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淡水民政
于孝天忽然间有点心累的感觉,这几年下来,他几乎就没消停过,和鲨鱼帮斗,和混江龙斗、和褚彩老斗,现在和官府斗,接下来很可能还要和西班牙人斗,马上又可能要和这郑一官斗,未来还有多少战斗要等着他,他自己都没法预料。
可是眼下他也知道,自从他踏上了这条路之后,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在这片大海上干这个,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他船毁人亡,从此永远沉没于这片大海之上,最多也就是能成为一些人偶尔想起的谈资罢了。
眼下他已经不再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奋斗了,不说那些被他收养为义子义女的孩子们,现在兰儿和秀儿都已经是临盆在即,马上他的两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就算是单单为了这两个孩子,他也要走下去。
想到这里,他强打精神,揉了揉脸,起身走到院子里面,吩咐刘旺派人去把林易阳招来,近期这些事情实在是有点错综复杂,他需要有一个聪明点的人在身边帮他分析,而目前来看,林易阳是唯一比较合适的人选,其他人在这些事情上给他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建议。
林易阳这大半年来,一直留在淡水城那边干他的民务总管的事情,这家伙虽然没有当过官,但是却还真有点小本事,对民务事务方面,有几把刷子。
在他到了淡水城之后,便从方安手中全面接管了民务方面的事情,先是搭建起来了一个较为完整的行政管理体系,从淡水城一级,下设乡,再下面设立村一级三级管理,各村都重新选派了村长。
而原来旧移民村之中,多都是家族聚集,所以便以他们的族长或者家族中威信高之人充任,新移民村则选择村中一些年高德重之人来充任,平时村中邻里之间的小争分便由他们就地解决,至于村与村之间如果发生摩擦的话,就交由上面乡里的乡正来协调解决,如果乡里面的乡正也解决不了的话,那么便移交到淡水城总管处进行判定。
考虑到这里土人还是一种威胁,单凭海狼部众来负责维护各村的安全,显然淡水城的海狼成员人力不足,有限的驻兵为此要疲于奔命,更何况随着移民数量越来越多,移民区的村落向四周扩展的越来越大,越来越远,一旦一个村子出事,就算是把信报到淡水城,淡水城也来不及应援。
所以各村都必须要将村里的年轻人编制起来,按照这个时代的话说,就是编练团练,村中的年轻人被称之为乡勇,每个月要抽出几天时间,由海狼战兵派人到各村对乡勇进行操训。
另外每个乡都组织起一个民兵队,这支民兵队要有几十个乡勇时常待命,由两名海狼的人员负责统带,乡勇来源则是各村抽调,每个村每个月要派出几个乡勇,到乡里编入到民兵队之中待命,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土人袭扰或者小股海盗上岸袭扰。
这么一来,一旦是淡水城遇到敌人大规模的进袭的时候,各乡都可以立即抽调出相当一批乡勇奔赴淡水城参与防守,整体结构上和大明地方民间武装基本相同。
至于常编民兵队的伙食则由各乡各村负责筹集,淡水城每个月给各乡一点定额的补贴,让那些到乡里常备的乡勇们可以获得一定的补贴,不让他们白白在乡里面待一个月,可以保证他们的日常生活所需。
另外抽调乡勇作为常备民兵队成员,对于眼下这种农耕社会来说,就抽走了他们家庭中的壮劳力,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他们家中的耕作。
于是林易阳便令各村在将乡勇抽调到乡里作为常备民兵的时候,村里面的其他乡勇,则要负担起被抽调走的乡勇家的农耕之事,帮助被抽调走的乡勇家完成农田的耕作或者浇水之类的事情,不影响到他们家里面的农田生产。
还有在陆上的时候,虽然各乡各村也都有编练乡勇的习惯,乡里也会组织团练进行地方防御,但是陆上各乡各村都是大家大户说了算,有这样的差役的时候,负担都会被转嫁到村中小门小户的头上,而且还要他们自行承担吃喝用度,倒是大家大户人多的人家,却不用承担这些支出,时常会导致一些小门小户的家庭因为这样的差遣而破产。
在淡水城这里,林易阳决不许发生这样的事情,海狼可不会让这些移民村里面的大家大户占这样的便宜,他到任之后,立即先对各村的人口进行了一次大摸底,所有移民村的村民,按户进行登记,适龄的壮劳力在户籍上便标明清楚,抽丁的时候,按照比例抽丁,大家大户就没法将这种差遣转嫁到小门小户的家庭上了。
而且有时候陆上会有些大户人家和有钱的官绅家庭,不愿意出人,便私下里花钱来请村里面落魄户替他们出丁,应付这样的差遣,在淡水城这里,也被彻底禁绝,一经发现有人逃避这样的差遣,轻则要罚他们一大笔银子,重则便将他们家的土地没收大半,逃避出差之人,还会被送入苦役营之中劳改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所以陆上的许多弊病,在淡水城这里,基本上都被禁绝,使得这里的民间之事更加公平了一些。
至于抽丁编练民兵队和各村组建团练的事情,使得各村都获得了基本的自保能力,就算是遇上村里面应付不了的事情,乡里面的民兵队也会在很短时间之内,赶赴出事地点增援。
至于对这些乡勇民兵的操练问题,则交给方安他们负责,抽调战兵到各乡各村对这些乡勇进行操练,乡勇的操练当然不可能达到新营新丁们和战兵们日常操练的程度,但是却要让他们掌握相对比较简单的配合技术和一定的格斗技术。
武器配置上,以冷兵器为主,多是一些单刀长枪和盾牌,另外也配给他们一些弓弩之类的东西,使之拥有最低限度的战斗力。
这么做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通过这种办法,使得这里的移民基本上做到了全民皆兵,几乎所有适龄的壮劳力,都要每个月一定时间里接受一定程度的军事化的操练,一旦海狼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便可以从他们之中招募新丁,仅需短时间的训练之后,便可以进行使用。
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养兵于民,让海狼在平时,不必再养大批常编的战兵,可以节省大量的资金和资源,但是一旦需要的话,短时间之内,便可以从移民之中获取到相当数量的基干民兵,将其编入到正规的战兵营之中,仅需要较短时间,就可以将其投入到作战之中。
而且这些民兵平时不乏有实战的机会,随着淡水城移民数量越来越多,拓荒的面积也越来越大,不可避免的会跟土人发生冲突,挤占当地土著的生存空间,虽然土著在被海狼敲打了几次之后,行为有所收敛,但是随着海狼不断增加移民和新兴建新的移民村,使得他们之间还是会产生许多矛盾,小冲突是时常发生的。
故此各乡各村的民兵乡勇平时经常会参与一些和土人之间的小冲突,虽然这些冲突有时候只是小打小闹,甚至连人命都伤不了,至多也就是打破脑袋,但是时间一长,还是可以有效的起到对这些民兵们的锤炼。
还有就是随着淡水城规模越来越大,来往这边的船只数量也越来越多,于是便引起了一些小股海盗对这一带的觊觎,个别福建抑或是广东甚至是倭人的小股海盗,发现淡水这边出现了大片的移民村和拓荒的耕地,于是在明知这里是海狼的禁地,却还是跑来这边想要试试运气。
淡水城虽然是在淡水河两岸进行开拓的,但是这里靠海边比较近,而且海边也并无太多险要之地,小股海盗偷偷摸摸个别时候还是能摸上岸,对靠岸边比较近的移民村进行袭扰。
移民村的乡勇们大多数时候,是可以应付这样的小股海盗的袭扰的,就算是他们顶不住,也可以跑回村子放狼烟求援,乡里面的民兵队马上便会赶过来帮忙。
如此一来,倒是也解决了小股海盗来此骚扰的麻烦,另外随着淡水城的落成之后,于孝天也将人力物力朝这边倾斜了一些,为这里添置了几条巡哨船,加强了对淡水城外面海面上的巡逻强度,这段时间接连抓了几股试图到这边碰运气的小股海盗,基本上使这样的情况得到了遏制。
到了天启五年底的时候,淡水城这边各种情况都基本上稳定了下来,林易阳也就基本上结束了他在淡水城的使命,将淡水城民务总管的事情移交给了一个他的叫田丰江的同窗好友,被于孝天召回到了南日岛,继续当他的参谋。
林易阳回到南日岛之后,在议事堂当众对他这半年在淡水城那边的工作做了一次述职报告,陈述了他这段时间在那边做事的情况以及获得的一些成就。
对此海狼的这些首脑们对林易阳的本事又有了一个了解,算是彻底肯定了林易阳的能力,也使得林易阳在海狼之中的地位更加稳固了一些。
第十七章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林易阳并不介意于孝天让人取代他在淡水城的位置,因为淡水城民务总管这个位置并不是他所要图的,他之所以要留在淡水城干一段时间,其实就是为了展示他的能力,现如今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于孝天的肯定,那么他就没必要继续留在淡水城操劳了。
而他的真正的目标,还是留在于孝天身边,看着于孝天走到什么地步,如果于孝天果真如同他想的那样能成就一番大业的话,那么他到时候可不单单只是去当个县令那么简单了。
故此这次听闻于孝天调他回南日岛,林易阳欣然受之,立即移交了手头的事情,乘船赶回了南日岛。
听罢了林易阳的述职报告之后,于孝天将林易阳这段时间在淡水寨那边整理出来的一份有关民政方面事务得失的手札收了起来,得空再仔细审阅。
他转而带着林易阳回到了他的书房,简单的问候了一下林易阳的身体生活之后,便将近期他考虑的一些事情对林易阳说了一遍,重点放在了和官方的关系和郑一官的事情上。
林易阳听罢之后,先考虑了一番,对于孝天答道:“这一次大当家和官府之间的纷争,至此以福建巡抚朱钦相的被罢官,也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
至于接下来新任的浙江巡抚朱一冯,该怎么对待我们,这还需要静观其变,但是近期属下以为,我们还是先收手,卖给这个朱一冯一个面子。
朱一冯之前乃是福建本地的官员,对于福建本地的事情比较熟悉,他应该比朱钦相更了解咱们,所以属下以为,有朱钦相这个前车之鉴以后,朱一冯应该不会轻易再和我们为难。
但是毕竟这一次大当家一举灭掉了水师数十条战船,又炮击莆禧所和崇武所两地,接连袭掠了沿岸数十座村子,朝廷为此既然已经罢免了朱钦相,那么肯定也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这个朱一冯眼下既然接任了福建巡抚,这件事总是要给朝廷一个交代才行,就看大当家接下来怎么看这个事情了。
属下个人估计,这个朱一冯眼下是骑虎难下,肯定还会对南日岛用兵,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如果大当家不愿舍掉这个南日岛的话,那么也只有继续与官府为敌,跟他们大打一场,手底下见个真章。
但是如果大当家不想跟官府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倒是不妨可以考虑吧南日岛退一步,让官军登岛,大不了事后咱们再回来也就是了,这么一来,朱一冯便可以给朝廷一个交代。
只是不知大当家可否愿意这么做,属下只能给大当家提供这两个建议了!”
于孝天紧锁眉头,点了点头道:“此话有理,事已至此,也只有这两条路可选了!但是眼下此事还不着急,我再考虑考虑!毕竟朱一冯刚刚上任,我眼下已经令各处停止了袭扰岸上的活动,也算是已经给他面子了,而且短时间之内,福建方面也调集不起来足够的兵力和战船,来攻打南日岛,最早他们也要半年以上的准备时间,所以这件事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眼下重要的是颜思齐和郑一官那边的事情,郑一官新接手了他义父李旦的盘子,实力顿时暴增,已经远超过了眼下颜思齐的实力!
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颜思齐这个大掌柜的实力居然没有手下弟兄强,自然而然郑一官和他的手下不会再对颜思齐言听计从了,目前从咱们得知的消息上来看,他们两人已经是面和心不合了,接下来郑一官不知会该怎么办,这是我担心的事情。
眼下我们已经控制了福建沿海大部分的海面,而郑一官肯定也要以福建漳泉等地为他的地盘,接下来他肯定会和褚彩老还有咱们抢地盘,这一点毋庸怀疑!所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对待这个郑一官,是咱们必须要马上决定的事情。”
林易阳想了一下之后点头道:“大当家此话有理,这个郑一官非一般人物,如果他没有接手李旦的盘子的话,倒是并无大碍,但是眼下他突然接管了这么大一个盘子,必定要想办法给手下找口饭吃,那么接下来他肯定会在福建或者广东沿海一带掀起大风大浪,咱们提早加以提防,也是应该的!
在属下看来,这一次郑一官突然实力大增,其实对咱们有利有弊!”
于孝天立即问道:“哦?利在哪里?弊又都有什么?”
林易阳喝了口水之后,对于孝天说道:“大当家,这一年来,颜思齐在咱们大败褚彩老之后,本来是已经对咱们产生了戒心的,而且在咱们和褚彩老谈判的时候,暗中摆了咱们一道,将泉州一带的海面空了出来,使得他有机会插手泉州一带海面。
这半年来,颜思齐也已经这么做了,在泉州一带海面上活动甚为频繁,甚至出入到了湄洲湾之中。
现在突然间郑一官的崛起,使得颜思齐实力顿时弱于郑一官,那么接下来他们反目只是迟早的事情了,以颜思齐的实力,现在肯定已经不是郑一官的对手了,那么如果我是颜思齐的话,那么我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要找到一个靠山,借力与郑一官相抗。
如此一来,颜思齐才能有机会继续在台员岛立足,否则的话颜思齐将会被郑一官封在笨港一带,一旦他被掐断了和陆上的联系,那么他便只能坐等垮掉!
眼下可以跟颜思齐合作的也只有咱们以及褚彩老,但是颜思齐应该很清楚咱们和褚彩老的实力孰强孰弱。
以郑一官目前的实力,恐怕就算是褚彩老也不见得能是他的对手,可以与之相抗衡,颜思齐也应该能想得明白这一点,所以如果他选的话,只要他不犯浑,那么他就会找大当家来合作,就算是他和郑一官反目,郑一官要掐断他和陆上的联系,只要有咱们在,他还可以通过咱们和陆上联系。
所以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颜思齐应该近期就会找到咱们门上,跟大当家服软,请大当家给他帮忙!
故此这件事对咱们是有利的,只要咱们和颜思齐联手,那么就可以给郑一官找不少麻烦,郑一官就不能一心一意的放在和咱们抢地盘的事情上,所以说这是这件事的利之所在!
但是弊当然也是郑一官突然间实力大增,使得咱们多了一个对手,虽然咱们现在实力很强,但是郑一官交际甚广,实力并不弱于我们,甚至船只数量和部众人数上还强过我们不少!
这就给我们平添了一个大麻烦,恐怕今后一段时间,郑一官就成了咱们最大的敌人!”
于孝天点了一支烟卷,抽了几口之后将其按灭在了一个玻璃烟灰缸之中,平静的看着林易阳道:“那么我们要是和郑一官继续保持交好下去呢?我把泉州这一带的海面让给他便是了,这会对我们有何好处吗?”
林易阳看出了于孝天这是在考量他,于是立即笑着摇头道:“大当家说笑了!郑一官以前如果是独自干的话,倒是还有可能,现如今他麾下已经拥众过万,船只数百,他已经没法满足于小打小闹了。
福建沿海大部现在都被大当家所控,他迟早必定要从大当家手中夺地盘,即便是大当家对其示之以好,但是郑一官也不可能就不和大当家为敌!所以大当家根本不必考虑此事!”
于孝天听罢之后也笑了起来,说道:“言之有理!那么既然如此,就让他来吧!这样的日子才充实嘛!
于某得幸生于此世,走上这条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方能其乐无穷,这老天待我不薄,这摆明了是不让我歇歇嘛!……”
林易阳听罢了于孝天这句话,也觉得特别有趣,于是立即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于孝天和林易阳谈过话没有两天时间,颜思齐便派来了一个手下到了南日岛求见于孝天。
于孝天问了一下颜思齐此次是派的谁来,下面的人回报说是颜思齐的一个叫陈勋的人此次奉命前来南日岛。
于孝天回忆了一下,对这个陈勋有些印象,此人乃是颜思齐亲信之人,是颜思齐来台湾立足的时候,二十八个结盟兄弟之一,颇受颜思齐信任,于孝天两次到颜思齐的地盘,都看到颜思齐总把这个陈勋带在身边,可见此人乃是颜思齐最信得过之人。
这次陈勋过来,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是颜思齐派来找自己求助的,于是于孝天点头令人将陈勋带进来。
“久违久违!原来是陈三哥来了,在下有失远迎,还望陈三哥多多包涵!”于孝天当看到陈勋走入他的客厅的时候,这才放下手头的一本书,起身满脸堆笑的抱拳对陈勋打招呼道。
陈勋年纪也只有三十多岁,脸膛黑黝黝的,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之人,而且个头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高的,就算现在天气比较冷,但是还是习惯性的挽着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
第十八章 颜思齐的求援
果不其然,于孝天和林易阳谈过话没有两天时间,颜思齐便派来了一个手下到了南日岛求见于孝天。
于孝天问了一下颜思齐此次是派的谁来,下面的人回报说是颜思齐的一个叫陈勋的人此次奉命前来南日岛。
于孝天回忆了一下,对这个陈勋有些印象,此人乃是颜思齐亲信之人,是颜思齐来台湾立足的时候,二十八个结盟兄弟之一,颇受颜思齐信任,于孝天两次到颜思齐的地盘,都看到颜思齐总把这个陈勋带在身边,可见此人乃是颜思齐最信得过之人。
这次陈勋过来,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是颜思齐派来找自己求助的,于是于孝天点头令人将陈勋带进来。
“久违久违!原来是陈三哥来了,在下有失远迎,还望陈三哥多多包涵!”于孝天当看到陈勋走入他的客厅的时候,这才放下手头的一本书,起身满脸堆笑的抱拳对陈勋打招呼道。
陈勋年纪也只有三十多岁,脸膛黑黝黝的,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之人,而且个头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高的,就算现在天气比较冷,但是还是习惯性的挽着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
看到于孝天在看书,陈勋有点意外,他们这些海盗,识字之人不多,像郑一官那样的既识字,又能说红毛人的话,还能说佛郎机人的鸟语的人着实不多,而今天他才知道,这个于孝天居然也能识文断字。
于是陈勋赶紧抱拳躬身对于孝天说道:“于当家太过客气了!在下不过只是颜当家手下的兄弟罢了,岂敢让于当家出迎!”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之后,分宾主落座,陈勋立即便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双手呈向了于孝天道:“于当家,我们大当家好久不见您了,这次派小的过来,特意给于当家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于当家笑纳!”
