凶狠劈在木鱼上,声响不断。

    玉尹如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对鲁智深似乎全无影响。那木鱼挥舞,迎着虎出宝刀劈落,每一次撞击,都令玉尹感到无比吃力。一连三十六刀劈出,玉尹呼的跳开来。

    他发现,鲁智深的木鱼从头到尾,似乎只有一式。

    劈斩!

    横劈、竖劈、斜劈……

    鲁智深的招数全没有半点花俏,都是直来直往,而且后发先至,令玉尹不得不中途变招。如此拼斗,让玉尹感觉很不舒服。似乎他所有的招数在鲁智深面前都派不上用场,更被牢牢的压制。手拄长刀,玉尹喘着粗气,凝视鲁智深久久不语。

    而鲁智深也不和他说话,见他停下来,便退回禅房中坐下。

    两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就这么僵持着。

    玉尹在缓过气之后,再次向屋中冲去,却不想鲁智深跨步便到了门口,把他死死阻挡在门外。

    如此一连数次,玉尹精疲力竭。

    雨,悄然落下,打湿了玉尹的衣衫。

    菜园里鸦雀无声,只听到玉尹那粗重的喘息声。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进入房间。鲁智深的功夫本就高出玉尹一大截,虽只是守御,没有进攻,也足以让玉尹疲于应付。玉尹咬着嘴唇,手拄长刀,静静看着屋内的鲁智深。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那门框上写着的‘刚易折,柔易曲’六个字上,不由得瞳孔一缩,似乎有所醒悟。鲁智深不可能无缘无故写这么六个字在这里。

    他这六个字,显然蕴含了许多意思。

    玉尹蹙眉沉思,脑海中复又回响起他方才说过的话:“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心里一动,他抬起头,向禅房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来!”

    玉尹大吼一声,轮刀扑向禅房大门。

    鲁智深闪身便站在门口,堵住了玉尹去路,手中木鱼迎着长刀呼的劈出,带着一股子逼人罡风。雨水,被他这一击所迫,呼的一下子散开来,形成一个弧形雨幕。

    他动作不快,可那木鱼却快若闪电。

    玉尹这一次没有再去变幻招数,一咬牙,单手紧握长刀,夹带着一股子无回气势,恶狠狠劈向了鲁智深。如果这一刀劈出去,鲁智深的木鱼会先一步砸在玉尹身上,难脱骨断筋折的命运。不过,这样一来,便是玉尹死了,鲁智深也难逃重伤。

    鲁智深眼睛一亮,忽然大笑一声,手中木鱼第一次变幻了招数,铛的一下子便挡住了虎出长刀。他旋即向后一退,不再理睬玉尹,转身便回到蒲团上坐了下来。

    而玉尹,却呆愣在原地。

    “疆场之上,生死不过一线之隔。

    大将交手,也是瞬息间分出胜负,招数再好,若没有无回之气,也难以生存下来。

    陈希真说你打法有军中气,依我看却高看了你。

    你势大力沉,走刚猛路数,但是却没有无回之心,没有必杀之气,焉能在疆场生存?看你这气势,想来也是经历过战阵搏杀,不是你运气好,便是对手太弱……如果换做当初宋公明那些悍将,你绝无半点胜算。所以,论招数你不算太差,论武艺也能算得上中等。陈希真要你前来,便是要洒家磨练你那股子无回之气,必杀之心。

    今日且到这里,洒家也累了。

    明日你继续,什么时候洒家认为你可以出师,什么时候便不必再来。

    不过在此之前,每月三百贯的香火钱却不能少了……洒家知你便住在对面,以后便直接来吧。”

    鲁智深说完,把木鱼放在身前,复又拿起蒲团旁的佛珠,闭上眼睛,口诵佛经……

    玉尹呆愣愣站在原地,好半天才醒悟过来,朝鲁智深稽首一礼,拖刀离去。

    今天这一战,可真个是耗尽了他的心血。

    几乎每一刀都是全力施展,到最后,那拼死一刀挥出,已经让玉尹几乎无力行走。

    但不得不说,和鲁智深的交手,的确是获益匪浅。

    玉尹曾经历过战阵搏杀,知道这疆场上的厮杀,可不似后世小说中,动辄十几合,乃至几十合。战场之上,胜负往往便是在眨眼间决出!玉尹说杀过不少人,可若说那真正的战阵搏杀,却经历甚少,根本无法体会出其中的那一份奥妙玄机。

    鲁智深,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无回之气,必杀之心!

    有时候,胜负只决定于你敢不敢去和对手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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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之后,安道全已准备好了药水。

    玉尹服了一粒强筋壮骨丹后,便把自己浸泡在药水之中,依照着大力金刚护体神功的口诀,调整内息。不得不说,和鲁智深昨日一次交手之后,虽然精疲力竭,但经过药水浸泡和一夜休息后,玉尹便觉察到了其中妙处。内息较之昨日,有了明显的增长。虽说昨日是筋疲力尽,可是今日相斗时,内息显然增强许多。

    这颇似一种极限练功的方式,通过和鲁智深不断交锋,来激发自己的潜力。

    不过,这种练功方式也要因人而异。

    玉尹身强体壮,加之基础极好,所以才有可能取得成效;若换做燕奴,未必能产生作用。

    “九儿姐还没有回来吗?”

    “尚未回来!”

    安道全一边为玉尹把脉,检查他身体状况,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

    谁想到,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说话声。

    燕奴带着两男两女走进了院门,还拎着许多杂物。

    “这便是我家……你们便住在这两间房里,一会儿把屋子收拾一下,顺便把行李放好。

    红奴,便住在楼里后厢。

    明天我在带你们去买两身换洗的衣服,便算是安顿下来。”

    安道全迈步走出来,看燕奴正在院子里,持一支油纸伞,与那四人交代。

    高世光,身材不高,也就是170公分靠上。生的倒是一副憨厚模样,长的浓眉大眼,体格粗壮,看上去孔武有力;高世光的媳妇,年纪也就是在三十左右,长的还算标致,看上去也颇为老实。倒是高世光的那个儿子高泽民,约十岁左右,颇为机灵。

    而那个芮红奴看上去和高泽民差不多,似乎还大一些,正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庭院。

    “安叔父,小乙哥回来了吗?”

