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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收割天下     皇裔战神txt下载     皇裔战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瓢杓(1)【多好的武侠】

    刘寄北正思忖间,忽然见到冷龙上人走到了离他最近的黑衣大汉面前。

    也不知冷龙上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什么,那黑衣大汉猛的一张嘴,冷龙上人就势把珠子送到了大汉的嘴里。

    接下来,奇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黑衣大汉的嘴一直在张着,随着珠子的滚入,大汉的口中慢慢的出现了黄sè的烟雾,氤氲袅袅,聚而不散。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颗珠子含在黑衣大汉的口中,竟然开始不停地滚动着。随着珠子的滚动,黄sè的烟雾也变得越来越淡,过不多时,烟雾竟然消失。而就在这时,忽见冷龙上人闪电般一敲大汉的下颌,那颗珠子顿时从大汉的口中蹦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冷龙上人的另一只手掌中。

    黑衣大汉似乎很舍不得那颗珠子,就在珠子离口的一刹那,大汉的身子同时向前倾斜,嘴巴依然张得老大,看情形很想再吞回那珠子。

    冷龙上人显然已经习惯大汉会有这种表现,他接住珠子的同时,原本敲打大汉下颌的那只手,立时迎向了大汉的顶门,途中伸出中指,在大汉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黑衣大汉被点中之后,身子马上归回原位,一动不再动了。

    冷龙上人瞧着黑衣大汉,语气中透着嗔怪,自言自语的叹道:“唉,你啊你,都行尸这么多年了,贪心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刘寄北心中一寒,暗道:行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黑衣大汉都是死人不成?

    冷龙上人讨回珠子之后,越过第一个黑衣大汉,如法炮制,依次给其余的黑衣汉子也含了珠子,当他从最后一名黑夜汉子口中拿回珠子的时候,刘寄北惊奇的发现,原本乌漆麻黑的珠子已然变成诡异的焦黄sè。

    迦旃林提也在审视着那颗珠子,见到珠子变了sè之后,便用“梵音密咒”对刘寄北说道:“这颗珠子本是上古异宝,名叫‘渔妇珠’,据说具有祛腐化秽的无上妙用。”

    随后,迦旃林提收回目光,看着刘寄北的表情有些凝重,接着说道:“你看那七个黑衣汉子,动作僵化,不言不语,看着就不像活人,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死去,只是被冷龙上人用邪门手法封闭了心xìng,蒙蔽了魂魄,这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其实,这些黑衣汉子在变成行尸之前,都是独当一面的高手,而当他们变成行尸之后,更是被秘制的药水常年浸泡,使得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强韧,就算是被通常的刀剑劈砍,也伤不得他们分毫,所以,这些黑衣汉子在西域又被称作铜尸。”

    刘寄北仿佛是在听故事一般,感到十分惊奇,他再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些黑衣汉子,见到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yīn气森森,回想起刚才生裂独孤殳的情景,心中不禁仍有余悸。

    冷龙上人拿回珠子之后,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又放回了怀里,他看了看地上的那堆尸骨,自言自语道:“说起来你也是苻常生的门人,如今葬身于黑魃们的五脏庙,也算是替苻家的先人还了我慕容家一个公道。”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望了望天sè,紧接着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啸,转身当先离开。

    跟着,刘寄北便见那些黑衣大汉也都转过身子,随同在冷龙上人的身后,如同一群附庸,鱼贯而行,不消片刻,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刘寄北看到他们都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以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鬼气森森的环境,对着迦旃林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荒凉?”

    迦旃林提似乎也有点蜷缩的累了,他先是直起身子,伸了一下腰身,接着倚在石牌的柱子上坐了下来,答道:“这里是太液池的西岸,池水中的三座小岛便是有名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山。池水的东南乃是建章宫,哦,那里叫做玉堂殿,你的眼力不错,可向玉堂殿那里看一看。”

    刘寄北不明所以,不过见他说的认真,便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隔着太液池,建章宫旧址玉堂殿那里灯火闪耀,人影晃动,显然不似自己这里般荒凉。

    还没等刘寄北发问,迦旃林提已是说道:“这里全都是建章宫遗址,虽然破旧不堪,但是地方倒很宽敞,宇文护想要征讨凤栖原,调集了很多人马,为了便宜号令,便将这些人马都纠结到了建章宫旧址。”

    他又指了指太液池东南岸的玉堂殿,叹道:“你刚才也看到了,现如今都是深夜了,可玉堂殿还是灯火不熄,显而易见,住在那里的人一定身份不简单”

    刘寄北微微颔首,赞同之余试探着说道:“也许当官的都住在那里?”

    他见迦旃林提点了点头,心知自己所猜不错,于是不由自主的想道:看来他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我该好好的问一问他,或许在他的嘴里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主意打定之后,刘寄北略微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来到长安的?”

    迦旃林提看了看刘寄北,后者耸了耸肩膀,解释道:“其实那一次在白云山分开之后,我还是很挂念着你的。”

    迦旃林提用眼睛盯了刘寄北片刻,见他一脸的诚恳,没有显现出半点的不自然,于是说道:“说来话长,那一rì你虽然走了,可是葛玦还是被我捉了去,尽管途中出了点状况,但他一直也没有逃出我的掌控。”

    他说到这里,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一段时rì遭遇到的各种情形,直觉得人生无常,吉凶难测,禁不住心中一阵唏嘘,

    沉默了片刻之后,迦旃林提才将他的遭遇缓缓道来。

    原来,那天他带着葛玦离开白云山的断崖之后,一路北行,企图越过黄河,直奔jīng绝门的所在地九女山。

    迦旃林提和葛玦俩人沿着浐河北行,由于葛玦一路上很是折腾,一点都不着急赶路,所以俩人走的很慢,多rì之后,才到了浐河和灞河的交汇处。

    俩人远远的便看到了前面一处山地,如同一条巨龙抬胸俯首,饮水于渭河,迦旃林提远观其形便知道那就是龙首原。

    龙首原连绵六十里,东高西低,起伏平缓,东北临渭水,西南到樊川,东北部最高,西南部较低,其上树木葱郁,景sè宜人。

    长安城建在龙首原的北坡,站在龙首原的至高点,长安城的全貌则一览无遗。

    葛玦离开了白云山之后,没过多久,就从晕厥中醒了来,他见自己还牢牢的掌握在迦旃林提手中,禁不住有些失望,索xìng默不作声,一路上保持着缄默。

    葛玦心中十分清楚,迦旃林提一个劲儿的带着他往北走,无非就是想带着他一起回到九女山,用他来威胁葛都,好以此来交换到《仿鸟迹》的秘笈。

    葛玦虽然不声不语,可心里从没放弃逃脱的念头,他一直在jīng打细算,尽可能地拖住迦旃林提,延缓回到九女山的时间,一方面给随后而来的葛城创造解救自己的机会,另一方面也给自己冲开被封的穴道赢得时间。

    葛玦在断崖的时候,虽然被迦旃林提弄得晕了过去,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聪明绝顶,也深知自己叔叔葛城的xìng情,坚信葛城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了自己。

    在葛玦和迦旃林提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经过无数次的琢磨和实践,对于破解迦旃林提封住自己穴道的手法,他已是有了一些心得,深信自己再经过一段时间,定能破茧而去。

    对于葛玦这些天表现出来的安静,迦旃林提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他本就是一个沉默惯了的人,既然,葛玦没有啰哩啰嗦,他又何必自讨耳根子闹腾。

    俩人顺着灞河沿来到了龙首原,站在山下的岔路口,迦旃林提向着右边的山路望了望,知道沿着这条路走,翻过龙首原,便可到达长安。

    迦旃林提脑海里出现“长安”两个字的时候,眼前闪过郁久闾家族很多人的面孔,禁不住微微一叹,暗道:真应该到长安青门外看一看,顺便吊唁一下那里曾经被斩杀的柔然人。

    想归想,迦旃林提知道这时候绝不是哀婉往事的时候,于是,他带着葛玦沿着左边的小路上了龙首原,等到了山腰,四处一望,入眼的尽是chūn意,原本有些沉闷的心境在这一刻获得了开解,情不自禁的感到一丝畅快。

    迦旃林提在道边找了一块树荫清凉的去处,示意葛玦在此盘桓一会儿,葛玦也是没有异议,于是,俩人十分默契的隔开了一点距离,各自寻找了坐处。

    此时已过晌午,温暖的阳光从树木的枝叶间照shè下来,映shè出一处处斑驳的景象,迦旃林提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地上晃动的树影,一边由怀里掏出备用的干粮。迦旃林提递给葛玦一块馍馍,却被葛玦拒绝,迦旃林提也不强迫,收回手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第十三章 :瓢杓(2)【多好的武侠】

    一块馍馍吃完,迦旃林提感到有点口渴,一把拿出身边的水袋,解开袋子口便想喝水,孰料嘴张得老大,袋子里却没有水流出,迦旃林提不甘心的摇晃了几下,仍是听不见水声,心知水袋已空,于是朝着龙首原东面望了望,看着缓缓流动的灞河,心道:早知没有水了,真该在登上龙首原之前便灌一些,如今却好,嗓子冒烟,干瞪着眼,竟然没有水喝。レwww.uu234.com♠思♥路♣客レ

    葛玦早就看出迦旃林提的窘况,淡蓝sè的眸子闪过一丝快意,暗说:渴死你个老东西。

    迦旃林提本是苦行之人,平生见惯了艰苦恶劣的境况,此时虽然口渴,却也没有太过于焦虑,他扫了一眼葛玦,见其脸sè异样,心知这小子正在幸灾乐祸,禁不住感到厌恶,思忖道:yīn险小儿,本国师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既然没水喝,你还不是一样的得渴着,既然你如此高兴,那咱们便这般耗着,看看到时候谁先忍不住。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俩人正各自怀着心事,闭着眼睛休息,忽听山脚下传过来一阵低沉的啸声。迦旃林提半睁着眼,仔细聆听,觉得啸声十分怪异,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于是他睁开眼睛,探出身子,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不远处,林子内飞鸟嘈杂,一个农人正沿着他俩走过的山路,担着一挑担子缓缓走来。

    迦旃林提见是个农夫,没有太过于着意,依然调整坐姿,倚在身后的树干上,闭上了眼睛休息。

    葛玦虽然也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但他压根就没睁开过眼睛。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即使眼前遇到了强盗,那也是迦旃林提一个人的事情,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况且,只要有迦旃林提在,自己的安危本就没什么担心的,与其cāo心不相干的事情,还不如静下心思,琢磨琢磨怎样解开穴道来得实惠。

    那农人挑着一副担子,来到了迦旃林提和葛玦歇脚的地方,似乎感到有点累了,就在路旁边歇了脚。他放下了担子,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看了一眼俩人,主动搭讪道:“一口气上了这么高,真有点吃不消。唉,我说两位,在这歇着呢?”

    葛玦睁开眼,看了一眼农人,见其一副窝里窝囊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屑,于是带搭不理的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兀自养神。

    迦旃林提则是礼貌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农家可是住在这附近,不知下了龙首原,离着黄河渡口还有多远?”

    那农人对葛玦的傲慢,浑不在意,迎着迦旃林提的问话答道:“过了龙首原,下面有一个村落,名叫‘龙口堡’,小人便是住在那里,若说是离黄河口还有多远,小人估摸着,怎的也有二十几里路吧!”

    迦旃林提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口说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农家提点。”

    那农人似乎颇为健谈,尽管见到俩人不似爱说话,仍然指着葛玦说道:“这位小兄弟好生面善,不知在哪里见过?”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惹得葛玦和迦旃林提大是惊异,前者更是冷哼一声,试探着问道:“你可莫要胡说,我何时和你见过面了?”

    那农人搔了搔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才恍然道:“确实是小人弄错了,那人虽是和这位小兄弟极为相像,年龄上却又显得有些大了。”

    迦旃林提听到这里,心中一翻个儿,不解的问道:“你见到的那个人真的和他很相像吗?”

    那农人再又仔细的看了看葛玦,点了点头说道:“那个人确实和这位小兄弟很像,他在我们家住了一个晚上,我是不会记错的。”

    葛玦听罢,暗道:若此人说的没错,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父亲,如果真的是他来了,我脱身的机会便会大大的增加。

    想到此处,葛玦偷偷看了一眼迦旃林提,却见后者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禁不住一打冷战,忖道:迦旃林提这老家伙也不是好惹的,为了讨回仿鸟迹的秘笈,他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如果他真的不肯放我,并拿我要挟父亲,事情可就会变得十分棘手了。

    迦旃林提见到葛玦避开了自己的眼睛,猜知他心中定时在打着鬼主意,一时间也不叫破,转过头向着农人问道:“那个人在你家住了一晚上,而后他则去了哪里?”

    那农人摇了摇头,说道:“那人好生怪异,并且也好生干净,他借宿到我家之后,给了我一些钱财,却叫我到别处安歇,等到第二天清晨,我回到家中,那人早已经走了,他去了哪里,我自是不知。”

    葛玦心道:父亲历来十分整洁,一丁点儿的污浊都不能忍受,他能夜宿农家,已是少见的很,又怎肯同别人同处一屋檐下?这农人虽然愚蠢,却能看出父亲一贯的秉xìng,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随后,葛玦心中奇怪,暗自思量道:父亲怎知我被迦旃林提劫持了,此地离着九女山隔着数千里,就算是快马加鞭去送信,来回也要月余的时间,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赶了来,看来这里面一定有着蹊跷。

    其实,迦旃林提此时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他同样不明白葛都怎么这么快就赶了来,不过,他倒并不因此而感到害怕,在他心中,葛都早晚都得见的,与其晚一些,还不如早点了断。

    农人见到自己说完话之后,那俩人都满腹心事似得不言不语,一时半会儿的谁都没有搭茬,很自觉没趣,于是整理好担子,便想离去,孰料不经意之下,扁担一动,担子后面搭着的那只木桶忽然歪了一下,顿时由桶盖子下面溅出了一些液体。

    微风拂过,酒香四溢。

    迦旃林提正感到口渴,忽然闻到了酒香,顿时来了jīng神,问道:“原来是个酒倌,不知你这酒可卖吗?”

    农人脸上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sè,有些慌张的说道:“好人说话需小声些,小人家中薄田荒芜,尚有妻儿养活,实属无奈才做些酒水买卖,好人若是口渴,尽管饮取一些,小人只当奉送也就是了。”

    迦旃林提瞧他怯懦,知道他讨卖酒水没有经过官府的允许,心中也不在意,朝着他点了点头,安慰道:“我不是官家,管不了那许多,你只要卖我一些,解了我的口渴,钱财自是不会少于你的。”

    一旁的葛玦嗅了嗅酒水的香气,开口赞道:“好醇厚的酒香”,接着他眉头不自觉地舒缓了一下,奇怪地看了一眼那农人,继续说道:“你不用害怕,我和他都是过路人,你只管取些酒水与他,钱财由我来付。”

    他说完又朝着迦旃林提一笑,眼神中显出妖异的神sè,说道:“亏你这些时rì照顾我,今rì的酒水算是我请的。”

    迦旃林提迟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既然你如此孝敬,本国师就给你这个机会。”

    葛玦听罢也不生气,由怀里掏出铁钱递给农人,笑着说道:“反正你这酒水也是要卖的,且由着他饮用,这些钱该够酒资的吧?”

    农人满脸的不安,一边接过酒钱,一边嘟哝着说道:“若是在早几年,遇到了你们这样的客人,小人倍感到高兴,可是现在正是颁布榷酒的时候,小人卖这点酒真是透着惶恐。”

    葛玦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不说,我们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农人解下腰边挂着的瓢杓,在迦旃林提面前晃了晃,郑重的说道:“好人可要看仔细了,非是小人故意吝啬,实在是这瓢杓小巧,装不得太多酒水。”

    接着,他打开后面的木桶,舀了一瓢酒递给迦旃林提,自言自语的叹道:“其实,话说回来,为了讨生活,有时候老百姓也顾不得那么多的政令,毕竟还得活命啊!”