有亲卫立即将这份礼单接过去,交到了于孝天面前,于孝天瞟了这份礼单一眼,礼单上最前面赫然写着纹银一千两,至于下面的都是一些比较贵重的礼品,这份薄礼相当不薄呀!
于是于孝天装作糊涂的样子说道:“这是为何?颜当家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颜当家无事无非,怎么想起来给我送这么重的厚礼呢?不可不可!于某不能收呀!”
陈勋面露苦涩笑道:“于当家不必客气,还是收下吧!此乃我们大当家的一片心意,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承蒙于当家照顾,一直以来,却无以为报,现如今不瞒于当家,此次在下前来,却是有求于于当家的!”
于孝天心里面早已明白陈勋此行来这里的目的了,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装糊涂道:“哦?陈三哥这么说就太过见外了,想我和颜当家相识以来,这么长时候相处甚为不错,有什么事颜当家尽管说便是了,何必如此见外,还要给于某送这么一份大礼呢?
对了,这大半年来,很少见你们的船来我南日岛了,我还以为颜当家对我有什么不满了呢!怎么?这次却想起来我于某了?”
说这话的时候,于孝天的话里面已经透出了一些不满的意味。
陈勋当然知道于孝天这是在兴师问罪了,自从上一次海狼和褚彩老在颜思齐那里谈判之后,颜思齐听从了郑一官的建议,开始对于孝天和他的海狼加了防备,渐渐的开始疏远了海狼,减少了到南日岛交易的货物和次数,逐渐将生意都转到了泉州和漳州一带,就是不想再和海狼打太多的交道。
明眼人其实可以很容易看出来,颜思齐他们这是为什么,另外这半年来,颜思齐的手下也在泉州外海一带活动的相当频繁,而泉州那边虽然于孝天当初说明,并不将其纳入实际控制范围,可以允许其他同行在那边活动,但是大家都明白,泉州以前是褚彩老的地盘,是海狼把褚彩老逼出了这块地盘,所以实际上海狼对泉州一带的海面,是有说话的权力的。
但是颜思齐他们却趁机把脚插到了这一块地方,并没有给海狼打任何招呼,这一点上有点说不过去,好在于孝天也没有对此说什么,就这么默认了他们在这一带活动。
现如今于孝天的话中,提及了颜思齐近期疏远了海狼,这让陈勋有点难堪,于是干咳了一声有点尴尬的说道:“这段时间我们那边也忙的厉害,而且货也不多,故此来的少了点,还望于当家多多见谅!”
于孝天哈哈一笑,也不再多纠缠这件事了,摇头道:“这个事情无所谓了,反正你们来不来,我于某也不赚你们的钱!呵呵!此事不提也罢!不过倒是让于某觉得颜当家这是故意在疏远与我,我还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颜当家呢!”
“没有,绝对没有,于当家千万莫要误会!近期我们也听闻于当家和官府方面闹得很僵,所以也不想给于当家添乱,故此我们大当家这才近期没有叨扰于当家!而且我们大当家在跟我等喝酒的时候,多次提及于当家,连夸于当家乃是大丈夫也!这一次可算是替咱们这些同行们露脸,扬眉吐气了一把,居然把官军收拾的是服服帖帖!放眼咱们这一带海上,也就于当家有这本事了!”陈勋一边解释,一边赶紧拍于孝天的马屁。
于孝天心中冷笑了一声,心道老子如果不是这一次先下手为强,把官军堵在了陆上无法让他们来南日岛,并且让官军吃瘪的话,估计你们这帮家伙偷笑都来不及,肯定各个都在背后磨刀霍霍等着老子倒霉了,便来抢老子的地盘了!哼哼!
但是他心里面这么想,表面上却并未露出来什么,和陈勋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对陈勋问道:“陈三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一次颜大哥不惜拿出这么重的礼送给我,你也说有事想要求托与我,既然如此,咱们也莫要再绕弯子了!是不是颜大哥遇上什么麻烦事了,需要于某帮忙?如果是的话,陈三哥尽管开口,只要我于某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陈勋等的就是于孝天这句话,于是赶紧答道:“麻烦倒是称不上,只是近来我们当家的想要给弟兄们添置一些家伙,现如今于当家手中好家伙多,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所以我们当家的想要请于当家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还望于当家能让给我们一些家伙!不知道于当家可否割爱!”
于孝天听罢之后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看着陈勋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陈三哥,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吧!虽然近期于某比较忙,但是也多多少少听闻了一些有关你们那边的消息,现在突然间颜大哥要来找我要家伙,那么是不是跟近期这些传言有关呢?”
陈勋一听,得了!这天下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那边有关郑一官的事情,看来还真就已经传开了,所以他想要不承认恐怕都不行,而且今天他来找于孝天,是背着郑一官偷偷来的,如果今天不把话敞开了说明白的话,于孝天弄不好随口把这件事说出去,恐怕马上就会被郑一官得知,那么接下来事情就比较棘手了。
陈勋低头琢磨了一下,面露难色的对于孝天说道:“既然于当家已经有所耳闻,那么在下也就不绕圈子了!但是在下说出来之前,还是想请于当家能对此次在下说的这些事情,替在下和我们大当家保密,不知于当家可否答应?”
于孝天点头正色说道:“如果陈三哥信得过于某的话,那么就尽管直说好了,但是要是陈三哥信不过在下的话,那么就请陈三哥慎言,这次权当没来过于某这里,这份礼品,也请陈三哥带回去便是!”
陈勋咬了咬牙点头道:“既然我们大当家让在下过来,那么我们便信得过于当家!也罢!说出来让于当家笑话,这可以算是家丑不宜外扬吧!
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陈勋倒是不再躲躲闪闪,将近期发生在他们那边的有关郑一官的事情大致上给于孝天说了一遍。
于孝天一边听,一遍和他所得到的消息相互印证,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陈勋没有隐瞒什么。
陈勋将这件事大致说了一遍之后,恨恨的说道:“这个郑一官,说起来跟我们一起过来的,也算是八拜结交的兄弟,本来我们大当家看在他交际甚广,而且脑子好使,就对他高看几眼,平时对他爱护有加,总是抬举着他。
可是没成想眼下他接手了他义父的盘子之后,居然立即便翻脸不认人了,虽然他表面上还忍我们大当家这个老大,可是却从不约束手下,他带来的那些手下,处处对我们大当家不敬!如此下去,他眼里还哪儿会有我们大当家呀!
近来我们大当家处处让他三分,而他和他那些手下却得寸进尺,把我们那里搞得是乌烟瘴气,对此大当家想要让他约束一下手下,令他手下那些家伙们收敛一点,但是这厮却根本权当没听见,依旧纵使他的手下在我们那里胡来!
而于当家恐怕也已经听说了,这厮近来接手了当初李掌柜的盘子之后,实力大增,恐怕我们大当家已经控制不住这厮了,所以大当家我们考虑,要有一个万全的准备才行,所以才会派在下来求于当家,还望于当家能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我们定会感激不尽,以后只要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于当家尽可放心,我们定会倾力相助!”
第十九章 颜思齐的求援2
于孝天听罢之后,脸上露出了一脸的怒色,拍案而起,甚至连茶几上的茶碗都被他一巴掌下去,拍的从桌面上蹦了起来,滚翻在了地上。
“放肆!实在是放肆!郑一官如此做为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想我等出来干这行的,应该最重义气二字,他如此不把颜大哥放在眼里,简直就是目无尊长!如此下去,岂不是坏了规矩吗?
现在他羽翼丰满,便立即不把颜大哥放在眼里,这要是让他猖狂下去,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之说了?
原来我对他郑一官还颇为欣赏,但是没想到他是如此之人!可气!实在是可气!”
于孝天一脸的怒不可遏的样子,站起来在客厅之中挥着手怒声说道。
陈勋看到于孝天如此怒火冲天的样子,心中暗自高兴,觉得今天这事情有眉目了,其实郑一官这样的作为,在江湖上是很犯忌讳的,出来混的老大们,最怕的就是下面的人尾大不掉,以下犯上,而郑一官纵容手下不尊颜思齐这个老大,很显然对于他们这些大佬们来说,都不是可以容忍的,这种事如果换在于孝天身上,估计于孝天也不会答应。
从于孝天的表现上来看,陈勋认为于孝天在这件事上,还是站在了颜思齐这边,表现出了对郑一官极大的不满。
“正是如此,郑一官这厮以下犯上,不尊号令,自持眼下他实力强了,便不再把我们大当家和这些以前的弟兄们放在眼里了!
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现如今的郑一官已经不好对付了,他手下现在拥有部众过万之多,船只更是据传有四五百条,而我们这边,却只有两三千弟兄,船只更是连百条都不足,所以我们大当家近来处处对那姓郑的委曲求全,但是他却得寸进尺,大有要鼓动一些宵小之辈,让他在我们那儿把我们大当家取而代之的架势!
虽然我们大当家历来义气,可是也实在是不能再姑息下去了,可惜的是我们眼下实力有限,一旦和姓郑的反目的话,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故此我们大当家思前想后,觉得只能来求助于大当家您了!”陈勋赶紧接住于孝天的话头怒斥起了郑一官的种种行径,趁机再次提及了向于孝天求援的事情。
于孝天看上去盛怒之下有点忘乎所以了,大手一挥道:“陈三哥不要说了,你们想要什么,先说出来我听听,只要我于某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陈勋立即便就坡下驴,趁热打铁提出了颜思齐的要求,其实这次他过来目的很简单,就是想从于孝天手头上,购买一些炮铳,来加强他们的武备,现在的福建广东沿海,只要是干这行的无不知道海狼善使火器,以枪炮犀利而著称,而且多有传闻,说海狼可自行铸炮,并且打造鸟铳,故此才会在福建沿海横行,先是打的褚彩老割地赔款,接着又把官府的水师船队覆灭于南日水寨,进而逼得官府对南日岛海狼的进剿胎死腹中,最终甚至逼得刚刚上任不到一年的朱钦相丢官罢职。
所以颜思齐颇想也用炮铳武装一下他的手下,他实力没有郑一官强,那么只能想办法走精兵路线,争取火器上能压得住郑一官。
听罢了陈勋的话之后,于孝天收起了脸上的怒色,换上了一副为难的神色,背着手半晌不语,来回在客厅之中踱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陈勋看到于孝天面露难色,一脸的踌躇,很显然是对他们此次提出的要求感到为难,于是赶紧接着说道:“于大当家,你我两家都在台员岛上立寨,我们两家相安无事,历来相处甚欢,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一旦要是让那狼子野心的姓郑的逼走了我们的话,那姓郑的岂能再和于大当家你们和睦相处?还望于大当家看在您和我们大当家的交情的份上,这个时候能匀给我们一些炮铳,至于价钱方面,我们大当家在我来之前便已经交代过,一定不能让于大当家你们吃亏,只要你们开个价,我们绝不讨价还价,而且愿以现银付账,绝不拖欠!”
于孝天摇头道:“价钱倒是好说,我之所以踌躇,并不是不想给你们帮忙,你们其实也知道,近期我和官府方面关系相当紧张,刚刚又和官府大打出手了一场。
虽说现在那福建巡抚朱钦相已经罢官去职,但是却换了一个新的福建巡抚朱一冯上任,此人到底会对我们是什么态度,眼下还不明了。
但是我不得不防官府上次吃瘪之后,会恶气难消,再次发兵来剿,故此我也不得不加强手下的武备,一时间恐怕有点抽不出多少炮铳,给你们用呀!
其实不瞒你们,江湖传言确实是真的,这炮铳我确实可以自己铸造,但是你们也知道,近两年为了自铸炮铳,我海狼几乎倾其所有,把赚来的银子几乎都花在了这上面,而且这东西铸造起来实为不易,即便是工匠手艺再好,也是铸三成一,这价钱可是着实不低呀!”
于孝天说出了他的难处,陈勋听出了于孝天的话中似乎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于是赶紧接口说道:“于当家,这些事在下也都知道,肯定会让于当家有所为难!但是眼下我们除了来求于当家您之外,实在是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了!
你也知道,郑一官和红毛人是有交情的,而且他自少年起,便跟着李掌柜到澳门做买卖,跟佛郎机人也颇有交道!
而我们也暗中找红毛人和佛郎机人联络过,但是他们只肯卖给我们一些鸟铳,大炮却不肯答应卖给我们!
郑一官接手了李掌柜当初的盘子之后,现如今不但船多,而且还有不少大炮,如果有一天我们反目的话,我们远没有他的炮多,肯定动起手来难免吃亏!故此还望于大当家能不吝匀出一些大炮,让给我们!至于价钱刚才在下已经说了,都好说,一定不能让于当家你们吃亏!拜托拜托!
我陈勋求求于当家了!”
话音未落,陈勋腾身站了起来,居然扑通一声便跪在了于孝天面前,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看来陈勋也真是着急了,要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这么给于孝天施此大礼的。
于孝天慌忙走上去,一把拖住了陈勋,两膀一叫力便将陈勋生生从地上拉了起来:“陈三哥,这可如何使得!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于某如何受得起你这番大礼呀!好说好说!先起来说话!”
陈勋也算是有力气的人,刚才被于孝天抓住胳膊一下就从地上拽了起来,暗自吃惊于孝天的膂力之大,干他们这行的,单凭耍嘴皮子是不成的,根本不足以压住下面人的气,但凡是当家的,都手头上要有两把刷子,以前他也知道于孝天善于技击之术,孔武有力高大威猛,今天算是知道了他的厉害,被他抓住胳膊之后,陈勋只感觉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便如同被抓小鸡一般的从地上揪了起来,这让陈勋对于孝天颇为佩服。
“于当家,您一定要给我们帮这个忙呀!我们可就只能指望你了!您要是不答应的话,我还给您跪下!”陈勋梗着脖子,一脸的悲愤,几乎要噙着泪说话了。
于孝天赶紧拉着他道:“不可,万万不可!也罢!既然陈三哥把话都说到了如此地步,那么我便想办法给你们匀出一些炮铳便是!但是这件事我要先和手下弟兄们商议商议,到底能匀出多少炮铳给你们,还要让我军器所的手下也给个差不多的数才行!
而你们想要多少,也先给我说一下,好让我心中有数,我尽量给你们凑便是了!
这次姓郑的如此行事,也确实该教训教训他才是,要不然的话咱们这行的规矩岂不都被他给坏了吗?”
陈勋一听,这心咣当一声就放到回了肚子里面,来之前他和颜思齐都心里没底,这段时间颜思齐他们因为忌惮于孝天实力越来越强,生怕有朝一日于孝天拿他们开刀,抢了他们的地盘,所以疏远了海狼。
现如今他们有麻烦了,便跑去找于孝天求助,于孝天买不买他们的帐,他们自己都不敢说,所以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硬着头皮来碰碰运气,陈勋甚至已经做好了来此受辱,并且一无所获回去的思想准备,今天他差不多吧能用的手段都给用上了,像女人一般一哭二闹三上吊。
好在这个于当家似乎还是个比较念旧的人,虽然看出了他们近期的心态,但是却并未加以追究,只是点到为止,另外他对郑一官如此作为,似乎也很看不惯,在陈勋闹了这一出之后,居然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于是陈勋立即开口道:“我们大当家说了,当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是能给我们三十门你们用的那种能装在船上的小一点的红夷大炮,另外再给我们四十门小点的炮,至于火枪,也是越多越好,据说你们的火枪打的又狠又准,如果能给我们二百条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孝天一听,心道这颜思齐真是胃口不小呀!居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这么多炮铳,看来这颜思齐真是被郑一官给逼急了,这是要砸锅卖铁搞武装,准备跟郑一官斗呀!
