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伽罗(5)
小石碑由上往下一共有三处字迹。
最上面的那些字,从痕迹来看,既不是斧雕也不是凿刻。
也不知当年的人是怎么将字迹弄上去的,虽是比较浅显,又经过多年风雨的侵蚀,但依然能够辨认清楚。
那几行字迹是“武林圣地,俗人绝禁;若有不从,殒命张君”,下面的提款却写着黄君的名字。
而在黄君的名字旁边有一个深深的横槽,显得尤为突出。
在石碑的中间位置还写着几个小字,与上面龙飞凤舞的笔体大不一样,字迹不但工整,而且娟秀,一看便知是女人的笔体。
只见几行小字写的是“俗间事当了,莫问鸾凤好。残思落瑶池,云霞伴青鸟”。
几行小字的下面又有着几个深入石碑的大字,无需特意查看,便知道是有人故意用斧凿刻上去的。
字迹凌厉滂沱,彰显出刻字之人在当时是处于极度的愤怒和悲伤之中。
这几个字是“世人禁地,擅入者死“八个大字。
伽罗凝视这些字迹很久。
尽管是僵化在石碑上的文字,可是那些字却像有着魔力一般,硬是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和恐惧。
这让她很是疑惑。
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产生一种突兀的悲伤,而在这种悲伤一闪即逝之后,竟又涌起了无穷无尽落寂的感觉。
最终,她在寂寥的心情背后,体验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一种莫名的却又揪心的恐惧
就在伽罗沉浸在又悲又苦的冥想之中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身边刮过了一阵旋风,紧接着便听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声响。
待她回头看时,却见一个拱桥似的人形,如同鬼魅一般和自己的两个师兄斗到了一起。
由于那人身法奇快而古怪,一时间伽罗竟是没能认清,来者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也就是数息之间的事情,伽罗便见到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各自后退,而那条人影转眼间便朝着她而来。
伽罗虽然武功不弱,但较之她的两位师兄还是有一段距离。
还没等伽罗反应过来,她已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然后便如腾云驾雾一般。
只听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
惊悸之下,伽罗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两边的树木不住的后退,胸腹之间备受压迫。
她顿时明白了自己正处在一个人腋下,并且随着那个人奔跑,飞快地向着崖顶而去。
不待她有所挣扎,惶惶不安的心脏忽然一顿,她已被那人放到了地上。
伽罗双足落地之后,禁不住脚步不稳,眼看着就要来了个大趔趄,却被人一把揽住。
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法,竟使得伽罗原地打了个转,随后就停了下来。
伽罗惊疑未定,连忙向着周围看去。
只见她停脚的地方是一个矗立在水池zhōng yāng的巨大的亭阁,亭阁与一个大山洞之间有着一个桥廊相连。
亭阁的四周是一片碧绿的水潭,水潭之上雾气氤氲。
在氤氲的雾气中,显现出大大小小十余个水上小亭阁,每一个小亭阁又都有jīng巧的桥廊相通,而那些小亭阁无一例外都与伽罗所处的巨大亭阁相连。
透过水汽,她隐约间看见水池周围皆是石洞,
石洞之中,山泉喷涌而出,共同喷洒在水潭之中,激起了那一层层的水珠和雾气。在袅袅升腾的雾气之中,水池周围的峭壁若隐若现,既显得神秘,又显得高不可攀。
最妙的是在水潭的周围,崖间石后竟是生出了一株株硕大的桃树,有的树上已经是桃实累累,而有的树上却是桃花开的正浓,
眼前的一切完全是违反了俗世间常规的理念,直叫伽罗有着不真实的感觉。
伽罗下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当她确认自己是活在了现实中的时候,禁不住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了。
直到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时,她才真正的认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伽罗扭转螓首,四处寻找,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禁不住心中一阵害怕。
可是,当她不自禁的低下头时,无意间瞥见了身旁的一个身影,更是惊骇万分。
她从没有想到人世间竟是会有这么样的人。
甚至于多年以后,她成为了天下女人的表率,仍是对此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奇怪的人,确切的说是一个长着三条腿的人。
说他长了三条腿,完全因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那人如果能直起腰的话,只怕伽罗的师叔黄鼎都要逊sè三分。
可是,那人天生便是一个罗锅,腰梁弯得就像石拱桥,头和屁股几乎是在一个水平线上。因为他的头离地面不远,所以伽罗看不清他的面貌。
不过,这人尤为醒目的是缺少了左臂,由于特殊的身体构架,他剩下的那条胳膊和两条粗壮的腿,十分稳当的支起了他硕大的身子,简直就如一只罕见的三足动物。
令伽罗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在这个畸形人的拱形后背上,除了别了一支石斧之外,竟然还落了一只同样畸形的鸟。
这只小鸟如家雀大小,羽毛呈青蓝sè,卓立于那驼子的背上。
称它为畸鸟,是由于此鸟生了三条腿,而且是并列生的。
当它站在怪人的背上的时候,两边的腿收了起来,只有中间的最为粗壮的那条腿卓然而立,伸开的脚蹼像吸盘一般牢牢地把在了驼子的身上。
此鸟默然不鸣,既不惊惧,也不欢愉,就像是没有看到伽罗一般,恬淡翕然,似要梦赴黄粱一般。
伽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也不知道夹着自己的人和拍了自己肩头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凭着她聪慧的头脑,多多少少还是猜出个大概来。
眼望四下无人,伽罗强行收起心中的恐惧,向着那罗锅一连串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刚才是你把我夹持到这里来的吧?咦,为什么我的两个师兄不在了?你究竟把他们怎么样了?你是谁?”
那个罗锅扭转脖子,硬是将大半个脸朝向了伽罗,然后呲牙一笑。
这一下不要紧,直把迦罗又吓了一跳。
她见过丑的人,却做梦都没见到这么丑的人。
那是一张五官挪移的脸,没有一个零件是在原本应该生长的位置上。
脸上横七竖八的布满疤痕,并且左面的眼珠子还没了,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歪嘴巴一笑之后,露出的是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
伽罗惊骇万分,耳中听到罗锅口里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尽管他说得很是努力,可迦罗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正当伽罗又惊又怕又疑惑的时候,却听见一个轻柔美好的声音透过雾气传了过来:“小姑娘不要怕,青鸟虽然是个哑子,可是心地很善良,他不会害你的。”
伽罗顺着声音望去,却见岩壁上一个大山洞中闪出一行人影,当先那人袅袅娜娜,仿佛是漂浮在雾气之中,直似神仙中人。那个山洞与伽罗所在的亭阁之间有一道桥廊相连,一行人影转眼间便来到了亭阁里。
伽罗仔细看了看当先说话的那个人时,一时间竟是呆了。
伽罗见过好看的女人,却是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那种震撼实在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伽罗本身便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可是见到面前的这个女子时,原本很以自己容貌而骄傲的她,愣是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那是一种只应天上有,世间哪能见的美丽。
女子的身后面跟着一群仆人,一半是男,一般是女。
无论男女都身着黑衣,黑衣上面则饰有虎豹的图案。
伽罗望着那女子,原本有些害怕的心境,忽然之间被恬静和崇仰所代替。
不用别人介绍伽罗也知道,眼前这个神仙般的女子一定是西王母宫的主人马瑶琼了。
女子微笑的看着伽罗,檀口轻开,刚才那轻柔好听的声音又一次在伽罗的耳边响了起来。
只听女子说道:“是黄君叫你们来找我的吗?”
随后她又颇有些幽怨地叹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呢?一转眼已是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当青鸟听到黄君的名字时,竟是发出了一声犹如受伤的野兽才能叫出的低吼。
无论谁听了这声低吼,都能感觉到青鸟心中的愤懑。
那女子眼神温柔的看了一眼青鸟,轻声说道:“唉!事情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恨他。”
青鸟又是发出一声闷哼,手脚并用,以一种特有的韵律,慢悠悠的像一座会移动的拱桥,顺着桥廊走了开去。
伽罗目送着青鸟落寂的离去,口中却回答着刚才那女子的问话。
她说道:“我们都是黄君的弟子,这一次来回中山也确实是师傅的意思,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不是走上来的,而是被人夹持至此。哦,对了,我的两个师兄现在到了哪里?”
随后,她又窘红着脸问道:“您就是西王母宫主马瑶琼吧?”
女子淡然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凝视着伽罗说道:“黄君这人做什么事情都很细致,瞧瞧他收的这个女徒弟,既美貌又乖巧,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第四章:天王(1)
伽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宫主才是好看呢,伽罗与您比起来,简直就是丑的不能再丑了。”
马瑶琼神态曼妙地捋了捋鬓旁的散发。
她虽是无心而为,可那种仪态万千的风情就在这时立刻彰显无遗。
伽罗尽管是个女子,却也为马瑶琼所展露出的绰约风姿深深地倾倒。
马瑶琼似乎没有注意到伽罗震撼的表情,眼光从她的脸上移了开去,黑宝石般的双瞳无限深远,凝视着水潭边一株正在盛开的桃花,意味深长的说道:“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好看又会给谁看哪!你看那桃花,开得多么的娇艳,可是在这里,又有几个真正懂得赏花的人呢?”
伽罗十分准确的把握到马琼瑶心中那份入骨的寂寞,禁不住也随之感到了一种莫以言表的惆怅。
她呆了一呆之后,叹道:“花儿虽艳,却是无人欣赏,这可真够寂寥的了。”
马瑶琼瞧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见她忽然的说出这样一句酸楚楚的话来,直觉得好笑,于是她调转话题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牌坊外面的那两个男子也是黄君的徒弟吗?”
说话间,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露出笑意,不待伽罗回答,接着说道:“小姑娘美貌聪明,惹人怜爱,我虽只是远远的看了两眼,就已觉得很是喜欢了。不过,那两个男子看起来倒并不怎么样,一个样貌粗俗,一个透着jiān诈,不过他俩的武功确实不错,能在青鸟的手上走上几个回合而没受到重伤,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伽罗心中暗惊,她知道自己两位师兄的武功虽说远比不上师傅黄君,可也是第一流的高手,天下间能够经得起他俩联手一击的人,实在不多见。
现在听马瑶琼说话的意思,那个叫做青鸟的驼子似乎轻而易举的便可以将两人击败。
伽罗回忆起石牌坊那里的情形,知道马瑶琼说的是真话。
她暗自忖道:我的两位师兄明显不是青鸟的对手,也不知他们受了伤没有?不过,听她说话的意思,两位师兄即使是受了伤倒也不会太重。可是他俩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青鸟掳走,为何到现在也不见他俩的动静,莫不是这俩人明知道不是青鸟的对手,无奈之下不管我了吧?
伽罗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失落的感觉。
转瞬间伽罗便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她心中十分清楚,就算是郁久闾遗临阵脱逃,可赫连拓疆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找她的。随后,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一次来到西王母宫,是她的师傅黄君授意的,如果黄君知道西王母宫的人不会很友好,那他又怎会让自己的三个徒弟平白无故的来送死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伽罗心中笃定之后,禁不住又燃起希望。
她佯装疑惑的看了看马瑶琼,试探着说道:“我叫伽罗,那个样貌粗豪的男子是我的二师兄赫连拓疆,而另外的男子则是我的三师兄郁久闾遗,宫主可知道我的两位师兄现在在那里吗?”
马瑶琼笑道:“小伽罗定是担心两位师兄了。放心吧!西王母宫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没有必要,是禁止陌生男人入宫的。他们俩只是被挡在了石牌坊的外面,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马瑶琼见到伽罗的脸sè变得平和多了,知到小姑娘已经从忐忑不安的心境中调整了过来,便接着问道:“你们大老远的从漠北赶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
伽罗答道:“这一次我们三个人来到西王母宫,本是师傅的主意,他老人家交给了我们两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师傅只是说一定要我们亲手交给您。现在那两样东西都没在我的手里头,一件是由二师兄保管,而另一件却是三师兄带着身上,您若是想见到那两件东西,不妨让我的两位师兄进来。”
马瑶琼嫣然一笑,说道:“其实,我要想见到那两件东西,倒不一定非得让他们俩进来,只需让现在盯着他俩的那几个高手,将他俩擒住,在身上搜出来也就行了。小姑娘大概是惦记着两位师兄紧了,竟是说出了这么个理由,好让我带他们进来与你相见,真是巧妙的心思,不愧是黄君的好弟子。”
随后她又叹道:“这么美貌聪明的女徒弟,黄君定是很喜欢你了?”
伽罗被马瑶琼说中了心中所想,颇有些不好意思,佯装没有听到马瑶琼的后一句问话,说道:“宫主有所不知,我三师兄为人倒还圆滑,懂得见机行事,可是我二师兄赫连拓疆却是天生一根筋,若是被逼急了,他可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保不齐在被擒之前就毁掉了他身上的那件东西。”
伽罗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马瑶琼,见到她并没有表现出愠sè,于是接着说道:“师傅指定我们来回中山见宫主,那便说明他觉得和宫主的关系不一般,而宫主也一定不会难为我们这些小辈。再者,今rì有幸见到了宫主,虽没有说上几句话,可是伽罗就以经觉得宫主亲切异常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仙的化身??????”
她说着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发现马瑶琼隐约间露出笑意,便故意叹道:“伽罗自惭形秽之余,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知道了师傅为什么对宫主念念不忘了。”
马瑶琼听罢,先是一怔,随后笑容逐渐在脸上扩展开,最后直到笑得花枝乱颤。
伽罗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马瑶琼欢笑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些仆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无论男女都有意的避开这难得一见同时也让人心摇神驰的一幕。
伽罗也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少女,可是当她见识到马瑶琼这种动人心魄、引人遐思的美貌姿仪,情不自禁的竟是生出了一些妒忌,暗道: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梦魇,真不知还有什么样的男人能够不为所动?
这时,伽罗心中忽然升起疑问,她师傅虽是从来也没有透露过他和马瑶琼之间的事情,不过,凭着少女特有的灵异心思,她意识到师傅与马瑶琼之间定是有着不平常的关系。
一个是男人中的翘楚,一个是女人中的极品,这两个人本是相配的不得了,可是为什么没能走到了一起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马瑶琼笑罢,向着身后的一个领头的男仆人说道:“你去一下石牌坊,告诉四大天王不要再拦着那两个小子了,把他们俩也带到这里就是了。”
那个男仆虽然也有了些年岁,却生得很是好看,尤为突出的是这人左面眉毛旁边有着一道伤疤。
这道伤疤不但没有损及他的相貌,相反的倒是为他增添了一份粗犷的味道。
此时的他低眉顺眼,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口中含糊不清的支吾了一声后,转身就走了。
可是,就在他离去的一瞬间,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竟是立时变得硬挺了起来,龙行虎步之余,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轩昂气度。
另外,伽罗又发现了一件奇事,原来在那位男仆应允支吾的时候,伽罗竟是发现此人也是一个哑巴。
伽罗心中忖道:先前的那个青鸟就是一个哑巴,这里又发现了另一个哑巴,这难道是个巧合?按理说西王母宫乃是武林圣地,用人自是应该十分讲究,青鸟是个哑巴也就罢了,可是这里又出现了哑巴,真有些不明白了。
伽罗正思忖间,却听马瑶琼说道:“你这个小丫头,不但聪明伶俐,口齿却也这般了得,说起话来软硬兼施,真是不得了。”
随后,她有些怪怪的瞧着伽罗说道:“小姑娘觉得西王母宫比起漠北的都斤山如何啊?”
伽罗被马瑶琼看得心惊肉跳,又听她说出这么一句突兀的话来,隐隐间觉得不妙,心中暗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瞧着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一个掘到宝的盗墓者,真有些吓人。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伽罗的心头,伽罗情不自禁的心里一阵哆嗦,忖道:这个寂寞的女人不会是看中我了吧?若真如此,那可就惨了,整天陪着她哀怨凄惨,我可受不了。
伽罗连忙说道:“西王母宫乃是人间圣地,自然不是都斤山可以比拟的。”
刚说到这里,她便发觉马瑶琼瞧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炙热起来,连忙佯装一脸的诚恳,叹道:“都斤山虽然又冷又荒凉,但是伽罗从小便呆在了那里,根也扎在了那里。多少年过去了,伽罗早已经习惯了那里的人和事儿。就好像沙漠里的骆驼,尽管沙漠环境是那么的恶劣,可那里才是骆驼最爱呆的地方,如果将骆驼带离了沙漠,即使是水草再丰美,骆驼也不会呆习惯的。”
伽罗说到了这里,偷眼看了一下马瑶琼,只见马瑶琼脸上流露出淡淡的遗憾,禁不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马瑶琼默然了一会儿,忽然间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身后面的仆人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到园子里摘取上好的桃子送来,既是黄君的弟子们到了我这里,怎也不能怠慢了,要不然那个护短的老东西不知会怎样的怪我呢?”
