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武痴还是情痴
第一百六十章
“就要这间吧。”楚定江道。
小二进屋把灯点着,还想着把对面那间屋租出去,“屋里只有一张床铺,您这么高大,俩人睡着有点挤。”
“先挤挤,明日再作打算。”楚定江道。
小二迎来送往的多了,见两人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便不再劝说。
楚定江抛给他一袋钱币,“送两桶热水来。”
小二掂掂重量,顿时眉开眼笑,殷勤道,“好嘞,客官稍候。”
安久解下弓箭,靠墙坐着。
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睡床的习惯,甚至能站着就绝不坐着,因为一旦坐下或躺下,反应就会变迟钝。
楚定江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隙,抱臂倚着墙向外看,从这里能够清楚的看见码头,他在进来之前就用精神力探查过,知道这间房没有住人。
“你也觉得这码头不对劲?”安久问。
楚定江伸手关上窗,返回在她面前坐下,“不是,码头是消息的集散地,在这里能打听到许多事情。”他顿了一下,“你说不对劲,哪里不对?”
安久摇头,“不知道,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楚定江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切,除了路上有不少人关注他们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和安久背上的武器都用革包裹,但依旧很显眼,别人多看几眼也无可厚非。
安久合上眼,集中精神去探查码头上的情况。
小二带人拎了两桶热水进来,楚定江顺嘴问了一句,“这码头几时休息?”
小二方才收了好处,这会儿回答问题特别耐心仔细,“这可不一定的,有时候一两天不干活,有时候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小的昨个下午瞧见有几艘大货船刚刚靠岸,恐怕今夜都不能停歇了。明个定有人退房,客官若是还住,小的为二位留间上好的。”
“嗯。”楚定江不说住还是不住,只道,“出去吧。”
小二微微躬身,“是,客官有事拉动床头的红绳即可。”
安久此刻已经将整个码头探了个遍,依旧是方才那种感觉,她分明能够探知码头上一切正常,心里却隐隐觉得有哪里有点怪异。
……
夜深。
江宁郊外一处庄子里,山脚下多了一个新土堆就的坟丘。素衣乌发的女子抄手立于坟前,周围数十个黑衣劲装的大汉如墓碑一般矗立。
微风拂过,青草窸窸窣窣。
一个身着青布裙的女子靠近,却没有人阻拦。
“主子。”那女子走到十步之外停住。
耶律凰吾低低旋首,嗓音微哑,“宁子。”
她抬手,令周围的人都退下。
宁雁离看着新坟,待其他人都走远,举步走近耶律凰吾,站了须臾才道,“节哀。”
“哈。”耶律凰吾轻笑一声,“你未免将我看的太高尚了。何况‘喜怒哀乐’这种奢侈的东西,我享受不起。”
宁雁离微微抬头,那美艳的侧脸落入眼帘,“当初你叫我对他用药,现在可曾后悔?凰吾,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这样爱你,就算不抹去他记忆、神智,他也一样会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耶律凰吾藏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攥起,绯色指甲嵌入掌心,有血渗出。她面上却毫无异状,甚至挑眉微笑,“那么你呢?”
宁雁离隔着衣袍握住她的手腕,表情平淡,“你认输一回又能如何,我不会嘲笑你,你知道再微弱的血味我都能闻到。”
她抽出耶律凰吾的手,用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不是你出手相救,这世上不会有宁雁离,我的命是你的。崔易尘不一样,他不欠你什么。”
耶律凰吾盯着她包扎动作,面上的伪装一点点碎裂,眼眸中泛起的雾气在睫上凝成泪珠。
“你知道吗?”耶律凰吾哑声道,“我对他用了摄心术,他却违背命令转身为我挡箭。”
原来崔易尘从来不曾被她的摄心术蛊惑,他听从她的命令,是因为他愿意听从。
一个疯子还能做到这种程度,耶律凰吾便是有再重的疑心也相信了这份真心。
“我还是没变呵!”耶律凰吾捂起脸,眼泪瞬间浸湿手上的布条,“永远只信死人。”
那年,崔易尘一袭月白衣袍,俊容朗朗,远远走来就像谪仙临凡,他将白马系在酒肆前的红柳树上,风吹过时,斑驳的光线在面上浮动,那双眼看着她笑的时候清澈见底。
辽国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本是个很美很纯真的开始,他们认识的时候并没有互相表明身份,抛却一切凡俗之事,天南海北的聊,她也曾动心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冯家船行
后来,耶律凰吾回归朝堂,崔易尘抛弃家、国,只身追随。
是她不信任宋人,也是她明知道崔易尘不可能同意还执意利用崔氏。
今时今日耶律凰吾悔恨、悲痛欲绝,然而宁雁离知道,如果一切重新再来过,这个女人依旧会走同样的路。她要把崔氏纳入囊中,就不可能避开崔易尘,作为崔氏百年来天资最佳的武学奇才,就算再怎样一心向武,有人想动崔氏,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耶律凰吾能预见到将来会与崔易尘反目成仇,所以早早令他忘却前尘,变成一个武痴。
从始至终,只有崔易尘天真的以为他们的身份不是障碍。
宁雁离看着坟丘,心中难免有点兔死狐悲之感。她从小与耶律凰吾一起长大,论情分,多少会与旁人有点不同,可尽管如此,她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痴迷医道,不全是因为喜欢,而是知道只有成为一个有用之人才能活的更长久。
“找到莫思归了吗?”