于是他点点头,还是面露难色的说道:“哎呀,这恐怕有点太多了,一时间恐怕很难办到呀!不过你先别急,就算是我给你们匀不出这么多,也要想办法给你们多匀一些出来,颜大哥的面子,我总是要给的!至于价钱方面,好说,一会儿我让理事堂的弟兄跟你谈,总之不能让你们吃亏便是!”
陈勋听罢之后,这才放心了下来,起身告辞被送到狼穴的驿馆之中暂时休息,听于孝天的回信。
第二十章 第一笔军火生意
于孝天送走了陈勋之后,立即便派人将赵海(赵麻子)李福(李狗子)以及刘老六等元老招来议事,另外还有林易阳也一并招来,一起说这件事。
当众人过来,听了于孝天把陈勋此行来此的目的说了一遍之后,众人也都感到有些棘手,本来对于颜思齐这个人,近期海狼的这些头脑们都颇有点不满,原因很简单,就是颜思齐背后算计海狼,而且大幅降低了来南日岛和茂盛源的交易,让理事堂少了不少收益,故此现在得知颜思齐被郑一官逼得狼狈不堪,他们倒是有点感觉活该。
对于该不该给颜思齐帮忙,这些人也各有想法,赵麻子不想管这事,但是李狗子觉得这是个赚钱的机会,刘老六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因为他认为于孝天肯定已经想好了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这种事他犯不着发表意见。
倒是林易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该说的他之前都和于孝天说过了,于孝天今天叫他过来,不过是给他面子罢了,所以这种事就让于孝天自己说就好了。
看到赵麻子还有马枭以及李大嘴都很是不愿意,于是于孝天开口道:“你们也不要不高兴!觉得颜思齐是个白眼狼,换做是我,卧榻之侧卧着一头猛虎,也不会感到自在,他颜思齐虽然近期疏远于我,但是却并未跟我们有所冲突,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最关键的是眼下这个郑一官的崛起,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让他占了笨港的话,那么下一步我们便会成为郑一官的敌人。
郑一官此人不可小觑,此人城府极深,别看年纪轻轻,但是做事却狠辣异常!而且他交集甚广,和红毛人还有佛郎机人都有交情,接了李旦的盘子之后,他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恐怕今后将会成为咱们的劲敌!
所以颜思齐不能倒,只要颜思齐不倒,那么郑一官就要受到牵制,明面上郑一官还是他颜思齐的兄弟,只要有颜思齐在,他就不能轻易转过头来对付咱们。
而颜思齐现在实力弱于郑一官,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郑一官反噬,一旦颜思齐一倒,那么郑一官便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虽然不见得咱们就怕他,但是凭空多出这么一个劲敌,对咱们总不是件好事!
故此这一次我还是决定,要给颜思齐帮这个忙!
但是这个忙该怎么帮,就要另外谋划一下了!把咱们现在的这些炮给他们,肯定是不行的,以前我就给你们说过,我们可以做这个军火的买卖,但凡是卖给他们的东西,都不能比咱们的好!
所以这就要炮作和枪作,想办法尽快弄出一批猴版的炮铳,交给他们使用,而且就算是给他们了这些炮铳,以他们的本事,也没法轻易仿造出来!
这铸炮可不是捏泥人那么简单,里面的道道深着呢!要不然的话官府恐怕早就大批仿造西洋大炮了!这次马枭你在炮击莆禧城的时候,也大概知道,官军现在也装备了红夷大炮,但是他们所铸的哪几门红夷大炮,细作已经看过了,又蠢又笨,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样子货罢了!
所以这方面你们不必担心!”
马枭和李大嘴听罢之后虽然明白于孝天说的有道理,现在颜思齐确实不是倒台的时候,一旦颜思齐倒台,郑一官就更加嚣张了,马上恐怕就能腾出手,来跟他们海狼抢地盘了。
但是如果给颜思齐一下提供这么多大炮的话,恐怕炮作要马上停止给海狼自己铸炮,全力以赴的赶工,来完成这笔单子,这对海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们说出了他们的担忧,表示即便是给颜思齐帮这个忙,也不能让海狼自己装备新炮的速度下降太大。
包括赵麻子也点头同意他们的意见,说道:“大当家的话有道理,给他帮这个忙也可以,但是眼下炮作这边要是都停下来,专门给他们铸炮的话,对咱们自己也有影响,最好是少给他们一些,多少把这个面子卖给他们拉倒!”
于孝天听罢之后低头琢磨了一下摇头道:“不成,就算是少给他们一些,也不能数量太少!如果短时间之内,炮作给他们提供不了多少猴版的炮的话,那么可以先把船队之中部分已经用了一段时间的三号炮(六磅炮)给他们抽调一批!……”
“这怎么成?咱们船上现在三号炮数量刚刚够用,一些新船上连三号炮还没配上,怎么能抽调出来给给他们呢?这个绝对不行!大当家,您可不能犯糊涂呀!这可是咱们吃饭的家伙!”马枭一听就蹦了起来,也顾不得于孝天的面子了,面红耳赤的大叫了起来,只差扑过去抱住于孝天的腿,求于孝天别这么干。
于孝天呵呵笑道:“马枭,你莫要着急!我明白你的心思,我这么做之前,就猜得出,你们水师肯定会不干!
但是我来问你,如果用五号丙(新造的十二磅轻榴弹炮,战兵用的称之是十二磅山地榴弹炮)来替换三号炮,你觉得你愿意要五号丙还是要三号炮?”
马枭眨巴眨巴眼睛,立即答道:“当然是要五号丙了!三号炮虽然打得远点,也准一点,但是炮弹小了点,不给力,有时候几十炮还干不沉一条大船,还是五号丙更厉害一些,虽然打得不算远,但是比起一般人的那些破烂货,还是要远不少,威力也十足,最多十几炮就能把一条二三百料的大船干沉,近处用散弹,更是跟铁扫帚一般,要是让我选的话,当然是要选五号丙了!”
于孝天点头笑道:“这就对了!虽说三号炮不错,但是那毕竟是我们开山之作,威力有点太小了点,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四号炮(八磅炮,但是因为威力比六磅炮增加不是很多,在六磅炮数量较多的情况下,八磅炮始终没有大量投产,只是作为了储备,暂时开了炮模,在炮作之中等待有一天投入生产),现如今又弄出了这种五号丙,这三号炮就成了咱们的鸡肋了!
咱们船上今后要用五号丙来替换大部分三号炮,这些三号炮与其砸烂回炉,倒还不如卖掉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更合适!
至于他们要的小炮,我看用老式的虎蹲炮给他们也就是了,新虎蹲炮当然不会给他们用的!如此一来,炮作这边继续铸造五号丙,把你们船队的三号炮替换下来,给他们便是!难不成你们连三号炮都害怕吗?”
一听这个,马枭立即就没意见了,用五号丙从他们船队之中一门替换一门,把三号炮从船队淘汰一部分,不但不会削弱他们的火力,还会让他们火力大增,这买卖划算,所以他自然没屁放了,而且还乐的屁颠屁颠的。
至于李大嘴那边战兵营,本来就没装备三号炮,买不买掉跟他无关,而且三号炮眼下在他有了五号丙这种山地榴之后,也看不上眼了,重量两者之间差不多,但是威力相差了一大截,三号炮最多也就是逼五号丙的射程和精度稍强一些,但是他宁可要五号丙,也不愿意要三号炮。
所以于孝天想到的用淘汰一批三号炮,将其卖给颜思齐这件事便没人再表示反对了,更何况这次要卖给颜思齐的三号炮,都是最早几批铸造的,现如今经过反复使用,已经老旧了,就算是给了颜思齐,也不足为虑。
至于颜思齐提出要的小炮,其实就是指的那些碗口铳、灭虏炮、虎蹲炮之类的这种重量不过百斤,威力不过算是一磅炮左右的小家伙,这种东西在有了铁范铸炮法之后,再铸造起来,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也不占用多大的资源,还能换来不少银子,这买卖理事堂当然愿意干了。
于是大炮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数量上暂时削减到三磅炮二十门,虎蹲炮和仿灭虏炮一共三十门,不能颜思齐要多少,就给他多少,要让他总有一种感觉,海狼自己也不够用,这是勉强看面子,给他们挤出来的。
当然,于孝天考虑到要增强颜思齐的实力,单单是六磅炮和虎蹲炮肯定不足以让颜思齐对抗郑一官,所以他又特例,为颜思齐特别铸造了五门猴版的五号短炮,也就是以前他们用的十二磅榴弹炮,不过刻意降低了炮壁厚度,又减小了火药的装填量,同时不采用他们目前已经开始使用的内模水冷铸造法,刻意的又在炮身上加了几道笨重的铁箍,使之威力下降的同时,重量却比海狼自用的五号炮还重了一些,炮架也不采用海狼目前通用的船用四轮炮车,滑轮组后坐缓冲复位装置,直接采用笨重的固定炮架。
这么一来,颜思齐要想把这几门大炮装在船上用,就比较困难,最好的办法却是将其装到他的大寨之中,作为守寨用的大炮使用,就算是颜思齐回头跟海狼翻脸,这几门炮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第二十一章 第一笔军火生意2
(接下来就是火枪的事情了,于孝天根本不可能把他们自用的这种南rì式燧发枪卖给颜思齐,这玩意儿目前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什么地方,都绝对属于先进武器,属于他们保密的武器,不能轻易授之于人!
除非于孝天接下来搞出了线膛步枪,否则的话,他是不会把这玩意儿现在就卖给别人的
所以他令枪作那边,专门为颜思齐打造一批火绳枪,口径比他们所用的这种南rì式燧发步枪稍小一点,但是比明军使用的鸟铳口径稍大一点,铳管长度也减少三寸,使之有效『shè』程无法超过海狼自用的燧发枪的有效『shè』程,另外枪管壁稍微薄一点,工艺也减少一些,像镗光枪管内壁的工艺,都改用简易的方法进行打造
总而言之,火枪是绝对的猴版,比起海狼自用的燧发枪,要差一个档次,当然安全『xìng』还是要有的,起码要保证每只枪能发『shè』百发以上,这样的质量已经要比陆上一些打造鸟铳的质量好多了,但是和海狼自用的燧发枪二百发枪管寿命相比,还是差一些
对于这样的要求,枪作的工匠立即满口答应了下来,按照于孝天的要求生产这种猴版火枪,准备供给颜思齐使用,但是数量同样也打了个折扣,只卖给他们一百二十支,供货时间要一个月左右
还有就是价格方面,原本理事堂开出的价格是一门三号炮要价一千两银子,一门猴版五号炮要价两千两银子,老款虎蹲炮价格二百两银子,仿老款灭虏炮价格四百两银子,一支火枪四十两
这个价钱是以前于孝天和手下们商量过的价钱,绝对不能算便宜,利润可以保证在百分之三百以上,但是因为之前海狼一直没有空余生产力来进行军火贸易,这件事便一直拖着,这个价格也是有价无市,根本没有货可出
但是即便是这个价钱,在这个时代黑市上,也不能算太贵,因为海盗们对火炮和火枪的需求量很大,除了极个别的广西钦州广东佛山福建漳州等地,有地下的工坊,偷偷打造然后贩卖给海盗之外,海盗剩下的唯一途径就是从泰西人手中购置,而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乃至是荷兰人,都深知这是块大生意,价格要的非常高
这些黑市交易的价格,比起海狼原定的价格,只高不低,而且根本也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量,更不要说质量方面,这些工艺简陋的火炮,根本无法和海狼所产的火炮相媲美,就算是猴版的也绝对超出他们许多大明海寇21
对于那些欧洲人来说,大明乃是个吸金窟,大明绝大部分人过的还是小农经济,基本上算是自给自足的生活,商品流通远没有后世想的那么量大,特别是普通农民们,更是没有任何购买能力可言,甚至于连一些小地主们,过的也是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对商品需求量很小
但是大明产出的很多商品,却都是欧洲人趋之若鹜的,比如大明的陶瓷制品茶叶漆器颜料生丝丝绸等等,都是欧洲人想要的东西,但是这些欧洲人可以拿出来卖给大明的商品,却屈指可数,实在是提供不出多少拿得出手的东西,来跟大明进行贸易,所以他们只能将从其它殖民地获取的白银黄金运到大明,从大明商人手中购买走一船船的商品
而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商品,也就是南洋一些他们殖民地出产的香料印度棉布钵制品有限的珠宝,除此之外,几乎再也拿不出多少能吸引大明人的商品了,而火炮和火枪,显然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极少最受欢迎的商品之一,所以他们不想办法卖高价是不可能的
所以海盗们想要购得大批军火,在这个时代十分困难,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弄去,只有极少人有这样的途径,可以搞得到大炮和火枪,许多小股海盗,只能用冷兵器在合行劫,装备非常差,这也是于孝天为何要想方设法自产火器,武装自己手下的原因,因为就算是他有钱,也买不到多少火器,另外大部分大明黑作坊自造的火器,根本质量不行,使用的时候除了威力鞋jīng度差这些问题之外,发生事故的几率也太高,打死对手的机会恐怕没有弄死自己的几率高呢!
所以海狼开出的这个价钱,就算是很高,也不愁没人要,理事堂把价格清单拉出来之后,于孝天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便令人将陈勋招来,将他们讨论的结果告知了陈勋
陈勋一听于孝天居然拿出了这么多炮铳给他们,当然是喜出望外了,他起初提出的数量,其实并没有指望于孝天全部满足他们,虽说现在于孝天答应给他们的炮铳数量上比起他要的打了个折扣,但是却还是满足了他们大部分的要求
只是看罢了这个清单上开列的价格之后,陈勋的脸还是垮了下去,别看他刚开始求于孝天的时候,胸脯拍得咚咚响,说什么让海狼随便开价,但是当真的看到这价钱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咂舌不已
“多谢于大当家!能给我们这么多炮铳,可是……可是……这价钱……”陈勋脸上『露』出了难sè
今天出场作陪的是赵麻子,赵麻子主管的就是商业这一块,加之他是李家伙计出身,以前就是靠着遂皮子跟人讨价还价过rì子的,现在海狼生意做的大了,但是这方面的技术还在,而且这几年经常跟商贾们打交道,讨价还价的水平更是练的炉火纯青
听到陈勋嫌这价钱有些高,于是赵麻子立即接口道:“陈老弟,你这是嫌贵吗?”
陈勋有点尴尬的答道:“这个……是这样的,诸位也知道,现如今我们大当家正在从陆上招买人手,这手头的头寸有点紧,这价钱着实有点……恐怕一时间我们调不齐呀!”
赵麻子一听就摇头道:“这可就是你们不对了,要知道为了这次给你们帮忙,我们大当家可是连我们船上正在用的炮都要弟兄们给你们拆下来了!
为了凑起这么多炮,我们船队的弟兄都快闹翻了!还是大当家强令弟兄们把这些炮给你们凑出来,还让我们炮作什么都不干,这一个月就给你们干活!
你也知道,这铸炮不是简单的事儿,铸三成一就算是运气好的了!而且你也知道,咱们这儿要什么没什么,铁炭什么都要从陆上运过来,我们现在跟官府关系又这么紧张,手头上铁料也不足
更加上请的这些工匠,都是花了大价钱的,要知道我们所铸的这些炮,可都是西洋炮,请的工匠也不是一般的工匠,你千万莫要把我们的这些炮跟陆上那些破烂货相比大明海寇21
就着价钱,你们要是不要的话,再翻一倍,估『摸』着也有人跳着脚的想要呢!”
陈勋一听就急了,连忙道:“知道知道!不是我嫌贵,眼下我们确确实实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银呀!在下来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贵!还望于大当家能高抬贵手,再让一点!”
于孝天听罢之后,笑道:“陈三哥,这件事好说,这样,你也一直没机会看看我们的炮,到底贵不贵,你先看一下货再说也不迟!要是看罢了我们的东西,还觉得贵的话,到时候再说如何?”