那些人俱都哑然支吾了一声,纷纷回转过身子,顺着来时的路径走了开去。
第四章:天王(2)
伽罗听得那些吱唔之声,一股寒意发自心底。
就像她潜意识中预想的那样,在西王母宫中,真的有很多的哑巴,只是她不知道这些哑巴天生如此,还是人为造成,若为后者,这西王母宫的手段也未免太过于毒辣了。
伽罗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偷偷瞧了瞧马瑶琼,可是无论她怎样看,就是没法将yīn险毒辣和这神仙一般的女子联系上。
伽罗暗道:看来这些哑巴,大有可能是马瑶琼四处收集来的,就凭这么美丽的女子怎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呢,否则,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忽然间,伽罗想起黄君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他告诉她说,这世间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毒死人不偿命。
伽罗当时年纪还小,就问黄君为什么,黄君一边摸着小伽罗的头发,一边笑着说她将来就会明白的。
黄君说的这句话,伽罗时常就会记起来,既像似有一些明白,又像似有一些不明白。
今天也不知怎的,看着马瑶琼美好的容颜,再又想到了那些哑巴,伽罗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黄君的那句话。
正因如此,伽罗脸sè忽明忽暗,yīn晴不定,既显得满脸的疑惑,又显得颇为不安。马瑶琼双目如炬,注意到了伽罗的神情变化。
她似乎已经看穿了伽罗的心思,苦笑一声,轻轻说道:“小丫头就会胡思乱想,要知道有时候看到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伽罗“哦”了一声,状若恍然道:“宫主是在说我吗?”
马瑶琼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的叹道:“这里就我与你,若不是说你,难道还会说我自己吗?”
伽罗笑道:“宫主说的真对!我就是爱胡思乱想,刚才不自觉地又跑了神儿。”
随后,她眨了眨眼睛,故意解释道:“都说西王母宫的桃子很好吃,并且可以补气延年,今天宫主说要以此物来招待我们,只这一项,便将我的魂儿给扯走了!”
她说着说着,眼神中更露出期待,叹道:“我心里头就在想啊,这传说中的桃子是怎么一个好吃法呢?想着想着,也就走了神儿,倒叫宫主见笑了。”
说完,她垂下螓首,俏脸眼见已变得羞红。
马瑶琼不置可否,轻轻一笑,说道:“你的两位师兄来了!”
伽罗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便疑惑地问道:“他们能来的这么快吗?”
话刚说完,伽罗便隐约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仔细辨认之下,方知是她的二师兄赫连拓疆正在说话。
只听他说道:“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小师妹真的就在前面吗?这么黑的地方,可别把她给吓着了。”
伽罗心中一阵感动,尽管知道赫连拓疆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扔下她的,但是,现在亲耳听到他这般牵挂着自己,仍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阵温暖。
伽罗心中震惊,这个神仙一般的西王母宫主莫不是具有天通耳吗?怎就有那么好的听力?竟是在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声音,并且还凭着声音判断出是自己的两位师兄,这份功力真是神乎其神的可以了,也不知自己的师傅能不能办到?
就在伽罗胡思乱想之际,赫连拓疆已是来到了水潭边,步出了石洞。
赫连拓疆只觉眼前突然变得开阔,就在那片绿莹莹的水潭zhōng yāng,矗立着一座古朴jīng美的亭阁,透过氤氲的雾气,亭阁之中的其中一人不正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师妹吗?
赫连拓疆高兴之余,三步并作两步的顺着桥廊奔向了潭中的亭阁,他身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郁久闾遗。
郁久闾遗虽是没有表现的那么热切,不过,他是自家明白自家的事。
就在刚才那会儿,小师妹被那驼子掳走的时候,他的心几乎痛得要死。
直到那时,郁久闾遗忽然间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其实,他对伽罗的感情一点都不比赫连拓疆少,只不过他身负灭族灭国的大仇,不得已之下,强行压制自己的感觉和感情而已。
就像之前他和赫连拓疆呆在邺城的时候,初始之时,他还拿小师妹来调侃赫连拓疆,可是到了后来,每一次见到赫连拓疆一脸幸福的谈起伽罗时,他的心总会莫名其妙的发生痉挛。
一开始,他尚是不以为然,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不过随着次数的增多,他也就变得迷惑了。
甚至于有时候他开始问自己,究竟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妒忌赫连拓疆,为什么不愿意二师兄说起小师妹的事情?
逐渐的郁久闾遗有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但是,当郁久闾遗潜意识中认识到自己可能也喜欢上小师妹的时候,他十分痛恨那个念头。
在他的心目中,替柔然祖上和族人报仇,那才是第一等的大事,至于儿女私情,简直就是干扰他办大事的绊脚石,实实在在是要不得的。
可是,当郁久闾遗回到了都斤山,再一次见到了小师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原本比磐石还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小师妹的一颦一笑总是不时的闪现在他的眼前,这使他很是苦恼,甚至于他开始有意的远离小师妹。
所以在他回到了都斤山之后,除非是小师妹亲自来找他,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去找伽罗。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越是这样想将伽罗摒除出自己的生活,伽罗的影子越是在他的世界里显得浓重。
郁久闾遗开始觉得自己活得很辛苦了。他曾经因为耐不住心中的苦闷,就来到了黄君那里,本是想将自己压在心里头的事情告诉师傅,却被黄君拦住。
黄君只是瞧了瞧他的那种患得患失的表情,便告诉他说,每个人都一块禁地,因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所以针对每一个人的禁地形势也不一样。
但是无论怎样,每个人都不该擅自闯到那块禁地之中的,如果闯了进去,就必须付出代价,至于代价有多大,只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任何人都帮不上忙的。
黄君还告诉他,男女之间的那块禁地,一旦逾越了,就很难找到回头的路。
郁久闾遗从黄君那里回来之后,师父的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更是觉得无所是从了。
这一次,黄君派他和赫连拓疆一起陪着伽罗办事,他不愿来,但是一想到自己若是不去了,那不是给赫连拓疆和小师妹创造了许多独处的机会,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在滴血,无奈之下,只好跟着来了。
就在这回中山中,事情突然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一想到伽罗被掳走,今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郁久闾遗真的感觉到了他的心在痛。
那是一种莫以言表深入骨髓的痛楚,于是他豁然明白了,他是真的不能没有了小师妹。
郁久闾遗跟在赫连拓疆的身后,尽管大部分的心思都在伽罗的身上,可是他还是要比赫连拓疆谨慎得多。
刚才在石牌坊那里,他和赫连拓疆被青鸟三五下便击退了,青鸟也不难为他俩,径直夹起尚是没有缓过神来的伽罗就走了。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惊悸之下,就要追赶,岂料他俩还没有抬腿,就在石牌坊后面又转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一下子就拦在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身前,其身法之快,并不比刚才那个驼子差多少。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连忙站稳身形,待他俩这么一看,只见身前站着的四个人俱都是渊渟岳峙。
虽然都只是看似简单的往那里一站,但那种无形的压力直如有形之物一般扑面而来,不仅让人喘不过来气,而且还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明白,这四个人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虽是跟着黄君学艺多年,可是黄君却是很少在他俩面前谈起西王母宫的事,所以他俩对于西王母宫也是讳莫如深,究竟里面有着那些个人,并不是很熟悉,起码眼前的这四个人他俩就不知道。
四人中除了一个拿了把巨剑之外,其他的三个人却是各执陌生的奇门家伙,一件是个琵琶,一件是把铁伞,而另一件则是一条软鞭。
那四个人拦住去路之后,只听抱着琵琶的那个人怒道:“回中山乃是俗人禁地,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是不顾石碑上的jǐng语,硬闯上山,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赫连拓疆也怒道:“我们本是好心来送东西的,岂知无缘无故的就叫一个怪物掳走了妹子,若你是我,会不会还管什么鸟jǐng语,并因此而不敢上山呢?”
说完,他就要硬闯上去。
郁久闾遗急忙伸手拦住赫连拓疆,说道:“二师兄切勿莽撞,待我问清楚了再闯也不迟。”
他不等赫连拓疆有所反驳,就将其拽到了身后,口中却是向着那四个人说道:“我们三个人本是漠北黄君的弟子,今rì来到了这里,实在是受了师尊的嘱托,想要将两件东西交到西王母宫主的手中。对于贵山的规矩,事先我们并不知晓,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要请各位多多海涵。”
手持铁伞的那人“嘿”然冷笑道:“我们不管你两人是谁派来的,如果没有宫主的允许,即便是黄君本人来此,若要经过我们四大天王这一关,也得凭些真本事,否则一切免谈。”
第四章:天王(3)
赫连拓疆心系伽罗安危,早就不耐烦了,现在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火气,挣开郁久闾遗的抓扯,猱身而上,口中怒道:“管你什么四大天王还是西王母,谁夺走了我的小师妹,赫连拓疆便与谁没完!”
赫连拓疆身受黄君亲传,已经将“火龙功”练得颇有些火候,尤其此时急怒交集,发出“火龙功”之威力与平时自是不可同rì而语。
硕大的拳头,夹着火龙功的劲力,刹那间,连周围的空气都随着赫连拓疆的出手而变得炙热了起来。
赫连拓疆所使的拳术名叫“霸王锤”。
相传这套拳法乃是西楚霸王项羽所传,讲究的便是大开大阖,一击伤敌。
此时赫连拓疆含怒出手,霸王锤更是具有不可一世、一往无前的气势,即使是他身边的师弟郁久闾遗也都暗自吃惊,不明白为什么赫连拓疆的功力竟是突然间增长了这么多,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见神杀神、见鬼斩鬼的魔王,声势极为骇人。
郁久闾遗眼见赫连拓疆已是抱定了硬闯的念头,既怕他有失,同时也惦记伽罗,故而紧随着赫连拓疆向着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冲了过来。
郁久闾遗xìng格yīn柔,黄君因材施教,传了他一套“玄冰劲”的内功心法和一套“绵拳”功夫。
“玄冰劲”霸道而yīn损,若是有人被玄冰劲所伤,就会如坠冰窖,直至全身经脉冻结而亡。
它与陆法和的“yīn符功”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yīn符功”比“玄冰劲”更为高明了些.
所谓高出一筹的地方,便是在于“yīn符功”可以使对手在争斗中毫无jǐng觉的情况下中了yīn毒,乃是自然而然的,而“玄冰劲”却需要有意而为之,故而落了下乘,可是无论怎样,“玄冰劲”都可以说是一门很了不起的独门功夫。
“绵拳”招法巧妙,拳无定式,讲究的是“观阵势,疾闪转,虚晃实击腿似箭,柔若水,软如绵,见缝插针破胆寒”。
讲得明白点,绵拳是一套绵里藏针、刚柔并济的上乘拳法,有着专以破除内家真气的妙用。
郁久闾遗资质很高,若不是他心有旁骛,只怕他的这两种功夫早就练到了化境,尽管如此,“玄冰劲”和“绵拳”还是被他练得有了一些火候,并不比赫连拓疆差了多少。
郁久闾遗紧跟着赫连拓疆发动“玄冰劲”,寄出一式“绵拳”,以“玄冰劲”和“绵拳”的yīn柔,配合起赫连拓疆的“火龙功”以及“霸王锤”的阳刚,向着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袭来。
令他俩意想不到的是,经过这么一有意的配合,陡然间,竟是将各自拳法的威力提高了数倍。
在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看来,他俩就像一团狂暴的龙卷风一般,打着旋儿向着自己这边而来。
四大天王禁不住都有些惊诧。
刚才,青鸟和眼前的这俩人想斗的情形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尽管青鸟的武功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要高出一些,可若是四大天王联手的话,青鸟并不见得就能将他们怎样。
两个年轻人在青鸟的手下显得左支右绌,并没有表现出怎样的强横,所以在四大天王想来,这两个年轻人也就是一般的一流高手,并非是什么棘手的人物。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俩个年轻人此时一动手,竟和之前大不一样,立刻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气势来,这可是四大天王所没有意料到的,不仅让他们俱都感到了一丝惊奇。
其实,也不怪四大天王为之震惊,即使是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都不知道,如果俩人将自身所学联合应用的话,武技威力可顿时提升数倍。
黄君讯究天人,不但jīng通yīn阳五行之术,而且还善于将其中奥妙运用在武学之中。
他早就发现“火龙功”和“玄冰劲”可以互补,而“绵拳”与“霸王锤”这两套拳法又可以连璧使用。
黄君之所以几年前就可以放心的让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深入邺城,是因为他早知道,如果俩人联手的话,可以将每个人的功力提升数倍,即使是遇到了绝顶高手,俩个人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对于这件事,黄君却是从来都没有对俩人说起过,这也是黄君xìng格古怪的地方。
在他认为,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一味的手把手教导,只怕他俩永远都进不了绝顶高手的行列里。
只要让俩人经常的在一起御敌,迟早有一天,俩人会领悟到其中的奥妙的。
但如果期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比如其中的一个人忽然殒命,那只能怪俩人的运气不好。
上一次,郁久闾遗由邺城归来,黄君还特意问了问他俩是不是有过联手对敌的事情,当看到俩人一副不知所谓的愕然模样,黄君禁不住心中叹息,知道俩人尚是没有领悟到联手御敌的好处。
另外,黄君不是不知道郁久闾遗为情所困的矛盾心境,之所以又让郁久闾遗跟着赫连拓疆陪同伽罗来到西王母宫,其中的一个真实目的,就是给俩人再一次创造联手御敌的机会。
而黄君另外一个目的也是想让郁久闾遗在下山的过程中,多经历一些人事,自己去解决挥之不散的心结。
黄君历来都是一个强者,所以,他认为逃避是一种懦夫的表现,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应该勇敢的面对。
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弟软弱,哪怕是对待感情。
这一回黄君的其中一个心愿终于在西王母宫外的石牌坊实现了。
因为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心系一件事,所以心意也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再者又受到了四大天王气机的激发,顿时将俩人联手的潜力发掘了出来。
他俩人心意相通,yīn阳相济之下,“火龙功”和“玄冰劲”融为一体,yīn阳二气相互追逐激荡,“霸王锤”与“绵拳”相辅相成,刹那间,便将俩人武技连璧的威力尽数发掘了出来。
周围的空气在他俩人气场的牵引之下,形成了一阵可怕的旋风,卷起草木石块,向着四大天王汹涌而至。
西王母宫的四大天王都是来之西域,为首的叫做曹罗吒,擅使琵琶,他是北齐的琵琶高手曹妙达的父亲曹僧奴的同胞弟弟,家传琵琶绝技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名满西域了。
那个手持巨剑的叫做刘毗璃,他的亲弟弟在北齐可是大大的有名,这个人就是影子刺客刘桃枝。
刘桃枝和刘毗璃的父母早丧,是刘毗璃这个大哥哥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刘桃枝养大,并且教给了刘桃枝一身的武功。
刘桃枝长大之后,一个人来到中原闯荡,并且成为了高洋的御用杀手,深为高洋宠幸。