    安道全闻听笑了,走过去轻声道:“被打得好像死狗一样,正在里面休养。”

    “高三叔,便随奴来见一下小乙哥。”

    燕奴招呼了一声,而后对走出房门的张择端道:“却打搅了正道叔叔……今天中午饭,奴已经叫二姐那边打理,过一会儿会送过来,还请正道叔叔宽恕则个。”

    张择端忙笑着摆手,道了声无碍。

    燕奴领着高世光来到客厅厢房外,掀门帘便走进来。

    “小乙哥,高世光他们一家来了。”

    “小底高世光,见过大官人。”

    高世光在帘外,躬身说话。

    他说的话,带着相当浓郁的相州口音,不过吐字倒还算清楚。

    玉尹这会儿在浴桶中,也不好出去和他们相见,便道:“高三叔即来了,便先安顿吧。自家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大门大户,更没得太多规矩。只要别太吵闹,平日里好好干活便可。至于具体安排,九儿姐会和你们交代,我便不和你们啰唆了。”

    高世光连声道谢,退出客厅。

    “这家人怎样?”

    玉尹看着燕奴问道。

    “二姐说,这一家人颇为本份,高世光夫妇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可以信任。”

    “如此,九儿姐便辛苦一下,先让他们安顿下来。”

    玉尹说罢,便闭上了嘴巴。

    他并非是坐在浴桶中,而是在浴桶里站了个罗汉桩,所以不好多费口舌。

    这在浴桶里站桩,还是陈希真提议。

    同时,陈希真还传了一套混元球,可以在站桩的同时练习。按照陈希真的说法,这种功夫可以有助于玉尹的修炼。所谓混元球,便是双手浸入水中,一手在肚脐上,一手在肚脐下,循环转动……

    玉尹一边练习混元球,一边依照大力金刚护体神功运转内息,同时站稳罗汉桩。

    而燕奴则带着芮红奴在大堂旁边的一间厢房里安顿下来,并指点芮红奴一些注意事项。

    不一会儿,张二姐也来了,还带来了做好的午食。

    玉尹因为要练功,所以没有出来。

    张二姐又拉着高世光夫妇到一旁,好一番叮嘱之后,才算放心离开。

    毕竟,这一家人是她介绍过来。

    如果真个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张二姐也不好和玉尹夫妻照面。

    安道全和张择端,便在客厅里吃饭,燕奴则带着高世光一家人,在厢房用餐。

    午后,雨停了。

    玉尹收功从浴桶中跳出来,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与高世光一家人见过之后,便独自上了二楼。

    从书架上,拿了一个本子,玉尹犹豫一下后,揣在怀中。

    他复又下楼,就见燕奴拿着一身衣服对他道:“小乙哥,前次你借人家的衣服,也该拿去还了。之前咱们搬家,奴忘记这衣服放在了何处。现在找到了,也洗干净了,便还给主人家吧。”

    玉尹顿时想起,这衣服是早先他路过豆腐巷时,被杨金莲泼了一身水,临时换了杨金莲丈夫的衣服回来。早就应该还回去了,只是一直琐事缠身,却把它忘了。

    而今燕奴提起来,玉尹猛然醒悟。

    他犹豫了一下,便接过那身衣服道:“九儿姐,我要去凌叔父那边一遭,晚饭便不回来用了。”

    燕奴一笑,“小乙哥便去无妨。”

    “嗯,那我便出门了。”

    玉尹说完,便走出客厅,从马厩里牵出暗金之后,出门沿着观音巷,径自离去……

    !@#

第一八九章 初会李观鱼

    雨后的街道,有些泥泞湿滑。

    开封城的几条主要巷道,路况并不算太好。这主要是和开封自身的情况有关,外城的街道相对好一些,可内城的街道,便很难说得出一个好字,甚至称得上恶劣。

    这并非是宋朝的皇帝们不愿意修整,而是其中牵扯到太多问题。

    比如那潘楼大街,宽的地方可以容三四辆马车并行,窄的地方甚至连一辆马车通行都很费力。官府曾建议潘楼大街两边的百姓迁移,而后重修一条笔宽阔的街道。可是这规划完成,并上报朝廷批准,但到了拆迁时,却被当地居民所拒绝。

    无奈之下,官府也只好分段修整,也就造成了而今潘楼大街崎岖不平的诡异状况。

    也许,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如同宋代都城这般格局狭小,道路难行……玉尹牵着马,出甜水巷站在汴河大街上,好一阵犹豫。

    几次和杨金莲见面,似乎都有些暧昧。

    这早上刚……现在便去找她,虽说是还衣服,可总觉着有些轻浮。

    看了看手上的衣服,玉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还回去。

    毕竟当初人家借他衣服,总不能一直赖着不还,始终都是要和杨金莲照面。

    再者说了,自己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值得犹豫?那杨金莲的确是很漂亮,几次见面也确实有些暧昧。可杨金莲不是潘金莲,他玉大官人更不是那个西门大官人。

    想到这里,玉尹牵着马,便往豆腐巷行去。

    豆腐巷很幽静,晌午后这个辰光,也是这条小巷最安静的时候。

    马蹄踏着碎石铺成的路面,发出清脆的‘踏踏踏’声响,在小巷的上空回荡。杨金莲的家,房门紧闭。楼上的窗户,竹帘低垂着,看上去挺安静。玉尹上前,笃笃笃叩响了房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屋子里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房门吱呀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子,让玉尹不由得一怔。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面熟,但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此人。

    玉尹不禁有些疑惑,忙向两边打量了一下,确认这房子的确是杨金莲的家……“咦,怎地小乙来此?”