陈勋一听,连连点头称是,长时间以来,他们只是耳闻海狼的大炮厉害,但是却一直没机会近处仔细观瞧一下
于孝天当初带船去过他们那儿两趟,但是海狼的船其他人根本不能上,船上的海狼部众看的很紧,而且炮也都用油布盖着,根本看不到他们的炮,真正见识过他们大炮的也就是跟他们作对的人,不过都被海狼揍得很惨
陈勋和颜思齐他们,早就对海狼的大炮好奇万分了,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见识见识海狼的大炮到底好在什么地方,今天都谈到这种程度了,他还没看过货,回去也没法交代呀!所以当于孝天一说要先让他看看货,陈勋赶紧就答应了下来,屁颠屁颠的跟着于孝天,便朝着寨子外面走去
海狼在南rì岛以前有试炮超但是后来这边动静太大,移民增多之后,便关闭了这里的试炮超将试炮场转移到了南rì岛北面的一座小岛上,这座小岛上无人居赚所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于孝天没有让陈勋在大寨观看寨墙上的那些大炮,而是随便选了一条停泊在码头上的船只,带着陈勋登船,立即驶出了狼『穴』大寨的湾子,朝着海面上行去
这个时候有人揭开了船上一门炮的炮衣,『露』出了下面的一门六磅炮,陈勋立即便扑了上去,像狼闻见血腥味了一般,赶紧趴在这门炮上上下仔细的打量了起来,还忍不住用手去抚『摸』了一番这门炮
海狼采用的是铁范铸炮法,跟泥范法铸出的炮在表面上有很大的区别,铁范铸炮法铸出的铸件,天生表面就相当光滑,基本上不可能留下什么瑕疵气孔之类的东西,就算是不打磨炮身,都已经很光滑了,比起泥范铸造法铸出的铸件,在不打磨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何况海狼部众很爱惜他们的火炮,天天进行仔细的兵,就算是出厂的时候,交付使用之前,炮作为了减少工作量,不对炮身表面进行仔细的打磨处理,船上的部众们在平时维护的时候,也会闲着没事就给炮身打磨打磨,然后上油兵
时间一长,这门炮通体被打磨擦拭的锃亮,通体泛着油光,看上去非常漂亮
第二十二章 验货
陈勋也是老海狗了,这辈子见过的炮也相当不少,就算是西洋大炮他也曾经见过摸过,但是今天当看到海狼的这门三号炮的时候,他还是立即馋的口水流了一地。
这门六磅炮虽然看上去没有他见过的一些西洋大炮大,不够威风,但是在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炮身和炮膛的情况之后,还是发现这门炮铸造的非常精良,比起西洋大炮的工艺只强不弱,通体上下没有一点裂纹或者气孔等瑕疵,打磨的也非常完美,保养的也无可挑剔。
跟他们船上的炮一比,他们那些锈迹斑斑的炮,简直都该扔了,这炮虽然不大,但是给人一种感觉,绝对应该很厉害。
于孝天趁着陈勋只顾着趴在炮上流口水的工夫,悄声给船上的船长吩咐了一下,船长马上点头,悄然下去开始安排。
“陈三哥,这门炮你可还算是满意吗?这次我给你们的炮之中,西式大炮基本上就是这种炮!”于孝天走到了口水快流出来的陈勋身边,对陈勋问道。
陈勋赶紧起身答道:“满意,太满意了!漂亮!这是我陈某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大炮了!只是不知道此炮的威力如何!”陈勋说话的时候,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这门炮,魂儿都快要被这门炮给勾去了。
于孝天颇有点得意的笑道:“不要紧,一会儿陈兄就能看到这门炮的威力了!好了,快到了,准备吧!”
几个炮手闻声立即飞奔到了炮架旁边,客气的将陈勋请到了一旁,开始给这门炮装填了起来。
不过当着陈勋的面,这些炮手没有用定装药包,而是采用的散装火药,但是这些火药也是提前被分好了,不用担心火药量的多少问题,只是陈勋看不出来罢了。
船上的炮手们用眼花缭乱的动作,相互配合飞快的便为这门炮完成了装填,这个时候那座被他们当做靶场的小岛也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启禀大当家,火炮装填完毕,请指示目标!”炮长观察了一下船只到岸边的距离之后,对于孝天大声请示道。
“目标岸边的那块大礁石!瞄准开炮!”于孝天目测了一下船只和小岛的距离,大概有四百米左右,正好处于这门三磅炮远界有效射程之内,想要精确射击的话,有相当的难度,但是他对自己这些手下炮手们还是有相当的信心的,于是目光扫了一眼之后,便选定了一个岸边的礁石作为他们发炮的目标。
那块礁石的体积相当不小,足足快赶上一条二三百料大船的大小了,但是在四五百米之外,就看上去没多大了,但凡没有接触过红夷大炮的人,从来没想过在这个距离上能发炮击中这么远的目标。
陈勋瞪大眼睛看着岸边的那块礁石,他有点怀疑这门炮能不能打到这么远,先不说打中打不中,只要能打这么远,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炮手得到了于孝天的命令之后,立即便开始操作这门大炮,船只这个时候也开始配合行动,调整了航向,使得船侧对准了岸边的礁石,使得炮手更容易调整炮口指向。
今天海面上的风力不大,浪也不是很大,相对比较平缓,但是船只毕竟是处于一种动态之中,随着波浪微微上下起伏,并且继续朝前行进着。
如果是在岸上的话,用六磅炮射击四百米之外这么大的目标的话,对海狼的炮手来说,没有一点问题,但是今天他们是在船上进行射击,这个距离就相当考验这些炮手的水平了。
炮手们在获得了指令之后,立即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将炮推到船舷旁边,相互配合着微调着炮口指向,将炮口渐渐对准了远处的那块大礁石,并且调整炮口的仰角,直至炮长确认瞄准无误。
这样的距离下瞄准目标必须要立刻发射,因为稍微耽搁一下,装定的射击诸元就可能失效,使炮弹错过目标,再说今天只是演示炮击精度,不需要船队或者船上火炮进行齐射,而且于孝天已经给他们指令了,他们只需要瞄准之后开火就行了。
故此当炮长大喝一声:“准备开火!”其余的那些围着火炮的炮手们立即便朝两侧散开,避开了炮尾一带,一个负责点火的炮手早已准备好了火钎,毫不犹豫的便将通红的火钎杵在了炮尾火门之上。
众人只觉得脚下猛然剧烈震动了一下,接着耳中便听到了一声轰鸣,炮口处立即便喷出了一团烈焰,硝烟一下便在炮口附近弥漫了起来。
黑火药的硝烟很大,就算是最好配方的黑火药,硝烟也仅仅是颜色比较淡而已,相对粗劣的火药少一些罢了,但是却远做不到无烟火药那样,目前于孝天没能力也没技术支撑起一整套的化学工业,只能继续使用这种黑火药,尽量的将黑火药的配方完善一些,使之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也就不错了。
大炮开火之后,剧烈震动一下,瞬间便在炮位上后坐出了很远,以前海狼之中就出现过有炮手不慎,站在了不应该站的位置,结果大炮一响,站在炮尾后面的人当即便被炮车撞飞了出去,轻则筋断骨折,重则当场吐血身亡。
但是现在海狼炮手已经制定了一整套完善的设计规范,加之严苛的操练,使得这样的事故基本上得到了杜绝。
但是这会儿陈勋却来不及关注这些事情,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了远处的小岛,但是因为开炮产生的硝烟阻碍了他们的观察,现在众人眼前都白茫茫的一片,海风吹过之后,将硝烟吹散一些,他们才隐约看到了远处的目标物。
那颗炮弹疾飞过了海面,重重的砸向了那块巨大的礁石,但是却并未击中目标,炮弹落在了礁石附近不远处。
虽然这枚炮弹没有准确命中目标,但是在陈勋看来,也已经是相当满意了,这么远的距离,他刚才想的是炮弹能不能打得到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就没考虑过能不能命中的问题,现如今当看到海狼的这门小红夷大炮果真打了这么远,而且炮弹的落点居然距离目标并不远,于是大感惊讶,发出了一声惊呼。
“废物!重新装填,再打!”于孝天感觉很不爽,虽然陈勋很满意,但是他却并不满意,今天他本来是要给陈勋露一鼻子的,但是第一炮居然就失的了,这让他感觉很没有面子,少有的怒哼了一声,对这些炮手斥道。
炮手们也都感觉很没有面子,虽然他们自认为今天这第一炮打的并不算差,就算是没有命中目标,起码也算是近矢弹,可是他们也知道今天他们大当家这是要他们露脸给这个姓陈的家伙看,没有命中目标,便是跌了他们大当家的颜面,所以一个个都很不好受。
得到命令之后,这些炮手飞扑上去,再一次用一整套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相互配合飞快的再次完成了复装,将炮推回到了炮门处,这一下炮长趴在炮架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开始仔细瞄准。
虽然是大冷的天,但是这些炮手额头也都见汗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观看着这几个炮手操炮。
“点炮!”炮长瞄准好之后,跳起来蹦到了一旁,其余的炮手也都迅速散开,随即炮长便高喝了一声。
船体再一次震动了一下,大炮的炮架咣的一声再次后坐出了老远,硝烟又一次弥漫在了船舷处,又被海风吹散。
众人都定睛朝着远处的岸边礁石望去,只见这一次礁石前部偏中间部分顿时扬起了一片碎石,所有人都立即欢呼了起来:“中了!中了!”
但是于孝天却没有加入欢呼的人群之中,扫了一眼几个炮手,微微点了点头道:“这还不错,记下,报理事堂,打赏!”
几个炮手这一炮打出了水平,一个个也都顿时高兴了起来,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听到于孝天的话之后,几个炮手都立即单膝跪下大声道:“多谢大当家!”
陈勋的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这是他见到过的最精确的炮击,关键是在这么远的距离下,海狼的炮手居然还打中了目标,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今天却亲眼见到了,这两次炮击让他彻底明白了海狼的厉害。
海狼的这种轻型的红夷大炮果真犀利异常,打的又狠又准,另外他也看出来,海狼的炮手训练极为有素,根本不似他们那些手下喽啰们一样,人家海狼的部众很显然平日很注重操练,单从人家操炮的这些动作,以及炮击的准确性,就足以说明了他们的厉害。
一想到前段时间,他们把海狼当成对手,甚至有人提出过,要跟海狼掰了,跟海狼抢一些地盘,趁着官府和海狼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在背后给海狼来一刀,趁其自顾不暇的时候,干脆把他们淡水寨那边拿下来。
幸好当时颜思齐没有同意他们的提议,并且着令他们不许在外面乱说,这才压住了他们,现在当看到了海狼部众的表现之后,陈勋不觉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第二十三章 一分价钱一分货
幸好他们没有这么干,要不然的话,现在别说是和郑一官抗衡了,当时只要他们对海狼下手,以海狼的实力,弄不好就把他们也打的落花流水,甚至连现在落脚的笨港,恐怕都没法再呆下去了,他们很可能最终的下场要比褚彩老还惨得多。
一想到这一点,陈勋就下定决心,今后说什么都不能跟海狼为敌,人家有枪有炮,而且还是自己造的,手艺还如此精湛,部众还如此厉害,人家不找他们的麻烦已经算是烧高香了,他们那儿还敢再来找人家的麻烦呀!
这一次回去之后,他说什么都要把这次所见所闻,好好跟那些弟兄们说道说道,跟海狼以后只能做朋友,决不能做他们的敌人,否则的话,铁定会落得一个没有下场的地步。
“陈兄,你看这种炮你还满意吗?是否还觉得太贵了?”于孝天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对陈勋问道。
陈勋赶紧转身过来,对于孝天抱拳打了一躬,满脸堆笑的说道:“好炮!着实是好炮!大大超乎在下的预料!这种炮实在是太好了!这价钱公道!确实公道!”
于孝天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道:“如此甚好,走吧,去看看剩下的东西如何!然后再说……”
随后陈勋便跟着于孝天到了那个被海狼当做靶场的小岛,小岛有一个小码头,可供两三条船停靠,但是码头上却搭起了人力吊杆,方便朝岛上卸运货物。
而炮作在这半年时间里,已经开了几套炮模,这些炮模都是为今后海狼做军火买卖生产猴版火炮使用的,并且试制了一两门样品炮,运到了小岛上进行了试炮,感觉可以之后,便储存在了小岛靶场之中。
于孝天又让陈勋在靶场观看了之前铸造的两种老式虎蹲炮和灭虏炮的样品,还有火绳枪的样品,陈勋看罢之后,高兴的是屁颠屁颠的,虽然这种虎蹲炮和灭虏炮不是啥新鲜玩意儿,但是他看出这些炮在做工上,却要比陆上一些黑作坊所造的那些同类型的炮要好得多,工艺上根本就没法比(那是!铁模铸造的炮,本身安全性就好,就算是不打磨,表面和炮膛也要比泥范铸造出来的炮要光滑许多,甚至于炮膛不用镗光,就可以直接使用,工艺极为简单,但是却质量相当不错)。
至于那种火绳枪,不管是做工还是威力,比起陆上黑作坊打造的鸟铳,都只好不差,威力射程都不错。
于是陈勋再也没有屁可放了,这种质量的炮铳,他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去,价钱虽然不便宜,但是他也只能同意了海狼开出的价格,于是当场便敲定了这次的买卖,这些武器总共加起来,价值四万两千八百两银子,于孝天最后又看在颜思齐的面子上,给他打了个折,甩掉了两千八百两银子,更是让陈勋高兴不已。
除了这些之外,于孝天还主动提出,给这批炮铳,每门炮配五颗炮弹和五份火药,火绳枪配二十发弹药,算是这笔买卖的赠品,如果颜思齐还想要的话,那么就另外算账了。
陈勋这次过来南日岛,本来就带了五千两银子,做好了一旦谈成这笔买卖的话,就把这笔银子留下作为定金,生意谈妥之后,他立即便命人将这五千两银子卸到了岸上,交给了海狼理事堂。
于孝天也很大方,直接先给陈勋了一门三号炮,一门虎蹲炮、一门灭虏炮,另外给他了两杆火绳枪,作为样品,让陈勋先带回颜思齐那边。
陈勋兴高采烈的便立即带着手下,装上了这些家伙,不做半分停留,便离开了南日岛,赶回了他们那边去。
颜思齐这些日子困坐愁城,为了郑一官的事情头疼不已,本来他对郑一官是相当器重的,有心栽培郑一官,以后让郑一官坐他的第二把交椅,成为他的副手。
但是没想到李旦突然暴毙,让郑一官整体接掌了他的盘子,一下让郑一官实力暴增,顿时超过了他的实力。
原来他还为这件事很高兴,觉得有了郑一官带来的这些力量,他的实力一下就可以跃升为这海上的超级大佬了,可是马上他便发现,他高兴太早了。
郑一官在接了李旦的盘子之后,立即态度上就跟以前有了很大的转变,隐然之间已经不再把他当成回事,处处表现的张扬嚣张了起来。
颜思齐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尾大不掉,随着实力的增长,郑一官已经不是他能继续控制的人物了。
任何老大都不希望看到自己手下的实力超过他自己的实力,颜思齐虽然豪侠,但是也是人,他很清楚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于是便对郑一官加了小心。
接下来郑一官的手下在他这里,开始有点胡来了起来,也不听他的调配,只听郑一官一个人的吩咐,包括郑一官在内,他们出去做事,都不再跟颜思齐打招呼,也不再听颜思齐的调遣,虽说郑一官没有跟颜思齐撕破脸,但是却对他的话阳奉阴违了起来,自行其是不再受颜思齐的约束。
对此颜思齐心中愤怒,但是忌惮于郑一官的实力,他也不敢轻易和郑一官翻脸,这段日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表面上还要维持和郑一官的和睦,这令颜思齐非常不爽,每晚都要喝酒浇愁。
后来他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郑一官正在暗中分化他的力量,他一些手下已经开始倒向了郑一官那边,暗地里已经有人开始叫嚣,要让郑一官来当老大,替换掉他这个老大。
任何时候下台的老大基本上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颜思齐比谁都要明白,所以他必须要赶在这之前,先稳住自己的手下,就算是不能把郑一官干掉,也要逼走郑一官才行。
但是他实力不济,不管怎么办,他都无法轻易的将郑一官这个麻烦解决掉,郑一官现在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隐然把他这里当做后方基地,开始试图去福建沿海一带,抢一块新的地盘发他的大财。
思前想后之后,颜思齐和几个亲信手下弟兄,最终想到了要找人帮忙,必须要在短时间之内,提升他自己的实力,而且还要找一个同盟,来跟他一起对付郑一官才行。
经过好一番商量之后,颜思齐最终还是选择了于孝天,因为目前这个世上,也只有于孝天才可能给他帮上忙,稳固住他的地位。
原因很简单,于孝天现在在福建沿海一带,实力极强,褚彩老都对他只能退避三尺,虽然郑一官实力暴增,但是短时间之内,恐怕也不见得能轻松顶掉于孝天在福建沿海的地位。
而且据传,于孝天能自行打造火枪还有铸造大炮,他眼下急需这些东西来武装他的亲信手下,单靠招募人手,他是无法压住郑一官的,唯有赶快增强自己亲信手下的实力,他才能获得和郑一官相抗的力量。
而这一点没有人能替代于孝天给他提供帮助,虽说他对于孝天有所提防,以前也有心想过和褚彩老合作,但是褚彩老的情况在哪儿放着呢,这老家伙自从上次被海狼收拾的颜面扫地之后,这段时间东奔西走到处试图搞到更多的大炮和火枪,甚至试图也效仿海狼自铸大炮,但是却始终什么也没弄成,钱倒是花了不少。
所以颜思齐最终还是选择了于孝天,私下和几个亲信弟兄商量过之后,派陈勋前往了南日岛,送走陈勋之后,颜思齐便一直惴惴不安的在等陈勋的消息。
没想到没过几天,陈勋便兴冲冲的带船返回了笨港,悄悄的回到寨子里,一脸兴奋的对颜思齐禀报道:“大哥!事儿办妥了!”
颜思齐立即屏退了左右,紧张的对陈勋问道:“事情办妥了?那于孝天没有为难你吗?”