等到刘桃枝的事情传到了刘毗璃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西王母宫的护法天王,虽然深为有这么个弟弟而感到痛心,曾经数次想要到北齐将刘桃枝弄回西域,可是由于西王母宫的门规所限,最终也没有办成这件事。
多年以后,刘毗璃随着心境的改变,也就逐渐的对他弟弟的事情淡漠了,直到现在,几乎已经忘记了他还有刘桃枝这么个弟弟。
刘毗璃早在西域的时候,便开始收集古往今来的各种剑谱,由于本身习武的天分很高,并且十分刻苦,就在抚养刘桃枝的时候,刘毗璃已经是剑术大成,在西域闯下了极为显赫的名声。
后来,刘毗璃因为挑战西域佛门第一高手傅准,结果大败于傅准手中,一气之下,他便离开西域,来到长城之内,适逢西王母宫的上一任宫主,被其收于回中山中,成为了四大天王的其中一人。
刘毗璃当年入山的本意本是想学得西王母宫的剑法之秘,重新回到西域挑战傅准,岂知当他入得西王母宫而将这个念头告诉了老宫主后,却被告知,一旦学了西王母宫的绝技,便要终身呆在西王母宫中,除非自废武功,否则绝对不允许下山半步。
那时的刘毗璃已经受到了老宫主的点拨,自是不肯废掉武功,无奈之下,只好留在了西王母宫,这也是他没有下山找回刘桃枝的原因。
也许是在回中山里呆久了,抑或是年岁也逐渐的增大,等过了些年之后,刘毗璃那种争强好胜的心思竟是逐渐的淡漠了,现在的心情,只是停留在卫宫护山以及jīng研武道这两件事上,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能够打动他的心思了。
剩下的两个天王皮博叉和闻沙门本是同门师兄弟,他们来自于西域一个叫做jīng绝国的王室后人所建立的门派,这个门派叫做明尊派,其派中弟子大多是jīng绝国王族的后裔。
jīng绝国原本是西域一个很富庶的小国,距离长安西去约万里,在一个号称死亡之海的沙漠边上,乃是古丝绸路的必经之路,来往的商人都要在这里驻脚打尖,所以这里的人极为好客,同时见闻也很是广博。
纯正血统的jīng绝人不足四千人,可是由于地处东西相通的咽喉要路,所以来此定居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包括西域其他一些国家的人,有于阗人、天竺人、焉耆人、大月人、大宛人还有一些波斯人等等,随着人口的增多,原来的jīng绝国人就逐渐的与后来的那些居民发生了冲突,而就在这时,由波斯人带来了一种宗教,这种宗教崇尚光明,以火为神,故称为明尊教,又名摩尼教。
第四章:天王(4)
由于明尊教的教理是祛恶扬善,推崇“光明、善美、和平、秩序、洁净”的光明世界,所以,这种教派被带到了jīng绝国之后,很快的便受到了国人的追捧,甚至凌驾于佛教和其他的本土宗教,其中,尤为笃信的便是jīng绝国的王室成员。
受到明尊教的教义影响,原本愈演愈烈的本土国人和后来居民之间的矛盾逐渐地缓和了下,进而开始了和平相处。
就这样经过数十年之后,jīng绝国本土民众开始和后来的侨民通婚,并且生下了不少混血的jīng绝国新一代的居民,从而使得纯正血统的jīng绝国人越来越少。
然而,具有野心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有的。
二百多年以前,jīng绝国出了一个人物,这人乃是波斯人和混血的jīng绝国人所生,不但聪明绝顶,而且练武的资质很高,年纪轻轻就已经名满西域。
凡是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yīn险狠毒,而且很有野心。
他不甘心如此富庶的jīng绝国总是被血统纯正的王室成员所执掌,而他们这些混血的jīng绝国人只能做平民抑或是奴隶,所以他暗地里联系了一些武功高超的亲信,悄悄的组成一个团体,并将这个团体起名为“jīng绝门”。
那时候,匈奴人因为抵挡不住柔然人和鲜卑人相继攻击而不得不向西迁移,这个颇有野心的混血jīng绝国人趁着这个契机,悄悄联合了一个西迁的匈奴部落,用以帮助他夺取jīng绝国。
如果成功了,那么作为酬谢,他会把jīng绝国一部分宝物送给匈奴人。
结果两方面一拍即合,顺利的达成了缔约。
双方就在约定的那一天直接对jīng绝国发动了袭击。
匈奴人向来是劫掠成xìng,等他们杀红了眼睛的时候,根本就不管什么狗屁约定。
无论是哪一方的,只要是jīng绝国人,就一律杀掉。
于是,好端端的一个富庶的小国,转眼之间,便从西域这块版图上被抹掉了。
jīng绝国王族的人因为受到了部分国人的拼死保护,所以,有一些人携带着jīng绝国自古以来收集的各种文集秘谱和一些珍宝逃了出来。
这些人后来组成了一个神秘的门派,便是明尊派。
之所以叫做明尊派,一是这些人仍然笃信明尊教,二是包含了希望明尊能够庇护他们意思。
明尊派在建立后的二百余年中,不断地同宿敌jīng绝门发生争斗。
由于明尊派在建立的时候,带走了原来jīng绝国收集的大量武学秘笈,所以,那些王族的后裔武功也是越练越强,在两方不息止的争斗中,原本势单力薄的明尊派逐渐的占据了上风。
然而,就在几十年前,明尊派又发生了分歧,门派被迫分成了两个支脉。
皮博叉和闻沙门所在的一支称作明尊派系,而另一支则叫做摩尼派系。
明尊派能够一分为二,其原因还要从jīng绝国的国情说起。
jīng绝国因为地处西域要塞,所以,可以接触到东西方各种武学,而jīng绝国的王族历来都有忧患意识,知道自己的国小,一旦遇到了外族的侵扰,实在是难于抗衡,所以只有用最好的武功来装备相对较少的军队,这样才有可能在一些战争中获取胜利。
出于这个念头,jīng绝国的王族对一些高深的武功秘谱趋之若鹜,只要是见到抑或是听到,无论在何处,他们都会付以重金求购,所以,自古到今,jīng绝国的王族密室中收集了很多的武功秘笈。
不过有一点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这些收集来的秘笈正邪不分,而且良莠难齐。
特别是有一些武功,一旦修练了之后,会改变人的心xìng,变得暴力yīn毒,而这种武功又比正统武功更容易上手,所以具有很强的诱惑力。
明尊派刚建立的时候,一些原来掌管这些武功秘笈的王族武人曾经严肃的告诉族人,一定不要练习这些邪门武功,否则将会堕入邪恶的境地。
如果有胆敢私下偷偷练习者,一经发现绝不姑息,重者处死,轻者废掉武功,并将这样的告诫诉诸于派里的门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人抱着侥幸的心态,便开始偷习那些邪门武功。
结果这些人一经发现之后,只是被逐出了明尊派,并没有被处死抑或是废掉武功。
由于那些严厉规定逐渐地被明尊派里的人所淡漠,故而,练习邪门武功的人也就逐渐的多了起来。
到了后来,明尊派竟是分作了两各派系,一个是皮博叉和闻沙门所在的修习正统武学的明尊派系,另一个则是他俩的师叔巨木枭所领导下的摩尼派系。
明尊门中的人主张行事谨慎宽容,而摩尼门的弟子却是行事乖张暴戾,尽管两个门派都是明尊派一脉衍生,可是到了后来,却弄得水火不相容。
巨木枭坐化之后,摩尼门的新任门主苻常生私下里勾结jīng绝门主葛都,对明尊派正统武学派系进行偷袭,差一点就将其连根拔起。
如果不是明尊派系中的其他人见机得快,硬是生生地拖住摩尼门和jīng绝门的大部分高手,使得皮博叉和闻沙门有了一丝逃生的机会,否则,今天也就没有西王母宫的这两位护法了。
他俩逃了出来之后,因为对手过于强悍,不得不远赴长城之内躲避,机缘巧合之下,被上一任的西王母收做了护法天王。
其实,皮博叉和闻沙门也曾想过回到西域报仇的事情,不过他俩也知道西王母宫的规矩甚严,所以一直到今天也没能回去过,久而久之,二人也就泄了气。
他俩都知道,原先的明尊门已是和二百多年前的jīng绝国一样,成为了昨rì的黄花,即便是他俩回到了西域,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的,所以,二人打定主意,今生终老在这西王母宫也就是了。
皮博叉和闻沙门乃是纯正的jīng绝国王族的后裔,俩人的武功在来到西王母宫之前也是jīng绝国秘传的正统功夫,等到了西王母宫,又受到了上一代西王母的悉心指教,所以俩人的武功并不比曹罗吒和刘毗璃差,只不过俩人来到西王母宫的rì子比那俩人短些,所以在四大天王的排名中靠在了后面。
四大天王不但各怀绝技,而且相处多年,彼此之间极为默契。、
如果四人联手,就算是当年的黄君也没讨了多少好处,所以,当他们面对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如同龙卷风一般的攻势时,虽然对俩人的表现颇为惊讶,但却没有丝毫的怯懦。
四大天王之首的曹罗吒不进反退,怀抱琵琶倏地倒纵了开去,与此同时,琵琶声骤然响起,声音浑厚苍劲,大气滂沱,直有穿云裂石的气势。
那声音如同有着灵xìng一般,直奔着形成龙卷风的风眼中心的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而去。
陡然间听到这种震慑心脾的琵琶声,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身形不由得滞怠了一下,显然是被蕴藏在琵琶声音里的劲力阻挡所致。
刚听到琵琶声的时候,无论是郁久闾遗还是赫连拓疆都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着什么锐利的东西侵入到了他俩的脏腑之间,并且不住地搅动,使得心胸很郁闷,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俩个人不约而同地感到骇然,各自心中嘀咕:这个拿着琵琶的人莫不是会使魔法,要不然天下间哪会有这样的人物,只是拿着一把琵琶,发出声音便能伤敌,真是不可思议。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气机虽是被琵琶声阻挡了一下,可是由于之前俩人的气势蓄得太满,相互间的身形虽是顿了一顿,仍然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带动周围的草木石头,继续向着四大天王席卷而来。
其他三大天王见到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如此气势,禁不住都生出一丝感叹。
对于曹罗吒的琵琶声里蕴含的内劲,他们是深深知道的。
莫说是人,即便是石头,如果曹罗吒全力施为的话,恐怕也会在石头上留下印迹。
可在曹罗吒的琵琶声奏响之后,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只是身形稍稍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异常,这可让包括曹罗吒在内的四大天王不得不对他二人刮目相瞧了。
眼看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掀起的龙卷风马上便要波及到另外的三大天王的时候,只见老四闻沙门冷笑一声之后,手中那把“摩天伞”倏地旋转起来,并且随着旋转伞面也逐渐的打了开。
伴随着摩天伞的开启,伞面上劲气四溢,嗤嗤有声,声势极为骇人。
摩天伞的伞头正冲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而皮博叉与刘毗璃则如鬼魅般霎时消失在了张开的摩天伞的后面。
与此同时,曹罗吒的琵琶声越发的高亢激昂起来,而随着声音被带出去的曹罗吒的劲力,也一波比一波沉重,使得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感受的压力越来越重,不觉间俩人的嘴角已是沁出了血丝。
更令人恐惧的是,就在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眼中不断变大的摩天伞的庇护下,一把闪着冷艳光芒的巨剑透过龙卷风的风眼,刹那间便插到了二人之间。
而且,在巨剑的光影里,一条软鞭犹如毒龙般左右狂摆,目标竟是俩人各自的颈项。
(5)
第四章:天王(5)
四大天王毕竟是当今少有的高手,就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他们已经清楚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形成强大气场的破绽之处,那就是气场中心的风眼。
如果将俩人分开,强大的气场必定一分为二,再也形成不了旋转的气机,而那股可以摧毁一切的风团也会随之消散。
四大天王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同时也是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初次配合欠缺了火候,俩人形成的强大气场在波及到了闻沙门的那把摩天伞之后,如同破堤的洪水遇到了分水岭一般,强大的气流顺着摩天伞的伞面,夹带着之前卷起的草木石块,呼啸着向着四面八方散去,而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也同时被巨剑一分为二,各自向着两侧纵了开来。
俩人脚步尚是没有站稳,已然各自又被如影随形的软鞭卷起,硬生生的被摔了开去,跌了个七荤八素。
四大天王所受压力最为沉重的要数闻沙门,尽管摩天伞化去了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俩人合璧之后的大部分功力,可是剩下的力道仍然让这位西王母宫的护法天王大感吃不消,一时之间胸腹之内气血翻腾,若不是他生xìng坚忍,同时借着后退之机消除了收受的大部分压力,否则他极有可能因此而受了内伤。
曹罗吒因为没有摩天伞的保护,竟是被那些划过伞面,向着四周激shè的石块弄得有些狼狈,一面弹着琵琶,一面不停地闪展腾挪,倒是像极了一位能歌善舞的女伎。
跌倒在地的赫连拓疆,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已经爬了起来,昏昏然觉得周围什么都在转动,背对着四大天王,晃动身子,不停地指指点点,口中更是含糊不清的说道:“快将我的小师妹交出来,否则我与你们没完。”
皮博叉看着赫连拓疆如此滑稽,禁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当他听到了赫连拓疆的话时,稍加分析,已知其意,于是,随手一抖手中的软鞭,那条软鞭顿时像灵蛇般倏地卷住了赫连拓疆的脚踝。
接着皮博叉手腕一动,说了声“去”,赫连拓疆硕大的身子又一次犹如腾云驾雾般的飞了出去。
只听“吧嗒”一声,赫连拓疆掉到了地上,纵是他皮糙肉厚,也有些承受不起,这一下差点就把他摔得背过气去。
皮博叉笑道:“就是不将你的小师妹交出来,你又能怎么样?不要以为会翻几个筋头,别人便怕了你。”
郁久闾遗赖在地上暗自调息,他知道今天是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如今只有挨一时算一时了。
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他觉得四大天王并没有想要自己和赫连拓疆的xìng命的意思,要不然,人家早就一拥而上,将自己俩人大卸八块了。
郁久闾遗耳中闻不到赫连拓疆的声息,禁不住暗自叹道:我这个二师兄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自己鲁莽的脾气,眼前的事明摆着,如果一味的叫嚣,只会自讨苦吃,可他偏偏不信邪,这下倒好,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了。
郁久闾遗回忆起刚才的情形,只觉得自己和赫连拓疆联起手来,竟是如此了得,禁不住暗自窃喜,心想自己和赫连拓疆虽然在四大天王的手上吃了败仗,可那是自己俩人初次连璧,尚是没有达到心意相通的境界所造成的,如果他rì俩人好好的研究研究,彼此间的配合再默契起来,与这所谓的四大天王一较长短,也并非是绝然不可的事情。
郁久闾遗想到了这里,似乎有了一丝的感悟,禁不住心头生出一丝喜悦,可是转眼间又发起愁来,暗自忖道:我们师兄弟眼见着是打不过人家了,而且小师妹又被人家掳了去,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四大天王眼见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于是相互之间对视了几眼,俱都露出诧异的神sè。
闻沙门收好摩天伞,一指地上的赫连拓疆,对着皮博叉笑道:“这小子刚才还好生硬朗,怎么这样不禁摔,躺在地上已是好一会儿了,按理说该醒了,莫不是真的被你给摔死了吧?”
皮博叉皱了皱眉,本想走到赫连拓疆跟前看看究竟,却不知为何,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回头对着曹罗吒说道:“我和他无冤无仇,本无意置他于死地,只想教训他一下而已,若他真就如此的不禁摔,即使是死了那也只怪他身子骨不结实,怪不得我。”
曹罗吒叹了口气,好似要有话说,孰料地上的赫连拓疆竟是一翻身子,仰面朝天的躺着骂道:“混账老鬼,爷爷本不会自己跌倒,要不是你,爷爷哪里能躺在地上迷糊了这么久,来来来!你先别走,等爷爷起来后,我们再比划比划!”
皮博叉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这家伙一口一个爷爷,所谓的礼仪在他的面前根本就是一堆狗屎,
然而,令皮博叉又感到好笑的是,这家伙虽然不懂礼节,却透落出直率天真的一面,头脑简单,一根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顾忌,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可强得太多了。
另外,皮博叉还真有点佩服赫连拓疆,心想此人真的十分彪悍,别人不知道他摔得有多重,但是皮博叉却是一清二楚,平常之人若是也像他那般被自己摔了出去,没有个十天半月绝对爬不起来,可是,这家伙只躺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已蠢蠢yù动,显然,摔的那一下,他完全能够受得住。
郁久闾遗一听到赫连拓疆有了动静,原本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暗道:二师兄还真是好身子骨,被人这么折腾,竟还没断了气儿。
皮博叉轻轻一甩手中的软鞭,立即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动静,只听他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子有种你就起来,如果我再摔你一次,你还能爬起来的话,我今天就还你的小师妹。”
赫连拓疆一听这话,面上流露出喜sè,翻着眼睛盯着皮博叉说道:“如果我再被你摔一次还能爬起来的话,你真的会放了我的小师妹?”