    迦旃林提面sè一暗,接过瓢杓,先是看了看农人,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又看了看葛玦,眼神很是复杂,最后才把目光移向了山下的灞河,背对着葛玦和农人,低下头来开始饮酒。

    葛玦笑道:“没想到大国师还有这幅菩萨心肠,听得酒馆说的凄苦,美酒竟是难以下咽了。”

    迦旃林提回过头来,抹了抹嘴边的酒渍,将空空的瓢杓递给农人,淡淡的说道:“菩萨本就在心中坐,不需你来褒贬。”

    那农人见到迦旃林提喝完,连忙收拾起瓢杓,佯装问道:“酒资甚厚,若不够饮,可再来一瓢?”

    迦旃林提摆了摆手,说道:“已是甚好,你可自去。”

    农人嘴巴动了动,随后整理好酒桶,挑起担子,说道:“既然如此,小人便离去了。”

    葛玦笑着慢悠悠地说道:“你也不问问我是否吃酒,竟是这般着急离开,那些酒钱本是有多余的,你且找还给我。”

    他说话间,那农人已是走出了好几步,虽然听到了他的调笑,却没回过头来,急匆匆而去。

第十三章 :瓢杓(3)

    迦旃林提目送着农人走远之后,对着葛玦说道:“咱们歇了半天,有了jīng神头,应该继续赶路了。”

    他一边说着,一便要站起身子,孰料,也不知怎的,冷不丁的竟然一下子没站起来。

    迦旃林提立刻面sè大变,身子软绵绵的倚在树干上,吃惊地说道:“那酒水中有毒!”

    葛玦此时似乎毫不惊奇,冷冷的看着迦旃林提,淡淡的说道:“你中的毒名叫‘缚龙散’,没想到吧,你竟然步了匠帅拔佩的后尘?”

    迦旃林提又试了试自己的气力,依然显得软绵绵的,不禁长叹一声,疑惑的问道:“这毒可是你下的,为何我一点都没察觉?”

    葛玦好整以暇,伸了一个懒腰,悠哉悠哉的由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迦旃林提面前,淡蓝sè的眼中异彩连连,看着迦旃林提正sè道:“大国师目光如炬,若我施毒怎能避开你的法眼?”

    迦旃林提叹道:“原来是那农人投的毒,怪不得他的举止那么怪异,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他怎会有你们葛家的独门毒药?”

    葛玦眼光四处收索,叹道:“其实我和你一样的诧异,那农人我也从没有见过,不知他为何会有我们葛家的‘缚龙散’。”

    迦旃林提面上的表情极度复杂,无力地问道:“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那酒水中有毒,所以你不喝?”

    葛玦点了点头,说道:“‘缚龙散’本来无sè无味,如果参在水中,即便是我也辨别不出,可若是将它和酒水参合到一块儿,便会产生一种奇特的酒香,那味道闻起来更加浓烈。刚才,那农人故意将酒水溅出桶外,我一闻便已经知道酒水中已是参和了‘缚龙散’,故而,我强自忍着口渴,没有去喝那酒水。”

    迦旃林提叹道:“原来故事是出在这里,难怪我一无察觉。”接着,他盯着葛玦问道:“我现在已是骨软筋酥,你想拿我怎么办?”

    葛玦“嘻嘻”一笑,刚想回答,忽听旁边树丛中有人应道:“其实你心里明白得很,又何必问他?”

    迦旃林提脸上神sè变化不大,扭头去看,只见一个人拄着双拐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葛玦瞧清了来人,恍然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叔父买通了那农人,在酒水中下的毒啊!”

    葛城架着双拐,好似飘飘悠悠的鬼魂,瞪着一只独眼,走过来对着葛玦笑道:“你倒是很机灵,一闻便知道那酒里参和了咱家的宝贝。”

    葛玦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指了指瘫软的迦旃林提说道:“如今他已是肉在俎上,我们该怎样处置他?”

    葛城面sè一整,对着葛城肃然道:“我们为何要处置大国师,难道我们和他有仇吗?”

    葛玦一愣,却听葛城接着对迦旃林提叹道:“其实,你我本是旧识,尽管当年有一些误会,可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如今彼此都这般年纪,一些事情早该看透了,有商有量来解决事情,有什么不好,何必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兵戎相见。”

    迦旃林提神sè古怪,静静的看着葛城,漠然的说道:“你真是这般想的?”

    葛城一脸的诚恳,点了点头,真切的说道:“言为心声,绝不敢参杂半点虚假。”

    迦旃林提大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接下来该商量些什么?”

    葛城看了葛玦一眼,郑重其事的对着迦旃林提说道:“我知道你用独门手法封了玦儿的穴道,不如我们就此做个交易,你解开玦儿的穴道,我帮你解毒?”

    迦旃林提思忖了一下,答道:“那‘仿鸟迹’秘笈的事情怎么办,没了葛玦,你们又怎会将它平白的还我?”

    葛城以杖击石,敲得叮当作响,只听他说道:“我以人格担保,一旦遇到了我兄长,定会求他把‘仿鸟迹’秘笈送还给国师。”

    迦旃林提干瘪的脸上现出感激的神sè,深陷的眼窝中,神采湛然,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葛城瞧看。

    葛城被迦旃林提看得久了,禁不住脸上生痒,心里发毛,疑惑的问道:“大国师如此看我,不知所谓何意?”

    迦旃林提忽然间再也忍俊不住,极为难得的大笑了起来。

    葛城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佯装羞怒的问道:“我诚心和你说话,你却如此态度,看来你是一点也没有将我放到眼里?”

    迦旃林提止住笑声,叹道:“非也,非也,我是因为太看重你了,所以,才会一直陪着你将游戏进行到底。”

    葛玦一头雾水,不知道迦旃林提为何会如此说话,他看了看葛城,却见后者脸上闪过惊诧之sè,心中立时jǐng觉,正要提醒葛城,忽见迦旃林提猛的站了起来。

    葛城骇然之下,不自觉的拄着拐杖向后退却,失声道:“你没有中毒?”

    迦旃林提向旁边挪了一步,指了一下树旁边的一处草丛,油然道:“我的嗽口酒全在那里,你可以闻闻。”

    葛玦恍然道:“原来刚才你背对着我,佯装饮酒,实则是把酒吐到了草丛里。”

    迦旃林提耸了耸肩,淡淡的说道:“尔虞我诈,彼此彼此!”

    葛城来到葛玦身前,面sè森冷,对着迦旃林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酒里有毒的?”

    迦旃林提听他问自己,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刚才那农人的身影,暗自叹道:若不是他借着舀酒之机,在瓢杓的底部道明了酒水内的玄机,只怕我这时候真就中了毒,看起来天下间还是好人多啊!

    迦旃林提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以免连累了那位好心的农人,于是用他那独特的天竺口音说道:“自从离开白云山,你便像冤魂不散似的跟着我们,你道我没有察觉吗?我之所以没有点破,实际上就是等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说到这里,看到葛城半信半疑,于是借着语音的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今rì,在这座龙首原之上,我注意到树丛之间,鸟雀无故惊飞,便知道又是你尾随而来,偏巧在这时候,那位农人不早不晚的出现了,试想在这饶有行人的山路之上,他担着官府明令禁止的私酒而不急着赶路,却故意停了下来,找我搭讪,只要是明眼人,就该知道这里面定有蹊跷,换做是你,敢喝这不明来历的酒水吗?”

    葛家叔侄如意算盘打错,本就有点心神不定,此刻又听到了迦旃林提并非全无道理的一番话,不自觉间竟然相信了他的说法。

    葛城忽然回过头去,低声在葛玦耳边说了几句话,迦旃林提本想偷听,然而就在这时,山脚下又传过来一阵啸声,yīn沉沉而又略显急促。

    迦旃林提心神一颤,暗地里涌起一阵不安,心道:这啸声一定和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有关,我也一定听过,可是究竟在哪里听过呢?

    由于受到了那啸声的干扰,迦旃林提并没有听到葛家叔侄之间的对话,而等他合计心事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到葛城回过头来,并且一摆右侧腋下的镔铁拐杖,杀气盎然的对着他说道:“既然你千方百计的诱我出现,我便猜你定然不肯轻易的解开玦儿的穴道,既然如此,那我俩就只好手底下见个高低了。”

    迦旃林提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留下葛玦,该哪去哪去吧!”

    葛城面sè一变,怒道:“天竺老贼,不要自以为是,看拐!”

    他说打便打,一点都不含糊,右手的镔铁拐杖夹着罡风当胸向着迦旃林提戳来。

    迦旃林提虽然知道葛城武功较自己略逊一筹,但是对他仍不敢小觑,此时见他一杖戳来,连忙闪身躲过,本想施展“灵鹫功”还以颜sè,孰料对手竟似拼命般的丝毫不给他还手的机会,那一条拐杖瞬间变成横扫,直取迦旃林提腰际。

    迦旃林提心中感叹,暗赞这些年葛城武功大有进境,他身随意动,不待拐杖近身,已然腾身而起,半空中身形变幻,双手如钩,弓腰提膝,如同苍鹰搏兔一般,凌空直取葛城。

    葛城独眼瞪得溜圆,虽是眼见着自己招式落空,却是丝毫没有气馁,闪电般收回右手拐杖的一瞬间,左手的拐杖立时呼啸而出,迎击当头扑下的迦旃林提,与此同时,大喝一声:“走!”

    一直呆在他身后的葛玦闻讯之后,极速冲出,竟然顺着他来时的山路狂奔而去。

    迦旃林提心中一惊,急沉丹田之气,身子顿时下坠,倏然躲过了葛城的拐杖,他落地之后,本想去追葛玦,不料身子刚动,葛城的拐杖又是扑面而来。

    迦旃林提无奈,只得凝神应对,他心中忽然醒悟,葛城定是想缠住自己,使得葛玦有机会逃脱,只是他不明白,葛玦为何不向黄河那边逃离,却是走了回头路呢?

第十四章:魔主(1)【求一下订阅】

    迦旃林提的武功确实要比葛城高明一些,但要想胜他,怎的也要在百招之后,虽然眼见着葛玦趁机溜了,可是碍着葛城的纠缠,一时半会儿的也是无计可施。

    俩人都是超一流高手,彼此间来来往往,一会儿的功夫,便过了数十招之多,刚开始的时候,葛城还能攻守均衡,可是打到后来,已是渐渐显得有些不支,十招之中,倒有八招是自保。

    不过,葛城眼见着葛玦已经跑得没影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还是落了地,心道:无论如何,我葛家的唯一血脉算是有惊无险了,即便是我死在了迦旃林提的手上,也算是对得起大哥了。

    由于心无旁骛,葛城便展开浑身解术和迦旃林提周旋,两只镔铁拐杖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舞动如飞,将周身空门护卫的严严实实。

    其实,迦旃林提本不想将葛城怎样,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葛城锋芒正盛,迦旃林提想要从杖影中脱身,无异于自毁先机,若是那样的话,即便是他的武功高出葛城一筹,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而此时,葛城已然在求自保,对迦旃林提的威胁自是大大减小,迦旃林提知道该是摆脱葛城纠缠的时候了。..

    正当迦旃林提打定主意要抽身而退的时候,顺着北面的山路来了一行人,行走速度非常快,转瞬间便来到了俩人争斗的地点。

    这一行人,并不因前方有人打斗便停住脚步,而是视而不见,直接就插了进来。

    迦旃林提惊怒之余,着眼一看,只见来到旁边的是清一sè的黑衣大汉,一个个表情僵硬,毫无生气。

    等到看清楚了,迦旃林提禁不住大吃一惊,心道:这些不是祁连山的黑魃吗?他们怎会在这里?既然有黑魃出现,那么冷龙上人也该到了。

    葛城正一心一意的防守,猛然间察觉到来了不速之客,连忙闪到一旁,仔细瞧看,发现来的是七名黑衣大汉,不由得纳闷,暗道:这些是何方神圣?怎么都死气沉沉的?

    迦旃林提之所以一眼便认出来者是黑魃,完全是因为他曾和这些黑魃之间有过一次难忘的经历。

    迦旃林提十分清楚这些黑魃的威力,也知道他们来自于哪里。

    当年淝水之战,苻坚大败而回,前秦随之分裂,慕容垂和姚苌则乘势崛起,非别建立后燕和后秦。

    苻坚之孙苻登执掌前秦余部之后,为报祖父被杀之仇,屡次征讨弑杀苻坚的姚苌。

    苻登虽然桀骜不驯,却很善于用兵。

    他带兵打仗的时候,十分推崇兵贵神速的理念和以战养战的策略。

    苻登每逢战事,为了避免累赘,必定轻装上阵,从不携带过多的粮草辎重,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对手,然后从对手那里得到可供将士果腹的东西。

    可是,当时天下大乱,到处是饥荒,即使是从对手那里,也不可能得到足够的粮草供应,所以,在不得已之下,人肉变成了可以果腹的东西。

    苻登每战之始,为了鼓舞士气,便对手下的将士们说:“你们在早晨开战,把敌人打败了之后,晚上便有足够的肉吃,所以你们一点都不必担心饿肚子”。

    事实上也是如此,一旦把姚苌那边的人打败了,便命人挑选一些战场上敌人遗留下来的尸体,宰杀之后,将人肉切割成块,分给手下的将士食用。

    然而,刚开始吃尸身上人肉的时候,尚是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常,将士们既能填饱肚子,还可打打牙祭,可是后来,渐渐的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征兆。

    将士们尸肉吃多了,不少人出现了异常的状况,轻者面目青紫,浑浑噩噩;重者皮肤溃烂,疯疯癫癫;更有甚者,出现了抓狂,不停的撕扯自己的肌肤,以至于筋骨毕现,惨嚎而亡。

    为了弄清楚将士们为何会出现如此怪异状况,苻登特意四处寻找能人奇士,也是苍天有眼,没过了多久,竟然有一位异人自动找上门来。

    这位异人名叫王乔,不但才学卓绝,更是拥有一门奇术。

    当他见到那些表现异常的将士的时候,便告诉苻登,这些人是中了尸毒,唯一的解救方法,就是找到传说中的‘渔妇珠’。

    据王乔说,‘渔妇珠’乃是上古奇物,能够吸收各种奇毒,只要找到它,将士们便可安然无恙。

    苻登知道寻找‘渔妇珠’事关前秦安危,于是派出大批人手四处访求,最后竟是在一个西域商贾那里找到了。

    苻登得到‘渔妇珠’之后,把它交给了王乔,王乔巧施妙手之后,果然使中毒的大批将士痊愈。

    苻登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之后,便开始为粮草的事情犯起了愁,人肉是不能吃了,可是那么多的将士该怎样养活?