陈勋于是立即将这次他到南日岛之行,对颜思齐详细的说了一遍,并且把双方谈妥的这批军火的情况也给颜思齐说了一遍。
颜思齐一听这个价钱,先是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脑门上拉出几条黑线,不喜的对陈勋说道:“这姓于的给咱们开出来的价钱,也太贵了点吧!什么炮,居然就要一两千两银子呀?鸟铳居然要四十两银子!这于孝天岂不是趁火打劫吗?”
陈勋陪着笑脸赶紧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嘛!虽说这价钱确实不低,但是当真是物有所值呀!大当家主要是没见过他们的东西!
这一次我可是亲眼去见识了他们的厉害,这炮造的,实在是没话说!漂亮呀!”
颜思齐这会儿只顾着肉疼了,没好气的说道:“漂亮顶什么用?别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咱们岂不就瞎了这些银子了吗?”
陈勋连忙摇头道:“绝对不是样子货,这单子里面的这种轻红夷大炮,乃是他们眼下正用的东西,这于当家还算是相当给面子的!这二十门炮,他是下令直接从他们船上拆下来给咱们的!
他说短时间恐怕给咱们造不出这么多炮,而看我要得急,于是便干脆直接从他们的船上把正用的炮给拆下来,给了咱们!
另外还挡着我的面,试放了这几种炮,除了那种大紅夷炮之外,其它炮我都亲眼看过了,海狼的工匠手艺精湛,这炮铸的实在是没得挑!通体上下没有一点瑕疵,绝非那些陆上工匠们可以弄出来的!
而且我回来的时候,除了那种大紅夷炮之外,每样都带回来了一件,现在就在船上放着,天黑之后,我就派人把这些东西卸下来,到时候大哥就知道这钱没白花!”
第二十四章 开箱验货
听着陈勋把于孝天给他们的这些大炮吹的是天花乱坠,颜思齐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他们铸的炮,难道能比泰西人的手艺还好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哥见到之后,自然便知我没有胡说!”陈勋把胸脯拍得咚咚响保证道。
这一下颜思齐心情好了许多,但是却又不敢完全相信,时下无人不知泰西人铸造的大炮,才是精品,虽说现在可以证实,海狼确实有本事仿造泰西人的大炮,但是没道理他们铸造的大炮,能比泰西人铸造的大炮还要好。
他可是到处都派人打探过了,就算是官府现在召集的能工巧匠,在各地仿造的泰西人的大炮,性能上也远不如泰西人原产的大炮,海狼既然也是仿造泰西人的大炮,没道理能比泰西人的手艺还好呀!
想到这里,他有点坐不住了,对陈勋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可有一官的人注意到你们了吗?”
“没有!咱们的船天天出出入入的,他怎么会盯上我的那条船呢?再说这些东西我都盖得严严实实的,而且这次出去,我没给任何人提及去干什么,只说要去漳州采办点东西,随船带去的弟兄,也都是最信得过的弟兄,不会走露消息的!
这次回来,随船的弟兄我也已经关照过,任何人都先不要下船,就算是下船,也直接进寨子里面,郑一官那厮就算是起疑,也打听不出来这次咱们去做什么了。
对了大哥,这次回来的时候,那于当家还特意嘱咐过我,要我提醒大哥,要小心一点,不要给郑一官机会,防备着那厮对大哥不利!”
陈勋对颜思齐说道。
颜思齐眼睛一瞪,怒道:“他敢!毕竟我还是这儿的大当家,他难道敢对我下手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于当家说的有理,这个郑一官心野得很,年轻气盛,谁以前也都没看出他是这种人,但是现在他羽翼已丰,马上就不把大哥放在眼里了,所以大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陈勋接着劝道。
颜思齐强忍住怒气,点点头道:“好吧!我会小心的!你们放心好了,毕竟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就算是郑一官想要跟老子彻底撕破脸,他一时间也不敢在这儿动手!”
天黑下来之后,一群人在码头上将一些沉重的东西从船上费力的卸了下来,这些东西都包着油布,从外面看不到是什么东西,被卸下船之后,马上就被运到了大寨之中,直接放在了颜思齐所住的大院里面,有颜思齐的亲信手下,立即将大院守了起来。
大院之中点亮了不少灯笼火把,另外站了不少颜思齐的亲信手下,大家都满脸兴奋的盯着这几堆东西,一个个还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陈勋献宝一般的带着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这几件东西外面包着的油布拆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板箱,有人递过去撬棍,他们立即把板箱拆开,这才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所有人都立即发出一声轻声的惊呼,惊呼声之中带着一丝惊喜的感觉,所有人都呼啦一声便围了上去,把手伸到了这些黑黝黝冷冰冰的铁家伙上。
“果真是好家伙!漂亮!确实漂亮!老天,他们是怎么弄出来的,这手艺真是绝了,就算是红毛人和佛郎机人铸造的大炮,也没这个精细呀!啧啧!”不少人立即便啧啧称赞了起来。
颜思齐眼中也闪着兴奋的光芒,排开众人走到了那门六磅炮旁边,借着院子里面的灯火光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门炮,又让人挑过一个灯笼,凑近上下仔细的观瞧了一番,借着又伸手在炮身上仔仔细细的抚摸了一遍,甚至于还借着光线,朝炮管内膛观察了一番,探手进去用手指摸了摸炮膛。
“好!确实漂亮!果真如陈勋所说,这东西物有所值!真想不出这于孝天是哪儿弄来的这种高明的工匠,居然能把这炮铸的如此精妙!厉害呀!”颜思齐不由自主的也开口夸赞了起来。
看罢了这门六磅炮之后,他接着又去仔细看了一下旁边摆放的那门虎蹲炮和灭虏炮,虽然这两门炮外型上和他们所见过的虎蹲炮、灭虏炮没有多大区别,但是仔细观察一下之后,可以看出来这两门炮铸造的也是相当精湛。
这几门炮从外表上来看,通体上下十分光洁,没有找到任何裂纹或者气孔等瑕疵和毛刺,似乎经过了一番非常仔细的打磨,才使得炮身表面如此光洁,而那门被陈勋说是直接从海狼战船上拆下来的六磅炮,炮身更是光滑的如同镜子一般,上面还涂了油,没有一丝的锈迹,可见平时被保养的非常不错。
总而言之,这些炮虽然价值不菲,如果不看货的话,会让人觉得呲牙,但是当看到了实物之后,就没人觉得这东西贵了,起码以这种手艺,比起他们以前弄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土炮,要好的太多,价格高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接着颜思齐又检视了一下陈勋带回来的那两杆南日岛仿造的鸟铳,入手沉甸甸的,铳管黑乎乎的,同样很是光洁,各种配件,也都打造的很规矩,操作一下机括和卡火绳的龙头,机构活动很顺畅,手艺同样相当不错。
“好!陈勋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一件!这一下有了这些杀器,看他还敢不敢嚣张!对了,这次你过去,那个于孝天可难为你了吗?”颜思齐放下了手中的鸟铳,对陈勋问道。
陈勋摇头道:“这倒没有,于当家只是提了一下,近期咱们似乎去的少了,看样子他应该看出了咱们对他的提防,但是也仅仅是点到为止,并未继续多说什么。
倒是当他听了我说了那厮的种种所为之后,当即便勃然大怒,险一些把茶几都拍碎了!看得出他对那厮的做法也很是不满!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没有推脱太多,起初我提出想买一些他们的炮铳的时候,他并未答应,但是后来听了我的话之后,便答应了咱们提出的要求。
只是眼下他只能挤出这么多货,没法再多了,而且我是亲眼看着这门小红夷大炮是从他们船上拆下来的,这二十门小紅夷炮基本上都是他令手下从船上挤出来的!这一点倒是让我颇为感激!”
颜思齐听罢之后,低头想了想,摇头道:“恐怕这个于孝天没你想的那么仗义!此人能这么短时间在福建沿海崛起,绝非是个粗枝大叶之人!此人心机绝非你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应该早已听闻了一官的消息,另外一官近期在漳泉等地闹的很厉害,他也应该很清楚,而他这次出手帮咱们,恐怕不单单只是出于义气二字!
他恐怕是看出来了一官的野心,并不想让咱们这么倒了,这才会如此出手帮咱们!只要咱们不倒,那么一官接下来就不能腾出足够的力量,去跟他抢地盘,这么一来,等于是咱们替他牵制了一官!
另外他卖给咱们的这些炮铳,价钱着实不低,他这么做可谓是一举两得,既赚了银子,又让咱们帮他拖住了一官的后腿!哼哼!这个于孝天果真不简单呀!”
陈勋听罢了颜思齐的话之后,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但是颜思齐看着眼前这些东西,摆摆手接着说道:“不管他于孝天怎么想,他肯在这个时候,出手帮我,这一点我颜某还是承情的!毕竟眼下就算是老子有银子,也买不到这些好东西,他能把自己正用的家伙都挤出来,卖给我颜某,也算是够朋友了!
至于他赚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银子让谁赚都是赚,倒还不如让他赚了去!”
陈勋听罢之后,这才感觉好多了,赶紧说道:“大哥,这些货原来要四万两千八百两银子,后来这于当家让出了两千八百两银子,取了个整数,还给没门炮配五颗炮弹和火药,鸟铳则配二十发铳子和火药!这都算是送的!”
颜思齐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于当家还算够朋友,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我就承情不尽了,他这笔买卖赚了不少银子,贴点这个,也是应该的!”
说着颜思齐便又走到了那门六磅炮旁边,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套操作火炮用的工具,主要是几根式样不一的杆子,于是拿在手中打量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放下这些东西,又趴在了炮架上,看了看炮身上的照门和准星,眉头更是紧锁了起来。
“对了,陈勋!”颜思齐开口叫道。
“在!”陈勋赶紧走上前答应道。
“说起来这于当家是把这炮卖给咱们了,可是这炮跟咱们以前用过的炮不一样,打响没问题,可是要想打准的话,恐怕会很难吧!
你说你亲眼看到海狼部众,在船上仅用了两炮,就打中了一里外的礁石,这事儿实在是不敢让人相信!这炮能打那么远吗?而且还是在船上,居然还能打中那么远的礁石?”颜思齐拍打着这门六磅炮的炮身,扭头对陈勋问道。
(哎哟!昨天大封我居然忘了,今天怎么也要吆喝吆喝,求收藏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够肥了,现在就宰没有一点问题呀!收藏了吧!)
第二十五章 试炮
当听到颜思齐说这炮能打中一里之外的目标的时候,在院子里面的这些人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有人立即说道:“陈三哥,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呀!这炮能打那么远吗?而且还是在船上,就能打得中那么远的目标?这事儿说出来谁信呀!”
院子里面立即响起了一片附和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陈勋所说的事情。
陈勋听了之后,憋得面红耳赤,指天发誓道:“我陈勋是什么人难道你们不清楚吗?这过天饭能吃,可是你们谁见过我说过天话了?
这是我跟着那于当家在船上亲眼所见,前几天我去南日岛的时候,嫌他们给咱们开出的价钱太高,于当家是专门让我见识见识此炮的厉害,就是用的这门炮,就在我眼皮底下,隔着一里的海面,海狼船上的喽啰,只开了两炮,就命中了一里外的一块礁石,要是我说瞎话的话,让我出海就喂鱼!”
有人在旁边揶揄道:“你说的那礁石,恐怕是座岛子那么大吧!哈哈!”
众人听罢之后,顿时都哄笑了起来。
陈勋更是急的脸色黑里透红,说话都差点结巴了,摆手道:“绝对没有!我陈勋也是在这海上混了这么长时候,多大的东西岂能看不出来?那块礁石充其量也就是跟条船差不多大小,要不然我岂能答应给他们这价钱?”
众人还有人不信,想要继续跟陈勋开玩笑,但是却被颜思齐一挥手制止了,颜思齐看着陈勋正色问道:“你此话当真?”
“当真!绝无半点虚假!否则的话大哥砍了我的脑袋!”陈勋信誓旦旦的点头答道。
颜思齐的眉头一下又拧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背着手转身凝视着身后的这门六磅炮,大院里面这个时候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颜思齐,又看了看这门六磅炮,渐渐的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两天之后,在颜思齐的大寨最东面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地,一群人忙活着将几门炮架设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是将炮装填完毕。
颜思齐走到那门虎蹲炮旁边,又仔细观看了一下这门炮,然后看了看炮口指向的几十步外的一块大木板,然后点了点头。
有人过来持了一根缠了火绳的木棒,火绳已经被点燃,小心翼翼的将火头凑到了火门处,只听轰的一声,硝烟弥漫,瞬间炮口前面的木板上噼里啪啦的响声一片。
硝烟散去之后,颜思齐立即带着众人走到大木板前面,木板是被固定在一个结实的大木架上,这时候木板的左上角一大块地方,已经被一颗封门子打的粉碎,缺失了一个角,其余地方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些小窟窿。
这门虎蹲炮是装填的散弹,除了装入百余颗指头肚大小的碎石之外,还塞入了一个跟炮膛内径相仿的实心炮弹,被称之为封门子,来封堵炮膛,免得火药爆炸的时候泄气太大,这样可以提高一些炮弹的威力。
看过了这块作为靶标的大木板之后,颜思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门虎蹲炮,确实比咱们以前用的厉害,装的是同样的药,可是打的比咱们以前用的那种虎蹲炮要远一些,威力也大一点,似乎打的也比较准,这炮确实铸造的不错,回去试试那门灭虏炮!”
众人于是又都返回了架设大炮的地方,围在了一门灭虏炮旁边,有人已经为这门炮装填好了弹药。
灭虏炮重量比虎蹲炮重一倍多一些,大致有百斤左右,炮膛比虎蹲炮也大一点,可以一次装更多的散弹或者实心弹。
随着一声炮响,那块作为靶标的大木板顿时便被打的四分五裂,甚至连制成的木架也垮了下去,木屑四处飞散。
颜思齐笑意更浓了一些,连连点头:“好炮!确实是门好炮!厉害!这海狼工匠的手艺果真厉害!打的够准!接下来咱们就看这门小红夷大炮了!”
而那门被擦拭的锃明瓦亮的六磅炮,这个时候被架在了一个固定的炮架上,于孝天给陈勋交付这门炮的时候,并未将海狼所用的那种四轮炮车一并给陈勋,而是换了一个固定的木质炮架,但是对此陈勋也没有提出意见。
众人在陈勋的“指导”之下,将这门六磅炮好歹装填了起来,并且照猫画虎的调整了一番仰角,将炮口对准了几百步之外的一个大土堆。
“这玩意儿没玩儿过,到底能不能打这么远呀!”有人不太放心的对陈勋问道。
陈勋也没有玩儿过这东西,只是在海狼给他交付这门炮的时候,多少给他介绍了一番这炮该怎么用,但是陈勋只是学了点皮毛,具体能不能打到那个大土堆,他自己也没底,不过对于这门炮的射程,他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打是打得到,绝对还能打的更远,但是能不能打得中,那就另说了,说实在的,这东西我也就是看过海狼的喽啰们放过两炮,能不能打准,我也没底!”陈勋倒是实诚,实话实说。
颜思齐摆摆手道:“先别管那么多,先试试能不能打的那么远再说,至于打得准打不准,那是以后的事情!”
众人在陈勋的招呼下赶紧散开,有人探过去火钎杵在了炮尾火门上。
只听轰的一声轰鸣,这门六磅炮在地面上剧烈的跳了一下,因为炮架是固定的没有轮子,后坐的能量全部直接通过固定的炮架传递到了地面上,险一些把炮架震翻,吓了众人一大跳。
但是众人这会儿顾不得这个,都赶紧伸长了脖子,朝着远处的大土堆望去。
因为炮弹飞的远,初速快,很难看清飞行中的炮弹,所以他们只能观察炮弹的弹着点,不等硝烟散开,眼尖的人便已经看到在土堆前面百多步的距离上地面腾起了一团尘土,炮弹落在了距离土堆很远的地方,于是所有人都顿时嘘声一片。
连颜思齐的脸也垮了下来,有人立即对陈勋嘲笑道:“这没你吹的那么厉害呀!怎么只打了这么远?虽说比灭虏炮打得远不假,可是也没你说的那么远呀!”
陈勋的脸顿时又被臊的通红,摇头强辩道:“这怪不得这炮,是咱们不会用的缘故,这炮确实打的很远,再来一次!把炮口仰的高一些,刚才肯定是放的太平了!”
颜思齐强忍住怒气,点头让众人把炮架扶好,这一次把炮口扬起的高了很多,但是重新装填的时候,却出了麻烦,海狼的这些炮都配有各种辅助的杆子,是各种专用的工具,有的前面装着铁质的像螺旋开瓶器一般的钩子,有的前面是用的羊毛刷子,而且是两把,还有前面粗后面细的木棒子,随炮更是配有水壶。
陈勋只是大致学了点操炮的技术,但是因为紧张的缘故,程序上有点混乱,搞得是手忙脚乱,带着众人好一通折腾,才勉强把这门炮重新装填好。
随着第二声炮响之后,众人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大土堆,所有人都闭气凝神,观望着目标物附近的情况,但是却没有看到炮弹的落点,有人立即就想叫嚷,问是不是炮弹卡在炮膛里面了。
不待有人嚷嚷,一个人突然间指着很远的地方叫道:“看到了!看到了!飞过去了!娘的,飞的好远!”