皮博叉同其他三位天王交换了一下眼sè,见到他们都露出默许的神sè,便非常淡定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你再摔一次而真能爬得起来的话,我们四大天王一起向宫主求情,请她放了你的小师妹。”
郁久闾遗心中暗自叹息,也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酸楚陡然间袭上了心头,他禁不住问自己:我能不能也会像二师兄那样,为了搭救小师妹,全然不顾自己的xìng命了呢?
赫连拓疆大笑一声,先是躺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面朝下翻了个身,四肢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的爬了起来。
赫连拓疆自己倒没觉着什么,不过在场诸人,看到他爬起时那种吃力的模样,禁不住都替他着急,包括皮博叉在内,眼神之中也流露出怜悯的神sè。
等到他直起腰,晃晃荡荡站起来之后,皮博叉试探着问道:“你还要试一试吗?如果不行,你可赶紧说出来,否则,这一次极有可能会送了小命的。”
赫连拓疆“呸”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大嘴巴,哂道:“那些话是从这里说出来的。”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掷地有声的接道:“可不是从这里冒出来的,所以说自然算数,来吧!爷爷我在这里接着也就是了!”
随后,他黯然的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郁久闾遗,恨恨的说道:“出手吧!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师弟一个人走在了黄泉路上。”
一旁的四大天王俱都心中叹息。
行走江湖的人,哪一个不敬重这种视死如归的汉子,若不是皮博叉同赫连拓疆打的赌事关四大天王在西王母宫的声誉,他们还真会就此放过了赫连拓疆。
郁久闾遗躺在地上,身子虽是一动不动,可是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儿。
他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不该起来,如果起来了,没准儿会和赫连拓疆一道丢了xìng命,那么,甭说是搭救小师妹,即便是自己的血海深仇也没得报了。
可若是不起来,等一会儿,赫连拓疆与人家的打赌事情过去,定会有人过来看一看自己究竟是生是死,一旦被人家发现自己是在装死,那么这件事流传到江湖中,只怕一辈子都洗脱不掉胆小鬼的称号了。
就在郁久闾遗左右为难的时候,只听皮博叉清啸一声,他那条软鞭打着旋儿甩了出去。
也不知他是怎样办到的,只是一甩,就甩出一团子鞭影,而在重重叠叠虚实难辨的鞭影中,劲气嗤嗤作响,更可怕的是,鞭影周围的空气竟是在那一瞬间就如长鲸吸水般被吸到了鞭影中,包括一些落叶也同样被吸了进去。
赫连拓疆这一次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皮博叉的功力。
他虽然xìng格直爽,却不是傻瓜,看到人家这样的武功,禁不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忖道:完了,这一次只怕真的会一命呜呼,小师妹呀小师妹,二师兄为了你也只能做到这样子了!
赫连拓疆心中雪亮,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干脆放弃了挣扎,把眼一闭,静待着那凝重如同山岳般的鞭影将自己搅个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四大天王的身后面升起了一道淡淡黑烟。
这道黑烟奇快无比,眨眼间就来到了赫连拓疆的身前,紧接着就听到“轰”的一声闷响。
赫连拓疆顿时感到自己周围劲气激荡,直带着他的衣襟猎猎作响,而他的那张大脸更是被生猛的劲气刮得生疼。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的身前竟站着一个挺拔的黑衣人,而皮博叉软鞭的鞭梢此时正握在此人手中。
第五章:书函(1)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皮博叉显然是认识那个黑衣人,只听他不解的说道:“你来这里作甚?还不放开我的软鞭!”
来人轻轻松了手中握着的鞭稍,也不说话,只是用两只手比划了几下,然后转过身指了指赫连拓疆以及趴在地上的郁久闾遗,又对着四大天王点了点头。
曹罗吒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对着其他三大天王说道:“鬼仆能亲自来这里接他们,这说明宫主是真的想让他们进去,走吧!否则宫主会不高兴的。”
其他三个天王纷纷点了点头,俱都来到了曹罗吒的身旁,其中皮博叉还朝着赫连拓疆笑了笑,说道:“不管怎样你今天算是逃过了一劫,而我也没有输,等将来若是还有见面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将这个赌约完成,怎么样?”
赫连拓疆正沉浸在适才发生的情境中。
他也是武学的行家,自然知道皮博叉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鞭是如何的难以应对,可是身前的这个黑衣人也不知是怎么弄的,竟然十分轻松的就化解了皮博叉鞭法,这份功力简直是惊世骇俗之极,只怕连他的师傅黄君也不见得能比黑衣人做的更加完美。
皮博叉的一句话将赫连拓疆从沉思中惊醒,他回敬道:“话虽如此,只不过到了那时候,你再拿什么来与我赌呢?”
皮博叉笑道:“世事难预料,等到时候再说吧!”他说完,又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郁久闾遗,略有些不屑的说道:“起来吧!如今宫主可是邀请你们入宫了呢,如果再趴在地上,那机会可就没有喽!”
皮博叉说罢,与其他三位天王对视了一眼,颇有些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四个人越过石牌坊,转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郁久闾遗趴在地上羞愧万分,直到再也听不到四大天王的脚步声了,他才呻吟一声,勉强的翻身站了起来,俊脸发热的向着赫连拓疆问道:“刚才是怎么的了?咦!他是谁?那四个人上哪去了?”
赫连拓疆看到郁久闾遗晃晃荡荡的模样,连忙蹒跚着过来扶住郁久闾遗,关切地问道:“三师弟你没事吧,刚才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事就好。那四个老家伙见到这个黑衣人之后,比划了一阵子就溜走了,不过他们临走时说话的意思,好像西王母要请我们进去,师弟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郁久闾遗心里明白着呢,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事,于是顺着赫连拓疆的话说道:“原来如此,师兄你没有受伤吧?”随后,他面对那个黑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西王母真的想让我们进宫吗?”
黑衣人左侧的眉毛一挑,那道疤痕就像是忽然间活了过来,连连游动不已,这一奇妙的变化立时显得黑衣人杀气腾腾,不可一世。
黑衣人并不说话,只是侧过身子,朝着上山的道一摆手,然后也不管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领没领会他的意思,一个人当先越过石牌坊,向着山上走去。
赫连拓疆一拉郁久闾遗的袖子,颇有些不平的说道:“反正我们也要到西王母宫去问一问小师妹的事情,这下由他带路何乐而不为呢?三师弟走吧,你腿脚不方便,我搀着你也就是了。”
郁久闾遗挣脱了赫连拓疆的搀扶,淡淡的说道:“不用了二师兄,你照顾好自己便行了,我可以行走,不用你搀扶。”
赫连拓疆也不在意,说道:“你要是真的行,我就放心多了,走吧,那个黑衣人腿脚好快,不紧赶着点,没准一会儿,这家伙就没了影。”
二人不再说话,急匆匆地跟在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后,向着山上进发。
一道上,只见山路蜿蜒若蛇行,青松翠柏之间,观榭楼台相互掩映,亭阁廊桥错落有致,所有的建筑物均与周围的自然景致相协调,一派浑然天成的的景象,毫无斧凿的人为痕迹。
景致虽美,可是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却是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此时他俩都是一个心思,那就是早点见到西王母,将黄君交代的事情快快办好,然后领着小师妹便溜之大吉。
黑衣人一直在前边引路,也不与他俩搭讪,三个人不言不语的就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面,那个黑衣人朝着身后面一招手,然后便进去了。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互望了一眼,便也跟着进了山洞。
山洞幽深,却很宽敞,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行了好一阵儿,也没走到头,于是赫连拓疆有些沉不住气了,便朝着前面说出了伽罗隐约间听到的那些话。
随后,赫连拓疆便发现带着他们走进山洞的那个黑衣人却忽然没了影踪,正yù发作的时候,眼前一亮,终于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借着光线,他总算是瞧见了自己牵挂到心眼里去的小师妹伽罗。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来到了水潭zhōng yāng的亭阁里后,赫连拓疆高兴之余,竟是过来一把拉住伽罗的小手,脱口问道:“小师妹你还好吧!他们没有欺负你吧!“说完,便对着伽罗左顾右看,一派嘘寒问暖的模样。
郁久闾遗虽是没有赫连拓疆表现得那么直接,可是自从入得亭阁后,他的眼睛也是只注意着伽罗一个人,浑然没有拿着西王母马瑶琼当回事儿。
伽罗见到了两位师兄虽然也很高兴,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尽管握着自己手的是如同亲哥哥般的二师兄,但是少女的娇羞还是让她急急的将手缩了回去,并且对着赫连拓疆嗔道:“二师兄你干什么呀?”
话一出口,伽罗马上意识到有些不妥,于是连忙调转话题,对着赫连拓疆笑道:“二师兄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小妹我刚才还担心你们两个呢!现在好了,大家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师兄妹三人又聚到一起了。”
赫连拓疆显然没有意识到伽罗的微妙变化,仍旧是满脸的笑意瞧着伽罗,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不停地相互搓着,口中也一个劲儿的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伽罗娇羞的看着这位二师兄,禁不住心中升起一丝愧疚,究竟是为了什么,一时间伽罗也说不清楚。
她的眼光绕过赫连拓疆,落到了郁久闾遗的身上,笑着说道:“三师兄你也没事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像你这么jīng怪的人,无论到了那里,都不会有事的。”
郁久闾遗听罢,禁不住脸一红,平rì里十分凌厉的嘴巴,此时却是大打折扣,只是嘟囔着说道:“还好!还好。”
一旁的西王母看到了三个人的微妙变化,已然是了然于心,暗道一声:情之一物,自古到今,真不知有多少人为之欢喜,为之悲哀啊!
伽罗瞥见了一旁的西王母,连忙加以引荐,对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说道:“两位师兄快来拜见宫主。”
直到这时,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马瑶琼,二人一看之下,眼珠子好悬没掉了下来,随后俩人不约而同的垂下了头,跪拜下来,口中齐念道:“都斤山黄君座下弟子赫连拓疆、郁久闾遗拜见宫主。”
马瑶琼淡淡的说道:“你们起来吧!我与你们的师傅渊源很深,算起来你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先前之所以不让你们进山,实在是西王母宫的规矩所限制,你们也不要太过于在意。”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一起站起身来,先是郁久闾遗垂首说道:“西王母宫本就是武林圣地,多了一些规矩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只是我们初次来到这里,真的不知回中山里的一些忌讳,今rì如果有了冒犯之处,还请宫主看在我们师傅的面上,既往不咎,我们三人将是感激不尽。”
马瑶琼轻轻“哼”了一声,正待说话,却不料伽罗“咯咯”笑道:“好了三师兄,你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宫主了,其实宫主早就将这件事淡忘了,她哪里会和我们这些小辈儿斤斤计较啊!对吧宫主?”
马瑶琼嗔怪的看了一眼小伽罗,没好气的说道:“这里就属你最古怪jīng灵,什么话都要你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啊?”
伽罗“扑哧”一笑,打趣儿道:“伽罗哪里古怪jīng灵了,若真是那样,还会被人家一捉一个准儿,像个沙包似的一晃就扛到了这里来呀?”
一句话弄得包括马瑶琼在内俱都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先前带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来到这里的那个黑衣人钻出了山洞,在他的身后面跟着十来个男女仆人,那些仆人的手中俱都端着东西,大家井然有序的来到了潭中的亭阁里。
先是有个男仆将亭阁中间的石桌擦干净,紧接着那些仆人相继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到了石桌上,原来是十几盘jīng致的小菜和一些杯盏,而这些小菜的中间却是一个大玉盘,盘子里面放着几个样子奇特的桃子。
第五章:书函(2)
这些桃子之所以被称作奇特,那是因为它们并非鼓圆的,而是扁圆形,中心向里面凹屈着,其中的一个凹屈面生着桃蒂。
这些桃子别看形状古怪,可是个头却很大,每一个桃子都要有chéng rén的拳头那般大小,并且红彤彤的鲜艳可爱,汁水饱满的似忽要破皮而出,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都会生出强烈的食yù。
伽罗暗自吞了一下口水,满脸欣喜地问道:“宫主这就是传说中的蟠桃吧!样子虽是生的有些古怪,可是很招人稀罕呢。”
马瑶琼喝退那些仆人,坐在了石桌旁的石凳上,对着伽罗微笑道:“小姑娘的见识倒也不差,这的确就是蟠桃。你不要看它样子古怪,可是味道却真是很好的,虽说吃了不能使人白rì飞升,但是对于增强体质,保持年轻的容颜还是很有效果的。”
她说完,便从盘子里捡了个最大的蟠桃递给了伽罗,示意她吃,然后又对着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说道:“你俩虽是没有受到什么重伤,不过身子还是有了亏损,吃一些蟠桃,这会对你俩恢复体能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赫连拓疆一听这话,当下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蟠桃便吃,嘴中“嗒嗒”有声,看得伽罗脸直发烧,禁不住暗自里捅了一下赫连拓疆,嗔道:“二师兄!”她把“兄”字的尾音拉得极长。
赫连拓疆张口结舌,不明所以,拿眼睛瞧了瞧伽罗,又看了看马瑶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郁久闾遗的脸上,含糊不清的愕然问道:“怎么了,你们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我?”
郁久闾遗脸上微微露出鄙夷的神sè,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也拿出一个蟠桃,很有品相的吃了起来。
伽罗倒是摇了摇头,微笑着对赫连拓疆说道:“似你这般吃东西,再好的东西到了你的嘴里,也不会品出个什么滋味的,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赫连拓疆刚将一个桃子吃完,伸手抹了抹嘴边吃掉桃子后残留的汁水,裂开大嘴巴尴尬一笑,说道:“桃子本来就是吃的东西,快吃慢吃都是吃,最后还不是一样的都到了肚子里。”
马瑶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对着伽罗说道:“小姑娘不要管别人,你自己先品尝一下蟠桃是什么滋味吧!这桃子可不是在哪里都能吃得着的呦!”
伽罗还以一笑,不再说话,开始仔细的品尝起蟠桃来。
马瑶琼瞧着伽罗的吃相不但好看,而且是那么的细仔,禁不住打心眼里更是喜欢伽罗,心道:这个小姑娘倒是有些像我年轻的时候。
随即在马瑶琼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妒忌,转而又化作了无声的叹息,在她看来,此时的伽罗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年轻,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然而这样的梦幻般的年华却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马瑶琼暗自感慨:人生最大的敌人莫过于时间了。
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石桌上的东西已然是荡然无存了。
伽罗只是吃了一个大蟠桃,而郁久闾遗除了吃下几个蟠桃外,再就是夹了几口小菜,至于酒水却是丝毫未动,然而赫连拓疆却是大快朵颐,鼓起腮帮子,甩起大槽牙,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将其他的东西划了个干干净净,尽管如此,仍是目露凶光的盯着石桌,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一边转动着大眼珠子,很显然他是意犹未尽,大概也只是吃了一个半饱而已。
马瑶琼显然并不在意两个男人是不是吃饱,她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下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便问道:“你们师傅交代的东西是不是该让我看一看啦!”
赫连拓疆“哦”了一声,便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想也不想的递给了马瑶琼,而郁久闾遗却是犹豫了一下,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伽罗,当见到伽罗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慢慢的将信件呈递给了马瑶琼。
马瑶琼还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她先是将小包裹放到了石桌上,然后神sè不定的拿着书信,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低声向着伽罗问道:“他交给你们这些东西时,有没有说些别的话?”