    男人认得玉尹,一口便唤出玉尹的身份。

    玉尹倒也不奇怪,而今开封城里,认识他的人可不少,但很多人他却认不得。

    “敢问,这里可是杨娘子宅邸?”

    男子呵呵笑了,“宅邸不敢,确是寒舍。

    小乙所说的杨娘子,便是浑家,却不知找她作甚?”

    他言语非常客气,脸上也带着和煦笑容。但是玉尹却可以从他口中,听出浓浓戒备之意。

    莫非,他就是那李大郎?

    李大郎……玉尹突然想起在何处见过这个男子,脱口而出道:“你是李观鱼,李秀才?”

    男子嘴角一翘,露出一抹倨傲笑容,“自家便是李观鱼,未想小乙居然是好记性。”

    李观鱼这个名字,玉尹听过无数次。

    但真正见过,却只有一次。

    那还是上次去柳青田庄时,在门口匆匆一瞥。

    当时玉尹想着其他事情,所以也没有太过留意。不成想,居然会在这里和他相见。

    杨金莲,便是李观鱼的妻子?

    玉尹顿时笑了!

    对于李观鱼的警惕,玉尹倒是能理解。

    换做是他,如果有男人上门找燕奴的话,他一样会非常戒备。

    当下道:“确是李秀才回来了!”

    李观鱼不经意眉头一蹙,心道:这厮怎知道我出了远门?哦,听说他和陈少阳李逸风关系甚好,说不定是听他们说。只是看这架势,这鸟厮可不是第一次来我家。

    我出门的时候,莫非他找过金莲?

    想到这里,李观鱼心中顿时有一股恶念涌起。

    不过,他也知道玉尹而今不一般。这鸟厮手里握有开封府一股很大的势力,而且又能打,绝非他能够对付。同时,玉尹和衙门里的关系不错,更和一些权贵结交。李观鱼手里也有些能量,但却不愿意轻易表露,所以心中不快,脸上却没有露出。

    “拙荆走街坊去了,小乙有什么事吗?”

    玉尹犹豫一下,从马背上取下那放着衣物的包裹,“前次自家路过时,被打湿了衣服。

    杨娘子看自家狼狈,便借了一身衣服与我。

    本早该还回来,可一直琐事缠身,直到今日才得了空,便把衣服拿来,顺便向杨娘子道谢。”

    玉尹说的坦坦荡荡,没有什么隐瞒。

    可听在李观鱼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番味道。

    你衣服湿了,我娘子借了你一身衣服?

    这怎地觉着忒别扭!

    恐怕,不止是借衣服那么简单吧。

    可李观鱼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只好强笑一声,“我道怎地少了一身衣物,却是借与小乙。

    把衣服与我便是,待拙荆回来,便说与她知。”

    杨金莲不在家,玉尹也不好再啰唆。

    而且这李观鱼虽然一副笑脸,却堵在门口不让路,便说明了他其实并不欢迎自己。

    当下一笑,把衣服递给李观鱼。

    玉尹拱手唱了个诺,“既然如此,那自家便告辞了。”

    若换做以前,玉尹面对李观鱼这等人,多是自称‘小底’。可现在,他虽然仍混迹市井中,区区太学生却已生不得太多震慑。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自家’相称。

    李观鱼皱了皱眉,也没有挽留。

    目送玉尹离开之后,他关上了门,转身来到桌子旁,把那包裹打开。

    包裹里,果然是自己那件长衫!

    长衫洗的很干净,但李观鱼眼中,却透出厌恶之色。

    伸手把衣服拿起来,犹豫一下之后,便走进厨房,把衣服扔进灶膛里,而后点上火烧了。倒也不是说洁癖,而是心中不太舒服。一来自己堂堂北国秀才,而今也是太学生身份,怎地能和一个屠子共穿一件衣服?二来嘛,还是有一点泛酸水。

    在客厅里坐下,李观鱼面沉似水,脸色阴晴不定。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跟着杨金莲推门进来,李观鱼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金莲,去了何处?”

    那声音,柔的发腻。

    杨金莲却没有给李观鱼好脸色。

    她心里还在恼怒早上发生的事情……欢欢喜喜为他煮了面,却不想一个女子便把他唤走。而且回到家里,也不说明白,只说是去见朋友。哪儿的朋友,会让一个女人来找你?

    李观鱼越是这般,杨金莲便越是不高兴。

    所以,便是李观鱼满面春风,她却没露出个好脸色出来。

    “方才去六嫂家里玩耍。”

    “六嫂?”李观鱼微微一蹙眉,有些嗔怪道:“那等愚妇,整日便是鸡毛蒜皮的琐碎,更时常说三道四,登不得台面。金莲,你以后还是少与那种女人交往的好。”

    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不想却激起了杨金莲的怨气。

    “六嫂是愚妇,你是圣贤人。

    没错,你是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你有没有想过奴家?

    你一出去,便是十天半月,把奴一人孤零零抛在这东京城里,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六嫂或许不晓事,却帮衬奴甚多。家里的水,还有柴禾,都是六嫂帮忙操办。

    奴不找她说话,难道却找你那些狐朋狗友不成?”

    “金莲何必生气,我不是这意思……”

    李观鱼好一番劝说,总算是让杨金莲消了怨气。

    杨金莲看了看他,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便柔声道:“大郎,午食可曾用过?”

    “呃……还未曾用。”

    唉,你说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

    刚回来,便把你找过去,却连一顿饭都不管。

    杨金莲心里虽有些恼怒,可终究还是心疼李观鱼,“那奴便为你做饭,你且稍等。”

    “呃,灶膛已生了火。”

    “你看你,堂堂太学生,怎操持这等事?”杨金莲道:“若真个饿了,便去外面叫些回来也好,怎地自己生火?”