    王乔得知了苻登的难处之后,便毛遂自荐,说他有一个办法,即可以解决粮草,又能为苻登打造一支无敌之师。

    苻登听了之后,虽是半信半疑,但因左右无法,就由着王乔施为。

    其实王乔之所以肯帮助苻登,也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那时候,尽管天下分崩,但是苻登的虎狼之师天下闻名,大家都知道,前秦的军队不但作战勇猛,更是xìng情残忍,多以敌人的尸肉为食。

    王乔家传一种铜尸奇术,不但可以控制人的心魄,更是能使受控制之人变得铜筋铁骨,刀枪不入。

    不过,这其间有一个问题,就是制造和控制铜尸需要以人肉作为药引,但是,人肉吃多了,难免会中尸毒,尽管铜尸全无理智,可他并不是真的死去,既然活着,尸毒自会将其毁掉,所以,要想使制造出来的铜尸安然长久,必须得解决尸毒这一难题。

    王乔很清楚,天下间能够解除尸毒的最好办法,就是得到“渔妇珠”。

    “渔妇珠”一直只是个传说,王乔寻找多年,仍是一无所获。

    寻找到最后,他知道即使渔妇珠真的存在,以他个人的力量来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就在王乔心灰意懒的时候,听说了苻登的事情,于是心中燃起了希望,想要借助苻登的势力找到“渔妇珠”。

    王乔由苻登手中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渔妇珠”,并用它治好了那些感染尸毒的将士后,便开始实践自己家传奇术。

    王乔先后在苻登的军队中找来了几个武功不错的将士,用独门手法封闭了他们的心魄,并且将他们朝夕泡制在特制的药水中,每待这些将士饥饿的时候,王乔就寻来尸肉供他们享用,为了预防其中毒,王乔在他们吃完尸肉之后,便用渔妇珠将这些人体内的尸毒吸出。

    经过了一段特定的时rì,第一批铜尸被制造了出来,王乔把他们呈现给苻登,结果,苻登见到这些怪物之后,又是惊骇又是欢喜。

    苻登将王乔制造出的那些铜尸组成了一支jīng悍的奇兵,号称黑魃军团,虽然数目不多,但是在同姚苌的一些战事中,这些铜尸屡屡建立奇功,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后秦将士望风而溃,于此,黑魃军团之名响彻天下。

    苻登见到铜尸威力无穷,便想多制造一些,再组建一支黑魃军团,然而此事却遭到王乔的反对。

    原来王乔经过反复验证,“渔妇珠”吸除尸毒的能力也是有限度的,并且“渔妇珠”吸除的尸毒越多,它需要散毒的时间也就越长。

    由于“渔妇珠”特有的条件限制,根本就不可能大规模制造出威力强悍的铜尸。

    苻登明听了原因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心知肚明筹建黑魃军团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尽管如此,苻登深知铜尸的厉害,打定主意绝不能让这项制造铜尸的技艺流传出去,于是,苻登在千方百计的骗取了王乔制造铜尸的手法之后,谋害了那位王乔。

    后来,姚苌之子姚兴在马毛山南大败苻登,并且将其斩杀,苻登之弟苻广带着王乔留下来的制造铜尸的手卷和“渔妇珠”投奔了南燕慕容德。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信,苻广便把手卷和“渔妇珠”作为礼物送给了慕容德。

    在此之前,慕容德就听说过七星黑魃的传闻,如今得到了手卷和“渔妇珠”,自是倍加珍惜,亲自将其交给了后宫仔细保管。

    不久之后,天象异常,苻广听信手下之言,认为前秦可以复兴,于是拥兵自立,遭到了慕容德的剿灭,苻广也因此被斩。

    自此,天下间就只有慕容一家拥有制造铜尸的技艺以及“渔妇珠”了。

    慕容德死了之后,后主慕容超继位,由于其骄奢yín*逸,并且不时地侵扰东晋,结果遭致刘裕北伐,灭了南燕,慕容超也被运送到建康斩首示众。

    从那开始,关于黑魃的一切传闻均都凭空消失,直到多年以后,有人传说在祁连山见到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但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更是行踪诡异,来去如风。

第十四章:魔主(2)【求一下订阅】

    迦旃林提曾在多年以前,为了追讨《仿鸟迹》秘笈的下落,走遍了西域大漠,祁连山更是去了多少趟,其间有一次便遇上了黑魃。

    那一次,迦旃林提深入冷龙岭,无意间遇到了一个受伤的人,名叫王子晋。

    王子晋当时受的伤很重,身上有着多处被撕咬的伤口,一条胳膊更几乎被扯了下来。

    迦旃林提发现王子晋的时候,他正躲在一处山洞中,洞外大雪飘飞,寒风凛冽,若不是迦旃林提急着躲避风雪,只怕还遇不到他。

    当时,据王子晋说,他的先祖名叫王乔,jīng通一门制造铜尸的奇术,可以说是绝冠当时,结果遭到前秦苻登的垂涎,王乔不但因此丢掉了xìng命,而且制造铜尸的技艺也被苻登所攫取。

    经过多年的寻访,王子晋查明这门奇术被慕容超的后人带到了祁连山,于是久经周折上门讨取,结果被慕容寒冰也即是冷龙上人拒之门外。 . .

    王子晋不服,纠缠索要,最终惹得慕容寒冰大怒,派出黑魃驱赶王子晋。就在争斗中,王子晋遭到黑魃围攻,身受重伤,无奈之下逃入深山,为避风雪,进入到了山洞,这才巧遇了迦旃林提。

    迦旃林提听了王子晋的诉说之后,很是同情王子晋的遭遇。他本想施以援手,救治受伤的王子晋,无奈王子晋伤势过重,没过多长时间便死掉了。

    迦旃林提在山洞中掩埋了王子晋的尸身,等到洞外风雪稍霁,便想离开。

    孰料迦旃林提还没动身,却遇到了前来搜寻王子晋的冷龙上人和黑魃。冷龙上人误以为迦旃林提是王子晋的同伙,也不由他解释,连声发出低沉的呼啸,召唤黑魃上前,就与他厮杀。

    迦旃林提虽是历经了无数的凶险场面,可那一次却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蜂拥而上的黑魃,筋骨异常强韧,就好似穿了盔甲一般,拳脚落在他们身上,如击败革,劲力小了根本就伤他们不着,不但如此,这些黑魃还来去如风,行动起来势如闪电,极是难以捉摸。

    更让人感到胆寒的是,这些黑魃根本就没有自主意识,一旦围住对手,缠斗起来不死不休,若不是当时恰好赶上冷龙上人的一位门人偷偷下山,触犯了门规,惹得冷龙上人带着黑魃匆匆离去抓捕,就算迦旃林提使出了浑身解数,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自从迦旃林提那一次侥幸离开祁连山之后,不知不觉间,已是很多年过去了,然而迦旃林提每次想起那次祁连山的经历,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如今,迦旃林提做梦也没想到,在离着祁连山如此遥远的龙首原,竟然意外的撞见了这群怪物,陡见之下,迦旃林提的心猛然一颤,神情也变得异常紧张。

    葛城既不知道黑魃的来历,也不知道黑魃的厉害,他陡然间见这些黑衣大汉来到近前,一点也没有理会自己和迦旃邻提正在打斗的意思,而是毫不停留,硬生生朝着他和迦旃林提之间插了过来,禁不住又喜又怒。

    葛城身为“jīng绝门”的二当家的,除了对他的哥哥异常尊敬之外,其余的人他从不放到眼里,尽管这些年来,他离开了jīng绝门,一个人隐居在白云山,可是那种深陷在骨子里的桀骜,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正因如此,当他见到突然出现的这些黑衣大汉,来了之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横冲直撞,一点也没有将他放到眼里,简直是毫无规矩,禁不住心中涌起了怒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葛城更清楚眼前的处境。

    经过了一阵子的厮杀,葛城已如强弩之末,对于迦旃林提的步步紧逼,他应付起来,越来越是感到力不从心,偏巧在这时,来了这些个黑衣大汉,虽是毫无江湖规矩,但是硬生生插在了俩人之间,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走脱的机会。

    葛城念及于此,不自觉的心生喜悦,连忙趁着黑衣大汉隔开他和迦旃林提的时候,架起双拐,如风一般向着山路旁的树丛中掠去。

    迦旃林提在黑魃插过来的时候,也已闪到了一旁,本以为这些黑魃是奔他而来,正拿不定主意是战是走之际,孰想这些黑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在他的面前,急冲冲的赶了过去。

    迦旃林提看着黑魃由面前经过,无意间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当儿口,从南面的山脚下接二连三的传过来沉闷的啸声,那些黑魃听到啸声之后,走得更加快捷了。

    迦旃林提忽然间明白过来,心道:原来之前听到的那两次啸声,和刚才的啸声一样,都是某人在召唤黑魃,难怪我一开始听着就觉得耳熟,当年我在祁连山第一次遇到黑魃的时候,冷龙上人就曾发出过类似的啸声。

    迦旃林提望了望葛城消失处的树丛,暗自有些沮丧,回想起和葛城动手之初,葛家叔侄相互咬耳朵的情景,心知肚明那时候这俩人便定好了计谋,由葛城牵制住自己,葛玦则乘机逃脱。

    想通了之后,迦旃林提还真有点佩服葛城,心想此人虽然品行心xìng不怎样,倒是挺顾念亲情的,宁可自己以身犯险,也要保全他的侄儿,这可是原先完全没有想到的。

    迦旃林提看到黑魃越去越远,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暗道:也不知召唤黑魃的那人到底是不是冷龙上人,反正葛玦也是朝着那方向跑的,不如我也跟过去看一看。

    他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展开身形,远远地跟在了那些黑魃的后面。

    迦旃林提跟着黑魃来到了龙首原山下的岔道口,眼见着黑魃拐入到了通往长安的那条山路,心中一怔,暗道:刚到龙首原的时候,我还想着有机会走一趟长安,没想到错开了那条山路,竟又绕了回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迦旃林提远远的跟在黑魃的后面,沿着山路,不久便跟到了半山腰,正行进间,忽听一阵琴声传来,连忙停住脚步凝神倾听。

    迦旃林提虽是天竺人,但对于西域以及中原的音律十分jīng通,他听得出此时正在鼓琴的那个人,杀气十分厚重,所奏乐曲之中,饱含征伐之意。

    迦旃林提暗道:鼓琴之人十分了得,听他奏出的琴音,激昂之中透着遒劲,让人目摇神驰,心神动荡,如非拥有异常深厚的内力绝难办到。

    他正听得入神,骤然又闻得有人和着琴声,开口吟唱:“孑然一身兮驰聘江湖,喟然长叹兮知音难求,知音难求兮我若奈何,我若奈何兮何以解忧?”

    歌声铿锵有力,直如惊涛裂岸,同时里面又透shè出无尽的苍凉,让人听了之后,打心里产生一种共鸣:人生无味,苍白寂寥。

    歌声和着琴音,相互胶着,相互烘托,彼此间熟稔无间,配合默契,歌声琴音浑然一体,如若天成,里面竟是挑不出一丝瑕疵。

    迦旃林提目光紧锁着前面的黑魃,耳朵里却在追寻着琴歌,他发现黑魃也在朝着琴歌的方向行进,禁不住猜测出发出啸声的那人该是和鼓琴吟唱的人呆在同一个地方。

    在迦旃林提的目光中,那些黑魃行进到一处松林便不再走了,于是他隐藏在一处山石后面,定睛向那里瞧看。

    稀疏的林木间,或坐或站着一些人,其中更是有俩人斗得不可开交。

    迦旃林提看清那些人之后,心中暗自震骇,忖道:今天是什么rì子,怎的聚集了这么些难得一见的高手?任拿出一个,只要跺一脚,江湖都得颤三颤。

    迦旃林提认得林间正在相斗的两个人,其中身穿月白sè僧衣的乃是祁连山冷龙岭的主人,名叫慕容寒冰,自号冷龙上人。

    当年便是他和黑魃一起重伤了王子晋,使得王子晋含恨九泉。尽管多年没见,可是他那一身标志xìng的行头,以及轻若鸿毛的身法,迦旃林提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迦旃林提心中嘀咕:刚才那几声呼啸该是冷龙上人发出来的,他如此急迫的召唤黑魃,定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

    迦旃林提仔细的看了看和冷龙上人争斗的那个人,见此人头戴葛巾,身着儒袍,个头较为高挑,身后背着两把刀,手里面使的也是一柄单刀。

    瞧着那人一波一波雪花也似的刀浪,逼得冷龙上人连连招架,迦旃林提暗叹一声,心道:这些年没见他,武功更是大胜从前了,这一套“劈风刀”使得天马行空,去留无痕,全然已入大成之境,当今天下,若论刀法,当属他为第一。

    迦旃林提忽然想起了刘寄北,他虽和刘寄北交手的次数不多,但是对于刘寄北的刀法却是记忆深刻,看到了眼前这个人,不自觉的便拿这个人和刘寄北比较了一下。

    在他看来,刘寄北的刀法厚重朴实,深谙刀法中的重、拙、大的特点,招式之间,没有花哨,要的便是一击中的。

第十四章:魔主(3)【感谢您支持】

    另外,刘寄北强横无比的内家真气,也赋予了他的刀法中厚重的一面。无论是谁,只要置身于他的刀锋之下,都会有一种遭到泰山压住胸口的感觉,艰于呼吸视听。

    然而,眼前这个人的刀法,处处透露着凌厉飘逸,如同山顶上的雾气,去留无意,随风而荡。一招一式之间,更好像羚羊挂角,绝无痕迹可以捉摸。

    每一刀劈出,都是神来之笔,纵横睥睨,妙到毫巅。

    迦旃林提虽然不擅长刀法,但他却是货真价实的武学大行家,眼光绝对是第一流的。在他看来,尽管刘寄北刀法不错,可是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还是差上了一段距离。

    眼前的这个人已是将刀法融入到了自己的灵魂之中,他既是刀,刀也是他,二者通灵通xìng,水rǔ*交融,完全达到了传说中的刀人合一的境界。

    迦旃林提暗自感叹,心想:不愧是魔门之主,刀法如此jīng妙,不知当今天下谁还会是他苻常生的对手?. .

    迦旃林提早有耳闻,烦恼魔苻常生和冷龙上人之间向来不和,至于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迦旃林提倒不是十分清楚。

    目睹眼前的争斗,迦旃林提心知肚明,尽管苻常生刀法通神,逼得冷龙上人落在下风,可是冷龙上人仗着睥睨天下的踏雪无痕的功夫,仍是应付得来,一时半会儿的落败不了。

    在苻常生和冷龙上人斗场的旁边,一块青石之上,巍然盘坐着一个中年人,身上白衣胜雪,生得很是俊美,迦旃林提自是认得,心道:多年之后,葛都还是没有多少变化,依然的风流倜傥。

    其时在葛都的身后,左右各服侍着一名美人,一人怀抱长剑,一人拿着拂尘,两女衣衫轻荡,各具风sāo。

    此时的葛都正在俯首弄琴,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抹、挑、勾、剔、打、摘、擘、托,以及轮、拨、剌、撮、锁、滚、拂、猱,一串串音符跃然空中,激荡起一阵阵摄人心魄的旋律。

    曲调虽是悠扬,可在迦旃林提听来,那连番窜出的音符却如同一支支利箭,直指胸臆,让人心神不宁,透着寒意。

    尤让迦旃林提感到惊奇的是,和着葛都的琴声,苻常生似乎越战越勇,显得极为兴奋,激战之余,更是不时的吟唱,而与之交手的冷龙上人却表现出异常的不耐烦,脸上的神情极是yīn森,时不时的便恶狠狠地瞧上葛都几眼。

    那些黑魃来到松林间之后,一字列开,静静地站在了场边,一个个yīn气沉沉,面目狰狞,如同一群饿狼,静待着主人发出命令好一拥而上,搏取猎物。

    在黑魃和冷龙上人之间,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健硕,头戴月牙发箍,微微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脑后,一身头陀的打扮,身后背着两把戒刀。

    头陀的旁边站着一位少女,秀发梳成坠马髻,身穿水绿sè对襟长衫,下身是一条水绿条纹窄瘦小口裤,足蹬一双尘香履。

    由于头陀和少女都是侧着脸,迦旃林提只能看到一半的脸颊,那个头陀面相一般,倒是少女生得煞是美好。

    对于头陀和其身边的少女,迦旃林提并不认识,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了头陀身后的戒刀时,仔细辨认之下,竟然发现戒刀的刀鞘上纹刻着龙形图案,看到了这些,迦旃邻提已然猜出头陀的来历了。

    多年以前,关外有这样一个人,疯疯癫癫,居无定所,每有人问及,便自言祖上乃是汉骑都尉李陵,因受了佛祖召唤,所以才做了头陀。

    头陀虽然疯癫,处事却颇有玄机,所到之处,每有灾祸发生,他总是能在事先给人以jǐng示。

    据说有一次,头陀到了雍州地面,来到一所村镇之后,口中不住的念叨着“兵祸”两字,初时人们尚是没有在意,可是,在头陀离开之后,天上便下起了冰雹,紧接着雷电交加,点燃了不少的民居,如此一来,人们才醒悟头陀口中的“兵祸”乃是“冰火”的意思。

    还有一次,头陀在一所寺院中挂单,当时有人说,附近有一伙强悍的马贼想要洗劫旁边的村庄,消息散开之后,弄得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躲到别处,唯恐受到马贼的伤害。

    寺中的僧众听到消息之后,也是各怀忧惧,纷纷议论着是不是找处地方躲起来,大家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僧人听到头陀自语说道:“太子府中,太子府中。”