伽罗和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相互间交换了一下眼sè,不明白马瑶琼为什么这样问,不过伽罗还是轻轻的说道:“师傅只说务必要将这两件东西亲手交到宫主的手里,其他的话却没有交代。”
马瑶琼面sè一暗,在心里头叹息一声,凝视手中书信有顷,这才在其他三个人的注视下,轻轻的撕开了火漆,拿出信笺,玉手一抖,信札便已展开。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展开的那张空空如也的信笺上的时候,除了马瑶琼之外,其他的人俱都露出了不解之sè,而马瑶琼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sè,其间包含了失望、忧伤、寂寥,甚至还有一种愤怒包含在里面。
就在伽罗三人的疑惑中,也不知马瑶琼用了什么手法,只见那只玉手一动没动,而手中的信笺却是像有着生命一般一点一点的缩了回去,最后竟是龟缩成一个小纸团。
忽然,马瑶琼嫩白的手心里无火自燃,顷刻之间小纸团便化作了一小堆灰烬,恰巧一阵风过,已是将马瑶琼手心中的灰烬吹得干干净净。
随后,马瑶琼喃喃自语道:“原来他和我还是无话可说啊!”
此时的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似乎并没有听清马瑶琼的话语,而是俱都现出满脸的惊骇,他们都是黄君的门下高手,自然知道马瑶琼在不经意间露出的是什么样的功夫。
所谓的一流高手就是经过多年的内练修行,将自身的真气修炼得强大起来,并且可以贯通于经脉之间,一旦遇到强敌,真气受到触发之后,可以随着意念流转,进而起到护己伤敌的作用。
一般的行功者,像这样能够把苦心修炼的真气运行于体外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就连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也只是初亏门道而已,而马瑶琼却与一般的一流高手大不相同,她却能随意的将身外边虚空中的元气化为己用,像海绵吸水一般吸收虚空中的先天元气,这可不知要比赫连拓疆以及郁久闾遗强了多少倍。
更可怕的是,马瑶琼似乎已经练到了能够自如运用三昧真火,这可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都知道,假如马瑶琼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功夫绝不在黄君之下了,正因如此,俩人禁不住骇然的对视了一眼,俱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震撼。
伽罗的武功修为要比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弱得多,尽管她也瞧出一些端倪,可是对这些她并没有起得多少念头。
然而,当她注意到马瑶琼将手中信笺烧掉的时候,脸上流露出那种复杂的神情,她竟是不能自己,芳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了一股怜悯。
马瑶琼茫然地望着散荡在空中的灰烬,似乎已忘记了还有一个小包裹没有打开,倒是伽罗轻轻的一句话,使她记起了这件事情。
伽罗虽是一个纯纯静静的天真少女,但是天生聪慧,并且十分敏感,她已从马瑶琼的神情中隐约的猜到了一些事情,至于究竟是关于哪一方面的,她倒是朦朦胧胧,似懂非懂,不过有一个念头她却是十分清晰的,那就是马瑶琼于黄君的关系要比之前她所知道的复杂得多。
伽罗心中酸溜溜的,便有意调开马瑶琼的心思,于是问道:“信笺宫主已经看过了,而那个包裹我们也亲手交到了宫主的手中,现在师父交代的事情都已办完了,请问宫主,如果没什么事了,我们三个人可不可以下山了呢?”
马瑶琼如梦初醒一般看了看石桌上的小包裹,也不理会伽罗的问话,纤纤十指飞快的打开了它,只见里面露出的却是一个小木匣。
马瑶琼瞧了瞧其他三人,淡淡的说道:“你们三个要走也不迟,且待我看罢了这个木匣再说吧!”也不知怎的,马瑶琼现在的语气已完全没有了刚才在拆开信笺前的友善。
郁久闾遗偷偷看了一眼伽罗,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是见到伽罗并没有注意到他,既而保持了缄默,与另外俩人一样注视着马瑶琼打开了木匣。
那个木匣很是讲究,乃是沉香木所制,匣子虽小,却是显得十分厚重,并且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马瑶琼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的打开了匣子,就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从里面取出一块绸布来。
在这块绸布的一面上,中间绣有一条小龙,而龙背上则骑着一个道人。
龙身蜿蜒向上,昂首摆尾,背上的那个道人却是须髯浮动,衣袖蹁跹,两者合在一起,很有一种飘然升迁的感觉。
另外,尤为醒目的是道士骑龙的图案上方写着四个隶书“参合图谱”,而在图案的周围则布满了蝇头小隶。
绸布的另一面也是布满了图案,可还没等伽罗三人看清是什么的时候,马瑶琼已经合起了绸布,淡淡的说道:“原来你们的师傅也不过如此。”
看到经自己这么一说之后,伽罗三人面上露出迷茫的神sè,马瑶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此间事情已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不过我也请你们见到黄君之后,为我传上一句话,告诉他:‘没有痕迹了’。”
第五章:书函(3)
马瑶琼说完话,伸手指了指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来时的那个山洞,便将脸扭到了一边,显然再也不想搭理他们三个人了。
伽罗和她的俩师兄感到很没趣,尽管一肚子疑问,可是也不能死皮赖脸的再呆在这里,于是,她朝着马瑶琼说道:“多谢宫主盛情款待我们,宫主的话我们也一定会带到,现在我们便去了。”
伽罗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见到马瑶琼似像没听到她说话一般,仍是没有一点动静,只得暗自叹息一声,扯了扯一脸茫然的郁久闾遗以及面露愠sè的赫连拓疆,示意他们不要再生事端,随后,三个人静悄悄的顺着来时的路径走了开去。
马瑶琼似乎像有着感应一般,就在伽罗等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山洞口的时候,她的脸已然转了过来,眼角赫然沁出了泪珠,玉手轻抚沉香木匣,轻轻吟道:“一闻清越起霓裳,松鹤共舞啸北堂。曲尽人去无痕迹,瑶池蟠桃齿留香。”
马瑶琼吟罢,不觉间两行清泪已是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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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宫里冷冷清清,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带着伽罗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他们三人很快的就过了那道石牌坊,接着再往山下走了一段路之后,伽罗忍不住向着郁久闾遗问道:“三师兄你为人很聪明,见过的事情也多,你倒是说说看,这个西王母让我们转告给师傅的那一句‘没有痕迹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郁久闾遗见到心仪的小师妹如此相询,一时间面sè变得凝重了起来,沉下头思索道:“依我看马瑶琼指的该是那件绸布吧!保不齐她之前见过那东西,而那件东西原来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物什儿,而这一次她竟是没有见到,所以才会这般说话。”
他说到这里,见到伽罗将信将疑的模样,就接口道:“我也是猜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等见了师父,你问问他不就是了嘛!师傅一向对你最好,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告诉你的。”
伽罗小嘴一嘟,轻轻“哼”了一声,哂道:“三师兄最会说辞啦!一下子就把事情推到了师傅那里,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师傅xìng子可怪着的呢,他要是不想说的事情,别人怎会问得出来?”
说到了这里,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事情,“嘻嘻”一笑,朝着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问道:“你们都比我入门要早得多,但是我且问问你俩,你们何时见过师傅的真面目啊?”
郁久闾遗尚是没有说话,赫连拓疆却是张口说道:“这倒也是,我就从来也没有见到过师傅生的是个什么样子,再说,他老人家整rì里都带这个面具,我就是想瞧一瞧,也没处瞧去啊!”
郁久闾遗默然,其实他也一样,自打入了黄君的门下之后,就从来也没见过黄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每一次见到这位漠北武尊的时候,黄君都是带了一个青铜面具,倒底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有时候,郁久闾遗便在琢磨,可能唯一知道底细的,也就是黄君的两个兄弟,甚至连黄君的儿子都有可能不知道他的容貌如何。
伽罗嘟囔道:“师傅可真怪,冬夏都带着那么一个吓人的青铜面具,也不嫌闷得慌。”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其实无论师傅的模样生得丑俊,就凭着他老人家那满身的本事,天下间一定有好多女人喜欢他了,依我看,这位西王母??????”
她说到这里,忽然间意识到两位师兄都在盯着自己,禁不住一种羞涩涌上心头,于是嫣然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依着两位师兄的意思,我们既然已经下得这座回中山,办完了师傅交给我们的事情,如果再到外面游山玩水,是不是很不合规矩?”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你眼望我眼,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伽罗见他二人相顾愕然,便眼珠一转,一本正经的叹道:“倒不如我们即刻就回漠北都斤山吧,师父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妥了,所以他必定提心吊胆的惦记着我们,如果我们光顾着自己高兴,把他老人家忘在脑后,那可是我们这做徒弟的不厚道了,三师兄你说是不是呢?”
说到了这里,伽罗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还不待郁久闾遗说话,赫连拓疆毅然说道:“师父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以后的事情都要听从小师妹的安排。”
他说到这里,见到伽罗逐渐的喜上眉梢,禁不住豁然不解,迟疑的说道:“小师妹,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要是觉得没玩够,我们便陪着你到处走一走,别看现在关内兵荒马乱的,有我和你三师兄在身边,绝对不会有歹人能够伤得了你;但如果你觉着外边的世道太乱了,看不惯这种骨架连天的景象,一心的怀念着都斤山的安谧闲逸,那我们就回都斤山好了,我和你三师兄全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我们怎么做都行!”
郁久闾遗斜着眼睛看着赫连拓疆,心中很是狐疑:这位二师兄一向是笨嘴拙腮,往往好好的一句话,等轮到了他说,却总是词不达意,往往会弄巧成拙,惹得别人很不高兴,可今天是怎么了,这一手马屁拍得实在高妙,简直就是溜到了小师妹的心眼里,几乎将小师妹的所有念头都捉摸得清清楚楚,实在不像是他这等人能够想得出来的事,真是活见鬼了。
郁久闾遗是这般心思,可是赫连拓疆却是一如往常的面不更sè。
由于刚才所说的话完全是由心而发,所以赫连拓疆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不仅如此,而且就在伽罗下山的途中,每逢她遇到了磕磕绊绊的地方,他也不管自己身处于何等危险的位置,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伽罗舒舒服服的过去,这使得郁久闾遗更是恼火,暗道:姑且让你这献媚取宠的家伙先高兴着,一旦等到了机会,非得让你丢个大丑不可。
于是,郁久闾遗尽可能的放缓了语气,接着赫连拓疆的话茬说道:“其实我也和二师兄的意思一样,只要小师妹高兴,我是怎么都行。”
伽罗斜着眼睛看了郁久闾遗一眼,笑道:“三师兄你见多识广,依你看我们该到哪里走一走呢?”
郁久闾遗沉吟一下,说道:“我们现在身处于北周境内,若是依着我,说实话倒是想到长安城去一趟。”
他说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悲伤和愤恨。
伽罗甚为不解地问道:“长安虽好,可是却没什么玩的地方,况且我听人说,那里的水既苦又涩,难喝得紧着呢!为什么三师兄想到那里去呢?”
郁久闾遗叹道:“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觉得伤心的地方,有时候越是想去看一看。”
伽罗奇道:“怎么会呢?一个人若是到了伤心地,难道不怕被勾起伤心的事情吗?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寻烦恼了。”
她忽然问道:“三师兄难道去过长安吗?你为什么会认为那里是你的伤心地呢?”
郁久闾遗摇了摇头,说道:“其实长安我也没去过,不过那里与我的渊源很深,你年纪尚小,自然有许多事你不知道。”
伽罗笑道:“我不知道,可是你告诉我不就知道了吗?”
郁久闾遗神sè一黯,眼光掠过身旁的赫连拓疆,并且努努嘴后说道:“其实你二师兄也知道这件事的,你可以问他。”
伽罗好奇的目光转向了赫连拓疆,问道:“三师兄不愿意说,那么二师兄你告诉我长安为什么是他的伤心地好吗?”
赫连拓疆一愣,不解的摆摆手说道:“我哪里知道这事儿,他也没跟我说过!”
伽罗气道:“三师兄可真是的,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直接告诉我也就是了,何必将这事赖在二师兄身上!”
郁久闾遗很是郁闷,争辩道:“你二师兄不是不知道,而是他脑子没有转过那个弯儿。”
随后,他瞪着赫连拓疆问道:“六年前,长安青门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赫连拓疆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间记起一件事情来,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道:“经你这一提醒我倒记得了,原来你指的是柔然人被斩首的那件事啊!”
伽罗的大眼睛闪了闪,隐约间意识到了一点倪端,神情变得庄重起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俩不要像打哑谜似的,这不是让我着急吗?”
郁久闾遗轻蔑地瞟了一眼赫连拓疆,有些急躁的说道:“好吧,也不用二师兄说了,我自己来说好了。”
他长叹一声之后,就将当年郁久闾庵罗辰带着族人投奔宇文泰后,因为宇文泰害怕突厥人的武力威慑,所以在长安青门将三千多柔然人尽数斩首的事情告诉了伽罗,最后狠狠地说道:“我的叔祖父郁久闾邓叔子粗鄙狠毒,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是哥哥郁久闾庵罗辰却是待我极为亲厚,周人见利忘义杀了他,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第五章:书函(4)
伽罗等郁久闾遗说完,着实大大的吃了一惊,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三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向山下走着。
等到了山脚下,伽罗这才叹道:“原来三师兄还有这样的伤心事啊!唉!这人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和和气气的呢?非要你杀我,我杀你的,到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郁久闾遗回首望了望身后面郁郁苍苍的回中山,颇有感触地说道:“其实在这世上,哪一个人没有yù望啊?有的人为了权力,有的人为了情爱,有的人贪图财帛,有的人则是摒弃不了口腹之yù,更有甚者仅仅是为了贪图一点口舌的便宜,总而言之,人世间的yù望千千百百,各式各样,并且永无止境。而当这千奇百怪的yù望得不到满足时,自然就会发生很多让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正所谓荒诞的世道产生了荒诞的人,进而荒诞的人做出了荒诞的事情啊!”
伽罗看到郁久闾遗一脸的不高兴,便笑道:“好了三师兄,不要再发那些感慨了,假如小师妹我将来有了能耐,一定要使这世道不在荒诞,你看好不好?”
郁久闾遗口中戏道:“但愿将来有这么一天,三师兄若是还有命在,一定会好好谢一谢小师妹你的。”
他说话的同时,心里却大不以为然,暗道:真是不知深浅的小姑娘,这个疯狂的世道岂是你这样的一个女流之辈左右得了的?