    说着,她便朝着厨房走去。

    哪知道,李观鱼却在这时侯突然道:“金莲,我那件藏青色儒衫,还有那双白底黑面的靴子怎地找不到了?先前我要换衣服的时候,找了半晌,也不见踪影,不知放到了何处?”

    杨金莲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厨房,听了这句话,娇躯突然间一颤。

    心里面没由来的发了慌,顺口便说道:“你的衣裳都放在那里,奴又怎知?可能放到了别处,待会儿奴便为你寻找。”

    说完,杨金莲匆忙便走进厨房。

    她没有看到,李观鱼的脸色格外阴沉。

    看着杨金莲的背影,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半晌后突然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头为我找一下吧。”

    杨金莲在厨房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只是这心中小鹿,噗通乱跳……其实,她和玉尹倒没什么问题。可这好端端把衣服借给一个男人,说出去总让人不太相信。杨金莲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李观鱼解释。

    却不知,李观鱼阴着脸上了楼,径自走进书房。

    他在书桌前坐下,一动不动,双手紧握拳头!

    这件事,有古怪……莫非金莲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和那玉小乙做了苟且之事?否则她为何要瞒我?

    越想,这心里便越是压不住火。

    李观鱼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玉小乙,且看你还能张狂多久……

第一九零章 火药

    雨后小风很凉。

    从汴河吹来的河风,更有一丝寒意。

    虽才是仲秋,但天气已经渐渐转冷。晌午时一场小雨过后,令温度随之降低许多。

    玉尹骑在马上,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把衣服裹紧了一些,抬头看了看天色,当下口中一声呼哨,暗金立刻加快了速度。算起来,和暗金配合了也有好几个月,人与马之间的默契,更达到了极致。

    暗金年纪虽大,可论脚力并不逊色一些宝马良驹。

    它最大优势便是沉稳,而且耐力悠长。也许是经历过太多大场面,所以暗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惊慌,总透着几分稳重。玉尹最喜欢的,恰恰便是这一点。

    暗金仰蹄狂奔,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便来到了牟驼岗御营。

    沿途,可以看到巡逻于官路上的东京禁军,也使得玉尹这心里,更多了几分担忧。

    封况对他说过,朝廷很快便会盘查的范围向外面扩展。

    也就是说,早晚会有人巡视御营。

    凌振固然可以放心,但却始终存着风险。

    马还好说,御营那边给那三匹马换了颜色,并且打上了军马烙印。

    同时,凌振还通过军器监的关系,将三匹马报备。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麻烦。

    最关键的还是那价值百万贯的珠宝!

    也不知道柳青那边准备的如何?若能够让他提前出发,方是上上之选。

    但问题是,如何让柳青提前出发呢?

    玉尹有些头疼,不知不觉间便来到御营门口。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御营,所以那当值的军卒也没有阻拦,便让玉尹直接入营……才下了马,忽听校场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那声音好似天崩地裂一样,站在原地,犹自可以感受到地面微微颤抖。

    暗金虽然沉稳,可是在这种状况下也透出了几分焦躁不安。它摇头摆尾,不时打着响鼻,踏踏踏铁蹄踏地,甚至想要从玉尹手中挣脱出来。玉尹连忙紧紧拉着缰绳,而后一伸手,抱住了暗金的脖子,用脸贴着暗金的脸,口中轻声的呼哨。

    这也是玉尹和暗金交流的一种方式。

    “老金别怕,没事,没事!”

    暗金在玉尹的安慰下,渐渐稳定下来。

    “凌统制在作甚?”

    “呃,今日凌统制试炼新炮……呵呵,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试炼新炮?

    或者说,是试炼新的炮弹。

    凌振身为火药局统制,对于火炮的喜爱,自是无以复加。

    他经常会实验一些新的配方,在御营中进行实验。反正他这御营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从上到下,可说是他一人做主。而今他又勾搭上了殿前司,与军器监的关系也随之改善许多。至少在军饷方面,军器监不会再似从前那样克扣。

    凌振的御营,满员五百人。

    可实际上,这火药局御营的人数,不超过三百。

    此外再加上一些工匠,并不在御营报备,虽是在火药局统辖,但实际上在军器监报备。

    如此一来,凌振每月至少能吃二百人空饷。

    反正火药局又不上战场,更不会没人具体过问。便偶尔有人来查点人数,凌振便用那些工匠充数,以至于过的颇为安稳。二百人的空饷,也就让凌振有了足够的资金进行实验。他时常会研究一些新式的火炮,并且在御营实验,也无人过问。

    玉尹笑了!

    他今日来,正好是为了这件事。

    当下把暗金牵进了马厩,便直奔校场而去。

    火药局的校场,坑坑洼洼,看上去残破无比……此时,一群人正聚集在校场边缘,大声吼叫。

    没错,就是在吼叫!

    不过不要误会,他们并不是在争吵,而是在讨论刚才的实验。

    只是先前那爆炸声太大,以至于大家的耳朵都不太顶用,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叫喊。

    便是高宠,也站在一旁。

    “十三郎!”

    高宠没有动静。

    “十三郎……”

    高宠还是没反应。

    直到玉尹走上前,拍了一下高宠的肩膀,高宠立刻本能的反手一掌拍向玉尹。玉尹忙闪身躲过,“十三郎,是我!”

    “小乙哥,你怎地来了?”

    高宠扯着嗓门叫喊道。

    玉尹距离他很近,被他这一嗓门喊得,差点聋了。

    “那么大嗓门做什么?”

    “啊?”

    “我说你,这么大嗓门干什么。”

    高宠揉着耳朵道:“听不清,不大声说话,听不清。”

    得,那就先别说话了……方才爆炸产生的余波仍未消除,估计这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恢复正常。

    就在这时候,凌振过来了。

    “小乙怎来了?”

    “凌叔父,刚才好大响动。”

    不过这话一出口,玉尹便觉得后悔。连高宠都成了这样子,恐怕凌振也好不到哪儿去。

    哪知道,凌振笑道:“是啊,响动很大,可这威力却不成。”

    “威力……咦,凌叔父耳朵无碍?”