    寺里僧人不明其意,禁不住议论纷纷,更有僧人将此事报给了寺中住持。

    住持早就听说头陀语虽疯癫,却总是含有玄机,于是不敢大意,纠结寺中长老商议,大家合计了半天,也没弄清头陀话中所指。

    由于头陀在说了那话之后,第二天便走了,所以,寺中僧人虽是颇多疑惑,也是无从查证,过了几rì,大家因惦记着马贼那件事,不知不觉中便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谁知没过了几天,下山化缘的僧人回到了寺中,兴高采烈的告诉大家,原本打算洗劫村庄的那伙马贼,竟然于不久前,在自己的巢穴中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寺中僧人闻听之后,纷纷猜测,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作为,将如此强悍的马贼连根拔起。

    马贼的事情过后,有人回想起头陀走之前说的那句偈语,仔细回味一下,这才醒悟头陀说的并非什么“太子府中”,而是“胎死腹中”,其意暗指马贼还没来得及行动,便已被斩草除根。

    头陀样貌生得普通,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住,但是,头陀的两把戒刀却有个很明显的标志,在刀鞘之上刻着十分醒目的龙形图案,也正因此,便有人给他起了一个“龙头陀”的称呼。

    龙头陀虽然疯疯癫癫,但在他的身上总是不缺乏一些奇闻轶事,当年,迦旃林提在西域的时候,便总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说。

    可是,由于龙头陀行踪飘忽,迦旃林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俩人一直没能谋面,今rì若非龙头陀的刀鞘上刻着的龙形图案提醒了迦旃林提,只怕他还真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龙头陀。

    刚开始的时候,看到龙头陀带着个少女,迦旃林提心中很是不解,心想一个化外之人带着个女孩子晃来晃去的,怎也让人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他素来听闻龙头陀做事总是出人意表,见怪不怪之下,也就不在深以为奇了。

    龙头陀一直在侧着身子观战,对于后面来的这些黑魃,似乎并不在意,既没有惊慌躲闪,也没有jǐng觉的盯着不放,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之后,便不再理会,继续关注着冷龙上人和苻常生之间的争斗。

    倒是那个少女,显得极为好奇,不时的扭过头来看着那些黑魃,看罢之后,便会凑到龙头陀的耳边低声说上几句,完了还会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浅笑。

    龙头陀似乎对少女的行径习以为常,尽管耳边响着她的轻笑软语,却显得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见到了站在一旁的黑魃,打得兴起的苻常生眉头轻轻锁起,猛的停止了吟唱,陡然发出一声厉啸,手中单刀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连环劈出,霎时间把本已在防守的冷龙上人逼退了好几步,然后便见他撤回单刀,凝立原地,一指黑魃,对着冷龙上人叹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让那些铜尸随你一道上吧!”

    冷龙上人斜睨了一眼已然停止抚琴的葛都,恨恨地答道:“好大的口气!若非葛都在一旁帮你,我俩之间的胜负恐怕恕难预料。”

    盘坐在青岩上的葛都淡淡的看了一眼冷龙上人,嘴角一动,正想说话,却听他身边怀抱长剑的那个侍女抢先道:“最看不上便是你这等人,明明打不过人家,偏又死要面子,总要找些缘由来替自己遮丑。”

    葛都身后的另一个侍女不失时机的接口道:“是啊,冷龙上人你倒说说看,我家主人是怎样的帮助人家啦?”

    这两名侍女明明抢了葛都的话头,可他却浑不在意,相反的倒是面带微笑,左右回头看了看两名侍女,点了点头,随后正过脸来,十分恬然的等着冷龙上人说话。

    冷龙上人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尊卑不分的贱婢,主人当前,怎有你们说话的资格?”他说完,十分鄙夷的看着葛都。

    然而葛都如同没有听到冷龙上人的话一般,眼角眉梢丝毫不动,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依旧怡然自得的看着他。

    冷龙上人暗自叹息,心知不能以此来激怒葛都,于是接着说道:“我和大魔头之间,纠葛了数十年,彼此间的分量谁都清楚得很,若是在往时,即便打了千多招,他也很难奈何得了我,可是今rì,你故意用琴声扰乱我的心神,使我不能全力以赴,这才让大魔头占了些许便宜。”

第十四章:魔主(4)【感谢您支持】

    冷龙上人对着葛都说完,转过头又朝着苻常生讥讽道:“说我不如你,嘿!我可真不如你,拍马都不及你的脸皮厚!”

    苻常生听了,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葛都,说道:“我本以为你抚琴是为了助兴,实没料到你竟然在琴声中做了手脚,若不是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份上,今rì便该和你断了交情。”

    葛都毫不在意,淡然一笑,俊美的脸上闪过妖异的神sè,看着冷龙上人说道:“你明知斗他不过,竟使出了离间的计谋,企图以此来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看来这些年你的武功虽然没什么长进,心机倒是毒辣了许多。”

    接着,葛都脸sè一黯,朝着苻常生叹道:“唉!你我交了大半辈子,各自是什么样的xìng格,彼此间清楚得很,今rì我好心为你抚琴助战,你却如此冤枉于我,真是让我痛心之至。”

    苻常生眉头略展,正要说话,忽听另一旁的龙头陀嬉笑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葫芦里面有乾坤。”..

    葛都脸sè一变,目光紧紧的锁住龙头陀,不过,他并没有应答。

    然而,他身后那位怀抱长剑的侍女,十分不忿,见到自己的主人没有言语,便抢先朝着龙头陀厉声问道:“疯头陀,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龙头陀旁边的少女一见她说话,立时俏脸生出不屑,脆生生的说道:“不明白啊?不明白就去问你的主子呀,恐怕这里没谁比你的主子更明白的啦!”

    龙头陀在少女旁边鼓掌道:“是极,是极,要想知道葫芦里面装什么,自是得问卖药的。”

    苻常生狐疑的望着葛都,心道:龙头陀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言风语,到底在暗示着什么,莫不是葛都对我有什么企图不成?

    葛都看到苻常生脸上yīn晴不定,连忙说道:“如果因为一个疯子,说了几句不挨边的话,你便开始怀疑我,那我真就觉得咱们交往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苻常生略微沉吟了一下,抬首对着龙头陀说道:“今rì容你在一旁看热闹也就罢了,偏你又那么多事,竟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看来也该让人整治整治了。”

    他说完,佯装生气的样子,挥了挥手中的单刀,横眉冷对龙头陀。

    谁知苻常生不说还好,如今这几句话一说了出来,竟是惹得龙头陀一阵大笑。他指着苻常生,一边笑着,一边说道:“醉酒之人,泛舟江上,竟不知江中月不可捞取,真是可笑啊!”

    苻常生面sè森寒,淡淡的说道:“莫要以为人们将你传的神了,你便真的是神,要知道顺嘴说大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龙头陀收住笑声,拉着身边的少女退后了几步,叹道:“如此执迷之人,实在不值得度化。莺儿,此处昏昏馈馈,容不得清白之音,咱们还是走吧!”

    那个叫做莺儿的少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朝着苻常生做了个鬼脸,接着又用她那悦耳的声音,说道:“不要以为我们离开是因为怕了你,魔门虽然厉害,可是在我师傅眼中,也不见得就怎样的了不起,若非我们急着赶到长安,今rì便让我师傅好好的给你个教训。”

    苻常生闻听之后,面sè骤变,身上也随之杀气四溢,他冷冷的回应道:“既然如此,你们便不要走了,还是留下来看一看究竟谁能教训谁!”

    冷龙上人眼珠连转,忽然凑趣般的笑道:“是啊,早就听说龙头陀武功盖世,今天也叫上人开开眼,看一看龙头陀到底是怎样的厉害?”

    葛都身后的怀抱长剑的侍女也在一旁冷冷说道:“大话谁都会说,有没有真本事,那可是手底下才能见分晓的。”

    莺儿知道她刚才受了自己的抢白,定然心中嫉恨,于是说道:“你们这些人啊,个个是心怀鬼胎,不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吗?要看也行,只不过得让我和师傅将正经事儿办完了,再找个吃好住好的地儿,美美的呆上一段rì子,等到你们这些人送来了大把的钱财,侍候得我们师徒高兴了,说不准便找来这位苻大魔主,陪着我师父过过招,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开开拙眼!”

    迦旃林提躲在一旁,听了莺儿的话,暗自莞尔,心道:好一个顽皮的丫头,口齿如此凌厉,一点都不吃亏。

    随后他又想道:看来龙头陀和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是一伙的,很可能也是适逢其会,不知他怎会来了这里,如此急着赶去长安又所为何事?

    苻常生虽然也知道有人在故意挑唆,好让他和龙头陀打上一架,但是他身为魔门之主,过着君临天下的rì子已久,早就养成了一种舍我其谁的心xìng,此时听到莺儿的话如此的不顺耳,自是打心眼里感到不高兴,于是他闷哼一声,将手中单刀往背后一插,顺手又从背后拔出另一把刀,抄到手中,挥舞了几下,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小丫头想让我陪着龙头陀过几招,那也不必多等些rì子,我看今天就不错。”

    他说到这里,扬起手中刀,直指龙头陀接着说道:“就用这把木头刀吧,免得动起手来没个深浅,弄伤了头陀,那可就不好了。”

    苻常生是一代刀法大家,带在身边的一共有三把刀,遇到普通的对手时,便用木刀迎敌,如果对手的武功较为厉害,他则改用普通的镔铁刀,也就是和冷龙上人争斗时用的那把刀,可一旦遇到了没有把握打赢的对手,他就会使用最后第三把刀。

    苻常生的第三把刀,名叫“神术”,乃是前秦苻坚在甘露四年所造,锋利无匹,堪称绝代名刀。

    苻常生甚少使用“神术”宝刀,尤其在近些年,更是一次也没有用过,不过,由于他和这把刀的感情很深,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还是会把“神术”带在身边的。

    龙头陀见苻常生拿出了木刀向自己挑战,便“嘻嘻”一笑,抄着两只手,缩颈弯腰,神态有些滑稽的说道:“刀虽木制,但若是心中有刀,仍不失为杀人利器,头陀无意与你为敌,你又何必为难头陀?”

    苻常生虽然早就听闻过龙头陀的名声,但见面还是第一遭,他见龙头陀软语示弱,不由得心生鄙夷,暗自思量,江湖中将龙头陀传的神乎其神,十有仈jiǔ是言过其实了。于是,他不以为然的收回木刀,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无意与我一战,我也就不在逼迫你,去留可尽随你意,我决不再插手也就是了。”

    莺儿大眼一寒,神sè十分不忿,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龙头陀扯住衣衫,只听他悠然歌道:“头陀山中坐,水自松间流。去留本随意,岁月任蹉跎。抖擞洗烦恼,清心遍托钵。”

    莺儿见到龙头陀示意她不要说话,于是鼓起嘴巴,默然的由着龙头陀将她拉走。

    葛都看着龙头陀离去的背影,竟然心有所触,不自觉的手指轻动,顷刻之间,传出一阵悠扬淡雅的琴声。

    正当大家若有所思的沉浸在葛都的琴声中的时候,苻常生忽然惊异地“咦”了一声,葛都闻听连忙收住琴声,向着着苻常生望去,却见苻常生正一眼不眨的看着地面。

    就在龙头陀离去时走过的地面上,竟是留下了两行清晰可见的脚印。

    冷龙上人跺了跺脚,叹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像这般在毫无负重的情况下,能在如此坚实的地面上留下两寸深的脚印,并且平均一致,可谓是神乎其技。”

    葛都站起身子,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之后,嘟囔着说道:“我们都看走了眼,恐怕这位龙头陀的武功绝不在咱们任何一人之下。”

    苻常生面无表情,将手中木刀插到背后,瞟了一眼冷龙上人,问道:“你怪叫连连的召唤来了那些黑魃,不会就是让他们在那里干站着吧?”

    冷龙上人叹道:“的确不会,他们已是多rì没有尝到人肉的滋味了,魔主细皮嫩肉的,滋味一定不会错,他们一定欢喜得很。”

    苻常生闻言大笑,连连说道:“好,很好,那就让他们滚过来吧!我的神术宝刀,也是很久都没有喝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由背后抽出第三把刀。

    这第三把刀与前两把有所不同,苻常生将它拿出来的时候,并不是裸刀,而是带着刀鞘。

    尽管如此,冷龙上人一见到这第三把刀,还是深吸一口气,他明显地感觉到第三把刀虽未出鞘,但是它所映shè出来的杀气,森冷而凌厉,仿佛可直透胸臆,于是他低啸一声,向后退去,与此同时,那些黑魃则蹦跳着越过了他,转眼间就把苻常生围在当中。

    苻常生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抓着刀鞘,环视围在自己身旁的这些黑魃,只见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直似要将自己生剥活咽了一般。

第十五章:掌伤(1)【一起快乐着】

    就在剑拔弩张的一刹那,忽然间从树林深处跑来一个人,一身白衣满是尘土,脸上也是污垢斑斑。

    大家惊奇万分,纷纷猜测所来何人。

    那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这边紧张的情势,一个劲儿奔来之后,见到葛都便跪了下去,口中喊道:“父亲救我!”

    葛都闻听,已是认出来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葛玦,连忙弯腰扶起他,急切地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什么人如此大胆,连我葛都的儿子都敢欺负!”

    葛玦还没来得及回答,树林中又有人怒声说道:“还能有谁?迦旃林提,你给老子从石头后面滚出来!”

    葛都一愣,顺声望去,就见从一处山石后面站起一个人,身材极度瘦小,高眉深目,一看就是个天竺人。

    而在天竺人旁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又走出来另一个人,架着双拐,蒙着一只眼睛,瞪得溜圆,样子很是滑稽。. .

    站起身子的葛玦见到葛都有点发愣,便提醒他恨恨的说道:“那个天竺人就是迦旃邻提,孩儿便是被他捉了去,若非叔父死力相救,只怕孩儿早就丧命在天竺老贼的手里了。”

    随即,他指了指架着双拐的那人,叹了口气,又道:“父亲你看,那个人便是与你分别多年的叔叔。”

    葛都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故,心里着实震惊,不过,表面上却是沈静异常。他蹙起眉头,看着逐渐走过来的俩人,暗自忖道:迦旃林提死盯着玦儿不放,不用问也知他是为了《仿鸟迹》的秘笈,看他对玦儿不依不舍的势头,定是从玦儿那里没讨到什么好处。

    他接下来又定了定神,表情中带着异样,凝视着架着双拐的葛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黯然的想道:多年以前逼走了老二,虽是情非得已,但我终究是他的哥哥,在那件事情上,无论如何总有些对不起他,这一次南来本就想去白云山探望一下他,没想到竟是在这里遇到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可怜见?

    冷龙上人见到又生变故,心里不知是福是祸,于是一声低啸,将那些黑魃召回,连同他自己躲在了一边,静静地看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苻常生也不例外,猛然见到葛玦忽然出现,并且又引来了迦旃林提,一时间也是好奇之至,看到黑魃散了去,便收拾起“神术“宝刀,退到了一旁,一声不响的冷眼旁观。

    葛玦和葛城都很熟悉葛都的琴声,他俩先后逃离了迦旃邻提的掌控之后,俱都听到了琴声,于是按着琴声的指引,各自找到了这里来。

    葛城见到迦旃林提走的缓慢,便迅速的绕过迦旃林提,来到了葛都的旁边,还没等他说话,葛都已是一把扶住了他,上上下下看了多遍,这才说道:“二弟先站在一边,等为兄收拾完那个天竺老鬼,再与你说话。”

    迦旃林提此时离得葛都已是不远,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深邃的眼中连连闪过妖异的神sè,于是接口道:“数十年前,你便不能将我如何,如今都这把年纪,你又能将我怎样?”

    葛都白玉也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yīn冷冷的回答道:“不错,不错,山人是不能将你怎样,顶多也就是将你的骨头拆了,皮剥了,把你的肚子里那些玩意儿拿出来晾一晾!”

    迦旃林提十分jǐng觉的和冷龙上人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慢悠悠的走到葛都面前不远处站定,十分淡然的说道:“真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恨我,就好似是我偷了你家的东西一般,如此的颠倒是非,天下间也许只有你能够办得出来。”

    葛都脸一寒,从青岩上走下来,慢慢的向着迦旃林提靠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笑话!你乃是一代宗师,却丝毫不顾及身份,竟然以大欺小,对我玦儿不依不饶,甚至要伤他xìng命,仅此一项便该遭我屠戮。”

    迦旃林提凝聚真气,盯着逐渐走过来的葛都,淡淡的说道:“凡事总有个前因后果,当年若不是你恃强凌弱,把我门中宝物据为己有,又怎会有这后来之事?”