郁久闾遗当然不能讲心里话说出来,他也知道伽罗如此说话其实是在逗自己一笑而已,所以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他本是个狡黠惯了的人,而且很少像刚才那样流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回想起刚才说出去的一些事情,颇有些后悔的感觉,于是他笑道:“其实刚才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我冒冒失失得到了长安,被人认出是一个柔然人,那还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况且长安里的水确是苦的很,像小师妹这样喝惯了都斤山甘甜泉水的人,到了长安还真是找罪受,我看不如这样吧,回中山脚下就是泾水,我们可以沿着泾水南行,等到了黄河,我们不去长安,而是顺着黄河向东进发,到北齐境内玩一玩,我和你二师兄对齐国还是比较熟的。”
伽罗笑道:“就是嘛,即使伤心地,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那我们就按着三师兄的想法,到齐国走一走。”
小姑娘说到此处,古灵jīng怪的一笑,接着嘟囔道:“不过呢,齐国走完了,我看最好还是到江南再走一走。好容易出来一回,怎也要让自己玩的高兴,二位师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赫连拓疆与郁久闾遗相视一笑,二人都知道,这小姑娘表面上是在征求他俩意见,实际上却是心意已定,哪里会由得他俩做主。
不过二人也都明白,只要这一次让小伽罗高兴了,早点晚点回到漠北,师傅黄君都不会责怪他们的,所以说送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俩人连连点头,俱都大赞伽罗想得周到,惹得伽罗嗔怪连连。
泾水在长安城东约百里之遥注入黄河,然后黄河一路东流,先后经过北周境内的华、同、虞、邵四周,之后便进入到了北齐境内的北豫州。
伽罗在两位师兄的陪同下,一路上游山玩水,很是快活,在她看来,不但感到关内景致宜人,更是觉得风土人情与关外大是不同,所以这一次借着为师傅送东西的机会而大肆游玩,觉得很是过瘾。
待由泾水进入到黄河之后,伽罗他们三人就雇了一条渔船,顺着黄河而下,看到黄河浑浊的河水,以及大气滂沱的水流,伽罗的兴致一直居高不下,虽是一个小姑娘,却不时的发出一些感慨来,直惹得两位师兄常常相顾莞尔,深为她天真烂漫的一面所吸引,也对她更是生出了爱慕之心。
不觉间这一rì就来到了虞州境内,黄河流到了此处便有了一出独特的景致三门峡。
所谓的三门峡相传是大禹治水时,使用神斧将高山劈成“人门”、“神门”、“鬼门”三道峡谷,河道中由鬼石和神石将水面分成三流,如同有着三座门,三门峡由此而得名。
因为河道中有鬼石和神石阻碍水流,所以河水到了这里进入峡谷后,便开始变得湍急起来。
给伽罗他们掌舵的是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艄公,经常驾船行走于三门峡地段,为了安全起见,艄公在驾船快要进入峡谷之前,便沿着黄河的北岸前行。
当渔船进入到峡谷的时候,天sè已经是变得暗淡起来,峡谷之内的光线更是变得迷离,若是按着艄公的意思,可将渔船停在岸边,待明rì天光放亮的时候再走也不迟。
可是伽罗玩心很重,一直缠着艄公不放,按着她的意思,已经到了这里,不如顺着激流漂泊,那一定是紧张刺激的一件事,她实在是等不及明天早晨再去体验那种感觉了。
郁久闾遗脸sè铁青的不置可否,可是,赫连拓疆看到小师妹如此着急,很是于心不忍,于是,不顾郁久闾遗快要杀死他的目光,毅然的掏出钱财,一面对艄公进行心灵和**上的威胁,一面给予艄公钱财的诱惑,最终让不松口的艄公同意了伽罗的想法,决定夜间过峡。
此时正值七月中旬,天高云淡,明月如盘,当渔船小心翼翼地行驶到了峡谷中段的时候,皎洁的月sè已经在旁边的峭壁上露出了大半个脸,月光如水照在湍急的水面上,映衬着两旁陡峭的岩壁,直使人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刚进入到峡谷不久,伽罗感受到了渔船的动荡漂泊,一度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这个极好新奇事物的小姑娘对夜间行船所带来的刺激,感觉很是惬意,不时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和突发的惊呼。
这使得行船的艄公很是郁闷,一个劲儿的嘟囔说,一味如此便让他心绪不宁,若是分了心,弄不好就会翻了渔船,到时候难免便宜了河底的鱼鳖,那时可不要怪他。
赫连拓疆看到伽罗如此高兴,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了一回称心的事,可他一个劲儿的听着艄公唠叨,便觉得心烦得很,为了让艄公闭嘴,他就威胁艄公,如果艄公再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那么,即使是渔船没翻,他也会将艄公扔到河里面喂了王八。
这一下果然有效,那个艄公再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一心地驾驶着那艘渔船。
郁久闾遗对这一次水上之行是深感后悔,自从进入到泾水之后,他就开始晕船。
好在他内功颇为不错,如果在平缓的水面上行船的时候,他还能忍得住,可是一旦船只进入到了湍急的河道,他的脑袋和肚子就不再听使唤。
尤其是现在行驶在峡谷之中,随着渔船的颠簸,郁久闾遗就开始了遭罪之旅。
在他看来,两边的岩壁一直在旋转,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停地呕吐,无奈之下,他也没心情再去听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一个劲儿抓紧船舷,将脑袋探出船外,连连吐个不停,最后连苦水都吐光了,当实在没有别的可以吐的之后,他干脆开始了连声的干哕,这使得他身边的赫连拓疆不时的发出得意的笑声。
伽罗也知道郁久闾遗只是晕船而已,虽然见他痛苦万状,但是现在的渔船已经进入到了峡谷的里面,水流异常湍急,若想靠岸停泊,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能做的也就是经常的用小手拍拍郁久闾遗的后背,并且不住的安慰他,希望藉此来缓解她三师兄那颗快要吐出来的脆弱心脏。
就在郁久闾遗的干哕声中,渔船顺应水流,眼看就要驶出这段峡谷了,隐约之间,映衬着如水的月sè,伽罗忽然看见离着自己这艘渔船不远的水面上,游漂下来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就着湍急的水流,那团东西转眼间来到了渔船旁边,她也是眼尖,一下子便发现那团东西实际上是伏在一块木板上紧挨着的两个人。
由于水势迅猛,那俩人伏在木板上很快的就要同渔船擦肩而过,伽罗手疾眼快,探出了大半个身子,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并且喊道:“水中有人,快来帮忙啊!”
水流的速度很快,从而带着物什儿的力道也是不小。
伽罗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下盘难免不稳,她虽是紧紧地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襟,可还是随着那人被水带动的力道一个劲儿向着渔船外边挪动,渔船也开始变得更加不稳,并且船身已然开始倾斜了。
本来脑袋晕的一塌糊涂的郁久闾遗,先是听到了伽罗的尖叫,紧接着感到渔船马上就要翻了,就在刹那间,他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伸手将另一个人的衣襟抓住,并且回过头来,及时的喝道:“回去,不要过来!”
他这话是朝着奔过来的赫连拓疆说的,因为他知道,一旦赫连拓疆也凑了过来,那么船身在偏重之下若要不翻,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一旁的艄公早就吓得面无人sè,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此处的险恶,就在这段河道底下和岸边,有着无数的暗礁和石块,那可是锋利的很,一旦渔船翻了,落入到了水中,被那锋利的石块连番刮着,保准是体无完肤,一命呜呼。
所以就在郁久闾遗大喝的同时,他也脱口喊道:“快回来,不要命啦!”
第六章:玉镯(1)
赫连拓疆虽然有些鲁钝,可身子却是灵活得很,就在他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是本能的退了两步,一下子靠在了渔船的左舷上,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郁久闾遗和伽罗各自“嘿”了一声,纷纷将手里抓着的人弄到了渔船上。
那个艄公也是经验丰富,驾船的技术真是没的说,尽管渔船经过刚才这般折腾,可在他连番的cāo纵下,转眼间就恢复了之前平稳的样子。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了被救起的两个人身上,却听得其中一人用着微弱的声音说道:“韩擒虎谢谢各位救命之恩,请你们先看一看我的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众人听此人自诉名叫韩擒虎,都觉得没什么印象,不过见他一被救起之后,全然没有理会自己怎样,而是顾及着身边的那个人,这份热乎儿心肠倒是让人十分钦佩。
郁久闾遗本想问些什么,可是绷紧的神经此时松懈了下来,那种晕船的感觉又已袭来,禁不住闭紧了嘴巴,靠在了船舷上,眼睛半睁半不睁的,等着别人去问。
伽罗凑到自己救起的那个人旁边,仔细的看了看,只见这人双目紧闭,呼吸极不规律,显是受了内伤之故,不过他此时虽然有点憔悴,但样子倒生得很是不错,尤为让人难忘的是,此人的前额之上竟是隐有五个肉sè的柱子,直接贯入到了发髻之中,如此奇特的貌相还真是让人难忘。
伽罗叹道:“韩壮士你的这位兄弟已然昏了过去,真不知他是怎么趴在那块木板上,而没有掉到水里头去的?”
韩擒虎喘了几口气,低声说道:“我的这位兄弟毅力惊人,在他昏过去之前,一定是抓紧了那块木板,另外,我也一直拽着他,可能这就是他为何没有落水的缘故吧!”
伽罗眼光再一次移到了昏迷的年轻人身上,心道:看他的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倒还真是有股子狠劲儿。
她看着他的样子,脑海中不自禁的又闪过一个念头,忖道:这小子是我救上来的,总得知道他叫什么,要不然以后再遇到,他和我打起招呼来,如果还不知他姓甚名谁,那可有多尴尬啊!
于是伽罗就对着韩擒虎问道:“你们俩是什么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掉到水里去啦?现在知道你叫韩擒虎,这个人又叫什么名字?他是我救上来的,恩公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救的人名字呢?”
韩擒虎躺在船舱中,扭过头看了看这位美貌的小姑娘,本是想要笑一笑,可是由于太过疲劳,脸上的肌肉又太过于僵硬,这一笑直是达到了皮笑肉不笑的可恶境界,看得伽罗直起鸡皮疙瘩,赶紧说道:“有话你就说,用不着笑成这样。”
韩擒虎吃了个瘪,可是心下却毫不在意,说道:“好厉害的小姑娘!”
他刚说到了这里,忽然间像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不住的用眼睛四处查看,赫连拓疆瞧着奇怪,便问道:“你在找什么呢?船里就这么几个人,没有什么人会害你俩。”
韩擒虎干咳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与兄弟两人有一个包裹带着,这会儿我是在找它呢。”
伽罗不满的说道:“你们俩被揪上来的时候,我们谁也没看到什么包裹一类的东西,大概是被水冲走了也说不一定,况且,能够活着已经是不错了,还记挂着身外之物,我看你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韩擒虎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那包裹了的东西要说值钱也很值钱,要说不值钱也不值钱。嗨!不说它了,刚才你不是问我他叫什么名字么,现在我告诉你,他叫杨坚。”
韩擒虎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被伽罗救起来的那个人。
伽罗低声重复了几下这个名字,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心道:看来这俩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随后,伽罗又想到一点,便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外一个问题呢?快说说,你俩为何半夜三更的有觉不睡,却来到大河里泡澡?”
韩擒虎刚想说话,却听被叫做杨坚的少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紧接着吐出几小口河水,再后就见他颇为无力地睁开了眼睛。
韩擒虎大喜,叫道:“兄弟你醒啦!太好了,你可将哥哥吓得够呛。”
好半天杨坚才有了意识,只听他喃喃的说道:“韩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乌漆麻黑的,莫不是在yīn曹地府吗?”接着用鼻子嗅了嗅,犹如梦呓般的问道:“是什么这样的香?”
韩擒虎“嘿嘿”一笑,说道:“这里若是yīn曹地府,哥哥我就是阎罗王,竟是胡说!我们已经被人救了起来,你旁边的那个小姑娘便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谢谢人家。”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杨坚后面的问题。
杨坚借着皎洁的月光,看了看身旁的伽罗,见她生的艳丽不可方物,年纪却比自己还要小,也不知怎的,明明“谢谢”俩字已经到了嘴边,可怎也说不出来,而他那颗好悬没停止跳动的心脏也一个劲的开始打欢儿。
伽罗到底是个女儿家,初始之时,听到杨坚尚在迷迷糊糊之际,还一个劲儿地闻着自己的体香,禁不住心中生起嗔怒,暗道:这人怎么这样儿,人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呢,就开始胡言乱语,想来也不会是个好东西。
可是当她接触到杨坚的目光时,赫然涌起一种难明的情绪,不自觉地她的心也“扑通、扑通”跳得有些紊乱,情不自禁地想道:这家伙虽是剩下小半条命,怎的眼神竟是那般怪异,直瞧得我好生不自在。
此时渔船在艄公的cāo纵下已然离开了峡谷,相应的水势也就变得平缓了起来,杨坚虚弱的问道:“姑娘,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伽罗撇撇嘴,说道:“我又不是这地方上的人,怎会知道此时到了哪里?”她抢白了一句之后,便问那艄公道:“船家我们现在是到了哪里啦?”
艄公正在专心cāo纵渔舟,根本就没有听到伽罗的问话,结果伽罗找了个好大没趣。
船尾的赫连拓疆顿时有些怒了,扯开嗓子问道:“兀那厮,没听到问你到哪里了吗?还不快点说说!”
经他一吼,艄公这才恍然,他是怕极了这个壮汉,连忙答道:“这里还是虞州地面,不过再往前不远可就到了邵州了。”
韩擒虎一听,硬是欠起了身子,对着杨坚说道:“原来我们并没有漂到北齐那边,这里还是周国境内。”
他说完,又向着河左岸看了看,说道:“船家前面可有地方能够下船?”
伽罗师兄妹三人很是疑惑,郁久闾遗更是想道:这俩人年岁虽是不大,不过却是各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个叫韩擒虎的家伙生得硬朗彪悍,而这个杨坚却是富贵深沉,想来二人也定非等闲之辈,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艄公见到此时水势已经平缓,知道过了凶险的地方,于是对着韩擒虎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处浅滩,好汉若是着急,倒是可以在那里登岸。”
艄公说到了这里,禁不住上上下下的瞧了几眼韩擒虎,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好汉真的叫做韩擒虎?”
韩擒虎正sè道:“大丈夫姓名怎可胡乱捏造,我当然就是韩擒虎。船家若有指教。尽管直说也就是了。”
船家避开了韩擒虎夺人心魄的目光,小声嘟囔道:“好汉不要误会,小人听说掌管虞州的大将军韩雄的大儿子就叫做韩擒虎,因为不知道是不是赶巧儿,所以才会如此一问。”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移向了水面,佯装专心驾驶渔船。
韩擒虎面不更sè,坦然点头说道:“难为你只是一个河边的渔夫,知道的还真是不少,不错,我就是那个韩擒虎。”
说完,韩擒虎扫视了伽罗三人一眼,目光中隐约带有一丝jǐng惕,只听他继续说道:“看三位也绝不是等闲人物,若是在平时,韩擒虎绝不会如此直白,只不过今rì三位是我和杨坚的救命恩人,所以韩擒虎不想作何隐瞒,有什么也就说什么了。”
韩擒虎一指倒在甲板上的杨坚,说道:“我这个兄弟也不是等闲人物,他的父亲就是大将军杨忠。”
接着他看着杨坚叹道:“此次,我俩跑了一趟差事,我的兄弟意外的受了点伤,因为急着回到玉璧,所以不顾峡谷里水势湍急,连夜争渡,岂料运送我俩过河的那艘渔船太过陈旧,并且舟子也是技艺生分得很,结果渔船散了花。”
伽罗睁大眼睛,兀自心惊地问道:“你俩可真是的,干嘛那么着急啊,非等在夜里着急忙慌的过河?”
韩擒虎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船坏了之后,舟子八层喂了鱼蟹,而我和杨坚侥幸抓住一块渔船散花后剩下来的一块板子,顺流而下,本以为大半只脚已经踏入到了鬼门关,没什么活着的盼头了,却不料意外地遇到了各位恩人,竟是又将我俩拉了回来。大恩不言谢,众位尽可留下姓名,若是将来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只管来找我们哥俩,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他瞟了一眼前面,随后又叹道:“不过眼下,我兄弟的伤势颇重,并且我俩另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与各位多做盘桓,还望众位多多包涵。”
韩擒虎说到这里,忽然向艄公沉声说道:“麻烦船家找一处能够下船的地方,我和我兄弟想要上岸。”
第六章:玉镯(2)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听后,心中不觉都是一惊,他俩虽然不知道韩擒虎和杨坚是何许人也,但对于韩雄和杨忠却是颇有耳闻,那俩人乃是北周著名的将领,尤其韩雄更是名声远播,号称北周军中的第一高手。
赫连拓疆倒没觉得怎样,郁久闾遗却在心中盘算,忖道:眼前这俩小子都是北周实权人物的子弟,今天意外的救了他们,倒是该结交一下为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用到,将来对我的复仇大业也许有着意想不到的帮助。
伽罗对于韩擒虎和杨坚的家世一无兴趣,她听得韩擒虎说的话有些含糊,深感不满,于是撇了撇小嘴儿,说道:“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你俩这一走,还会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啊?现在这世道,受人恩惠之后转眼就忘的人如同过江之鲫那般多,没准儿你俩就是这样的人呢。”
杨坚看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小姑娘,用着虚弱的声音说道:“姑娘你会错意了,我和韩大哥确实有要事在身,否则我们绝不会这般着急离去。”
随后他看到伽罗脸上狐疑不定,忙又正sè道:“即便我和大哥这般匆匆忙忙地走了,也请你们放心,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俩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救命之恩。”
郁久闾遗晕船的感觉已经差了许多,闻听此言便笑道:“大丈夫救人于危难之中,乃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哪里还会指望有什么抱不报答的,两位既然有要事要办,只管离去也就是了。”
他转过头,看着伽罗打趣道:“我们这位伽罗小师妹最爱开玩笑,平rì对我和二师兄也是一样的捉弄,所以你俩对她的话不要太过于当真。”
伽罗圆睁凤目,瞪着郁久闾遗,嗔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怎的竟是帮着外人说话。”接着小嘴一扁,不屑地说道:“谁像你那么多的心眼,我可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另一边的赫连拓疆瞧着古怪灵jīng的伽罗,挂着满脸的笑意,不住的点头,尽管没有说出什么,不过,任谁都已看出他对这位小师妹实际上喜欢到了极点。
郁久闾遗看着赫连拓疆那副表情就感到厌烦,禁不住闷哼一声,说道:“二师兄是怎么啦?一个劲儿的点头,像个应声虫似的,是不是生病啦?”