    凌振笑了笑,伸出手,就见手里握着一对木制耳塞,“常年试炮,怎可能没有准备。其实这边人大都习惯了,只不过刚才那响动有点出人意料,所以才造成这状况。”

    玉尹闻听,忙问道:“叔父,那结果如何?”

    “小乙对火药也有兴趣?”

    凌振好奇问了一句,也不等玉尹回话,便拉着他朝校场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硝烟味道,极为刺鼻。那种感觉,就好像后世过年一样,满院放炮仗之后所产生的味道。校场中还飘散着淡淡轻烟,凌振带着玉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一块石头旁边,指着那下方崩坏的一角,脸上露出了无奈表情。

    这块石头,在御营名为点火碑。

    石头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狼藉,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次的试炼。

    “本以为,能把这点火碑崩塌一半,哪知道只坏了一角。

    这块点火碑,自我入火药局便立在这边,我每次试炮,都会以此为准,来试炼威力。

    小乙,你是不知道。

    当年我入火药局的时候,便立下过誓言,要把这点火碑崩塌。

    可二十多年了,这家伙依然在此,老子却已经老了……有生之年不能崩塌了这家伙,老子便死不瞑目。”

    那块点火碑在经过无数次爆炸之后,被熏的黑亮。

    凌振说这番话时,可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但偏又奈何不得。

    玉尹蹲下身子,看着点火碑下的浅坑,忍不住好奇问道:“叔父究竟是如何试炮?”

    凌振也无心隐瞒,便把他试炮的过程,和玉尹讲述了一遍。

    其实,北宋时期的火炮,大多还是以投掷为主,不过在投掷的基础上,增加了火药的威力。不过这时期的火药,由于尚未完全成熟,还没能够演变成为后来的黑火药。根据《武经总要》记载,北宋的火药,并没有脱离以纵火燃烧为目的的范畴。

    所以,北宋的火器,不管是霹雳炮也好,震天雷也罢,杀伤力并不算太大。

    其作用多是产生巨大的气流,或者以纵火焚烧为主。虽然这种火器,也具有一定程度的爆炸力,但是杀伤力却不算太强。直到南宋,随着管状火器的出现,火药逐渐趋于成熟,由最初的焚烧纵火,以及威慑作用,开始转变为大面积杀伤……至元灭金时,震天雷的制作工艺有了巨大改变。

    《金史》中对震天雷有这样的描述:火药发作,声如雷震,热力达半亩之上,人与牛皮皆碎并无迹,甲铁皆透。

    这描述或许有夸张之处,但可以看出,此时的火药配比,已逐渐趋于完美……玉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叔父可否把配置火炮的过程,与小乙详细说明?”

    “这有何难!”

    凌振爽朗一笑,看校场周围一片狼藉,“这里说话忒呱噪,便去大厅说话。”

    客随主便。

    在凌振的地盘上,玉尹自然不可能去反驳凌振的主意。

    他叫上了高宠,陪着凌振一同回到大厅。

    这时候,凌威命人奉上了酒水,凌振举杯相邀之后,一饮而尽。他抹了嘴边胡子上的酒渍,长出一口气,而后便滔滔不绝,向玉尹讲解起他造炮的具体过程。

    说起来,这过程枯燥乏味,偏凌振却是兴致勃勃。

    高宠和凌威,听得一个劲儿犯困,而玉尹却没有半点疏忽。

    说起火药,便不得不提一种名为‘火法炼丹’炼丹术。事实上,火药的起源,也正是来自于古代的炼丹术。早在晋朝,葛洪便在《抱朴子》中有火法炼丹的记载。

    唐中期,有一个名叫清虚子的方式,提出以‘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右为末,拌匀’的配方,正式令火药的配方趋向雏形。只是勿论是葛洪还是清虚子,乃至于到了北宋时期的火药工匠,都是在以硫、硝为基础上进行的改变。

    而火药三要素之中,颇为重要的‘炭’要素,虽然为人们发现,却并不受到重视。

    包括凌振也认为,‘炭’的作用,其实就是帮助燃烧。

    所以在他试炮的配方中,硫和硝的比例,大约为1:2,基本上达到了后世火药配比的比例。然则‘炭’的比例,却始终未能提升,至今和硫的比例,仍保持在1:2或者1.5:2的配比。‘炭’的比例远远无法达到后世黑火药所要求的1:2:3的比例。

    玉尹虽然对化学不甚明了,可是这黑火药的比例,却还知道。

    1:2:3的比例,他自然清楚,所以隐隐约约,找到了凌振试炮失败的主要原因……

第一九一章 1:2:3

    硝酸钾,硫磺,木炭粉末,混合而成之后,被称作黑火药。

    这种火药燃烧时极为激烈,如果在密闭的容器内燃烧,就会产生出大量气体和热量,从而出现爆炸现象。如果单纯以硝和硫磺为主体,忽视炭的数量,所制造出的火药,更多是已燃烧和产生浓烟为主,其爆炸时所产生的威力,自然不大。

    玉尹犹豫一下,轻声道:“凌叔父,何故炭粉忒少?”

    “要许多炭粉何用?”凌振不禁疑惑,“炭粉不过是助其燃烧,要恁多却是浪费。”

    玉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凌振,当下道:“叔父何不试一试?

    既然前番试炮失败,那必然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池。何不换一种方式,也许能够成功?”

    “这个……”

    凌振犹豫起来。

    这炭粉多寡,其实在他看来,无关紧要。

    若换个人这么劝他,说不得凌振一口唾沫便吐在对方脸上。

    可玉尹这么劝他,却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的确如玉尹所言,反正失败多次,何不换个方式。

    “叔父,若再试炮,不妨依着一硫二硝三炭粉的方式来做。”

    凌振笑了:“一二三,这倒是忒好记……小乙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便试上一回。”

    “叔父,我还有个建议。”

    “说!”