宁雁离回过神的时候,耶律凰吾已经拭干泪水,恢复常态,只有眼底的微红还证明她方才伤心过。
“听说他进了控鹤院。”宁雁离找了莫思归好长时间,前一回打听到他借住在华氏,尚未找到机会接近,他竟又入了控鹤院。
“他还活蹦乱跳,证明早已经解了你施的毒。”耶律凰吾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上裹的布,低眉轻语,“宋国倒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
“这么多人才,还不是被咱们压的动弹不得。”宁雁离话虽这样说,语气中却并无丝毫轻视之意。
耶律凰吾问,“他是为了躲你?”
“不,他应当不会在医道上避开挑战。”宁雁离虽然只见过莫思归一回,但关注他已久。因而对其秉性了解两三分,“那边鬼影传来消息,说他是为了两个女人。”
“两个?”
“是,楼家的楼明月和梅家的梅如雪。”
耶律凰吾比较了解楼明月,毕竟是楼家年轻一代中最有潜力的一个,“梅如雪是……”
“就是疯子口中的梅十四,也叫梅久。”宁雁离分明知道只要说“梅十四”,耶律凰吾就会懂,但她刻意又提起疯子,并且飞快的看了耶律凰吾一眼。
不是为了伤害。只是想证明耶律凰吾还是个有感情的人,她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却忍不住做了。
耶律凰吾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将她看透。
宁雁离心头一紧,低头不再有任何动作。
“给你半年时间,如果不能拉拢莫思归,亦不能毒杀他,我会派鬼影出手。”耶律凰吾伸出手,停在空白的墓碑上。“像他那种人,若不肯归顺,绝不能留。”
莫思归若是归隐山林做个闲散医生,耶律凰吾也不是非让他死不可。但控鹤军中不可有这等人。
她眯起眼睛,想到在船上见过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能射出惊弦,必是梅十四。另外一个大个子……
如若不是他们掐准时机抢险动手,事情不至于脱出她的掌控,看似只是一个随意的决定。但是在汴京附近暗袭要顾虑的事情颇多,耶律凰吾隐隐感觉遇到对手了……
月西沉,扬州翠玲珑。
安久靠墙坐着,楚定江抱剑靠在窗前,透过一条缝隙观察码头。
屋内的时间好像静止一般。
直到东方浮白,楚定江才变换了一个姿势,转头道,“去床上睡会儿吧。”
安久摇头。
“还有七个月,你不会打算一直这样睡吧。”楚定江道。
“有什么问题?”从前侦查技术发达,就算隐藏的再深,也很有可能随时暴露位置,所以她必须时时刻刻警惕,别说七个月,她长年睡觉都是坐在椅子上或地上,若非因为梅久,现在都已经忘记睡床铺是什么滋味了。
楚定江深深看了她一眼,直接上前携着她走到床前。
安久知他并无恶意,因此未曾抵抗。
“有我在,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楚定江把她放在床上,“安心睡吧。”
躺下之后,浑身的肌肉自动放松下来,这种感觉让安久既舒爽又担忧,若是习惯这样松弛的状态,以后可就麻烦了……
楚定江还想再说两句,可是一转眼,看见那个刚才还一脸严肃说要一直坐着睡觉的人已经躺着睡着了!
他失笑,弯腰帮她脱了鞋子。
安久睡的很浅,能感觉到楚定江的动作,但是没有睁开眼。
一觉酣畅。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午时末。
屋内饭香四溢,安久爬起来穿上鞋,晃到桌边坐下。
楚定江默默递过去一盏茶。
安久漱了口,嗅了嗅面前的粥碗,埋头吃了几口。
楚定江夹了一个包子送到安久嘴边,她一口叼住,判断并无异样才慢慢吃了起来。
静静吃完一顿饭,安久问,“码头休工了?”