赫连拓疆将大眼珠子一翻,哂道:“我可好得很,你才病的不轻呢,要不然怎么会一直吐个不停?”
伽罗开口笑道:“可不是吗,他不但心里头有病,就连肠胃也是病得一塌糊涂,多亏河水不怎么清亮,要不然经他这般连呕再吐,弄得脏兮兮的,只怕连河神都不会轻易地放过他的!”
师兄妹三人半真半假的一斗嘴,搞得别的人也轻松了不少,杨坚的眼光一直跟着伽罗转,当他看到这个貌美的小姑娘宜嗔宜喜的模样,也不知怎的,竟是感到满心的欢喜,不仅觉得伽罗很是熟悉,并且也很亲切。
杨坚和韩擒虎就在几天前,尊奉勋州刺史韦孝宽之命,夜探郑州城,取了叛将许盆的人头,并且顺手盗走了良驹盗骊和赤骥,受到了祖铤和刘桃枝的追杀。
而后他俩在嵩高县邂逅陆法和等人以及带着元昊的任约,不料想任约看中的那两匹骏马,想要据为己有,于是和俩人打了起来,结果杨坚中了任约一记摧心手,受伤之后被韩擒虎救起,在祖铤和刘桃枝赶来之前,韩擒虎带着杨坚遁走。
他俩不敢在齐地再做停留,便一路向着西北而来,尽管经过韩擒虎的悉心救治,可是杨坚所受的内伤并没有什么起sè,所以韩擒虎心急如焚,一心想早点回到玉璧,或者是驻守在虞州的他老爹韩雄那里,找个医术高超之人,好好地救治杨坚,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硬要横过峡谷的原因。
结果真如韩擒虎所说的那般,弄的渔船被毁,舟子失踪,韩擒虎和杨坚俩人落入激流,若不是巧遇伽罗等人,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杨坚听到伽罗师兄妹的话,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名叫伽罗,于是试探着问道:“原来姑娘名叫伽罗,真是人如其名,难怪我闻到一股幽淡的香气。”
随后,杨坚不自主的念道:“华严经云:菩提心者,如黑沉香,能熏法界,悉周遍故。”
伽罗一愣,她知道这几句经文便是自己名字的由来,“伽罗”一词本是天竺语,意为黑沉香,而这个名字也是黄君取的。
因为伽罗天生一种奇特的体香,闻过之后,令人神清气爽,扫却烦躁之心,故而颇使人难忘,黄君学究天人,jīng通典藏,所以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伽罗此时的心境颇为古怪,两颊不觉间爬满了红云,彰显得艳丽不可方物,除了专心驾船的艄公之外,其他的几个年轻人俱都为其所动,赫连拓疆更是不堪,哈喇子几乎都要掉了下来。
伽罗感受到了渔船里的古怪气氛,于是,佯装怒道:“你们都瞧我做什么?”之后便对着杨坚嗔道:“什么法华经不法华经的,你都乱说些什么啊!你要走就赶紧走,省得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人啦!”
杨坚不知她说话真假,禁不住有些不自然,连忙说道:“刚才我并无歹意,实是由心而发,如果言语有了亵渎之处,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他顿了一顿,看到伽罗面sè稍霁,于是掉转话题问道:“适才我听那两位与姑娘以师兄妹相称,想来你们乃是同门,姑娘可否告知那两位的姓名,以使得在下和韩大哥知道救了我们的是哪些朋友。”
韩擒虎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杨坚的身旁,附和着说道:“杨兄弟说的很有道理,直到此时,我们还不知那两位朋友的名字呢?”
郁久闾遗不待伽罗说话,连忙说道:“我是郁久闾遗,乃是伽罗的三师兄。”
紧接着他不紧不慢的一指赫连拓疆说道:“他是我们的二师兄。”却是没有提及赫连拓疆的名字。
伽罗见到郁久闾遗这样做事,心中很是生气,便大声说道:“我们的二师兄名叫赫连拓疆。”
然后她又补充道:“我们这位二师兄一向言语不多,但是为人却很好,谁要是交了他这个朋友啊,那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噢!”
她说完,不忘向着郁久闾遗瞄了一眼,直把郁久闾遗瞄得暗自苦笑,酸溜溜的心道:看来她还是对二师兄好一些。
韩擒虎念叨了几句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的名字,眼睛向着前面望去,只见不远处隐约闪现出一片浅滩,心中知道下船的时机已到,随后,他有些奇怪的扫了一眼郁久闾遗,忽然问道:“这位兄长姓氏好似柔然国的国姓啊?”
郁久闾遗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柔然汗国的遗孤。”
韩擒虎当然知道六年前长安青门那件事,于是他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今rì承蒙兄长救得一命,他rì如是无违大义,韩擒虎必当厚报。”
言下之意,那自是在说,如果将来是因为国家的事情,韩擒虎绝不会因为今rì郁久闾遗救了他一命而做出损害国家的事情。
郁久闾遗心中叹息,暗道:本以为今天捡了个便宜,孰料却是救起了一个忠君爱国的主儿,看来即使是将来我与宇文氏有了争斗,这家伙也不会帮我什么忙了。
其实郁久闾遗心里虽是这般想,可他也很敬佩韩擒虎为人。
他知道能够这样直白的就将自己的立场说出来的人,乃是心胸磊落的英雄,而这样的人时常是值得交往的,于是他虽是略感失落,可还是说道:“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备不住我们今rì散伙后,再也就见不到了呢!况且我现在只是一个江湖中人,早就没有了争强斗狠的心思,能够平平安安的度rì也就依足了。”
韩擒虎并不在意郁久闾遗说的是真还是假,因为他心中自有打算,尽管自己这条命是郁久闾遗救的,可如果郁久闾遗拿此来要挟他做出损害周国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行的,大不了将自己的这条命还给郁久闾遗也就是了。
就在不觉间,渔船已经在一处浅滩靠了岸,韩擒虎抱起杨坚说道:“诸位,漂亮话就不说了,我们兄弟在这里与你们告个别,还是那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我们定会还有见面之机,如果诸位有了什么难处,尽管来勋州找我们,只要是我们兄弟能做到的,一定会义不容辞。”
说完,韩擒虎与杨坚各自向着伽罗师兄妹道别。
韩擒虎抱着杨坚来到了渔船的左舷,正要跨过去的时候,也不知怎的,韩擒虎竟是脚下一滑,差一点就要跌倒。
幸亏伽罗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韩擒虎,要不然韩擒虎这一跌倒,恐怕也会将怀了的杨坚给扔了出去。
韩擒虎虽是没有跌倒,可杨坚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仓促之间竟是抓住了伽罗的手臂,紧接着下意识的顺着手臂下滑到了伽罗的手腕,当韩擒虎站稳的时候,杨坚的手已经是握住了伽罗的小手。
第六章:玉镯(3)
一开始的时候,伽罗尚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玉手已被人捉住,她还关心的向着韩擒虎问道:“没事吧,这是怎么弄的?我看你大概气力未复,所以才会如此不济事。”
说到了这里,伽罗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急之下,连忙甩开,却没有挣脱,待她看时,禁不住又羞又怒,对着杨坚喝道:“你还不放手,抓着我干什么。”
杨坚之所以抓住伽罗的柔荑,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如今经她这么一声怒喝,他顿时缓过神来,连忙将大手松开。
虽是如此,刚才盈握玉手时那种肉软如绵、滑似玉帛的感觉,一下子就将他的心占得满满的,只想着再抓一下才好。
伽罗看到杨坚愣愣的表情,忽然间满心的嗔怒也不知怎的,竟是一下子化作云雾散,不觉间倒生出一种想笑的感觉。
她强忍住内心的笑意,瞪了一眼杨坚,佯怒道:“下次若再这么不规矩,看我不斩了你的手。”
杨坚耷拉着脑袋,表面上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暗地里却是回味着刚才入手滑腻的感觉,自觉心中很是快活。
韩擒虎与其他人也都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尽管伽罗的小手被人握了一回,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心头都不怎么舒服,可是也不能藉此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韩擒虎抱起杨坚登上了浅滩。
杨坚的面孔朝着韩擒虎的身后,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伽罗,尽管那艘渔船在皎洁的月sè中离开了浅滩,一点一点的向着下游驶去,最后终于消失在视线里,但是伽罗的样子仍然游荡在他的脑海中,使得他久久不能自己。
直到韩擒虎好奇的问他:“你的身上什么在响?”
他才醒悟了过来。
杨坚在自己的身上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得朝着韩擒虎揶揄的说道:“刚才你听到了什么,莫不是疲劳过度,有点耳鸣吧?”
他话刚说完,随着自己衣袖的摆动,耳中就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于是连忙住嘴,将衣袖抬了起来,这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袖口处竟是挂着一串小铃铛。
他好奇地将那串小铃铛摘了下来,仔细瞧看之下,他才发现原来这几个小铃铛竟是连在一个玉制的手镯上。
由于疑惑不解,他看了看玉镯,又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思忖了一下,才豁然明白。
玉镯之所以挂在了他的袖口上,是因为这些小铃铛都是红铜制成,铃铛的表面制有图案,那些图案又都是用银丝绘就,其中有一个铃铛上面镶嵌的银丝松动了,弯成了一个小钩,而这个小钩正好挂在了他的袖口上,所以才没有掉了下来。
杨坚端详这件挂着铃铛的玉镯,瞧见玉质上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形图案,心中好生赞叹,同时也暗自奇怪,不知道这件jīng美玲珑的玉镯是自己什么时候弄来的。
不过,当他由镯子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的时候,心中豁然明白了,原来这件镯子的主人竟是伽罗。
刚才下船的时候,由于韩擒虎脚下打滑,伽罗下意识地搀扶,杨坚不自主的抓住了伽罗的手臂,之后又沿着她的手臂一直滑到了小手,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将她手腕上戴着的这个玉镯撸了下来。
由于事出突然,所以包括伽罗在内,当时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杨坚想得明白了,禁不住轻轻晃动了几下手中的玉镯,就在铃声轻响之中,他丝毫不理会韩擒虎怪异的眼神,一边闻着玉镯上伽罗的体香,一边瞄向了渔船消失的方向。原本异常疲惫的脸上竟是泛出了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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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船沿着黄河进入到了北豫州之后,由于艄公不肯再继续前行,伽罗师兄妹三人便在虎牢关上了岸。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临黄河,山岭犬牙交错,自成天险,从古到今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深为历代兵家所重视,尤其经历了汉末刘、关、张三英战吕布的事情之后,更使得虎牢关名声大震。
尽管虎牢关名声显赫,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可是伽罗却显得心不在焉,她一直在为丢失的那件玉镯而心中郁郁。
那件带着铜铃的玉镯虽不甚名贵,但是它对于伽罗的意义可不一般。
伽罗打小便是一个孤儿,当年被黄君发现时,她尚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在她随身的物品中,只有这么一对儿玉镯还算稀奇。
按着黄君的说法,这对儿玉镯也许是证明伽罗身份的唯一信物,可是,现在这对信物却在不觉中丢失了一只,怎能不叫伽罗倍感懊恼。
其实伽罗也曾怀疑是被杨坚弄走了玉镯,不过当她发现玉镯已丢失时,渔船早已经驶出很远了。
伽罗明白,即使是让艄公调转船头,回去寻找杨坚,也大有可能一无所获,况且,究竟是不是杨坚拿了玉镯,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伽罗最终放弃了回去的念头,闷闷不乐的随着两位师兄进入到了虎牢关。
此时已近晌午,由于虎牢关为兵家重地,而且位于周齐两国的边境上,所以,除了驻扎的军将之外,关内的居民并不多,街道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颇有一种气象萧索的感觉。
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也知道了伽罗的玉镯丢失的事情,若是按着赫连拓疆的想法,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寻找杨坚,即使玉镯不在杨坚的手里,也可以再四处找找,如果真找不到了,那便死心了。
郁久闾遗却不像赫连拓疆那般执着,在他看来,赫连拓疆的想法实在没有保障,与其浪费时间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还不如省些jīng力,好好地带着伽罗游玩一番,尽早的使她忘记玉镯的事情。
故而,一进入虎牢关之后,郁久闾遗便口若悬河的讲起了关于虎牢关的一些奇闻异事,并且不住的察看伽罗的表情。
伽罗知道两位师兄对她都是好意,所以,尽管心中不快,可还是尽量的将心情放得平缓了下来,不住地顺着郁久闾遗的指点四处观看。
他们三人行了一夜的船,每个人都有些饿了,在郁久闾遗的建议下,三个人本打算找一处店家吃点饭,歇息一下,可是三个人踅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处像点样的店家,无奈之下,三个人只好在一处茶棚处住了脚。
茶棚不大,伽罗三人进来的时候,茶棚内的客人只有一个。
那是一个身穿白sè衣衫的年轻人。
由于那人是背对着伽罗三人,当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人只是扭回头匆匆地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独自吃茶,所以,伽罗三人也没有特殊在意。
只是在那人一扭头的时候,他们觉得那人似乎很年轻。
由于伽罗心情不太好,所以食yù并不佳,只是喝了点茶,略微的用了些点心,就不再吃了。
她一旦没有吃饭的心情,其他两个大男人自是不好意思大快朵颐,所以这顿饭吃得甚是沉闷。
等到郁久闾遗匆匆结了帐之后,伽罗便坦言告诉两位师兄,虎牢关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再雇上一个船老大,顺着黄河而下,一直到汲郡,然后北上,索xìng到北齐的国都邺城散散心。
按着伽罗的说法,她这么大了,还真没有到过所谓的天子脚下走走,真是太可惜了。
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见到伽罗可算是有乐意去的地方了,自然十分的高兴,于是俩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下来。
并且,郁久闾遗自告奋勇地说,邺城那地方他是再熟不过了,一旦到了那里,他自会带着伽罗好好玩一玩,莫说是什么三台,即使到皇宫里走一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当郁久闾遗说自己对邺城很熟的时候,一旁的赫连拓疆便显得十分不爽,他狠狠地瞥了一眼郁久闾遗,嘟囔着说他虽然也像郁久闾遗一样在邺城呆了四年,可是整rì里就只呆在那个黑黢黢的猫洞中,邺城里繁华景象一点都没见着,说起来可真是生气。
郁久闾遗知道赫连拓疆怪罪自己将他强行闷在元韶府中四年,于是,郁久闾遗安慰赫连拓疆,说他也会带着赫连拓疆好好地在邺城里走一走的,以此来弥补赫连拓疆那浪费掉的四年zì yóu。
他们三人说说走走,离开了虎牢关,等到了黄河岸边,还真雇到了一艘渔船,于是三个人再一次顺流而下,直奔邺城的南面门户汲郡的治所“枋头”。
伽罗三人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离开茶棚的时候,那个白衣人也起身结了帐,远远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这个白衣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生得十分俊美,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生着一双淡蓝sè的眼睛,眸子眨动之间,闪着一种妖异的光芒。
白衣人站在黄河岸边,看着伽罗三人登上了渔船,向着黄河的下游而去,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流露出贪婪的神sè,那双淡蓝sè的眼睛更是显得妖异无比。
只听他喃喃自语:“好一个美貌的小妮子。”
第六章:玉镯(4)
一路无话,伽罗三人乘坐的渔船到了枋头的时候,天sè已经黑了下来。
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疲倦了,彼此之间一商量,都觉得应该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等休息一宿,恢复了jīng神,明rì再走也不迟。
枋头又称枋城。
东汉建安九年时,魏武帝曹cāo攻打袁尚,围困邺城,在淇水入黄河口处用大枋木作堤坝,拦截淇水,禁止其注入河道,以此来增加水量,便利漕运,枋头的名字由此而来。
枋头在魏、晋时期,俱为军事要地。
东晋桓温北伐后燕慕容垂,既于此地战败。
此时的枋头为汲郡的治所所在,不但北齐有重兵驻扎,而且也是大量商贾布衣聚居之所,端的十分繁华,比起虎牢关的寥寂真是不可同rì而语。
伽罗他们没费什么劲就找了一处不错的客栈,三个人也是累了,匆匆用过了晚饭之后,便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客房。
两位师兄看到伽罗一直不太高兴,为了避免自讨没趣,索xìng也都没再多说些什么,各自进了了房间,进而打算安歇。
伽罗自己一间屋子,而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合住在一起,他俩的房间就在伽罗的旁边。
伽罗进到了房间之后,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坐在了榻上,见到在明媚的月光映衬下,窗棂上不住晃动着的婆娑树影,回想起自从离开都斤山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就在恍恍惚惚之间,伽罗禁不住发起呆来。
伽罗聪明绝顶,在这一路上,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位师兄对她的情意,尤其是二师兄赫连拓疆,为人虽然有些愚笨,可是,对待她显然情根深种,只要是他能够办得到的,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也不想的便去求取,哪怕是搭上他的xìng命,他也绝不会在乎的。如此一个有情的大好男儿,正应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可是她知道,自己对他却没有丝毫的心动。
至于三师兄郁久闾遗,伽罗也看得出,他同样是十分的喜欢她。
尽管郁久闾遗为人自私jiān猾,可是对她的那份心思却是怎也装不出来的,尤其是她在被青鸟掳到了瑶池,当他看到她时,那种炙热兴奋的眼神着实让她受到了触动,觉得三师兄并不像她之前所想象的那么讨厌。
然而,男女之间并非仅仅不讨厌便能够双宿双栖的,那是需要一种心灵的契合,才能够在未来的rì子中,同经风雨,永不言弃的。
伽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由于她的经历特殊,又受到自古以来最古怪大宗师黄君的言传身教,所以她自有一种审视姻缘的观点,绝非普通女子可比。
故而,她知道对三师兄不讨厌归不讨厌,可是她对他比对二师兄还要提不起兴致,如此一来,也只有让他失望了。
伽罗想到了这里,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头脑越发的混沌了起来。
也不知怎的,伽罗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马瑶琼那张忧郁的脸庞来,紧接着又显现出师傅黄君那副冰冷的不近人情的面具,两者不停地穿插纠葛,直弄得伽罗心烦意乱。
就在她辨不清是真是幻的时候,忽然间马瑶琼和黄君的面具都不见了,代替的却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孔。
开始时面孔有些模糊,渐渐的变得明朗了起来,原来那人正是自己救起来的年轻人杨坚。
隐约间,伽罗看到这家伙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并且不住的晃动着手中的一件东西,仔细辨认之下,她认得那件发出叮叮当当的东西正是自己遗失的玉镯,连忙喊道:“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岂料在她一喊之下,杨坚连同他手中的那件玉镯竟是倏然消失,她焦急之中,连忙喊道:“你别走!”