众人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着更远处望去,结果看到很远的地方扬起了一团土尘,距离远超过他们预设的那个大土堆有二三百步还要远一些,难怪刚才他们没看到炮弹的落点,原来这颗炮弹飞的太远了,落地时间推迟了一些。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没人再怀疑这门炮的射程了,包括颜思齐也露出了笑容,刚才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好家伙!厉害!果真打的够远!哈哈!可惜你们这帮家伙,没人会玩儿这个东西,看来这家伙虽好,要是不会用的话,也是枉然!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炮着实不错,看来陈勋没有吹牛!”颜思齐开口笑道。
陈勋这一下觉得脸上有光了,连忙点头对着周边这些弟兄们嚷嚷道:“怎么样?你们也都瞧见了吧!我可不是吹的,这炮就是厉害,这还不是打的最远呢,要是把炮口再抬高点的话,打的还能更远!不信的话,就试试!”
众人这会儿也都惊叹这门炮的射程,纷纷点头要再试试,看看这炮到底能打多远。
但是颜思齐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嚣闹,开口道:“罢了,别再试它能打多远了,打得再远打不着东西,还是枉然。
这炮是要架在船上用的,还是试试这门炮的威力吧!来人,去在一百步之外,多架上几块厚木板,把木板叠起来,看看这门炮到底能打穿多厚的木料!以后这炮要拿去轰人家的船,不试试这个怎么能成?”
众人一听也是,颜思齐说的话有道理,于是赶紧七手八脚的开始准备,在距离大炮一百步左右的距离上,他们在此竖起了一个原木搭的架子,上面叠加起来了五块大概有两寸厚的大木板,然后把炮口放平,瞄了半天,估摸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再次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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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试炮2
于孝天在交付火炮和弹药的时候,并没有给陈勋定装药包,只是提供给他们了一批散装的粒装火药,在这方面,海狼没有再坑他们,火药给他们的是质量相当好的精制粒装火药,并且告诉了陈勋,各种火炮额定的装药量,陈勋比葫芦画瓢,回来之后装填弹药的时候,干脆找了杆秤,每次装填弹药,都用秤先称量一下,所以倒也不会装填的火药太多或者太少。
不过这个办法实在是有点笨拙,一旦跟别人打起来的时候,肯定没工夫去一次次称量火药,到时候全凭炮手估计了。
但是现在他们是试炮,这么做也无妨,所以慢慢来,更安全一些,也可以使得装药量稳定一点,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证发射精度。
随着又一声炮响之后,炮口中疾飞出的炮弹重重的砸在了那个五层木板叠加起来的靶标偏左上方的位置上,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巨大的撞击力连他们搭起的木架都撞翻在地,众人赶紧跑过去围观炮弹的威力。
之间垮塌在地上的靶标这个时候已经散了架,炮弹击中的地方,虽然窟窿不算太大,但是却五块厚木板还是被当场击穿,开出了一个透明窟窿,但是炮弹也在击穿了这五块木板之后,消耗掉了绝大部分的动能,掉落在了距离靶标不远处的地方,依旧冒着烟,滚烫滚烫的。
众人看罢之后连连咂舌,都惊呼此炮确实厉害,有时候他们跟人在海上动手,如果敌人的船只建造的比较坚固的话,船板厚实一些,他们的炮弹打不中就不说了,但是即便是打中了敌船,当炮弹落在敌方船体上,往往没法击穿敌方船只的船板,炮弹很多时候被弹落跌入到海水之中,这样的情况很让人泄气。
但是今天当他们看到海狼所铸的这种小紅夷炮居然在百步之外,还能击穿这么厚的木板,那么对付起一般的船只来说,就可以轻松的一炮一个洞,更何况海狼的这种炮还打的“很准”,如果能给他们船上多装一些这样的炮的话,那么以后他们还不是可以在海上横着走呀!
于是众人各个都感到心情振奋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吵吵着要赶紧把这些炮弄回来,装在他们的船上,那样的话,以后他们就不用再担心郑一官了。
颜思齐抬手止住了这帮亲信手下们的鼓噪,对众人说道:“看来海狼的炮确实造的很不错,他们开的这价钱也算是公道,起码货是好货,这个情我颜某算是承了!
现在就等他们把炮交货给咱们了,但是单单是把炮交给咱们,恐怕还远远不够,咱们之中没人善于用这种东西,就算是他们把货交给咱们,咱们不会用,到时候还是白搭!
所以陈勋你辛苦辛苦,再跑一趟海狼的南日岛那边,一是把银子给他们送过去,另外请于当家尽快把这些货交给咱们!
再有就是你跟于当家带去我的话,就说我颜某对他承情不尽,但是还要再麻烦他们一下,请他们务必教会咱们用这些炮铳,只要他们愿意教咱们的弟兄,这情我改天一定还!”
陈勋立即点头答应,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对颜思齐说道:“大哥,再去一趟是没啥,这也是我该做的,用不上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但是这次我过去,可是要运几万两银子,要是我只带一条船过去的话,我担心路上会出什么麻烦!另外要说成了之后,把炮运回来再在咱们这儿学着操炮的话,恐怕很难遮人耳目,弄不好马上那厮便会得知消息!
所以依在下之见,倒不如这次咱们过去,选一些弟兄跟着我一起过去,既可以护着这些银子,还能就地在海狼哪儿学一下操炮!如此一来,就不怕走露风声了!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颜思齐背着手想了想之后,低头又和另外几个弟兄简单的商量了一下,转身道:“这话有理!毕竟这可是咱们这么长时候攒下的辛苦钱,原本是要留着招募流民用的,可是眼下却要拿去买这些东西,一旦要是出事的话,恐怕咱们就再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了!所以加点小心还是对的!
另外陈勋所说的派人跟着去海狼那里,学着操炮,这件事也有道理,毕竟在这边耳目太多,放在海狼那边会更合适一些!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这样吧,陈勋你先带一条船过去,把这件事跟于当家商议一下,咱们要是一下派出太多船过去的话,恐怕会招某些人怀疑,路上保不准会出事,所以你带人先走!
请于当家六天之后,派出他一些船只和手下弟兄,过来迎一下咱们运银子过去的船,不要到咱们这儿太近,过了正午时分看咱们的船起烟为号,在海上直接接住咱们的船,护送咱们的船去他们南日岛!这么一来会更稳妥一些!
至于咱们的人过去在他们那儿学操炮之事,我这两天会抽调一批信得过的弟兄,随船一起过去,学成之后,直接带着炮铳回来,到时候有了这些大杀器,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勋听罢之后点头答应了下来,众人收拾了收拾,又把两杆火绳枪拿出来试了试手,感觉这种南日岛造的火绳枪,比起他们之前弄到的倭国的铁炮还有大明的鸟铳,甚至是泰西人所造的火绳枪,都不差,不管是射程,精度,威力方面,都可圈可点,算是同类火铳之中的精品。
更让他们感到喜欢的是这种南日岛造的火绳枪内膛粗细一致,就连他们给的铳子,也制作的很是不错,没有出现有的大有的小的问题,一旦有的铳子大的话,就会出现装不进铳膛的情况,有时候就算是勉强塞进去,也要费很大力气把铳子捣入到铳膛底部,弄不好还会炸膛。
但是铳子太小的话,装入铳管,枪口一旦朝下的话,铳子会自己滚出枪膛,另外这样的铳子也打不远(间隙太大泄气),威力很小。
但是海狼造的这些铳子,不管放入哪杆火绳枪之中,都间隙正好,不紧不松,和铳膛的内壁贴合的相当不错,这说明海狼的工匠做事情很仔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都做的相当不错。
所以颜思齐等人对于海狼便又有了新的认识,从以前的忌惮,变为了现在的恭敬,现如今他们不敢再把海狼当做自家的假想敌了,昨天当听了陈勋所说的情况之后,他们都意识到海狼的可怕。
海狼不单单只是拥有这些犀利的炮铳,最关键的是他们的部众操练有方,各个都相当厉害,如果他们跟海狼做对手的话,他们相信自己的下场恐怕会相当悲惨,褚彩老就是前车之鉴,而且他们一旦要是和海狼翻脸的话,恐怕会比褚彩老的结果还要惨上许多。
故此所有人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打消了想和海狼为敌的念头,剩下的只是心中对海狼的敬畏,包括颜思齐在内,所有人都暗自打定主意,宁可得罪任何人,以后都不能得罪了这于孝天,他们以后只能跟海狼当朋友,都不要再想和海狼为敌了。
第二十七章螳螂捕蝉
八条海狼的战船在海面上缓缓前进,呈一字横阵队形,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波涛翻滚的海面上颠簸起伏着,朝着台员岛笨港方向行进。
居中的是一条双桅纵帆船,不过这条双桅纵帆船的帆具比较怪异,主帆是采用的中式的硬帆,但是前桅上的前卫支索帆则是采用的西式的呈三角形的软帆,既具备了中式帆船方便操作的优点,又具备西式帆船一些优越性,船体更接近西式帆船的形制,显得很是特立独行。
不过这样一来,虽然中式船帆具有受风效率高的优势,但是因为重量大,却不能造的太大,西式软帆虽然受风效率略低,但是面积却可以做的很大,抵消了它的弱点,使得船只可以获得更大的风动力,如此一来,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一些这条双桅纵帆船的船速。
不过即便如此,这种不伦不类的双桅纵帆船的船速,还是要比其他那些中式帆船的船速高不少,所以今天他们在缓慢前进的时候,这条船的帆具并未全部升起来,仅仅是升起了前桅的主帆和三角帆,便使得它可以轻松的跟上船队,并且带着船队朝前航行。
这支船队之中,还有一条不属于海狼的船只,伴行在这条双桅纵帆船的左侧,跟着海狼的船队朝着笨港方向航行着。
而今天率队的不是旁人,居然是这段时间不怎么亲自率领船队出海的于孝天。
这次陈勋到南日岛狼穴大寨之后,将他们的担忧告知了于孝天,于孝天立即便答应了他所提的各种请求,决定派船队前往笨港方向,接住颜思齐派出的运银子的船只。
这些银子今后可就是他于孝天的了,而且不是个小数目,一旦要是在海上出事的话,被人劫了去,那可就便宜了别人了,所以他费点事,护送这笔银子到南日岛,也是为了他自己好。
本来这件事他交给手下去办也就是了,可是于孝天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比较忙,几次海狼的大行动都是让马枭他们率部出去干的,他作为海狼的老大,总是窝在南日岛或者在淡水和鸡笼等地到处跑,危险的事情都让手下去干,短时间之内也许没有问题,但是长时间的话,不免会让有些手下心里面起一些龌龊。
刚好这些天眼看又要临近过年了,海狼的各种事务也都纳入到了轨道之中,他也就闲暇了许多,这些天他抽出了时间,陪了陪已经快要临盆的兰儿和秀儿,来弥补了一下他对家人的亏欠。
虽说兰儿和秀儿这样的女人,秉承了古代妇女的优良传统,并不会因为于孝天无暇关注她们,便胡闹,安安静静的默默站在于孝天背后,做着她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从不敢违拗丈夫,对此于孝天很满意,但是他还是希望,有空的时候能多陪一下她们,毕竟现在她们都快要生了,给他带来两个小宝宝。
这次考虑到暂时时间比较充裕,他索性干脆就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一是出海散散心,二是顺便检验一下这段时间手下船队的水手们的训练水平如何。
于是于孝天当即便点了几条船,另外把这条双桅纵帆船临时充当了自己的旗舰使用,在约定时间之前,他便率领船队出海驶向了笨港方向。
因为颜思齐要提防着走露风声,怕被郑一官知道,所以于孝天也不便直接带船队到颜思齐的笨港接货,故此他们在抵达了笨港西北三十多里的海面之后,便全体降低了航速,在海面上缓缓的兜圈子,等候颜思齐的运银子的船只出来。
而就在于孝天率队抵达笨港北部海面之前,在笨港外面的海面上,却同样也出现了十几条各式的船只,远远的在海平面的边缘地带转悠着,保持着和笨港港口的距离,使在港口的人无法发现他们的行踪,但是他们的上斗,却可以远远的观察港口出入船只的情况。
大概上午时分,有三条船缓缓驶出了笨港颜思齐的码头,离开码头之后,行至了海面上,在海面上稍微盘桓了一阵之后,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于是这三条船便立即转舵调帆,以侧风状态,在海面上走之字形路线,缓缓的朝着西北方福州的方向驶去。
“二爷!他们出来了!开始转向西北!”桅杆顶上的一个上斗,手搭凉棚仔细的朝着海面上张望了一番之后,俯身对船上的人叫道。
在船甲板的船尾楼上面,站着一些人,为首的是一个一脸横肉的大汉,此人被上斗称为二爷,正是这支船队的领头。
而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他也姓郑,诨号蟒二,乃是郑一官的长弟,自小便跟着郑一官到了澳门谋生,后来跟着郑一官到处跑,郑一官被李旦收为义子之后,郑蟒便跟着郑一官在李旦手下做事。
这一次李旦突然间暴毙,郑一官赶赴平户奔丧,这个郑蟒便为郑一官最终控制李旦的盘子立下了大功。
如果说起这个郑蟒有人不熟悉的话,那么如果说起郑芝虎的话,恐怕就有很多人知道了,这个郑蟒,正是历史上郑一官在成立十八芝改名郑芝龙之后,跟着他一起改名的郑芝虎。
郑一官这次接了李旦的盘子之后,便带人返回了台员岛,但是他并未将手下都带回到笨港,因为这里根本也容不下他那么多手下,所以他的手下大部分人还像以前一样,各行其是,只是把部分人带回到了这里,不过这些人和船并不听从颜思齐的调遣,而是直接只听命于郑一官的调遣。
这一次郑一官带回福建一带的手下有两千多人,船只有八十余条,这些手下近期在他的命令下,开始大肆在漳泉一带活动了起来,不断的袭扰漳泉一带的沿海,并且和褚彩老抢起了地盘,已经和褚彩老的手下在漳州海面上发生过了多次冲突。
双方现在各有损伤,暂时褚彩老还没有落于下风,但是却也让褚彩老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隐然之间郑一官已经有了要把颜思齐挤出这一带的架势,这也使得颜思齐很多弟兄对郑一官极为不满。
而郑蟒作为郑一官的亲弟兄,当然是要替郑一官做事了,就在前天几天前的时候,郑一官接到了手下密报,说颜思齐这段时间有所动作,似乎在到处招买人马,并且和他亲信的一帮手下神神秘秘的在大寨里面聚集,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
于是郑一官立即命人私下里去探查消息,结果意外的探知颜思齐跟于孝天又勾搭在了一起,想要从于孝天手中购入一批大炮,现在已经弄来了几门,接着要运大批银子到南日岛去,买下更多的大炮,甚至于他还探出了颜思齐已经接收了几门大炮,还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试了炮,更有甚者,他甚至于还花钱打听出了颜思齐派船送银子离开笨港,前往南日岛的准确时间。
郑一官听罢之后立即就紧张了起来,因为他这些日子和颜思齐的关系已经变得很紧张了,虽然双方目前还表面上维持着和气,但是私底下两边的人之间已经是充满了火药味,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郑一官其实也看上了笨港这一带,以前他跟着颜思齐做事的时候,是因为他羽翼尚未丰满,颜思齐又很受人拥戴,他年纪轻实力弱,自然无力与之抢老大的地位,所以便安安心心的跟着颜思齐做事。
但是当他接了义父李旦的盘子之后,顿时使得他的实力翻着跟头的增强了起来,几乎瞬间便压过了颜思齐的实力,于是郑一官的心立即就活泛了起来。
他这个人,是不可能永远寄人篱下的过生活的,从小郑一官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要干一番大事,凭着他的聪明,他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在街头混的小混混,现如今一跃成为了海上屈指可数的大佬级人物,实力强到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以前实力不济也就罢了,现在他拥众过万,船只数百,把这些人船都归于颜思齐,继续跟着颜思齐干,别说他不愿意了,就是他手下的弟兄们也不答应。
这种事情其实很简单,在海上这个天高皇帝远,官府鞭长莫及的地方,谁的实力强,谁就是老大。
他眼下实力大大超过颜思齐不少,还跟着颜思齐当小弟,肯定不行了,所以他的手下便鼓动他干脆把颜思齐掀翻,抢了笨港这块地盘,取而代之把这里当成他们的老营。
这个想法对于郑一官来说,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事情,他眼下已经决心带着手下返回大明沿海一带活动,那么不管哪个同行,都是他的潜在对手,他想要的是成为大明沿海头号大佬,能把整个中国海都给控制在他的手中。
但是他眼下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立足之地,因为他来的稍晚了一些,南边又褚彩老等大佬盘踞,北面有于孝天这头海狼占着,他能插足的也只有泉州一带沿海,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当老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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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螳螂捕蝉2