    葛玦藏在在葛都的身后,忽然现出身来,恨恨的说道:“先不说那宝物的归属,只言这一道上你对我的欺凌,推推搡搡,非打则骂,不但锁住了我的经脉,几乎让我变成了一个废人,更是数次yù致我于死地,如此恶行,可谓是人神共愤,今rì无论如何也不能容你。”

    迦旃林提知道此时不是争论的时候,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得靠手段的高低来决定孰是孰非,于是他闭上了嘴巴,摆好架势,准备迎接葛都的出手。

    迦旃林提深知葛都的斤两儿,就是在当年,葛都已是将“摧心手”练到化境,能够隔着羊皮击石成粉,如今经过了这些年的修炼,葛都的功力该有大幅度的提升,“摧心手”更是不知练得多厉害了。

    葛都听到了儿子的诉说之后,心中甭提多生气了,他一边走着,一边凝聚起丹田内的真气,心道:天竺老儿,今rì如不能将你一击致命,便是佛祖慈悲。

    他想归想,脑子还是异常冷静的,对于迦旃林提这个老对手,他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如果论武功,自己绝对要比迦旃林提高上一筹,可是若论绝处逢生的伎俩,以及调理伤势的本领,自己则是大大的不如迦旃林提了。

    多年以前,葛都便时常为了迦旃林提而感到困惑,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天竺人的身上好像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手段,每当其身受重伤的时候,总是有办法保存xìng命,过不了多时,他又会jīng神抖擞的寻上门来。

    正因如此,葛都今番见到了迦旃林提之后,便开始在心里琢磨,暗想眼前的这个天竺人迟早是个祸害,如果不抓住机会,一举将其铲除,只怕后患无穷。

    等到葛都离着迦旃林提几尺之遥站定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办法,看着面前的迦旃林提,心道:休怪我毒辣,非得置你于死地,实是因为你这厮太过于讨厌,留在世上终究会给我带来麻烦。

    葛都斜睨了一下冷龙上人,见他站在黑魃的身后,一脸的兴奋,十分关注的望着自己这边,心知祁连老怪此刻的心情定然十分惬意,禁不住暗恨道:先由着你高兴,等一会儿自有的你难受。

    葛都聚敛心神,望着迦旃林提,见他摆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好似蓄势待飞的鸟儿,禁不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之sè,同时心中略感困惑,忖道:他的“灵鹫功”虽然十分厉害,可是我已经见识了多次,其中的紧要无不了然于胸,怎的没有见过这样一式?

    想到这里,葛都暗自感叹,心知这些年除了自己的武功大有成就以外,自己的对手也都没闲着,武功也是大有进境。

    迦旃林提眼神锐利,捕捉到了葛都神sè上的细微变化,心中不由得暗自后悔,忖道:恐怕他没料到我的“灵鹫功”又有变化,所以才会显出惊异的神sè,如此一来,他定会格外小心,那么想要破他的“摧心手”便更加难了,嘿,我真不该一开始便使出这一式,让他生出了jǐng惕之心。

    迦旃林提虽然感到有点后悔,但是隐隐之中又有点得意,深感自己多年的苦练没有白费,明明只是刚摆了个架势,就让老对手葛都收敛起狂妄,这无疑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慰。

    葛都似乎并不急于出手,他站在迦旃林提面前,先是十分慵懒的打了个哈气,接着对其说道:“当年你对我纠缠不休,无非是为了那部‘仿鸟迹’的秘笈,而今你挟持玦儿,恐怕也是为了它,既然你如此的想要这本秘笈,索xìng今rì我就成全了你,只要你能在今天将我打败,秘笈我一定双手奉上,但如果是你输了,我希望你今后莫要来纠缠,你看如何?”

    迦旃林提凝视着葛都,淡淡的说道:“一切都等打完再说吧!”

    葛都叹道:“看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它死心。”

    葛都的话刚一说完,他的身子已然飘了起来,如同被风吹起的一根羽毛,悠悠荡荡,飘忽不定。

    迦旃林提大吃一惊,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葛都已经把《仿鸟迹》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一念刚过,迦旃林提便感到一阵窒息,他知道是受到了葛都内力的锁定之后,胸臆遭到压迫的结果。

    他连忙收摄心神,体内原本蓄势待发的真气反shèxìng的倏然迸发,身子立刻如弹丸一般激shè而出,目标直锁正在飘移中的葛都。

    迦旃林提的“灵鹫功”讲究蓄守中暗含激进,静若灵鹫栖木,动如灵蛇捕鼠,常常使人措手不及,一击而制敌。

    他隐居在嵩山的这些年,除了刻苦修习师门的“灵鹫功”之外,更是参研了不少别派的jīng妙武功,尤其是对古天竺的一些象形技击之术,极具心得。

    为了完善自己的“灵鹫功”,他便把这些心得极为巧妙的融入到了“灵鹫功”中,并且反复推敲,反复总结,最终,历经了多年的斟酌和演练,形成了一套极具特sè的新的“灵鹫功”法。

第十五章:掌伤(2)【一起快乐着】

    葛都的人虽然在空中飘移,“jīng气神”却一直在锁定着迦旃林提,猛然间见他如同流星一般朝着自己撞了来,定位之准简直是匪夷所思,禁不住也是暗赞一声,心想:迦旃林提的武功果然是大有进境。

    置身于迦旃林提迅疾的攻势中,葛都也有意摸一摸迦旃林提的功力深浅,看看他分开多年,武功到底有多大的进境,所以葛都丝毫没有退让,白衣翻飞的同时,蓄势已久的“摧心手”的暗劲,倏然发出。

    在围观的人眼中,一身白衣的葛都如同置身在云雾中的千手观音,有着万千法身,形象迷离,如梦如幻,无数条手臂吞吐不定,每人分得清哪一个是实体,哪一个是幻影。

    苻常生看得十分仔细,心道:自从葛老妖修习《仿鸟迹》一来,武功进步很多,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我翻了脸,一旦动起手来,胜负还真是难以预料。

    因为交手的双方气机一直相互锁定,谁也没故意隐藏,所以迦旃林提并不受幻象导引,直接就和葛都的真身硬碰硬的过起了招。 ..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随着两下沉闷的拳掌交击的声音过后,播散到周边的劲气带动围观之人的衣袂,纷纷飞舞,地面上更是尘土飞扬。

    迦旃林提和葛都以快打快,人在空中连着硬接硬架过了三招。

    在前两招中,迦旃林提每一次迎击葛都,胸口都会感到如遭重击,异常的沉闷憋气,可当他迎击第三下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发出去的劲力竟是如同泥牛入海,丝毫没有回应,这一下立刻让他无所适从,身子好像受到了牵引一般,随着葛都向一旁落去。

    就在打斗中,葛都第一次和迦旃林提比拼功力的时候,只是用了八分力道,他本以为如此便足够迦旃林提受用的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由迦旃林提那里反弹回来的力道竟是异常巨大,几乎让他难于呼吸,这可让他大为嗔怒,于是心念一转,在第二次硬碰硬的时候,他又加大了一份力道。

    这一回葛都感觉到迦旃林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心中立时又有了计较,暗道:该是让他找婆家的时候了。

    尽管葛都和迦旃林提都是绝顶高手,可是人在空中,接连硬拼功力,谁都难以持久的续接真气。故而,葛都趁着真气尚未衰竭,浊气刚yù上涌之际,扭转腰身,径直朝着一旁落下,与此同时,葛都又用了“摧心手”中的一个“引字诀”功法,迫使迦旃林提受着气机的牵引跟了过来。

    一旁观战的冷龙上人,刚刚见到迦旃林提时候,只是觉得他眼熟,想了半天,这才记起曾经在冷龙岭和他打过一次交道。

    认出了迦旃林提,冷龙上人禁不住暗自回忆:当年,迦旃林提偷上冷龙岭,巧遇王子晋,我本想将他杀了,谁知赫连小霞那个臭丫头,不早不晚的偏巧也在那时候偷着下山,若非我急着捉她回来,迦旃林提恐怕在那时候便死在了冷龙岭。

    想起了赫连小霞,冷龙上人心中一阵唏嘘,暗道:那个臭丫头,我自小把她抚养大,平rì里极为溺爱她,谁知她竟然一点不念良心,背着我一走了之,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随后他又有点伤感,想道:这些年她音讯皆无,也不知是死是活?

    眼看着迦旃林提和葛都真格动起了手,冷龙上人便停止了胡思乱想,全神贯注的开始观战。

    当冷龙上人见到两大高手在空中那惊艳无比的打斗时,浑身的血液也为之沸腾,若非顾忌身份,只怕早已掌声雷动,叫起了好。

    然而,正当冷龙上人看得眉飞sè舞之际,却见白衣翻飞的葛都朝着自己这边落来,禁不住愕然一愣。

    随着距离的拉近,葛都的身形逐渐的在冷龙上人的视野中扩展开,当连葛都眼角边的痦子都能看清的时候,冷龙上人奇怪的发现,葛都竟然在朝他挤眉弄眼。

    冷龙上人隐约间预感到一种不祥,连忙发出一声低啸,他身周那些黑魃立刻严阵以待,一道道狰狞的目光shè向了空中。

    尽管如此,还是晚了一步,猝不及防之下,葛都已然在空中变换招式,发出一记劈空掌,直取冷龙上人。

    冷龙上人大喝一声,猛提真气,奋力抵御,与此同时,四名黑魃硬生生拔地而起,分别抓向葛都的四肢。

    葛都心中早有计较,掌力发出之后,眼见着四名黑魃野兽般扑向自己,不慌不忙的凌空一个转折,向着另一旁落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冷龙上人身形晃了几晃,不自主地向着后面退了一步,脸sè接连变了几遍。

    迦旃林提受到葛都气机的牵引,如影随形似的跟在他的身后,正想使出“灵鹫功”擒拿手法捉住葛都,岂料就在这一瞬间,葛都竟然对着冷龙上人动起了手,而随着一声掌力交接的声音过后,眼前的葛都竟然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八只如同铁爪一般的大手。

    虽然迦旃林提征战阅历丰富,可是仓促之间,面对从未料到的突发状况,还是有些无所适从,一颗心变得有些糊涂起来。

    另外,最要命的是此时的迦旃林提真气已然衰退,新力尚未生成,并且人在空中,根本就无从借力,好在他随机应变的能力超强,不得以之下,只好一沉丹田,腰腹使劲,运用仅剩的那点真力,凌空一个翻身,打算躲过黑魃的抓取。

    岂料,迦旃林提虽是全力以赴,但身法照比之前还是慢了许多,当他身子翻到半处的时候,两条胳膊和一条腿就已然落在了三个黑魃的手中。

    四名黑魃落地之后,其中三个各自用力,一下子就把迦旃林提抻了起来,好在迦旃林提的身子绷直之后,三名黑魃并没有继续用力,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处,等待着冷龙上人发号施令。

    冷龙上人刚跟葛都拼过了掌力,胸口处沉闷异常,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落在旁边的葛都,暗骂一声老妖,随即喘了几口气,然后对着迦旃林提说道:“多年以前,你擅闯冷龙岭,那时就应该把你杀了,好在你命不该绝,逃了开去,此次又落在了上人的手中,你倒说说看,上人该怎样的处置你?”

    迦旃林提眼中闪着妖异的神sè,淡淡的说道:“那些陈年往事还说它作甚,此番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冷龙上人忽然一笑,瞄着葛都说道:“本来上人打定主意,一旦捉住了你,定不会放过,可是,现在上人忽然改变了主意,既然有人想假我之手除掉你,上人又怎会让那人如此的称心如意,罢了,就权当是一场误会,上人放了你也就是了。”

    葛都脸上挂着怪笑,说道:“纵虎容易擒虎难,上人可要想清楚?”

    冷龙上人怒道:“葛老妖你听清楚了,上人怎样处置他是上人自己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再啰哩啰嗦,一个劲儿的放屁。”

    葛都听到冷龙上人骂自己,一点都不生气,倒是一旁怀抱长剑的那个侍女听了之后,竖起了柳眉,单手一指冷龙上人,怒道:“亏你是一派宗师,说话污浊不堪,传了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冷龙上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对着那个侍女戏谑的说道:“瞧着你这般维护你家主子,大概是在床第间受了他无比的好处,唯恐来不及献媚,rì后遭了冷落吧!”

    那个侍女羞怒交加,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嘴唇颤抖,竟是不能说出一字,激动之余,猛地拔出怀中长剑,步上前来,便要动手。

    葛都连忙挡住侍女去路,笑道:“阿紫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老匹夫自号上人,却是言行无德,rì后自有天谴。”

    那个叫做阿紫的侍女,见到葛都拦住自己,不敢有所违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冷龙上人,收起长剑,回到了原处。

    葛玦在一旁也安慰阿紫道:“冷龙上人刚才吃了父亲的暗亏,正是无处发泄,说了几句讨厌的话,也在常理之中,阿紫姐姐不必和他动怒。”

    冷龙上人见到葛都那边息事宁人,颇感到有些无味,于是对着迦旃林提说道:“虽然上人打算放了你,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得答应了上人,否则,上人便会一声令下,把你扯成四块。”

    迦旃林提不动声sè,看了看抓住自己手足的三个黑魃,淡然的说道:“你先说说看,想让本国师答应你什么?”

    冷龙上人鄙视的闷哼一声,嘟囔着说道:“本国师,本国师,说的倒是响亮,蠕蠕国早就烟消云散了,还以为自己是国师?”

    他见迦旃林提听了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便清了清喉咙,说道:“上人的冷龙岭虽然人才济济,但是一直缺一个把门的,如果你觉得可以,便随同上人回到冷龙岭做一个看门人吧!”

第十五章:掌伤(3)【一起快乐着】

    迦旃林提闻言,知道冷龙上人有意羞辱自己,于是他垂下头,想了一下,然后抬首对着冷龙上人说道:“如此甚好,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国师也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予以答应?”

    冷龙上人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也未细想,忙不迭的问道:“快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

    迦旃林提奇怪的看着冷龙上人,淡淡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早早的把冷龙岭圈起来,然后数一数人头,多挖几个深坑,等你冷龙岭的人都死绝了,本国师一定会不辞劳苦,把你们挨个扔到深坑里,埋上土,立个大碑,上书几个大字:一窝禽兽。然后,再去为你们看门,以免前来庆贺的百姓不知道地方。”

    一言既出,顿时惹来周遭笑声,冷龙上人暴怒,上蹿下跳,朝着三个黑魃猛然发出一声厉啸。

    三个黑魃听到信号之后,倒也听话,丝毫不在意旁边诧异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后移动,并且手中用力,企图将迦旃林提的身子生生的撕扯开。

    然而,就在惨剧即将发生的时候,在场诸人竟然全都目睹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三名阴森森黑魃用力的同时,迦旃林提的肢体竟如同蛇一般扭动了起来,眼力好的如葛都、苻常生等人惊奇的发现,无论是迦旃林提的胳膊手,还是他的腿脚,都在这一瞬间变得细小了许多。

    黑魃本无变通的意识,他们只顾拉扯,却没想到握在手中的迦旃林提的肢体忽然间变得细小,用力过猛之余,一下子扯了个空。

    正是由于惯性使然,三名黑魃刹不住势子,不约而同的向后跌了开去,而迦旃林提竟然在空中来了个漂亮的小翻,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猜到迦旃林提还藏了这么一手,一时间看到突然发生的事情,俱都感到有些无措。

    迦旃林提趁着大家正茫然的时候,一掌横削拦在身后的一名黑魃的脖子,企图借道突出包围。

    然而,这一下竟然又引来一件妙事。

    让迦旃林提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黑魃竟是不知躲闪,见他一掌打来,原本木讷的眼中突然凶光四射,闪电般的张开大嘴,朝着他的手掌便咬。

    迦旃林提呆了一呆,不知道是继续打好,还是撤回手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黑魃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

    迦旃林提顿时感到一阵疼痛,出于高手的自然反应,他的内力倏然迸发,手掌一下子便挣脱了那个黑魃的大嘴。

    那个黑魃耐不住迦旃林提汹涌的掌力,两排牙齿顿时爆裂了开来,身子也随着迦旃林提的力道,打着横跌了开去。

    迦旃林提惊魂未定,连忙足下用力,立刻朝着旁边的一处空地纵去。

    从冷龙上人怒发低啸到迦旃林提突出黑魃的包围,短短的时间内,惊奇的事情接连发生,一时间令旁观者目不暇给,即若如苻常生、葛都等这样的绝顶高手,见惯场面的主儿,也是感到大受刺激。

    冷龙上人惊诧之后,先是看了看跌在地上的那名黑魃,接着又看了看迦旃林提受伤的那只手,忽然一笑,说道:“这一场热闹也没算白凑合,总算有一个儿郎喝了点血。”随后他又嘟囔着说道:“只是这血喝的代价有点大,把牙都喝没了!”