“嗯。”楚定江抱臂坐的挺直,“观察了一晚,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他不怀疑安久的感觉,但怎么看着都是一个极其寻常的码头。
嘭嘭!
楚定江咳了一声,算作应答。
外面,小二声音里带着讨好的笑意,“二位客官,前头有位客人退了房,二位可要腾个地儿?”
“进来。”楚定江道。
小二推门进屋,站在门内微微躬身道,“客官有何吩咐?”
“码头可是歇了?”楚定江明知故问。
“是,两船的货连夜卸光了。”小二连忙殷勤建议道,“小的看那边没有新的货船停靠,想来今晚能安静些,若是这样,这间屋子倒是极好,能看江景,晚上风可大了,凉快。”
“那就再住一晚。”楚定江丢给他一定银子,紧接着问,“这码头是谁家的?”
小二握着好大一块银子,连忙塞进了袖中,“是冯家。这冯家乃是扬州巨富,做跑船起家,迄今已经三代,满大宋的水路都有他家码头。除了这个,还有航海船,专是收集那些稀奇的玩意散到各地去卖,听说拿一尺劣等丝绸换来的小玩意,拿到汴京就能卖十几两上百两,这能不富嘛!”
钱拿的足了,小二也特别敬业,说的唾沫横飞,“冯家船行的大当家叫冯舫,是个极有手段的,不过冲着他乐善好施,扬州城的百姓都喊他一声‘冯大善人’;二当家是冯大善人的胞弟冯航,冯二当家也能耐,就是平时爱风流;三当家叫秦铮……”
“三当家是个外人?”楚定江打断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朱骗钱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啊,不过三当家都忙着海外跑船,极少在扬州城露面,小的也不了解。”小二知道的都是最寻常的消息,到扬州城随便拉个人怕也都能说道一二,不过他倒是给指了条明路,“二位客官若是想知道,可去问咱家掌柜,这扬州城里的事她都知道,不过向咱家掌柜锱铢必较,问消息要收钱。”
既是收钱的消息,想必不是大路上随便能打听到的。
在码头边上买卖消息十分常见,这里的客栈、酒楼十有**都在做。
楚定江又丢给小二一定银子,“劳烦引见。”
小二在这翠玲珑中见过走南闯北的人多了,还是头回遇见打赏这么阔绰的人,刚开始他收银子收的不亦乐乎,但是王公贵族也没有出手如此豪爽的吧……如此一想,他拿着银子就觉得有点烫手,可旋即又寻思,这马上就要把这块山芋丢给自家掌柜,出了事情上边有人担着,管他一个小小的跑腿什么事儿啊!
“二位客官随小的来。”小二又活泛起来,往好的里想,这不多会收到的银子都够娶媳妇用了。
两人带上东西,随着小二到了一楼。
穿过一道长廊,进入内院。
整个内院是建在一个小湖中央,荷花掩映青柳垂垂之中,青瓦白墙,雕檐斗拱,于江南婉约中透出一股难言的气势。
小二让楚定江和安久在门口的小亭中等等,自己一溜跑进了楼中,“掌柜的,有生意了。”
话音方落,房门便打开来,一个着青烟罗裙的女子聘聘婷婷的立在那里,女子朝这边看了一眼,与那小二说了一句话。又返回屋内。
不一会,女子扶着一个身素裙、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出来。
这女子身材微胖,肉肉的双下巴,柳眉细眼,淡看每个五官都还算是清秀,偏生在那张脸上都显得小了两号,组合在一起就很不好看,幸好面皮白生生细嫩嫩,不至于丑陋。
安久倒觉得她长得很有古韵,像唐朝美人。
女子走到亭中双手交叠在腰间微微欠身施礼。
楚定江和安久站起来拱手回礼。
这女子不显山不露水。安久没想到她的功力竟有八阶。
“奴家朱翩跹,不知二位想要打听何事?”朱蹁跹一边伸手请两人坐下,一边道,“这里的生意没有定价,却是奴家一言堂,不二价。”
意思就是要多少就得给多少,这不跟抢劫一样吗?朱蹁跹看起来一副温温婉婉的模样,做事竟然很霸道,就像……此地建筑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朱骗钱?一直表情的严肃的安久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只要掌柜回答让我们满意。尽管说价。”楚定江满兜的钱正愁没地方花。