伽罗猛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窗棂上的树影,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试了试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禁不住怅然的发出一声苦笑。
原来不觉间她竟然倚在塌边睡了一觉,而刚才又是马瑶琼,又是黄君、杨坚的,却是做了一场梦。
伽罗暗自忖道:“看来这几天,我确是有些劳累,也真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她想到这里,便下了床榻,整理整理被褥,便打算休息,无意间她瞥了一眼窗户。
忽然,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怔怔地盯着窗棂上闪现出的一个人的半边脑袋。
就在这一刹那,伽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很快的她就醒悟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她遇到了贼。
伽罗紧盯着窗棂上显现的影子,暗道:不长眼睛的家伙,竟是将主意打到本姑娘的身上了,我且不露声sè,看你将要如何?
窗户外边的那个人显然也不是一个鲁莽的贼人,稍稍探过脑袋之后,就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
伽罗心中狐疑,就在她还以为那人走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响,原来有人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是轻轻的敲打了一下窗棂。
伽罗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十分小心的贼人,他如此做,无外乎是投石问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睡也没睡。
于是,伽罗更是提高了jǐng惕,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榻,静静的盯着自己的窗户。
果不其然,那声轻响过后好一会儿,一条人影慢慢的闪现在了窗棂上,紧接着伽罗便见到窗纸破了一个小洞。
伽罗连忙闭上了眼睛,耳朵却是竖起了老高,听着外边的动静。
就在这时,猛然间听到窗外一声喊叫:“兀那厮,你要干什么?”
紧接着伽罗便听到衣袂掠空的声音,她连忙睁开了眼睛,却见窗外的人影一闪而逝。
伽罗想也不想的飞身而起,撞破窗棂便到了外边,却见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卓立于天井之中。
伽罗怒道:“好个大胆的贼人,竟敢夜内yù行不轨之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拦在了那人身前,丝毫不给那人喘息的机会,立时便展开了“白云散手”。
“白云散手”是黄君独创的一种掌法。
有一天黄君独自到了都斤山深处,不觉间被山头萦绕不散的白云所吸引,看得久了,竟是心有灵悟。
等他回到了住所之后,便闭关不出,一个人呆在洞里,回想着白云升腾翻卷的景象,并且结合“柔拳”的jīng要,终于在百rì闭关期满之后,创造出一套诡谲奇幻的掌法。
黄君将这套象形掌法取名为“白云散手”。
“白云散手”表面上虽以短、小、软、绵、巧见长,其实,却是内藏奇、变、厚、轻、涌的武学大哲,实是一套了不起的掌法。
黄君曾自诩他的“白云散手”一点都不逊sè于西王母宫的“九变绝户掌”,甚至是尤有过之。
“白云散手”主要是以yīn柔为主,而伽罗又深受黄君喜爱,所以黄君就将这套掌法独传给了伽罗。
由于黄君的古怪脾气,此后他再也没有使用过“白云散手”,可以说,普天之下,现在除了伽罗之外,没有其他的人能使出这套奇妙的掌法了。
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伽罗如此快速地攻了过来,更是没想到伽罗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刚一伸手,竟是使出这样一套奇妙的掌法,一时间张口结舌,面露惊骇神sè,也顾不得抽出背上的长剑,急忙使出师门拳脚,接架相还,与伽罗斗在了一起。
亏得他武功不弱,而且师门秘技也有独到之处,再又由于伽罗年纪尚小,功力不深,临敌经验也不多,使得他虽是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几个照面之后,便渐渐地稳住了阵脚,并且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伽罗来。
就在他俩动手之后,伽罗隔壁的赫连拓疆同郁久闾遗也跳到了天井中。
赫连拓疆见到自己的师妹正与一个年轻人斗在一起,情急之下,便要纵身而上,企图换下伽罗去与那年轻人争斗,不料却被身旁的郁久闾遗一把拽住,只听郁久闾遗说道:“二师兄莫要着急,我看那年轻人不似有什么恶意,咱们还是先看看再说。”
赫连拓疆也是急昏了头,经过郁久闾遗提醒之后,他再一仔细观瞧,赫然发现,那个年轻人武功实际上要比伽罗高出许多,俩人现在虽是互有攻守,可是那年轻人明显的留有后劲,确实是手下留着情呢。
那个年轻人一边与伽罗打着,一边注意着来到旁边的赫连拓疆和郁久闾遗,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只看刚才赫连拓疆的举动,就知道旁边这俩人定是伽罗的援手,禁不住心中苦笑,暗道:我这是何苦来着,放着觉不睡,却来做什么好人啊。
无奈之下,他对着伽罗说道:“姑娘定是误会了,我实非你所想象的那人。”
伽罗气道:“你这人与我素不相识,大半夜的跑到我的窗子前,如不是我想象的那人,还会是谁?”
她嘴中一边说着,一边将“白云散手”使到了极致,一时间掌影飘忽不定,连绵不绝,如同chūn蚕吐丝一般,似要把年轻人缚困在其中。
看到如此jīng奇的掌法,年轻人心中升起一阵感慨,暗道:眼下这个姑娘年纪尚小,便这般了得,若是假以时rì,其成就不可限量!可见天下之大,能人奇士真的数之不尽。
第七章:高颖(1)
年轻人虽然不怕被伽罗所伤,但也很不愿意再被她纠缠,于是,就在她翻卷飘逸的掌影之中,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啸声。
啸声先是高亢持衡,随后变得婉转低沉,与此同时,应着连绵不绝的啸声,年轻人的身子犹如蛟龙一般腾空而起。
到空中之后,年轻人张开双臂,呼扇了几下,竟是远远的飞出了圈外,这一下可大出伽罗以及她两位师兄的意料之外。
郁久闾遗脱口而出,叹道:“‘弄箫引笙,龙凤齐翔’,原来你是东海璇玑岛的人!”
年轻人笑道:“朋友好眼力,竟是识得‘遁悟长生功’,只是小弟功力未逮,弄得马马虎虎,简直成了四不像。”
伽罗本要再次追上那年轻人,却是被郁久闾遗及时拦住,随后,他低声向着伽罗说道:“我看此人并无加害之心,师妹稍安勿躁,且先听听他说些什么,然后,咱们再作打算。”
他说罢,悄悄地向着赫连拓疆使了个眼sè。
可是,赫连拓疆就在他使出眼sè的时候,已然腾身而起,跃上了旁边的东厢房,口中大喝:“藏头缩脑的杂碎,你给老子出来!”
伽罗显然被赫连拓疆此举弄得有些糊涂,不过等她看去时,却见赫连拓疆已经和一条白影缠斗在一起了,俩人打斗的速度极快。
顷刻之间,众人听到厢房顶上拳掌交接之声不绝于耳,接着见到赫连拓疆一连退了数步,脚下的瓦块随之发出“噼啪”的碎裂声音,等到郁久闾遗纵身也上了房顶的时候,只见一团白影倏地消失在了瓦面上,然后便听有人冷冷的将话传了过来:“漠北黄氏武学也不过如此,真是好大的名头!”
郁久闾遗站在瓦面上,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怔视有顷,直到伽罗和那个年轻人也纷纷跃上屋顶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对着赫连拓疆问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伽罗来到了赫连拓疆的身子旁,借着月光,她注意到赫连拓疆原本古铜sè的肌肤,差不多变成了红铜sè,她知道这是赫连拓疆的火龙功运到极致才能显现的征象,看来刚才,赫连拓疆已经是全力而为了。
赫连拓疆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那家伙的武功实在是比我高明。”
此时天井中的打斗之声已经引起了客栈其他客人的主意,若不是在这个时代时常发生打打杀杀的事情,大家都抱着自扫门前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谁也不愿意沾惹是非,只怕天井里早就人头攒动,沸沸扬扬的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好趣儿的人打开了窗子,悄悄地躲在窗子旁边,向着天井里不住的张望着。
那个年轻人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对着伽罗三人说道:“我看咱们还是先下去吧!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讲话的地方。”
说完,他自顾自的先跳下了房顶。
在他身后,伽罗等人也随着跳了下来。
郁久闾遗师兄妹三人回到了伽罗的房内,那个年轻人也跟了进来,此时的伽罗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所以对于年轻人的介入并没有说些什么,她只是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材高矮适中,广额燕颔,眉宇间英气逼人,一袭天蓝sè的衣衫裹住健硕的身躯,背后则插着一柄长剑。
伽罗左瞧右瞧,怎么看也觉得此人不像是坏蛋,禁不住暗自想道: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会半夜三更的偷瞧女儿家的寝处呢?
年轻人看到伽罗神sè古怪,已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禁不住有些生气,说道:“本yù捉贼,却被当贼,这世间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伽罗小嘴一撇,正要争辩,却听郁久闾遗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解释,我们现在都知道你不是什么劳什子贼人,我师妹刚才是误会你了。”
伽罗瞧了一眼郁久闾遗,佯装不解的说道:“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误会他了,我出去时正撞上了这人,难道我的眼睛还会骗了自己不成?”
赫连拓疆忽然说道:“小师妹这一回真是你错了,做贼的另有其人,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贼人正是在屋顶与我打斗的白衣人。”
随后,赫连拓疆少有的沉吟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见到伽罗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便陡然喝道:“兀那厮,你要干什么?”
说完以后,他像没事般的似笑非笑看着伽罗。
伽罗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江湖经验尚浅罢了,陡闻年轻人这一声断喝,禁不住下了一跳,本想要发作,猛然间想起刚才在窗前,便是有人发出这样一声喊叫,惊走了贼人,如今细细回味,那个声音却是与面前的年轻人极为相似,由此看来,还真就错怪了他。
伽罗醒悟之后,也不像其他少女那般扭扭捏捏,径直向着年轻人谢道:“看来是伽罗错把好人当贼认了,刚才得罪之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年轻人微微一笑,摆手道:“些许小事,不足谢尔!倒是三位,显然不似一般人,高颖在这里请教了。”
说罢,他朝着郁久闾遗三个人抱了抱拳,自顾自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赫连拓疆看到此人十分洒脱,心中生起好感,指着伽罗说道:“她是我们的小师妹,名叫伽罗,而他??????”回手又一指郁久闾遗说道:“他是我的三师弟郁久闾遗,我叫赫连拓疆,我们都是漠北武尊黄君的门下弟子。”
伽罗因为高颖对她有示jǐng之恩,所以,赫连拓疆如此的介绍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郁久闾遗却是大不以为然,心道:二师兄就是这么没脑子,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竟是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人家底细,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高颖说道:“原来几位真是漠北武尊的弟子,怪不得身手这么好,看来今rì即使是没有我这个外人示jǐng,凭着几位的武功和阅历,那贼人也定不会讨得什么好处。”
赫连拓疆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总算记起来了,我说怎么面熟呢?”
其余人俱都被他吓了一跳。
伽罗嗔怪的问道:“二师兄记起什么了?如此大呼小叫,似你这般可是会吓死人的!”
赫连拓疆憨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我陪个不是还不行吗?”
其他人见到赫连拓疆憨态可掬,便都没有再责怪些什么,伽罗更是笑道:“有什么你就说呗,谁还会因为那点小事怪你的呀!”
赫连拓疆说道:“适才在房顶上与我动手的那个人,我一直就觉得面熟,现在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感情就是我们在虎牢关茶棚里遇到的那个白衣人。”
郁久闾遗想了一想,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瞧着那人的装扮和身材,确实是茶棚里遇到的那个白衣人。”
高颖忽然说道:“我见那个白衣人在伽罗姑娘窗前探头缩脑,不似有好作为,所以发出一声断喝,惊走那厮,令我所料未及的是那厮的身法奇快,还不待我追上前去,那厮已然跃上了东厢房,晃了几晃就没了影踪。我正寻思是不是该追一追的时候,伽罗姑娘已然冲了出来,不问青红皂白,便于我打了起来。”
他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伽罗,见她已然面露愠sè,暗道:小姑娘面子矮,尽管她做出了鲁莽事,可还是不愿意被人提起。
于是,高颖便将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本以为经过咱们这么一折腾,那厮该是有多远走多远,可没想到,这家伙竟是没走,还呆在了厢房上看热闹,这份胆量端的很令人佩服。”
高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伽罗不屑地说道:“这份贼胆儿是够大了,可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好人要遭殃了。高先生既然对这样的人很是佩服,不妨索xìng相仿,或许别人也会赞你胆子大呢!”
高颖听罢,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果然引起了伽罗的不满,禁不住心中苦笑,暗道:好家伙,刚才还公子、公子的称呼呢,一下子就变成了高先生了,还是圣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他也不介意,淡然一笑,说道:“高颖做事光明磊落,岂会做出那般宵小之辈所擅长的龌龊事情。”
高颖知道如果再与伽罗做话语的纠缠,很可能会没完没了,于是他不待伽罗张嘴的当儿,急忙接着问道:“其实我很奇怪,那人躲在东厢房上无声无息的,你们俩是怎么发现的呢?”
他口中的俩人自是指郁久闾遗和赫连拓疆。
赫连拓疆抢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只要看一看地上的人头影儿,就知道有人躲在哪里啦!
高颖恍然道:“今夜明月如水,那时尚是上半宿,月光东来,自是可以照出白衣人的影子。嘿!那厮虽是jīng明古怪,却忽略了这点,也就是他的身手还不错,否则,今夜只怕要被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