    他说罢,环顾四周,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天不早了,诸位要是没什么意见,我看就都散了吧!”

    一语道完,他自顾自的低啸一声,唤醒了晕过去的地上的黑魃,转过身子,当先向着松林深处走去。

    那些黑魃也是一蹦一跳的跟在冷龙上人的身后,渐行渐远。

    此时的苻常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冷龙上人的离开,一点没有异常地表示,直到冷龙上人走远之后,他才对着葛都说道:“我走了,你知道怎样找我。”说完,他也扬长而去。

    迦旃林提见到葛都怪怪的看着自己,便有些无奈的叹道:“分别多年,你的武功还是胜过于我,看来我真得回趟天竺了。”

    葛都本有心趁着眼前的机会,再次出手,拼着自己受点伤,也要除掉迦旃林提,可一听他忽然说出如此萧索的话来,便以为他心灰意懒,无意再纠缠自己,于是放弃了原先的念头,对着他笑道:“既然国师归意已定,葛都便在这里预祝国师一路顺风了。”

    迦旃林提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接话,转过身子,也离开了。

    看着迦旃林提渐渐远走,葛城颇为不平,凑了过来,悄声对着葛都说道:“这厮一道儿上对玦儿百般折磨,并且锁住了玦儿的经脉,大哥这般轻松的放他走了,是否有欠考虑?”

    葛都一笑,先是看了看葛玦,接着对葛城说道:“玦儿的经脉我自可解得,不消半日,管教他生龙活虎,至于迦旃邻提,若是我一味击杀,虽然可以如愿,但最终难免要耗损功力,况且此人去意已决,何苦为了他伤损身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便由他去吧!”

    迦旃林提走到林子深处,透过枝叶之间的空隙,看到西边的天空中殷红一片,知道此时已近黄昏,于是找了一块青石坐下,想着歇息一下。

    他此时确有点心灰意懒,一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历经艰劳,东奔西跑,为的就是找回师门丢失的《仿鸟迹》秘笈,可是找来找去,明明知道它就在葛都的手里,却是没有办法弄到手,心情真是沮丧至极。

    迦旃林提歇息了片刻,见到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一想到树林里也不是安身之所,便打算找到一个睡觉的去处,岂料他一起身的时候,被黑魃咬到的那只手掌无意间碰到了岩石的棱角。

    他反射性的迅速抬起了手掌,本以为会很疼,岂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只手掌竟没有一丝痛楚,这不禁让他很是奇怪,连忙就着昏暗的光线察看,一瞧之下,顿时愣了。

    原来,他的那只手掌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黑紫色,并且极度肿胀,在皮肤的表面,还渗透着许多细小的黑红色血珠,

    他不自觉地将手掌拿到鼻子底下闻了一闻,竟是闻到一股淡淡的尸臭味,这一下可让迦旃林提大为吃惊,凭着他多年的江湖阅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手掌已然中了剧毒。

    他忽然想起冷龙上人临走时露出的笑容,既显得幸灾乐祸,又暗藏着得意,当时他并没有特殊在意,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已然心领神会,禁不住暗自叹道:看来冷龙上人那时便知道我的手掌被咬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了。

    迦旃林提由天竺到了西域,再由西域去了大漠,然后被迫迁往关中,在他一生之中,历经无数的风雨,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尽管知道自己中了毒,却没有太多恐慌,他沉下心思,仔细的想了想,心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找到冷龙上人,才能解去自己手掌所中之毒。

    迦旃林提站起身来,先是用耳朵仔细的听了听,接着又用鼻子四处闻了闻,随后,凭着自己的直觉走了开去,没走出多远,果然见到一条小溪。

    他蹲在岸边,将手伸到怀里,从里面的衣衫上扯下两块布,先将一块放到了膝上,然后拿起另一块擦了擦伤口,见到布的上面沁染了血水,便将它抟起放到怀里,接着,就着溪水十分轻柔的清洗伤口。

    等他弄干净了伤口之后,便用另一只手拿起放到膝上的那块布,把伤口包扎完妥,这才站起身子,找到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掏出所带的干粮,一边吃着,一边想着事情。

    迦旃林提吃完了干粮,来到溪边喝了几口水,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之后,望了望天色,见到此时暮色四合,心知时候已到,于是将两只手掌放到嘴边,做成喇叭状,随后接连发出几声怪异低沉的嚎叫。

    没过了一会儿,由林间的黑暗中闪出几对儿绿莹莹的幽光,迦旃林提一看,心中欢喜,暗道:看来在这天子脚下,也有这群东西。

    迦旃林提精通驭兽之道,他此次发出呼唤,召来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群野狼。

    他见群狼已至,便又发出数声低沉婉转的嚎叫,其中有一头野狼在还以嚎叫之后,小心翼翼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迦旃林提通过肢体动作以及嚎叫,同走过来的那头野狼沟通妥善之后,将怀里抟着的那块布取了出来,放到了野狼的鼻子底下。

    那头野狼打着鼻儿,嗅了嗅那块布,然后仰首发出一声嚎叫,转身便跑,其他的野狼纷纷跟在它的身后,迅速地没入到了黑暗中。

    迦旃林提不敢迟疑,展开轻身术,尾随着狼群,追寻而去。

第十五章:掌伤(4)【一起快乐着】

    有了狼群的引领,迦旃林提很快的到了一处地方,当他见到领头的那只野狼不再走了,而是坐下身子,不时的对空低嚎,便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

    因为怕打草惊蛇,迦旃林提达到目的之后,便把野狼驱逐走了。

    他在夜色中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座建在林荫深处的小庙宇,可能由于年久失修,大部分显得极为陈旧,只有庙顶和四壁还算完好。

    迦旃林提心道:冷龙上人不愧是老江湖,很会找地方藏身,这里虽有点破旧,但是大致的框架还在,如果遭遇到了风雨,倒还可以遮挡一番,留在此处过夜,总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迦旃林提悄悄靠了过去,躲在墙壁的暗影中,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墙上,仔细的听了听,感觉庙里面似乎有人正在说话,不过,由于墙壁较厚,说话人的声音又小,具体说什么,他倒没听清楚。为了进一步弄清楚里面的情形,他小心翼翼的游移到墙壁上的一处破洞旁,屏住了呼吸,往里面偷偷瞧看。

    极为难得的是,庙里面竟然点着烛火,迦旃林提透过洞口,借着闪烁不定的烛光,朝着庙里面一看,禁不住心头落定。

    庙里面除了一些损坏的塑像之外,还摆放着一个缺了腿儿的龛桌,地面上则散落着碎土块、破木头和一些瓦罐残片,虽然经过了适当的打扫,不过,仍是显得很苍凉。

    迦旃林提眼力绝佳,他看得清楚,在自己所处洞口对面的墙壁前,一并排站着黑魃,个个身体僵直,面色发黑,在忽闪不定的烛光映衬下,好似从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样子极为阴森。

    他默数了一下黑魃的人头,发觉竟然少了一个,疑惑不解之余,他连忙游目四顾,最终看到挨着庙门的角落里,正有一个黑魃站着,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如此才认出这个黑魃正是咬伤自己的那个。

    此时,这个黑魃正大张着嘴,尽管毫无痛苦的神色,但是鲜血却不住的顺着嘴角往下淌,旁边的冷龙上人则弯着腰,一手拿了块布,一手拿了把小刀,刀子时而伸在了黑魃的嘴里,不住的割刮,时而拿了出来,用布擦去刀子上的血垢。

    若是常人,遭受如此的痛苦,难免会发出几声呻吟,可是,这个黑魃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任冷龙上人怎样的胡搞乱搞,竟是没有一点声息,完全像似没事人一般。

    冷龙上人弄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满意了,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好了”之后,便收起刀子,用布擦了擦黑魃的嘴脸,去除了污血,随即趁着黑魃没闭嘴的当口儿,由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盖子,倒出些粉末,一下子都撒在了黑魃的嘴里,接着顺手一抬黑魃的下颌,帮他将嘴巴机械的闭上。

    迦旃林提看到这里,知道冷龙上人是在帮助黑魃清理嘴里的伤口,禁不住将自己受伤的手也抬了起来,侧着脸看了一看,发觉伤口上的尸毒已向小臂蔓延,致使小臂肿胀了许多,而且还充斥着一种麻痒的感觉。

    迦旃邻提不自觉的有些担心,偷偷感叹道:那个怪物的嘴受了伤,顶多几日不能吃东西,又饿不死他,可是,本国师的手受了伤,大有可能在尸毒扩展之下,要了本国师的老命,看来还是那个黑魃便宜了一些。

    冷龙上人处理完黑魃嘴里的伤口之后,似乎感到很满意,原本蹙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他随即口中发出一声呼哨,拍了拍黑魃的后背,那个黑魃立刻如蒙圣恩般,蹦跳着归到了队伍之中,并且规规矩矩的靠着墙壁站好。

    冷龙上人见到那个黑魃如此听话,似乎更加高兴,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拍了拍手,自顾自的笑道:“别看你们这些家伙没有一丝人气,一个个僵冷得如同祁连山顶上的石头,样子也阴森森的透着吓人,但是,只要上人一声呼啸,使用起你们来却是得心应手,有着人所能及的好处,说实话,呵呵呵,有时候我还真拿他们当儿子一般的看待。”

    冷龙上人说完,来到了那些黑魃面前,看了这个又看那个,一边看还一边嘟囔着说道:“祖师爷说你们心性全无,形同僵尸,可是我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怎的一点都没觉得你们是一群怪物呢?”

    他来到了带有嘴伤的黑魃面前,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几下黑魃的额头,然后笑道:“要说你们哥儿七个,今日数你的功劳最大。那个天竺老鬼极是讨厌,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想杀他了,可就是没得住机会。呵呵呵,你这家伙却是机灵,不声不响的就送他上了阎王的船,真让上人我大大地高兴了一回。”

    冷龙上人得意地笑完之后,忽然说道:“你们这些家伙,赶了一天的路,肚子也应该饿了,上人我拿些东西给你们吃。”

    迦旃林提见他在自言自语,不由得暗自叹息,心道:此人大概是和那些东西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没有人和他说话,时间一长,便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如此看来,此人疯疯癫癫,着实倒有着可怜的一面。

    孰料,迦旃林提正可怜冷龙上人的时候,忽听庙里另有人兴奋地说道:“师傅吩咐的东西,徒儿拿来不少,应该够黑魃饱餐一段的了。”

    迦旃林提一愣,随即恍然暗道:原来庙里面还有别人,难怪我不知道,这人是躲在了我这面墙的的角落里。

    由于好奇心使然,迦旃林提紧紧贴着墙壁,顺着墙壁上的小洞口,努力的向着庙内左首的方向望了望,隐约间见到有人伸出一双手臂,托着一个袋子,递给了回身拿取的冷龙上人。

    迦旃林提略感失望,暗道:这人呆在角落里不肯出来,也不知他长得什么样?

    冷龙上人接过袋子之后,扔到了那些黑魃的前面,然后回过头来说道:“你弄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什么人看着吧?”

    角落里的那人自信的答道:“师傅敬请放心,徒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怎好做您的弟子?”

    冷龙上人“嘿嘿”一笑,淡淡的说道:“你们这些师兄弟之中,就数你最为稳重,你若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

    那人恭顺的答道:“师傅这样信赖弟子,弟子就算为师父肝脑涂地,也是值了。”

    冷龙上人蹲下身子,一边打开袋子,一边说道:“肝脑涂地便算了,只要你不背着为师干一些有辱师门的事情,就是对得起为师了。”

    他说到这里,已是打开了袋子,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禁不住“咦”了一声。

    迦旃林提心中一动,暗道:袋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使得老怪物如此惊奇?

    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此时说道:“弟子知道黑魃最喜欢吃嫩一点的肉,所以特意准备了这样的货色,师傅看还行吧!”

    冷龙上人头也不回地答道:“不错,是挺嫩,你是从哪弄到这么好的货色的?”

    那人得意地说道:“今日下午,弟子正在大冢宰府中闲逛,遇到了府中的两个草包,正打算将这只嫩羊处理掉,弟子略施手段,哄得那两个草包忘乎所以,于是就把这只嫩羊送给了弟子。”

    冷龙上人回首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在宇文护那里落脚,作为他的替身,怎会容里四处乱走,就不怕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人连忙说道:“师傅是否忘了,弟子自小便跟随您,虽然只学得师傅一身本事的皮毛,但若想掩人耳目,弟子还是能够做到的。”

    冷龙上人“嗯”了一声,叹道:“我倒忘了你已尽得易容术的精髓,想要多出几个身份,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大冢宰府里高手如云,能人异士如同过江之鲫,你还要多加小心,否则,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那人肃然说道:“师父教诲的是,弟子一定谨记。”

    迦旃林提躲在墙外,心道:原来那人是宇文护的替身,听冷龙上人的话外之音,那人潜伏在大冢宰府已经很长时间了,冷龙上人安排了这枚棋子,究竟是有着什么目的?

    想到了宇文护,迦旃林提心中感叹,那年他救出郁久闾庵罗辰等人的时候,宇文护尚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在其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宇文护就成了西魏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尽管其中有着宇文泰不可或缺的影响,但无可争议的是,宇文护自己也有着人所能及本事,这才造就了他日后的成就。

    迦旃林提心中虽有感慨,但他最记挂着的还是眼前的事情,透过洞口,他继续注视着庙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冷龙上人忽然间站了起来,并且不住的四下踅摸,最后,冷龙上人来到了龛桌旁边,低声嘟囔着说道:“这个桌面到很合适,只是少了一条腿,搁在地上一定不稳当。”

第十六章:吃肉(1)【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说完,将龛桌搬到了口袋旁边,朝着那人不无遗憾的说道:“这张桌子少了条腿,你过来扶着点,免得切肉时晃荡。”

    “好嘞师傅!”那人十分顺从,应诺一声之后,走了过来,可由于他始终背对着迦旃林提所处的那个洞口,所以,迦旃林提还是不能见到他的真容。

    那人伸出手来,一边扶着桌子,一边说道:“师傅想不想知道这只嫩羊的来历?”

    冷龙上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答道:“管她是什么来头,能够让黑魃们吃饱就行,我还指望这些家伙建功立业呐!”

    那人见到冷龙上人言语淡漠,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便乖乖闭上了嘴巴,垂下头去,只顾扶着桌子。谁知冷龙上人忽然像似改变了主意,翻了翻眼睛,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左右现在无事,你倒说说看,这只嫩羊有什么不寻常的来历?”

    那人素知冷龙上人喜怒无常,脾气秉性难以捉摸,往往一个不高兴,便会以杀人取乐,极其的不好侍候,于是,他不敢怠慢的答道:“师傅这一次可是受了师叔的邀请才来长安的吧?”

    冷龙上人停下手中活计,盯着那人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怎会忽然又问起这事?”