    “而今试炮,有多大个头?”

    凌振想了想,双手比划了一下道:“差不多比婴儿脑袋大一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叔父按照小乙说的这种方法成功了,能不能把这炮做的小一些。”

    “小一些?”

    凌振只听人说,炮越大越好。

    可是这‘小一些’,那究竟该有多小?

    “比我这拳头小一号变成。”

    玉尹伸出手,也比划了一下,“做小一些,主要是为了方便携带……不求威力如大炮一般,单在小范围里,比如咱们两人这样一个距离能产生效果便足矣……”

    玉尹想的,是后世手雷的用途。

    凌振毕竟是这方面的行家,听玉尹手舞足蹈的解释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道:“小乙的意思,我大抵明白。不过这做起来可不容易!我不知道是否能达到小乙你说的那种效果,也不清楚,能否依照小乙说的制作成功。不过,我会试一试……但有个问题,如此试炮,必然要花费良多。

    此前我试炮多是自家出钱,让工匠们做私活……少数几次还成,若次数多了,便有些麻烦。还有,真若如小乙说的那般做炮,怕也无法向军器监交代,少不得又要花销。

    若是少了,自家带可以顶得住。

    可如果依着小乙说的这般,只怕是……”

    牟驼岗御营,隶属军器监专门生成火药和加工皮火炮的一处作坊。

    军器监下属分十大作坊,各司其职,都有不同的分工。似御营这边,每日需上交五百支皮火炮,同时还承担着供应其他两个作坊的火药任务。小打小闹的试炮,军器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似玉尹那种说法,便是要从根本上改变火药配比,还有制作工艺……这只能在私下里进行,而且需要无数次反复实验。

    这其中的花销……哪怕凌振吃了二百人空饷,也有些支撑不住。

    玉尹一听,也不禁眉头紧蹙,“叔父,这般花销,一月需几多?”

    “我这边倒是可以走些门路,也能省些钱两。

    不过工匠那边却需要另行支付,怎地一月也要有二三百贯的花销出来,却不好上报。”

    玉尹闻听,顿松了一口气。

    “若只是二三百贯,小乙拿出便好。”

    还以为要几千贯……若真如此的话,玉尹的确是撑不住。不过二三百贯,虽有压力,可还能撑住。

    凌振诧异看了玉尹一眼,摇头笑道:“小乙真个豪气……既然这么说,那我便着手开始准备。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怕甚功夫!军器监刚下令,要我每日增二百支蒺藜炮和一千支弓火药箭。真若要腾出手来,怕要到来年开春之后,方能进行。”

    军器监的甲仗库,可担负着火器生产的工作。

    按照枢密院所下达的章程,甲仗库每日需生产七千支弩火药箭,一万支弓火药箭,三千支蒺藜炮,三千支皮火炮。此前,御营负担还不算太重,可如果加入这许多工作量,便需要增加工匠,凌振的任务自然也会随之加重,的确是没有时间。

    “叔父,怎地突然多了这许多差遣?”

    军器监每日的产量,有定额,没有特殊事情,并不会增加。

    突然间要求增产如此多火器,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凌振叹了口气,“说来小乙可能不知,就是前日,你迁居之日,枢密院得常胜军节度使之请,需十万弩火药箭和三十万弓火药箭,以及三万蒺藜炮和两万皮火炮。

    而且那常胜军节度使要的紧,官家便诏谕枢密院尽快解决。

    枢密院又把这事情压在军器监的身上,军器监扭头,便让我等赶工……你想要,这么多的火器,却要在年前交出,所有作坊都不得不赶工,连我这御营也不得幸免。”

    “常胜军节度使……莫非是那郭药师?”

    凌振诧异看着玉尹,“怎地小乙也知道他?”

    不过,凌振旋即释然,“小乙往来无白丁,结交多高士,知道郭药师倒也不稀奇。

    没错,便是那燕山同知郭药师。”

    玉尹心里,蓦地一咯噔。

    这好端端郭药师要这许多火器做什么?

    殊不知,那郭药师自降宋之后,甚得徽宗皇帝所宠信。其人飞扬博湖,为所欲为。燕山知府王安中则是‘不能制,第曲意奉之’。凡是郭药师所要兵械甲仗马匹,一律优先供应。而郭药师有派人在各州做生意,赚取钱财,用来结交权贵……凌振叹了口气,“官家待那郭药师甚厚,可此人却是狼子野心。”

    “此话怎讲?”

    凌振轻声道:“我听人说,郭药师的常胜军,全都是‘左衽’装束。

    小乙可知道这‘左衽’装束是什么意思?便是辽人服饰。他而今已归顺大宋,却穿辽人衣装,其心可知。前有燕瑛大人曾弹劾郭药师着左衽,必有异心,却被官家斥责,令其闭门思过。还说什么,郭药师不忘故国,是忠臣……官家要以仁德之心令其臣服,说郭药师绝不会反叛大宋。我听人说了此事之后,真个心冷。

    我有一友,今便在河北宣抚使帐下。

    常胜军而今有兵卒五万,更有乡兵三十万……可是官家却对此人,毫无半点防范。”

    玉尹闻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大概是知道郭药师其人,但对这个人,并不算太了解。

    听凌振这番话,这家伙简直就是唐玄宗时的安禄山。

    徽宗皇帝这脑袋瓜子,有时候长的也忒奇怪。

    自家帐下也不是没有善战的将领,偏偏却忌惮提防……对一个降将如此放心,还什么以仁德之心令其臣服!这种事情,只可能发生在小说里!一个连衣服都不肯改变更换的家伙,又怎可能真的为大宋效力?这郭药师,也是个三姓家奴的枭雄。

    可是,玉尹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连凌振这么一个小小火药局统制都能看清楚,偏徽宗皇帝看不清楚。

    这里面,怕不仅仅是徽宗皇帝的问题,难道这满朝文武,便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吗?