而颜思齐占着的这块笨港一带,却无疑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这里不归大明所辖,但是却距离福建两广很近,进可攻退可守,打得过就捞一把,打不过就溜回台员岛,能把这里接手过来,对他来说是件非常不错的选择。
但是麻烦却在于这里是颜思齐的地盘,颜思齐是他名义上的大哥,他们有着结义的情分,江湖上历来对于以下犯上这种事都很忌讳,就算是他实力强,如果他把颜思齐杀了的话,取而代之占了这里,以后对有损于他的声望,肯定会令很多人所不齿。
这么一来,他以后想要发展壮大,肯定会被人鄙视,手下之中恐怕也会有人对他齿冷,到时候弄不好就会有人效仿他的做法,掉过头来对付他。
所以郑一官这才表现的比较收敛,始终没有敢跟颜思齐闹掰,表面上维持着双方的关系。
但是他也知道,颜思齐和他之间现在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那种关系上了,双方心中现在都有了很大的芥蒂,反目只是时间的问题,迟早有一天,他是要和颜思齐翻脸的。
现在颜思齐突然之间和于孝天挂上了钩,从于孝天手中暗中购入炮铳,就算是用屁股去想,也能想得明白为何颜思齐现在会突然间不惜花费重金,来买这些东西了,肯定是颜思齐要暗中提高实力,获取和他相抗的能力,甚至可能会在他之前,动手先把他干掉。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郑一官顿时感到很是紧张,他是相当清楚于孝天的实力的,褚彩老这样的大佬都栽在了于孝天的手中,这让他对于孝天的实力有了清晰的了解,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搜集有关海狼的消息,已经得知海狼可以自行铸炮,而且所铸的大炮多是泰西人所有的西式大炮的形制,威力大,射程远,精度高。
这也是他在实力大增之后,为何宁可先跟褚彩老抢地盘,也没敢轻易到兴化府、福州府活动的原因,就是他对海狼很是忌惮,不敢轻易去招惹于孝天。
现如今于孝天要卖给颜思齐大量的大炮,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他可不希望颜思齐现在忽然间实力变得强大起来,这不符合他的利益需要。
虽然郑一官年纪不算大,但是在江湖上混的时间却不短,当然明白手快的打手慢的,所以他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威胁到他的地位和生存。
于是他立即便召集了手下的亲信,开始商议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郑蟒等人一听,不少人都说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跟颜思齐翻脸,把颜思齐做掉,直接把颜思齐的地盘抢过来,愿意以后跟着郑一官干的人留下,不愿意跟着郑一官干的人直接杀了拉倒。
这个办法看似可行,但是对于郑一官来说,却并不现实,因为颜思齐虽然实力没他强,但是却威信很高,手下弟兄们对他相当忠实,有一帮铁杆拥趸,而且颜思齐实力也没一般人想的那么弱。
如果他悍然动手的话,就必须要把各处的力量都招过来,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而且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也瞒不住颜思齐,颜思齐现在本身已经对他提高了防范,从这次他偷偷去买大炮,瞒着郑一官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颜思齐是要用这些东西以后对付他了。
而且颜思齐这段时间也加强了戒备,把亲信手下收拢了起来,留在笨港不怎么外出了,在笨港这里,颜思齐的实力并不比他郑一官在这里的实力弱,甚至还要比他的实力强,所以颜思齐一旦发觉郑一官要有所动的话,弄不好也会选择先发制人的话,到时候他们打起来,鹿死谁手都不一定。
所以现在悍然动手,做掉颜思齐是不现实的事情,短时间之内,他没法调集这么大的力量,来跟颜思齐摊牌。
但是就这么看着颜思齐把这么多银子,运到南日岛交给于孝天,把大炮买回来,郑一官又觉得太不甘心,于是和手下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半道截住颜思齐派去送银子的船只,反正大海很大,只要他们干的干净利索,把这几条船给堵住,杀光船上的所有人,把银子劫走,那么就算是颜思齐怀疑是他干的,也没有证据,一旦颜思齐要跟他翻脸的话,那么他就找到了机会,到时候集中所有力量,以颜思齐戕害弟兄为名,将颜思齐干掉,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这笨港一带收入他的囊中了。
这个办法算是个狠招,而且可以是一箭双雕,既抢了银子,还可能逼急颜思齐,让颜思齐先翻脸。
于是郑一官立即便将这件事交给了他的兄弟郑蟒来负责,令郑蟒连夜潜出笨港,在外面召集了十几条属于他的船还有精干的手下,在海面上埋伏,等候颜思齐把运银子的船派出来,然后跟踪他们离开这一带之后,瞅准机会,一举将其拿下,至于船上的人,不用说了,为了防备有人以后走露消息,全部一个不留的杀光他们,丢到海里面喂鱼。
但是郑一官唯一没有打听到的消息就是,颜思齐已经防着郑一官这一手了,提前派陈勋偷偷出海,前往南日岛找到于孝天,让于孝天派人过来半道接住他们的运银子的船,护送他们前往南日岛。
郑蟒悄然在外面招来了一批属于他们的船只和手下,昨天开始,就在笨港外面的海域集结待命,昨晚先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休息,天不亮便带着人干了过来,埋伏在了笨港以外的海面上,只等颜思齐派的运银子的船只出来了。
果不其然三条颜思齐的船凌晨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装上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天光大亮之后离开了笨港,在笨港外面稍微转了一下之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便转舵驶向了南日岛的方向。
郑蟒跟着郑一官出道以来,素有果敢勇猛,武艺过人的称呼,凭着年轻力壮,善使一把钢刀,跟人动起手来,往往舍命相扑,非常厉害,所以不管是在郑一官手下,还是当初在李旦手下的时候,都很受人敬佩。
而且现在的郑一官的手下们,都把郑蟒当成他们的二当家,很听他的使唤,这次郑蟒调集过来的这些手下,听闻了郑一官要他们做的事情之后,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卯足了力气,要干的漂亮一点。
就算是不为了郑一官,他们这帮家伙也要为了自己拼一把,因为郑一官让他们过来办这件事的时候,有言在先,只要他们干的漂亮,那么便会拿出这次他们劫获的银两之中的一成分给他们。
说起来一成不算多,但是基数大呀!颜思齐这次运往南日岛的银子,高达四万两之多,一成就是四千两,分到每个人头上,都不是个小数了,可以让他们每个人都发一笔小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是千古至理名言,这帮郑蟒带来的手下们,这个时候早就磨刀霍霍做好了下狠手的准备。
当听到上斗报给他说颜思齐的三条船已经出了笨港,掉头驶向了南日岛方向之后,郑蟒哈哈一笑把大手一挥道:“好!让他们先走!咱们远远的跟着他们,等走远一些,咱们在下手!”
十几条郑一官的船只,闻令之后,立即开始升帆转舵,也开始朝着南日岛方向行去,但是他们并不急于追上去,只是始终保持在和那三条颜思齐的运银船视距之外的距离上,让一条小船,处于他们船队最外面,仅仅是隐约可以看到那三条船,以防跟丢,这么一来,颜思齐的三条运银船根本无法发现,有这么一支船队,正在他们一侧和他们并行,虎视眈眈的准备对他们下手。
船只航行了大概有一两个时辰之后,就开始渐渐的离开了台员岛岸上的可视范围,进入到了台湾海峡更深的水域之中,而这里已经不在主要航道上了,举目望去基本上看不到任何船只,除了蔚蓝的海水之外,仅剩下翻滚着的白色波浪和天空中偶尔出现的一些海鸟的身影。
郑蟒率领船队开始加速,从侧面赶到了颜思齐的三条船的侧前方,抢占了有利的风向,在海上要想劫获船只,在船只航速差不多的情况下,最重要的就是抢风,只有抢到有利的风向之后,才有可能劫获想要抢的船只,这一点作为在海上已经活动了很多年的郑蟒来说,他自然非常老练。
当他们的船队抢到了风头之后,这时候他们已经处于了颜思齐那三条运银船的侧前方位置了,基本上已经具备了下手的条件,这个时候他们吃足风顺风扑上去的话,颜思齐的三条船已经没有机会再逃脱他们的追击了。
而笨港到南日岛如果是直线距离的话,大概也就是三四百里远,但是帆船不比后世的带有发动机的船只,可以在海上以直线的方式直接驶往目的地,帆船顺风的时候还好,这个时候正值冬季,海上的风向是西北风或者北风更多一些,从笨港驶往南日岛,基本上要逆风而行。
帆船必须要不断的在海面上调整船帆和船舵,走之字形路线,这样才能利用风向,给船只提供动力,使船只可以逆风而行,中式帆船在这方面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带来的问题却是使得他们的航程加大了很多,船速也会比较慢。
第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3
颜思齐这一次派出押船的手下乃是他另一个最信任的人,名叫陈衷纪,陈衷纪为人忠实,做事稳重,历来很受颜思齐的信赖,颜思齐手中很多事情都交给了陈衷纪来打理,陈衷纪也不负颜思齐的重托,历来都把事情做的很到位。
这次要一下运送这么多银子到南日岛去,颜思齐不太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别人,于是便让陈衷纪亲自跑一趟,带着这三条船前往南日岛。
本来四万两银子,折算成现代的吨的话,也就是一吨多点的重量,轻松可以装在一条船上,但是颜思齐还是决定小心一些,把银子分开装在了三条船上,一旦这三条船有一条船出事的话,还能剩下大部分银子,也就是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的道理。
另外这次颜思齐还从他手下抽选出了一百多名手下,随船一起前往南日岛,一条船也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他便派出了三条船结伴而行,可以增加一些安全系数。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刚一出笨港,就被人给盯上了,就算是陈衷纪做事老练谨慎,也没有能发现郑蟒的那支船队已经在他们不远处磨刀霍霍的等着对他们下手了。
陈衷纪站在船尾,指挥着三条船缓缓的在海上逆风而行,驶往南日岛,在渐渐看不到台员岛之后,陈衷纪下令船上的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以防不测。
“陈当家,海狼的船队在哪儿接咱们呀?”船上跟着前来的一条船的掌船对陈衷纪问道,为了保密,这次他们出来之前,这些人都不清楚他们详细的计划,只是大概了解一些,到了这里之后,掌船的便对陈衷纪问道。
“别急,咱们出来还没多长时候,这还没到正午时分,按照约定,陈勋过去请于当家派船来接咱们,还有点路,估摸着过了中午之后,就能碰到他们了。”陈衷纪朝着海面上眺望着,一边对手下答道。
“那就放心了!毕竟咱们这次运了这么多硬货,还是早点碰上他们更好一些!”掌船的说道。
“是呀!但是这儿离咱们那儿还不远,郑一官的船也时常出现在这一带,这一次咱们跟海狼的交易,大当家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没请他们直接派船队过来接咱们,而是在半路上等候咱们,以防郑一官那帮人有所提防!你们别急,估摸着要是他们来的话,再有一段路,就该碰上他们了!”陈衷纪宽慰手下道。
“这个郑一官实在是混帐东西,大当家对他那么好,这厮刚一发达,就马上变了狗脸,不把大当家和咱们放在眼里了!实在是混帐到家了!早知道这厮是这种人,还不如早先把他弄死拉倒!”掌船的恨恨的说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路遥知马力呀!当初郑一官并非这样的人,大家伙也都没发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不变蝎子不蜇人吧!现在这厮羽翼已丰,咱们这座庙,已经容不下他了!”陈衷纪以前跟郑一官关系也相当好,总是把郑一官当做弟兄看待,这次郑一官回来之后,变得嚣张,并且盛气凌人之后,他也十分失望,故此对郑一官也颇有微词。
就这么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又在海上行了一段距离,忽然间桅杆上的上斗指着他们左前方的位置,对陈衷纪和船上的人叫道:“启禀陈当家,在咱们前头左边好像来了几条船!”
陈衷纪听罢之后,立即走到船舷左侧,朝着左前方的海面上望去,但是却并未看到船只,于是说道:“你看仔细一点,是不是海狼的船!”
上斗在桅杆上面摇头道:“太远了,看不清他们船上的旗号,咦?又多了几条,他们朝着咱们过来了!有十……十一二条吧!”这个上斗数学肯定学的不太好,数了两遍,才数清过来的这些船的数量。
陈衷纪顿时有点紧张,但是自己宽慰自己,来船可能是海狼的船只,于是他抬头看看天,今天天气不是太晴朗,天空有一层薄云,海上的能见度不比晴天的时候那么好,太阳被薄云遮挡,但是还是能辨别出太阳的位置。
这个时候临近中午,但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按照颜思齐对陈勋的吩咐,海狼的船队还应该稍远一点。
但是陈衷纪认为,搞不好是海狼的船队等不及他们,朝这边过来了一些,所以提前碰到了他们。
于是陈衷纪转身下令各船人员都加强戒备,做好防范准备,并且揭开船上盖着的油布,把下面的炮露出来,做好一切准备。
“放烟!看看他们是不是海狼的船队!”陈衷纪对船上的手下吩咐道。
按照约定,陈衷纪他们的船在抵达预定海域的时候,如果找不到海狼的船队,以免错过,可以放烟,只要海狼的船队在附近,便可以看到他们放的烟,赶来和他们会合,另外如果碰到船队的话,也可以放烟,来确认对方的身份。
于是陈衷纪的座船上很快便冒出了一股浓浓的狼烟,黑烟滚滚涌向了天空,凝而不散升起了很高,才逐渐被海风吹散。
上斗这个时候一直在盯着渐渐驶来的那十几条船,有点心神不安的感觉,因为这正在过来的十几条船架势有点不对,距离近一些之后,也看不到船上有任何旗幡或者字号,无法判明他们的身份,而且这些船排出的队形不像是来迎接他们的,倒是像一张大网一般,朝着他们照了过来。
于是上斗赶紧将他观察的情况报给了下面的陈衷纪,陈衷纪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到了这十几条船,这会儿他已经命人放起了烟,但是却并未见到对方船上放烟回应,陈衷纪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转舵!调帆,赶快朝咱们家跑,这些船是奔着咱们来的!”陈衷纪厉声大喝了起来。
三条船上的颜思齐手下们顿时全都紧张了起来,有些慌作了一团,他们也都是干这个的,经验算是老道,马上便意识到今天他们恐怕麻烦了。
对方来的是十几条船,而他们只有三条船,虽说每条船上都人手不少,但是怎么也不可能比来的这些敌人多,这动起手来,他们肯定连半点胜算都没有,而这十几条船在这里突然出现,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奔着他们船上的银子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有人走露了他们的风声,招致了有人来这里等着他们,要把他们船上的银子劫走,那么这个人是谁,马上船上的众人便想到了一个人,于是顿时大骂了起来。
三条船赶紧转舵调帆,将船头又调转过来,朝向了他们出来的笨港,三条船都同时升起了满帆,吃足了风,打算掉头逃回笨港。
但是他们还是慢了点,而且这三条船这次出来,载人较多,而且还装了不少银子以及颜思齐送给于孝天的一些答谢用的土产,三条船都属于重载状态,虽然升起了满帆,但是帆船提速却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那十几条船这会儿像一张大网一般,朝着他们兜着屁股罩了上来,另外还有两条船从这三条船前面出现,也朝着他们堵了上来。
郑蟒这一次可以说是要一击必中,在率船队抢到前面的时候,已经防着这三条船发现他们之后,会掉头逃走,所以事先留下了两条船在后面堵住他们的去路。
这一下陈衷纪带着的这三条船麻烦大了,前有堵路,后有追兵,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点机会。
陈衷纪也意识到今天恐怕他们没法子再逃回笨港了,于是一把从腰间拉出了腰刀,对着三条船上的部众们吼道:“弟兄们!今儿个看来咱们不拼是不成了!来者是谁虽然咱们现在还没见到,但是你们也大致都猜得出来!
咱们这三条船上装的是什么,你们也都知道了!这些人既然在这里堵住咱们,就是要抢了咱们的银子!
但是你们莫要心存侥幸,这些人绝不会留下活口让你们把他们的身份泄露出去的!所以今儿个咱们除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之外,没路可选!
抄家伙,跟他们拼了!各船都立即放烟,弄不好于当家的船队离此也不远,咱们不见得就会完了!”
陈衷纪反应的速度也不慢,当即便想明白了这些船为什么会在这里堵他们,并且立即就想清楚了后果,他担心手下这些人一会儿一旦动起手来,为了活命,不肯卖力厮杀,所以立即便将后果告知了这些手下喽啰们。
这三条船上的颜思齐的部众们一听,觉得陈衷纪说的话有道理,来的这些人有很大的可能,是郑一官的人,郑一官现在没有跟他们大当家颜思齐撕破脸,这才会用这样的手段在这里堵他们,如果让他得手的话,他绝不会留下活口,给人留下把柄和口实的。
故此只要他们落在这些人手中,最后就算是他们投降,这些人也绝不会留下活口的,最终肯定会将他们屠光,丢到大海里面喂鱼,就连他们这几条船,恐怕也不会被留下来,肯定也会被拉到无人经过之处的深水区域凿沉。
所以今天不拼命是不成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也要拼一把,拼的话还有一线生机,不拼的话,那就十死无生了!