    那人叹道:“不瞒师傅,弟子带来的这只嫩羊,其实和师叔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冷龙上人有了点兴趣,朝着地上的口袋看了看,嘴边挂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淡淡的问道:“你师叔一向贪恋腥臊,裤裆里的东西总是闲不住,若说这只嫩羊和他有关系,为师倒也不怀疑,只不过,你师叔一向和宇文护不和,他的嫩羊又怎会出现在大冢宰府中,这可让为师有点糊涂了。”

    那人答道:“师傅将那只嫩羊放到桌上来,您只需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迦旃林提一直就想看一看那个袋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此时听那人这么一说,顿时把眼睛睁得老大,唯恐错过了什么东西。

    冷龙上人嘱咐那人把桌子扶稳了之后,弯下了腰,由袋子里抱出一个东西,转而放到了桌子上。

    迦旃林提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原来冷龙上人放到桌面上的东西,竟是一个女人。

    迦旃林提看得清楚,那女人浑身**,身子僵硬,放到桌面上之后,一动不动,眼睛几乎努出眶外,神色极是痛苦和不甘心,显然已经死掉一段时间了。

    看到了这一幕,迦旃林提更是禁不住想道:原来,冷龙上人要给黑魃喂食的竟是女人的尸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是难以想象。

    随后,迦旃林提想起之前俩人的对话,又忖道:不知那人口中的师叔又是谁?听着他俩的话中意思,这具女尸似乎和那位师叔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想到这里,迦旃林提忽然觉得今天晚上所遇到的事情十分诡异,同时觉得也很有意思,于是他继续提起精神窥看。

    那人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扒拉开女人两条大腿,然后指着女士的私*处说道:“师傅看这里,简直是一塌糊涂,可想而知,此女生前一定倍遭蹂躏。”

    冷龙上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又听那人说道:“师傅再看此女的脖子,上面尽是淤青,据弟子猜想,此女的死因是被掐了脖子,窒息而亡。”

    冷龙上人又赞同的点点头,接着疑惑的叹道:“此女又白又嫩,实在是一道不错的口粮,可是,身子却是不大干净,也不知黑魃能不能吃?”

    那人笑道:“黑魃懵然无知,他们哪管什么干净不干净,只要是口感不错,这些家伙一定会大快朵颐。”

    迦旃林提听他说得恶心,禁不住略有点反胃,心道:此女的命也算是够惨的,生前饱受摧残,死后还要被人吃掉,也不知她的前世做了什么虐,今生竟要遭受如此惨绝的业报。

    冷龙上人回头看了看贴墙而立的那些黑魃,阴森森的笑了两声,然后饶有兴致的说道:“徒儿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他说完之后,拿出那把刚才用过的小刀,在女尸上不停的比划着,笑吟吟的说道:“这只羊瞧着哪都好,一时间倒不知从那下手了。”

    那人忽然说道:“师傅先不急着切割,弟子先向您讨教一件事,不知师傅可允许?”

    冷龙上人面色一整,盯着那人说道:“有话你便说,何须这般啰嗦。”

    那人连忙说道:“据弟子得知,此女乃是师叔的八夫人,在从草堂寺进香回来的途中,被独孤楷派人劫持,她被带到了大冢宰府后,不久便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件事情师叔很可能不知情,也许他现在正急着四处寻找她,师傅您看有没有必要将此女归还给师叔,顺便告诉他是谁害了八夫人?”

    冷龙上人先是“哦”了一声,跟着想了一下,摇头道:“如果此女还活着,将她送还给侯莫陈崇,或许他还会对对我生出感激之心,可如今她都死了,再将她送还回去,依着你师叔的性格,难免不对我生出疑惑之心,甚至会怀疑是我害了他的宠妾,如此受累不讨好的事情,师傅我是绝不会做的。”

    随后,他又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这件事迟早我会告诉他的,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徒儿,我问你,你是如何得到这具尸体的,前因后果不许有一点隐瞒,师傅要知道所有细节。”

    那人想了一下,说道:“自从弟子被宇文护用作替身之后,便一直呆在大冢宰府中,平日里深居简出,谨小慎微,唯恐哪一点没做好,露出了马脚,使得宇文护生疑,让他发现了弟子的真实身份。”

    见到冷龙上人面露赞许,他便继续说道:“然而,弟子在大冢宰府里呆的时间久了,逐渐的发现,宇文护并非时常需用弟子,除非遇到了大事,真的无暇分身时,才会找到弟子扮作他的替身,否则,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他一回。”

    “嗯,他这样做才合情理,如果有事没事总让你扮他,时间长了,难免不被旁人察觉,换做是我,也不会那样做的。”冷龙上人眼睛一直瞄着女人的身子,神情极像一个屠夫,就差围个围裙了。

    “摸清了这个情况之后,弟子便想再弄一个身份,以便于出入大冢宰府,后来,弟子瞄准了一个人,他是府中的一个花匠,名叫赫连达,此人没什么亲属,一直独居在府中的后花园。”

    那人说到这里,见到冷龙上人没有吱声,知道他在倾听,于是继续往下说。

    “弟子观察赫连达好久,觉得他的身高和体态都很像弟子,于是,在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之后,弟子便约来师弟一起将他杀了,尸体埋在了后花园中,打那开始,弟子便又有了一个身份,就是赫连达。”

    冷龙上人冷冷的问道:“这件事你师弟也参与了吗?”

    那人一怔,随即说道:“师傅尽管放心,师弟虽然也参与了此事,但是我俩做的天衣无缝,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冷龙上人见他说得肯定,便叹道:“你师弟是为师安插在宫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如果他有了什么闪失,为师这一盘棋怕是要白下了。”

    那人诚惶诚恐的说道:“师弟为人谨慎,他在宫里深得皇上赏识,就连宫里的大太监何氏兄弟都对他不敢招惹,更遑论其他人了,师傅不必为他忧虑。”

    冷龙上人淡淡的说道:“但愿如此,如果因为你的事,让他暴露了身份,为师绝不会放过你。”

    那人连声说了几句“不敢”之后,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弟子有了赫连达的身份,在府中行走起来大为方便,并且同府中的幕僚见面的机会也多了,时间长了,倒也结识几个府中的朋友。其中便包括独孤楷的两个徒弟,一个叫独孤殳,一个叫独孤季。这俩人本在风陵关渡口做强盗,有一回遇到了高手,劫掠不成,反而差点丢了性命,为此,他俩逃回长安,在独孤楷手底下讨饭吃。由于这俩人在大冢宰府里属于那种没有身份的人,私下里与弟子常常混在一起,时间久了,对弟子就没有了什么机心。平日里,只要俩人没有了吃喝,便跑到弟子那蹭些酒菜,弟子手头宽裕,从不给他俩脸色看,逐渐的他俩便拿弟子当成了自己人。”

    冷龙上人听到这里,将小刀放到女尸的肚皮上,摊开了女尸的胳膊和腿,低着头笑道:“看来你的师弟是没少接济你啊,要不然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财?”

    那人尴尬一笑,说道:“其时也不完全是师弟接济我,作为宇文护的替身,他还是很舍得往弟子身上花钱的。”

    冷龙上人忽然想起一事,停了下来问道:“据说宇文护颇有断袖之嫌,这事是真是假?”

    那人答道:“这件事在府中传说的很厉害,不过弟子倒没见着过。”他说话的同时,见到冷龙上人眼神怪异,忽然间明白了冷龙上人真正问话意图,连忙垂着脑袋,否认道:“弟子和他之间是万万没有那种事情的,请师父明察。”

第十六章:吃肉(2)【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嘿嘿”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即便有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为师祖上慕容冲就喜好这一口儿,只是和他老人家好的那个人,正是苻老魔的祖上苻坚,若非为师和苻老魔仇怨已深,就冲这一点,为师倒觉得该和苻老魔和气一些。”

    墙外的迦旃林提一听冷龙上人如此说话,禁不住莞尔,暗道:慕容老怪的念头当真不可理喻,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才会想得出来。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忽又像是感觉刚才的话有些不当,便自语道:“我怎么又把话岔到龙阳之事上来了,徒儿,你还是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吧。”

    那人心道:你素来做事颠三倒四,这一次只是蜻蜓点水而已,若在以往,只怕你又不知将话岔到哪里去了?

    他当然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屑,见到冷龙上人示意他说下去,便接着道:“在大冢宰府,有这样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有人死了,并且不想让府外的人知道,便会将死人埋在后花园,一则可以掩人耳目,二则还能给园子里的花草上些肥料。”

    迦旃林提一听,心道:看来宇文护倒不是一个浪费的人,连这都舍不得仍。

    他刚这么一想,岂料冷龙上人竟也笑道:“难怪宇文护富可敌国,这小子真懂得节俭,死人都不舍得浪费,嗯,这个主意不错,日后回到了冷龙岭,为师也照猫画虎,学他这么办。”

    说完之后,冷龙上人又补了一句,叹道:“我那园子处于冷龙岭幽谷之内,尽管岭上风雪呼啸,园子里却是四季如春,如今我出来了,也不知留守的弟子能不能照料好那些奇花异草,等到我回去后,若是见到园子里面变得荒芜,我定会将看家的那些人全做了肥料。”

    冷龙上人语气中透出不以为然,那人缄默了一会儿,见到冷龙上人不再说话,便打破沉寂,说道:“今天,弟子正扮成赫连达在后花园修剪花草,无意间瞥见独孤殳和独孤季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其中独孤殳还扛着一个袋子,弟子一看便知道这俩人又在干着埋死人的勾当,于是招呼他俩过来。那俩人一看是弟子在呼唤他们,便放下袋子走了过来,一开始的时候,弟子并没有着意袋子里装的是谁,可没曾想,那俩人放下袋子的时候,竟然露出了女子的半张脸,弟子一看女子如此美貌,必不是个一般人,便动了好奇之心,想着弄清楚女子是谁。”

    冷龙上人赞道:“为师就知道你心思细腻,往往别人注意不到的事情,你却能从中瞅出一些端倪来,看来为师安排你呆在宇文护的身旁,还真是选对了人。”

    那人谦卑的说道:“弟子能有今天,全靠师傅的栽培,否则以弟子的资质,绝难委以重任的。”

    冷龙上人大为满意,他咧嘴笑了笑,一边从女子肚皮上拿起小刀,用手试了试刀子刃口的锋利程度,一边说道:“接下来你是怎样从独孤兄弟手中得到那女子的?”

    那人“嘻嘻”一笑,先是换了只手扶住那桌子,然后说道:“独孤家那俩草包,别看本事不怎样,却是好逸恶劳,并且十分喜欢受人吹捧。弟子唤了他们过来后,并没有开门见山的切入紧要,而是和他们谈了谈最近的生计,这俩人似乎过的并不如意,打开话匣子之后,便唠叨个没完,弟子一看开端不错,就招呼俩人到了赫连达的住处,备上了酒菜,继续和他俩扯来扯去。”

    冷龙上人忽然插嘴道:“你们花天酒地,那具女尸就在花园中明目张胆的放着吗?”

    那人“啊”了一声,说道:“不是的,在进屋之前,他俩已是把尸首弄到了花草丛中,来回过往的人是看不到的,再说,大冢宰府里的人大都知道,后花园里埋了很多死人,一般人也比较忌讳这事,即使花园里的花草再好看,也是很少有人来观赏的。”

    冷龙上人不以为然的问道:“那么大的府邸,女眷众多,她们也不常到花园中走一走吗?”

    那人摇头叹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大冢宰府内幽深似海,有着很多拿不到台面上的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禁止府内女眷随便出入居所,否则便会遭到禁锢,由于这一条规矩,在府内女眷的居所内,大多设有自己的小花园,她们若想观赏花草时,尽可以在自家的院子内游荡。”

    冷龙上人叹道:“如此一来,诺大个后花园岂不是形同虚设?刚才为师还很欣赏宇文护会过日子,现在一想,这小子做的都是表面文章,骨子里是败家子儿一个。”

    那人似乎怕冷龙上人越扯越远,连忙应道:“是极,是极,大冢宰确实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料。”

    他见冷龙上人没有接口,赶紧说道:“独孤家的那俩兄弟见弟子热情款待,便彻底放开了心底的最后的防线,杯来盏往,不消片刻,俩人就都喝得醉了。”

    冷龙上人叹道:“于是你便从他们嘴里套出了实情?”

    那人赞道:“师傅果然英明,事实上确实如此,在他们酒醉之后,弟子才从他们口中得知,那女子是师叔的八夫人,被独孤楷派人劫持了过来,遭到了凌辱之后,被人杀死。”

    冷龙上人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人道:“弟子见他俩已经醉了,便到了花园中,找到了尸体并把她藏了起来,随后在一处隐蔽之所挖了个坑,上面覆以新土,再胡乱的栽植了一些花草,伪装成他俩平日掩埋尸体时的样子,觉得满意了,这才回到屋里,叫醒了他俩。”

    似乎感觉自己做的很满意,那人脸上闪过得意,续道:“这俩人本是睡了没有多长时间,虽是醒了,仍是有些醉意,弟子简单地告诉他俩,已经掩埋了尸体,这俩人连问都没问,就那么互相搀扶者走了。”

    冷龙上人狐疑的问道:“他俩真的什么都没问?”

    那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这俩人本就是一肚子草莽,再加上醉得糊涂,哪里还会有心问东问西?”

    冷龙上人点了点头,叹道:“看来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儿草包,如此重要的事儿,就这般糊里糊涂的敷衍了过去。”他顿了一顿,着好似想起什么高兴事一般,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徒如此,师傅也好不到哪去,师傅不怎么样,师爷更是个混蛋,哈,下一次若遇到了苻常生,我就直接叫他老糊涂蛋吧!”

    那人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冷龙上人竟是由独孤殳和独孤季的人身上联想到了苻常生,见他如此高兴,一时间深感莫名其妙。

    冷龙上人笑完,手里握着小刀,对着那人说道:“徒儿将龛桌扶得稳当了,为师这就开始切割羊肉,你千万不要松手,否则桌子一晃,肉掉到了地上,弄得脏了,我可饶不了你。”

    那人心中十分清楚,冷龙上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好奇心已经大获满足,现在该轮到了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了,那就是切割尸体,喂食黑魃。

    迦旃林提透过墙壁上的窟窿,看着冷龙上人残忍的糟蹋那尸体,很是于心不忍,便闭上了眼睛,可是,耳朵却仍是能听到里面肢解尸体的声音,一时间大觉恶心。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迦旃林提听到庙里面冷龙上人笑道:“徒儿你看,为师这切肉的手段如何?骨肉均匀,大小合适,分给每个黑魃的骨肉大致均等,不偏不向,绝对一视同仁,哈哈哈,天下间恐怕只有为师能够做到如此的公正吧!”

    迦旃林提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立在桌子上的人头,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五官虽然秀美,却是鬼气森森。

    迦旃林提心中一叹,暗道:此女早晨还在想着前往草堂寺进香,到了晚上脑袋却被摆在了庙里的龛桌之上,发生了这种事,不仅她自己想不到,只怕这世上很多人也都想不到。

    他心中一边感慨着,一边继续瞧看,只见女尸除了脑袋被割下来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都被分了开来,就如同市井之中,屠案上待卖的猪肉一样,零零散散摆了一龛桌。

    另外,桌面上的污血更是狼藉不堪,有些则汇成涓涓细流,不住的沿着桌脚滴滴嗒嗒的往下淌着,随之而散发的一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直让迦旃林提觉得恶心异常。

    然而,令迦旃林提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也许是因为觉得恶心,所以将头转到了朝向迦旃林提的这一边,尽管他此时蹙着眉,闭着眼,面相有些扭曲,但是,容貌上的特征还是被迦旃林提把握了个正着。

    此人生得一张四方脸,面色微黑,眉毛粗浓,颌下留着黑色曲卷的的须髯,冷眼看去,倒有一种须发男儿的粗犷。

    迦旃林提心道:既然这人是宇文护的替身,容貌上自然十分相像,看着他这模样,宇文护也大概如此。

第十六章:吃肉(3)【看书朋友好】

    冷龙上人切割完了骨肉,见到那人别过了头,禁不住有点不高兴,冷冷的说道:“看把你小子吓的!这又不是在割你的肉,用得着连看都不敢看吗?如此胆小,将来怎能成就大事?快些将头转过来,如果再惺惺作态,一副小儿女模样,为师不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才怪!”