    玉尹这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大宋时代周刊第二期的主题。

    也许,应该提醒一下人们,这个郭药师的问题!

    ++++++++++++++++++++++++++++++++++++++++++++++++++++++“叔父,何故不见有突火枪?”

    玉尹和凌振谈论许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是说历史上最早的管状火器,便是出现在宋朝吗?

    可是从目前来看,勿论是那皮火炮还是蒺藜炮,乃至霹雳炮,都不是玉尹所熟知的那种‘火炮’,而是一种更类似用于投掷的炮弹。那么,突火枪在何处?真正的火炮,又在哪里?

    “什么突火枪?”

    凌振一脸茫然之色。

    难道,没有‘突火枪’吗?

    玉尹也愣住了,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前世那残留不多的记忆。

    亦或者说,突火枪还没有出现?

    毕竟是学音乐出身,对这种火器的发展史,玉尹还真是不太清楚。

    突火枪,以巨竹筒为枪身,里面填装火药和子弹。点燃火药之后,子弹从巨竹筒喷射出来,射程约200米左右。这件武器,的确是在宋代出现。但并非是北宋,而是南宋绍兴二年,也就是公元1132年左右。发明者,便是后来的南宋名臣陈规。

    此人曾作《守城录》。

    不过此时的陈规,尚在随州安陆县做县令,而突火枪更不可能出现。

    玉尹足足提前了八年来询问突火枪的事,莫说凌振,便是陈规自己,可能都不清楚。

    “那突火枪,又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玉尹还真说不太清楚。

    “就是一根管子,而后把火药和子弹放入其中,然后点火射击……”

    玉尹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向凌振解释‘突火枪’的形状。到后来,他甚至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出来。可画出来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突火枪,好像后世的步枪。

    罢了罢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凌振有这个能力做出来便是,如果没这个能力,便只有乖乖等待突火枪的问世。

    凌振看着玉尹画的那张草图,眉头紧蹙一起。

    渐渐的,他眉毛开始舒展开来,脸上更浮现出一抹极为古怪的笑容。

第一九二章 创刊号

    天,渐渐黑了!

    当玉尹从御营出来时,已经过了戌时。

    若按照后世的时间计算方法,便是晚上七八点之间。如果是早些时候,这个时间段天还亮着。可而今,已经全黑了!

    笼罩在东京上空的阴霾,不知在什么时候散去。

    一轮皎月升起,月光照在大地上,恍若蒙上了一层白霜,更透出一丝清冷的气息。

    风吹来,很冷。

    玉尹紧了紧衣袍,翻身上马,朝东京城方向赶去。

    如果实在往日,东京城门会在子时关闭。可最近一段时间,由于那百万贯财宝被劫,开封府下令戒严,所以在亥时关闭,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玉尹算算时间,倒也来得及。于是便催马急行,沿着空旷无人的官道,一路狂奔,在城门关闭前,抵达开封城。

    走进开封,放眼望满眼繁华。

    七十二家正店灯火通明,数千家脚店生意兴隆。

    沿河上,不时有画舫穿行,从船上传来一阵阵丝竹歌舞声,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玉尹下了马,行走在大街上。

    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行走于梦华之中的感受。

    凌振与他的消息,让他生出强烈不安。

    郭药师突然所要这么多火器,究竟是什么目的?

    难道说,这厮转性,打算和金军开战吗?哈,便是他郭药师有这胆子,怕徽宗皇帝,也不会答应。

    繁华!

    真的很繁华……可眼前这一派繁华,却如同海市蜃楼,让玉尹感觉极不真实。

    越是生活久了,就越是有一种压迫感!偏偏玉尹而今,只是一介小民,根本奈何不得朝堂上的争纷。只能眼睁睁看着靖康一日日的逼近,那种无力感,的确痛苦。

    有心离开,却不知往何处去!

    江南虽好,却太柔媚……只怕一去江南,便再无回还之日。

    想到这,玉尹驻足朱家桥上,看着不远处望春门内崎岖潘楼大街,幽幽一声叹息。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燕奴刚从陈希真家中回来,也是极为疲惫。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随陈希真习武。同时还要负责教导紫萱练武,端地是辛苦万分。

    白天,她要去店铺里盯着,还要准备牙刷等事宜。

    好在而今家里有了高世光一家人打点,燕奴至少不必再去为那一日三餐而费心……可即便如此,回到家之后,燕奴便早早歇息。

    安道全在炼丹房门口的空地上打拳,颇有几分太极神韵。

    他说,他练得是道家引导术,一种养生功法,并无任何战斗力。不过这套功夫,对于调解精气神颇有好处,便是燕奴也学了过来,每天起床后,都会演练一阵。

    玉尹也累了!

    除了身体,更有心神。

    他白天和鲁智深切磋比试,已经是精疲力竭。

    若非有安道全的药浴和药物帮他,恐怕也撑不下去。晌午后又跑去御营,好一番奔波,加上这心情低落,所以回到家之后,玉尹和张择端安道全打了招呼,便也上楼歇息去了。

    这一晚,无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玉尹便起了床。

    跟随太阳一起作息的习惯,的确是个好习惯。

    玉尹起床后,洗漱一番便匆匆赶去便桥屠场。和杨再兴切磋一阵之后,便开始杀猪的活计。差不多卯时,玉尹结束了在便桥屠场的事情,便准备去观音院找鲁智深讨教。

    哪知道,刚走到屠场门口,便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玉尹停下脚步回头看时,却见晨光中,杨金莲站在屠场外,便桥桥头一颗大杨树下,怯生生看着他。

    “杨娘子,怎地在此?”

    玉尹一下子就愣住了,怎地这好端端杨金莲会在这里等他?

    杨金莲俏脸通红,似有有点冷,娇躯在晨风中轻轻颤抖,“大官人,前次你借的衣物,不知可否还与奴?那是奴家大郎的衣物,他昨日问时,奴方才想起此事。”

    衣物?