三条船上的颜思齐手下们一个个破口大骂着,纷纷抄起了武器,做好了要死拼到底的架势。
第三十章 螳螂捕蝉4
这三条船每条船上的一两门小炮,也都立即被装填了起来,被船上部众吭吭哧哧的架设在了船舷处,做好了点炮的准备。
陈衷纪也是老海狗出身,经验相当老道,看到今天他们以寡敌众,想要多支撑一阵子,就不能跟他们硬拼,要想办法多杀对方的人,让对方不能困住他们,他们才有机会拖延一下。
现在他们还没有陷入到绝望之中,因为陈衷纪心存侥幸,希望海狼的船队这个时候已经离他们不远,三条船一起坚持放烟,弄不好可能会把海狼的船队招来,到时候他们也就有救了。
就算是他们最后等不到海狼过来,那么也不能便宜了这些王八蛋,于是他着令手下,三条船都在底舱里面摆放一桶火药,留下一个人,准备好火镰,随时听招呼,一旦他们坚持不下去,眼看要完蛋的时候,就下令点火,这么一来,火药桶在底舱一炸,船体立即就会四分五裂沉入海中,到时候也便宜不了这帮王八蛋。
听到陈衷纪的命令之后,各船上的颜思齐手下部众们也都抱定了死志,就算是今天活不成,他们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陪着他们去见阎王爷。
“都听好了,把炮准备好,都不许擅自点炮,等他们贴上来的时候,听我号令点炮,有一炮算一炮,能多打死几个就多打死几个!让他们也见识见识,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把火油罐、火砖也都请出来,只要他们靠上来,就死命的给老子砸!把他们的船给点着了!烧死那些王八蛋!”陈衷纪眼瞅着自己三条船已经渐渐的被这十几条船围了起来,想要突围逃回笨港已经不现实了,所以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这二百余名颜思齐的手下船夫和部众们听罢之后,也都大声答应了下来,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不一会儿只听海上响起了十数声炮响,十几颗炮弹撒向了陈衷纪的三条船,但是距离稍远,却并未击中陈衷纪的这三条船,而是落在了他们船附近的海水之中。
有两三条快船冲在前面,迅速的靠近了陈衷纪他们的三条船,很快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面孔了,这些人比较面生,陈衷纪并不认识他们。
只听来船上有人大声叫道:“落帆停船!老子们图财不图命,只要尔等停船,老子不杀尔等便是!”
陈衷纪持刀站在船舷旁边,朝着他们呸的一声吐了口吐沫,大骂道:“我呸!放狗屁吧!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堵截老子的船?难道不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吗?”
那赶上来的船上,有人立即冷笑了起来,对陈衷纪大叫到:“老子不管你们是谁,老子就要你们船上的东西!留下东西的话,放你们一条活路,再不停船的话,等老子们杀过去,到时候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去你奶奶的!郑一官呢?郑一官为何不敢露面?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是谁的手下!有本事你们让郑一官出来答话!”陈衷纪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可以判定,这些人肯定是郑一官的手下,虽然这些船上没有挂旗幡,也没有字号,但是陈衷纪却知道,郑一官的很多船刚从其它地方过来,许多船上也没有任何标志,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升起他们的旗号,不过他们的旗号多还是以前李旦的旗号,尚未改成郑字的旗号,故此郑一官手下的船只,现在基本上都不挂旗号,有些船的船帆上还画有李字的字号。
今天就有一条船上,船帆上有李字的字号,虽然已经被涂抹了一番,但是大致还隐约可以看到下面以前留下的痕迹。
所以他立即就判定了这些人的身份,指名道姓的叫出了郑一官的名号。
这时候一条福船也追了上来,追近到了陈衷纪座船的附近之后,船舷处走出了一个人,对陈衷纪抱拳大声笑道:“陈当家!还认识在下吗?”
陈衷纪眼神极好,虽然双方现在还有些距离,但是他还是马上认出了这个出来和他说话的人。
他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郑一官的长弟郑蟒,于是这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郑蟒骂道:“郑蟒!你还敢来见我!好!你说!今天你到底想要如何?”
郑蟒狂笑了一声大叫到:“陈当家!好眼力!既然如此,那么就好说了!今天我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所以特意在此等候陈兄!
陈兄是聪明人,家兄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兄也看到了今天的情况了吧,应该想得明白,你们今天是走不掉了!
如果陈兄能现在落帆停船,让在下取了你们船上的货的话,抑或是陈兄干脆投靠家兄的话,那么在下可以保证,以后家兄绝不会亏待陈兄!还有船上这些诸位弟兄,你们也都一样,只要你等现在投靠过来,以后我绝不会亏待诸位!
怎么样?陈兄,你可想明白了吗?”
陈衷纪这个时候气的是脸色发紫,指着郑蟒骂道:“呀呀呸!蟒二!你休要猖狂!我陈某岂是你想的那种小人!
我们颜当家对你兄长不薄,甚至待他视如亲兄弟一般,处处关照,处处提携,而你们这些白眼狼,现在刚刚羽翼丰满,便立即翻脸不认人,居然要跟颜当家为敌,今天我陈某就算是死,也不会投靠你们这些王八蛋的!
弟兄们别听这王八蛋胡说八道,他绝不会留下我等性命的,咱们跟他们拼了!”
三条船上的颜思齐部下们,这会儿也都各个怒不可遏,心中虽然紧张,但是也明白今天陈衷纪说的话是对的,郑一官现在尚未和颜思齐反目,郑蟒之所以在这儿堵截他们,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干的,以免授人口实,所以不管他们投不投降,恐怕都不会活命的。
于是颜思齐部下们纷纷跟着破口大骂了起来。
郑蟒听罢了陈衷纪的话以及这些颜思齐手下的骂声以后,脸色顿时一变,狞笑了一声大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既然尔等愿意求死,那么老子就成全你们好了!开炮!杀光他们!……”
海面上顿时腾起了一团团硝烟火焰,传出了隆隆的炮声和喊杀声……
海狼的船队在海面上缓缓的航行着,在距离笨港五十里之外的海面上慢慢的活动着,船上的海狼部众们也比较放松,并未进入戒备状态,只有桅杆顶端的上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冻得有点瑟瑟发抖,不时的朝着周围海面上观望着。
于孝天把陈勋请到了他的船上,在艉楼上面摆了张小桌,备上了一壶茶,一边品茶一边等候着。
两个人天南地北的闲聊,于孝天虽然不见得有陈勋这辈子跑的地方多,但是好在后世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获取信息量之大,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相比的,于是他随便找点话题,便能把陈勋忽悠的晕晕乎乎,令陈勋对于孝天的知识广博敬佩不已。
他们今天来的早了点,本来于孝天是可以让船队更接近笨港一些的,但是于孝天有他自己的盘算,这次他给颜思齐帮忙,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而且这一带也是郑一官手下活动的区域,他并不想这个时候,就跟郑一官撕破脸,所以他这才决定,在这一带等候,不过度靠近笨港一带,以免让郑一官的手下知道他参与到了他们的纷争之中。
看着时间还早,于孝天于是便和陈勋坐在甲板上天南地北的胡侃了起来,通过和陈勋的交谈,倒是也打听到了不少有关颜思齐他们以前的事情。
就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间有人对于孝天报到:“东南方向海面上似乎升起了烟,像是有船过来了!”
陈勋一听赶紧放下了茶碗,腾身站起来奔至了船舷处,举目朝着海面上望去,但是却并未看到远处天空有烟升起,于是多少有点疑惑。
而于孝天也跟着走了过来,伸手有人立即便递过来一个可调距的单筒望远镜,凑到了眼前,对准了手下上斗指示的方向,拉动望远镜的铜管调整着倍率,过了一会儿点头道:“果真起烟了!看来是贵部的船过来了!”
陈勋对于孝天手中的这种望远镜很是好奇,这东西他不是没见过,这东西应该是泰西人船上用的那种千里眼,不过就算是泰西人手中,这种东西也不多,据说可以透过这根铜管子,看到很远之外的地方,所以素有千里眼之称。
泰西人将这种东西视作珍宝,很少拿出来贩卖,故此陈勋只是见过红毛人使用过这种东西,却并未亲自试过这种东西的神奇。
于是他腆着脸求于孝天让他也看看这东西,于是于孝天也不吝啬,便将这个望远镜交给了陈勋,并且简单的教了一下他使用的方式。
陈勋于是赶紧接过来凑到眼前,按照于孝天教他的方法调整焦距,渐渐的看清了很远的地方海面上升起了一股烟,而且感觉这东西似乎把很远之外的景致拉到了眼前一般,可以看的很清楚,实在是让他有些瞠目结舌,感到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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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螳螂捕蝉5
其实望远镜这种东西,在西方现在已经很普及了,虽然价格高昂,但是因为其的优越性,早已被用于天文观察和许多军事行动之中,特别是航海活动,更是离不开这种东西。
就算是在大明,也已经有望远镜传入,只是因为大明目前没有玻璃工业,想要仿制除非用非常通透的水晶磨制镜片,使之价格极其高昂,所以只是成为一些高官的玩赏之物,却并未在民间普及,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海狼现如今因为有了自己的玻璃工业,加之于孝天用土法找到了澄清玻璃液的办法,获得了质量相对交好的玻璃,这才自产了这种望远镜,大批装备到了海狼部众之中。
而且得到望远镜的人都被勒令,要像爱护眼睛一般的爱护这种东西,一旦要是遇上紧急情况,无法保护这种东西,也要立即将其砸碎或者直接丢入海中,以免遗落到他人手中。
故此很少有人见识过海狼自产的这种望远镜,今天陈勋作为他们的大客户,才获准试用了一下这东西。
“传令下去,各船升帆,咱们迎过去,接上他们,返航!”于孝天趁着陈勋兴致勃勃的摆弄着那个望远镜的时候,下令道。
原本在海面上保持极低航速的海狼的船只,在得到命令之后,纷纷拉起了船帆,开始提速,朝着升起烟的方向加快了速度,迎了过去。
中式船帆确实有很大的好处,虽然升帆的时候比较费劲,但是在轱辘和滑轮的帮助下,还是比较容易操作的,整体上中式硬帆在船帆升降的速度方面,要比西式的软帆有很大的优势,也节省很多人力,不需要让船员爬到桅杆上面,冒险去收放船帆。
船队逐步加速,以雁形队列驶向了起烟的方向。
当船队航行了一阵之后,忽然间上斗在桅杆顶上发出了示警的声音:“前方起烟处发现很多船只,数量超出十条以上,似乎正在发生冲突!”
于孝天一听眉头顿时锁紧了起来,大声喝令道:“全体戒备,进入战斗准备!”
各船上立即都响起了一片警钟的声音,急促的警钟声顿时响彻了整个船队,原来在船上闲着没事,正在休息的水手、兵夫们,在听到了警钟的声音之后,都顿时精神一震,飞快的奔向了他们的战位,包括在船舱里面休息的水手和兵夫们,也都立即从船舱里面,拿着他们的武器,冲上了甲板。
各种原来储存在甲板下面舱室的枪支弹药以及刀枪斧头等物,都迅速的被取出,送上了甲板,交给了在甲板上列队的兵夫水手。
一门门甲板炮的炮衣被炮手掀开,露出了下面的大炮。
陈勋一听顿时就急眼了,也没空去观看海狼部众们的准备情况了,因为他知道这一次颜思齐并未派出多少船,而现在海面上出现这么多船,那么肯定是出事了。
于是他赶紧招呼人,把他送回到他的船上去,就连于孝天的望远镜也忘了交还给于孝天,这时候船队开始加速,海况还算是可以,陈勋的座船赶紧一边航行,一边贴上了于孝天的座船,陈勋果真是个老手,飞身蹬踏上船舷,一个纵身便跃到了他自己的座船上,转身对于孝天叫道:
“于当家,肯定是出事了,还望于当家能施以援手!求于当家了!”陈勋这会儿急的头上都冒了汗,求于孝天的时候,声音都发颤了。
于孝天也已经意识到今天可能出事了,在这个地方,突然间出现一群船围攻颜思齐的船,那么基本上可以判定,有人获知了消息,在这里伏击颜思齐的运银船。
虽然他没有陈勋紧张,但是也感到很是不爽,因为这些银子可马上都是他的了,突然间有人横插一杠子,想把这些银子抢走,那就跟从他口袋里掏钱差不多了,既然让他撞见了,那么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陈兄放心便是,于某此次本来就是来接你们弟兄的船的,既然碰上了这等事,于某岂能坐视不管!全体都有,全速前进,赶过去!看看是谁他娘的要在老子的虎口拔牙!”
海狼的船队立即开始加速,朝着出事地点赶了过去,这时候海面上远远的开始传来了一阵隆隆的炮声,而且还可以看到三条船上都升起了烟。
“起烟的船都是我们的船,有人要劫船!”陈勋这时候才发现于孝天的望远镜还在他的手中,赶紧举起来朝着出事地点望去。
如果单是目视的话,这个距离上想要看清出事地点的情况还不太容易,就算眼睛再好也不行,但是有了望远镜之后,就可以看的相当清楚了,陈勋透过望远镜的镜头,看到他们的三条船被十几条船围堵在了海面上,海面上还有硝烟未全部散去。
郑蟒和陈衷纪没有谈拢,于是立即图穷匕见,开始动起了手,十几条郑一官手下的船只,马上开始乱炮齐发,照准了陈衷纪的三条船轰击了起来。
乱七八糟的炮子在陈衷纪所在的三条船上横飞,打的三条船船帆布满了弹孔,船体也被这些炮铳的铳子打的劈啪作响,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中弹扑倒在甲板上血溅当场。
陈衷纪来回在船上奔走,下令不许发炮,等他们贴上来之后再打,所有颜思齐的手下都趴在船舷边上躲避四下横飞的炮铳的铳子,既害怕又愤怒异常。
以前他们也算是自家兄弟,但是今天自家兄弟却对他们刀枪相向,把炮口对准了他们,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这种事放在任何人头上,都不会高兴。
所有人都恨得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这会儿能把郑一官抓住生撕了这厮,可是何奈他们船少人少,火力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只能暂时被郑蟒的手下压着打。
除了炮铳之外,郑蟒的手下还使用了不少弓弩这样的冷兵器,开始朝着三条船抛射箭支,不过他们因为要抢着三条船上的银子,并不想把三条船都烧了,所以并未使用大量火箭,弓箭在这样的战斗之中,显得威力有点欠缺了。
郑蟒的船很快贴近了陈衷纪的三条船,陈衷纪令手下的三条船靠紧在一起,抱成团御敌,以防被郑蟒的手下分割包围,那样的话他们两侧都会受到敌船的进攻,使得他们无法抵御。
抱成团之后,即便是被包围起来,他们也只需应付一侧船舷的进攻,相对来说能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希望有自己的船路过或者是把附近可能存在的海狼的船队招来助阵,帮他们脱困。
郑蟒的经验也很丰富,虽然这会儿他的船多人多,可是陈衷纪的三条船抱成团之后,使得他有点狗咬刺猬无从下口,马上派人贴上去打接舷战夺船的话,因为对方三条船挤在一起,他们一时间靠上去的船只不多,反倒不占便宜。
于是他便命令各船不断的用船上的大炮炮轰这些陈衷纪的船只,争取先多杀伤一些他们的人员,为下一步跳帮夺船打基础。
虽说郑一官手下船上的大炮也都是一些旧式火炮,甚至还有日本人铸造的铁炮,形制不一,射程威力都有限,但是他们占有绝对数量优势,抵近炮击的时候,这些炮的炮膛里面也装填的是乱七八糟的石子、碎铁甚至于还有碎瓷片,这些东西虽然比较伤炮膛,但是他们却并不在乎,近距离轰击的时候,威力也相当可观,虽然对船只的杀伤力不大,但是却对人员会构成很大的威胁。
十几条船围着陈衷纪的三条船不停的放炮,炮子在这三条船上四面横飞,打的三条船上的颜思齐手下根本抬不起头来,而且伤亡很大,不时有人会被飞溅的炮子击伤,倒在甲板上的血泊之中。
无奈之下,陈衷纪只得将部分人员先疏散到船舱里面避炮,抱着头等候郑蟒带人跳帮夺船的时候,再出来和他们打白刃战,以免都聚在甲板上,被他们的炮击杀伤太多,以至于一会儿没有力量再进行接舷战。
整个局面都朝着郑蟒这边一边倒,陈衷纪的三条船被压得始终抬不起头,只能偶然朝着贴近过来的敌船上发射一些火箭,但是对敌方船只却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眼瞅着陈衷纪的三条船甲板上的人员越来越少,很多人已经倒在了甲板上的血泊之中,郑蟒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一边派船贴上去,一边令各船放下舢板,采用狼群战术,围攻这三条颜思齐的船。
许多郑蟒手下的海盗开始下到了小舢板上,摇着撸或者划桨,纷纷扑向了这三条船,而且有几条大一点的船也贴了上去,开始准备打白刃战夺船,把船上的银子抢过来。
陈衷纪额头受了伤,鲜血沾满了他大半张脸,使得他看上去面目狰狞,但是这会儿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咬着牙坚持指挥手下进行抵抗,眼瞅着这些郑蟒的手下们已经贴了上来,他知道还以颜色的机会总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