    那人知道冷龙上人说一不二,尽管那血淋林的场面,自己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看,但还是不敢忤逆了冷龙上人,于是他慢慢的将头转回来,干呕了几声,说道:“师傅不但胆量过人,刀法更是出神入化,将羊肉分割的如此恰到好处,弟子真是一万个佩服。”

    冷龙上人“呵呵”一笑,说道:“好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出神入化,虽然你身在虎狼之窝,但是有此伎俩,为师也能够放心了。”

    他说完,先是瞧了一眼身后面站着的黑魃,接着退到了一边,对着那人说道:“徒儿先躲到一旁,这些家伙吃起东西来,六亲不认,可别让他们伤了你。”

    那人听了之后,连忙躲回到原先的角落里,他刚站稳,只听冷龙上人一声怪异的低啸,霎那间,靠墙而立的那些黑魃,纷纷蹦到了龛桌旁边,随着一阵刺耳的咀嚼和吞咽之声,不消片刻的功夫,龛桌上的那些肉块,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而剩下来的的大多是一些内脏和骨头。

    冷龙上人见到黑魃吃得差不多了,又是发出一声低啸,将那些黑魃叫离了龛桌,重新回到墙壁前站好。

    躲在墙角的那个人闻着屋内散发的血腥味,看着龛桌上下,血水四溢,骨肉狼藉的场面,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呕吐起来。

    冷龙上人这一次没有责怪他,只是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之后,便由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并把它慢慢地打了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黝黑的珠子。

    其实庙外边的迦旃邻提比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到如此大啖人肉的场景,他也直想呕吐,只不过,凭着他坚韧的意志,超强的忍耐力,强行的控制住了自己而已。

    迦旃林提之所以来到了这里,完全是想解除自己手掌上所中的尸毒,他虽然不知道如何个解法儿,但是他坚信只要跟着冷龙上人,迟早能知道解毒的秘密。

    当他看到冷龙上人拿出了那个珠子,禁不住福至心灵,暗道:会不会解毒的关键便在这颗珠子身上?

    想到这里,他便看得更加仔细了。

    冷龙上人拿着珠子,挨个儿的放到了那些黑魃的嘴中,将他们因吃掉尸肉而致使体内所遗留的尸毒尽数吸出之后,那个珠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焦黄色。

    迦旃林提注意到每个黑魃含着珠子的时候,似乎都变得十分的享受,神态之间显现的非常愉悦,不过,当冷龙上人想从他们嘴里取回珠子的那当口,每个黑魃又都变得十分不情愿,若不是冷龙上人及时的在他们的神庭穴上点了那么一下,制止了癫狂,只怕那些黑魃绝不会轻易的把珠子吐了出来。

    迦旃林提心道:看来那颗珠子定是有着神奇之处,要不然那些心性全无的黑魃也不会如此的贪恋它了。

    这是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已是停止了呕吐,他抹了抹嘴巴,凑到了冷龙上人身后,不无羡慕地问道:“师傅,这就是那颗神奇的渔妇珠吧!靠着它真的就能除去黑魃身上的尸毒吗?”

    冷龙上人瞟了他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慢慢地将珠子收好,不情愿的说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收拾收拾,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回去,若是被宇文护发现你偷偷溜了出来,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那人道:“还是师傅想得周全,弟子出来的时间的确不短了,如果真的被人发现,回去之后倒是不好说辞,师傅保重,弟子这就辞别师傅。”

    冷龙上人满意的“嗯”了一声,说道:“如此才是师傅的好徒儿,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匆忙,师傅还有话要交代给你。”

    那人连忙转到冷龙上人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请师父示下,弟子一定谨记师父教诲。”

    冷龙上人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这一次回去之后,一定要盯紧独孤殳和独孤季那两个草包,为师迟早会用到这两个东西,另外,没事儿的时候,少打搅你的师弟,他的身上担负着为师交代的重任,若是他有了什么闪失,为师所有的心血都可能付之东流,你一定要记住师傅的话,等到将来,为师的事情成功了,无论是他还是你,都功不可没,届时为师一定会给你俩满意的安排。”

    那人连忙跪在冷龙上人身前,涕零若流的说道:“师傅交代的事情,弟子一定铭记在心,为了师傅的心愿,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甘效犬马之劳。”

    冷龙上人挥了挥手,郑重的说道:“好啦,徒儿你走吧,为师记下你的话了。”

    那人又连着叩了几个头,这才走了。

    迦旃林提心道:看来冷龙上人的野心不小,他在皇宫里以及宇文护身边都安插了亲信,其用意深不可测,究竟他想干什么?

    迦旃林提本想追上那个人,仔细地问一问冷龙上人有什么企图,但是他转念一合计,冷龙上人是什么样的野心,与他半分关系都没有,何苦去操那心,况且眼下第一重要的是如何解除自己手上的尸毒,刚才发生的一切足以说明,冷龙上人怀里的那个珠子才是自己的救命草,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怎样才能得到那颗珠子,而不是去理会那些不想干的事。

    迦旃林提想明白之后,遏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身体附在墙洞后面,继续注意着冷龙上人的一举一动。

    冷龙上人打发走了那人之后,便吹熄了庙里面的烛火,迦旃林提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他连忙闭上了眼睛,调整了视力,过了一会儿之后,当他把眼睛打开的时候,再往庙里面去看时,忽然发现,黑暗中已是不见了冷龙上人的身影,一时间既是惊讶,又是惭愧,心道:慕容老怪上哪去了?他刚才还在庙里,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便不知所踪?都说他“踏雪无痕”的轻功天下无双,如果不是我今天亲眼所见,定会以为言过其实,然而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以我的耳目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天下间能够有这般本事的恐怕没有几人。

    迦旃林提注意到,虽然冷龙上人不知去向,但是那些黑魃依旧规规矩矩的在墙壁前站着,一点都没有显现出任何的异常,这让他不得不更加佩服冷龙上人,暗道:慕容老怪确实很有本事,能够把这些怪物驾驭的如此听话,应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能够办到。

    一开始的时候,迦旃林提只是以为冷龙上人不会走远,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可是等了半天,冷龙上人仍是渺无音讯,这可让他有些焦急了。

    又过了一会儿,冷龙上人依旧没有影儿,迦旃林提顿时感到很沮丧,他心中明白,尽管自己是被黑魃所伤,但是,站在庙里面的那些黑魃,对于治好他的伤情,却是一点也没有用处,守得再久,也只是徒劳,况且那些黑魃危险之极,一个不小心,弄得什么动静出来,诱使这些怪物发了飙,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迦旃林提想来想去,觉得此地多待无益,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先寻个办法,试着解除伤势。

    迦旃林提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出于无奈,他现在明显的感觉到伤势在扩散,右手和右小臂虽然不觉疼痛,但是又痒又胀,难受之极,随手碰一下,也没有知觉,仅凭着这一点,他就知道,如果不找个应急办法,缓解一下伤势,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这条胳膊很可能因此而报废,甚至于搭上自己的这条老命。

    迦旃林提主意打定,便欲转身离开,岂料一转身的功夫,隐约间看到从旁边的树林中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色的僧衣,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在夜风的吹拂下,僧衣飘飘荡荡,使得这个人浑似在御空飞翔一般,迦旃林提仔细地看了一下,认出来者正是刚才消失的冷龙上人。

    也许是冷龙上人走得太快,亦或是太专注于某件事情,他并没有看到迦旃林提,到了破庙近前,毫不停留,径直从庙门钻了进去。

    迦旃林提紧贴着庙墙,好本天才缓缓的转过身子,依旧趴在刚才的那个小墙洞前,向着庙里面看去。

    谁知就在这会儿,冷龙上人竟然燃亮了蜡烛,借着烛光,迦旃林提发现,这个老怪物已然架起了干柴,看情形是准备点着。

    再往旁边一看,迦旃林提差点乐了,心道:慕容老怪好麻利的手脚,顷刻之间竟然将一只活羊挂在了庙里的横梁上。

第十七章:偷羊(1)【看书朋友好】

    同时,迦旃林提也是暗自佩服,忖道:慕容老怪也算是神通广大,只是去了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抱回了一只羊,也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真是道行了得。

    此时的冷龙上人显得十分惬意,伸着胳膊,挽着袖口,一手攥着小刀,一手拿着块布,眼睛望着那头活羊,满脸的笑容,一边擦着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上人忙活了一天,水米未沾牙,肚子早就开了锅,偏是那个小兔崽子啰哩啰嗦,没完没了,害的上人饿得七荤八素,这下好了,兔崽子一走,上人便可以大开朵颐,好好的吃他一顿了。”

    迦旃林提看到冷龙上人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感到十分好笑,暗道:慕容老怪穿僧衣,着僧鞋,并且自诩为上人,可瞅瞅他干的事,有哪件像是出家人该干的?杀人越货,好勇斗狠,吃荤厌素,满嘴胡言,若世上所有的僧人都似他一般,那可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冷龙上人不知墙外有人,此时,他的心思都飞到了那只悬挂在空的肥羊身上,看着羊荡来荡去,不住哀鸣的样子,心神感到了无比的畅快,眼角眉梢挂着的尽是笑意。

    他见小刀已是擦得锃亮,便扔掉了那块布,来到了肥羊跟前,煞有介事的说道:“小肥羊,莫要惊慌,今天你能葬在上人的五脏庙里面,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冷龙上人话一说完,便一刀割开了羊的喉咙,霎那间羊血宣泄,狂涌而下,庙里面再次充盈起一阵腥膻的味道。

    冷龙上人显然是个杀羊的高手,他一刀割中要害之后,没等得羊挣扎,空着的那只手一下子便捉住了羊的颈项,使得羊难以动弹摇摆,不消片刻,那只羊已是鲜血流尽,一命呜呼。

    冷龙上人见到羊已经死去,便甩开膀子,给羊剥皮。

    迦旃林提收回目光,转过身子,背对着墙壁站着,心中想道:今天已经跟他耗了大半夜,解毒的事情却是一无进展,我怎的也该想个办法,要不然这样下去也没有个头儿。

    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想着办法,可是想来想去,也是没有想出个万全之策。

    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强行抢夺渔妇珠,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单单只是冷龙上人一个人,已足够让他应付,况且又多出那些黑魃来,如果打了起来,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可是若不抢的话,那珠子揣在冷龙上人的怀里,指望它自己掉了出来,无疑是痴人做梦,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迦旃林提彷徨无计,心中甚是懊恼。

    正当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时候,透过墙上的洞口,由庙里面传过来一阵香气,迦旃林提闻了闻,觉得甚是惹馋,食指大动之余,禁不住重新转过身子,趴在墙上,向着里面望去。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只羊早已被冷龙上人收拾妥当,羊皮和内脏都被撇到了一边,他自己正蹲在篝火旁,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篝火正盛之间,架起的那只羊已是被烤得油光锃亮,十分诱人食欲。

    看着红彤彤的篝火,迦旃林提的脑海里,忽然间灵光一现,顿时有了一个不算成熟的念头。

    他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就着淡淡的星光,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这座破庙,他发现,庙宇虽小,修造的却是很精巧,若然没遭到破坏,该会显得很别致。

    庙宇的结构本是以土木为主,砖石为辅,原本建造的应该很紧凑,可能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人为的破坏,现在看上去,整体已是显得有些松散。

    迦旃林提看罢之后,心中更加笃定,接着他又朝庙的周围看了看,见到地面之上有着不少的枯枝败叶,暗道:看来这地方的香火已经断了很久了,要不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荒凉。

    他巡视了一番之后,再次回到原处,顺着洞口,向里面望去,就见冷龙上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找来一个陈旧的铺垫,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一边挥舞着小刀,不断地从羊身上割下肉来,一边不住嘴的大嚼,看他的样子,不仅吃得甚是香甜,而且还乐在其中。

    迦旃林提闻着香味,看着焦黄儿里透着油亮的羊肉,不自主的淌着口水,心中暗自嫉妒道:慕容老怪可真会享受,稳稳当当的一个人吃着烤全羊,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冷龙上人丝毫不知庙外面有个人正看着他吃肉,一颗心全放在了眼前的肥羊身上,他看着篝火上肥嫩的羊肉,滴滴答答的不住的往下淌着油,回想起偷羊的情景,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冷龙上人来到龙首原已是有好些日子了,对于这里的地势环境已是弄得极为熟悉,他知道在离着小庙不是很远的山腰向阳处,有一个小村庄,大约十来户人家,住的尽是一些当地的农人。

    其中有一户人家,过得可能比较殷实,不但小院收拾的干净利落,房屋也比别家显得宽敞了许多,不过,要数最为显眼的是,这户人家竟然养了十多只肥羊。

    冷龙上人大多住在祁连山,那里牧草丰美,水源充足,很适合于放养牲畜,正因如此,祁连山出产的羊不但膘肥体壮,更是味道肥美,深得冷龙上人喜爱。

    这一次,他离开了祁连山,由于带着黑魃,唯恐引人注意,同时又想不暴露身份,所以一路上风餐露宿,尽可能的躲开人们的视线,正因如此,在他南来的那段日子中,能够正正经经的吃上一顿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甭说像在祁连山那会儿,动不动就宰只羊吃,那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等到了龙首原,他把一切安排就绪之后,最想干的,就是美美的吃上一顿羊肉大餐,当他看到那户人家养的这些个肥羊之后,心里边开始惦记上了,只想找个机会,弄来几只,慰劳一下自己多日没有油水的肚子。

    今夜,他打发走了徒弟之后,本想就此安歇,可是吹熄了烛火不久,他的肚子便开始叫唤,腹饥难耐之余,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那户人家的肥羊,想来想去,终于按捺不住,施展开“踏雪无痕”的功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他按着脑海中的记忆,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个村子,走到近前看了看,见到所有的人家都熄了灯,村子里静悄悄的,没瞧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瞄准了养着肥羊的那户人家,展开轻身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院内,伏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依旧没见到有什么动静,便明目张胆的来到了羊圈旁,岂料刚伸着脑袋往里一看,却是从旁边跳出一只狗来,狂吠了几声,张嘴便向他咬来。

    毕竟是做贼心虚,冷不丁的出现了这种状况,倒让这位绝顶高手吃了一惊,看到狗已是朝着他扑了上来,连忙一脚踢出,不偏不倚,一下子正踢到了狗肚子上,那只狗哼也没哼出一声,飞出多远,掉到地上便死了。

    狗虽然死了,可是它的叫声却引来了这家主人的注意,只听房门一响,一个人冲到了院子里,高声叫嚷道:“谁?你在干什么!”

    既然已经被人家发现,冷龙上人索性便不再躲闪,回过头去,朝着家主人说道:“不干什么,就是想偷只羊吃。”

    家主人似乎没料到这个贼如此的嚣张,听到冷龙上人如此直白的话之后,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方才大声说道:“那是我们家的羊,凭什么样让你偷吃?”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操起一根棍子,向着冷龙上人走来。

    冷龙上人一看人家要动手,便打心里生出冷笑,暗道:你这不是在找死吗?爷爷可不是什么小毛贼,动起手来是要出人命的。

    家主人可不知冷龙上人是何许人也,见他这般旁若无人的来偷羊,心里十分生气,走到冷龙上人跟前,拦腰便是一棍,嘴里面说道:“打你个偷羊贼!”

    冷龙上人闻听棍声,心里竟是一惊,他没想到,这家主人竟是一个练家子,一棍扫来,挂着风声,感觉很有力道。

    冷龙上人心念肥羊,根本就无心和这家主人纠缠,见到对方一棍打来,想也不想的张手一抓,一下子便将木棍捉在手中,紧接着往回一带,顺势再一脚踢出。

    家主人做梦也没想到半夜三更的来了这样一个瘟神,武功高的难以想象,毫无准备之下,身子猛地被带了过去,随后肚子上便挨了一脚。

    这一脚不要紧,直把家主人踢得老高,随着他一声惨叫,棍子一下子便离了手,身子“咕咚”一声掉到了地上,随后,连“吭”都没“吭”一声,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昏死了过去。

    冷龙上人见到家主人没了动静,躺在地上跟个死尸似的,禁不住冷笑一声,随口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上人吃你们家的羊,是你们家的造化,乖乖地把羊让上人拿走多好,何必受了这般的苦,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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