    玉尹不禁愕然,诧异看着杨金莲。

    半晌后,他轻声道:“杨娘子怕弄错了吧。

    那衣物昨日自家便送还杨娘子家中……不过当时杨娘子不在家,便交还给了李秀才。怎地李秀才未与你说明吗?当时看他好像不太高兴,我便只好告辞先离去。”

    “啊?”

    杨金莲的脸更红了,捂着嘴,露出吃惊之色。

    好半晌,她强笑一声道:“那实在是抱歉,许是夫君太忙,忘了与奴说此事。

    今日冒昧之处,还请大官人莫计较……对了,方才奴去领材料,怎地却停了下来?”

    牙刷已经制作了许多,林林总总有上万支。

    而燕奴还要进行最后一道工序,并且马上要开始销售,所以便暂时把那活计停下来。

    但这几万支牙刷,便几十贯的投入。

    燕奴在没有弄清楚销量的前提下,也不敢继续加工。

    这件事,玉尹也只是早上听燕奴说了一句,并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他也知道,杨金莲这句话,恐怕是为了刚才的冒失打掩护,所以便笑了笑道:“此事都是拙荆操持,自家却不太清楚状况。不过只是暂停,过些时日还会开工。”

    “原来如此!”

    杨金莲怯生生一福,“那奴便先告辞了。”

    “杨娘子慢走……对了,衣物那件事,要不要我与李秀才再说明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

    杨金莲好像逃难似地,迈莲步一路小跑离去。

    看着她那婀娜背影,玉尹哑然失笑,便转身走了。

    他大致上能猜出这其中的状况……联想昨日李观鱼那种态度,恐怕是那鸟厮吃醋了。

    一大男人家,忒小心眼。

    若真个怀疑,便把话说清楚,这般样子,却让那小娘子夹在中间,好生尴尬。

    不过,与我何干?

    玉尹转念,便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回到家,他换了衣服,便径自从院墙翻过去,来到观音院的菜地,找鲁智深切磋。

    不得不说,和鲁智深的切磋,让玉尹收获颇丰。

    原本那庖丁八法中,不合时宜,不适合在疆场上使用的花招,渐渐被丢掉。八法不断提炼,不断简化。玉尹在和鲁智深的交锋中,所获得的经验,更难以估量。

    每一次交锋,都可以给他带来新的收获。

    +++++++++++++++++++++++++++++++++++++++++++++++++++++++++++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玉尹在忙碌中渡过。

    很充实,也很辛苦!

    柳青在八月十二那天,带着商队离开东京。

    本来他打算在八月十九日动身,想着要过了中秋。可谁又想到,临时起了变故,使得柳青不得不提前动身。不过他这一提前,却让玉尹松了口气。因为这几日开封城内渐渐放松下来,只留下军铺和开封府两班差役巡逻。东京禁军奉命出城,沿途设立关卡,并且把搜寻盘查的范围,不断向外扩张,渐渐朝牟驼岗靠近。

    如果再迟两日,恐怕就会生出变故。

    柳青这一提前出发,却少了玉尹一个心腹之患。

    更重要的是,柳青这次提前出发,也是受了门下侍郎,太宰白时中的指派,要前往边塞寻找好马。这一来,柳青便可以畅通无阻,对玉尹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让高宠带着王敏求等十几人动身,混在商队中,保护那批财宝。

    随同柳青一同动身出发的,还有牛皋和柴霖等人。牛皋虽然和高宠认识不长,但却极为亲近。高宠武艺高强,牛皋自然也喜欢亲近,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走的很近。对于柳青来说,有高宠这么一个保镖跟随,再加上王敏求和十几个人,便更加放心。

    特别是当他看到高宠所用的那杆大枪之后,立刻信心十足。

    高宠的兵器是一杆枪!

    说是大枪,大不如说是一杆巨枪,直径约十厘米,长约三米,重达九十九斤份量。

    玉尹第一次见到这杆大枪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他使了一下,也有些压手。

    据高宠说,这杆大枪是他祖传下来的兵器,非神力不可以使用。

    玉尹都觉得这枪份量沉重,可是在高宠手中,却犹若灯草般,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有这么一个人随商队出发,柳青又岂能不欢喜。

    若非知道高宠和玉尹之间的关系,柳青甚至想要把高宠招揽过去。

    “若早知十三郎如此本事,怎地也不会让他在州桥做脚夫,却平白便宜了小乙。”

    玉尹对此,笑而不语。

    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真个奇妙。

    当初玉尹也没有看出高宠的厉害来,本是想着能找个可信的帮手,却不想竟是一个猛士。相比之下,玉尹找高宠的动机,甚至比杨再兴还要单纯。也正是如此,玉尹和高宠之间的友情,也就比杨再兴单纯许多。临别之时,玉尹没有和高宠做任何交谈。事实上,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两人这心里都是非常清楚。

    高宠拉着那匹被刷了颜色的照夜玉狮子,和玉尹拱了拱手,便翻身上马。

    玉尹也只还了一礼,而后一笑,便不再言语。

    此一去漠北,也不知再回来时,高十三郎又会是何等成就?

    玉尹心中,却多了分期盼,目送高宠随着车队渐行渐远,他深吸一口气,也骑上马,往开封城行去。

    高宠走了!

    那批烫手的财宝也离开了!

    可是玉尹却无法轻松下来,因为再过三日,便是大宋时代周刊创刊号的发行日。

    八月十五,已悄然逼近。

    玉尹也说不清楚,他和他这份大宋时代周刊,究竟会是怎样命运。

    心中,说不尽的忐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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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介绍:
宣和六年,来到东京汴梁城!东京梦华,真邪?幻邪?玉尹在这个即将崩毁的世界里,蹒跚而行。蓦然回首时,却发现在不经意间,历史已发生了改变。宋时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