安久也从来不会理财,在这方面她能和楚定江喝一壶,俩人都是半斤八两的败家子,她一点也不觉得楚定江这么花钱有啥问题。
朱蹁跹轻抚掌。忽然笑了,嘴边带着深深的梨涡,一下子为她增色不少,“既然二位如此爽快。蹁跹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微微侧头,吩咐道,“上茶。”
那名美婢退下。不多时带了几个小丫头奉上茶点,便又都远远退开。
“我们想知道扬州做船行生意的冯家。”楚定江道。
“这个简单,三百两。”朱蹁跹先报了个价格,感觉对方没有被吓到,便倒了茶亲自送到二人面前,娓娓说起了消息,“冯氏……二位算是问对人了,旁人不知,我却知晓,现在冯氏就差更姓了。”
“秦?”楚定江道。
朱蹁跹笑着点点头,“是,这几年官办码头吃货量大,又有不少新起的跑船商,冯氏已经不像当年那般能够垄断江河水路,如今主要靠着原有的码头收旁的商家停船卸货之资,那点钱撑不起冯氏这么大的门面。”
“所以冯氏现在靠着秦铮海航赚钱填补?”楚定江问。
“是啊。”朱蹁跹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她笑的样子很甜美亲切,虽然大家素未谋面,但一点都不会令人觉得陌生拘束,闲话家常一般,“秦铮今年四十四岁,原是个读书人。据奴家所知,他考过童子试,成年之后又参见过一次乡试,听说因为言辞锐利不得主考官喜欢,没能及第。落榜后跟着家道中落,他的发妻卧病在床,家里供不起读书,他便索性弃文从商。此人颇有些性子,起初处处碰壁,但他眼光毒辣,极有远见,做丝绸生意的时候也发达了一阵子,但他这人性子太直,行事又毫无顾忌,得罪不少人,最后被人里应外合的整垮。”
她喝了口茶,继续道,“秦铮生意经营失败时,他的发妻病死,他独自带着八岁的儿子讨生活,那时候他几乎身无分文,寄身庙中,有一回遇见个仇家,被人当街暴打一顿,五岁的儿子遭到牵连,伤口恶化,淋淋雨下他在一家医馆前跪着,说没钱给药费,他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当时冯家老太爷恰好路过,老太爷也略知秦铮名头,便替他出了诊资。可惜他那个儿子太小,天生身体又不太好,扛不住重伤高烧,灌了一剂药,还没等发挥药效便硬是给烧死了。”
安久嘴抿成一道线,心想秦铮绝望之时,肯定悔恨当初做事那么绝吧。
“不到三个月,他从一个颇有家资的商户,家破人亡,成了孤家寡人。”朱蹁跹叹息,“不过他儿子死了,他还是履行承诺,成了朱家的奴仆。冯老太爷倒是没折辱他,见他有经商天赋,便带在身边调教 ,秦铮在秦家已然十七年,当真是做牛做马,再不曾成家。倘若秦铮是个白眼狼,冯氏现在可就是秦氏了。”
这与小二说的有些出入,楚定江便问道,“不是说冯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很有能耐吗?”
“能耐是有,却比秦铮差的远了。秦铮年纪轻轻、无人教导就极会做生意,若不是他不会为人也不至于摔得那样惨。后来经历了丧妻失子之痛,那些锋芒棱角多少都要磨平了些,再加上冯氏老太爷的教导,若论经商头脑,可说扬州城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朱蹁跹对秦铮满是赞赏,对冯氏两个正主反而评价平平,“当然,冯家能撑到今日,冯大当家和二当家功不可没,但大当家一味的爱做表面功夫,今儿施粥、明儿捐路、后儿给菩萨铸金身,二当家在销金窟里挥霍无度,谁拿话抬一抬、激一激,几千几万两的往外送。”
两人可真不愧是兄弟俩,都极好面子,只不过方式不一样而已。
“基本情况就是如此了,稍后我令人把冯氏全部消息都拿给二位。”朱蹁跹道。
楚定江掏出一张三百两官交子放在桌上,接着问,“朱掌柜知扬州以外的消息?”
朱蹁跹没有急着收钱,“知尽扬州事,便知天下三分,二位想打听何事?奴家若是知晓,断没有不做买卖的道理。”
扬州水陆交通便捷,消息集散灵通更胜汴京,朱蹁跹这般说算是谦虚了。
“倘若我想在扬州雇杀手,不知要去哪里?”楚定江道。
“杀手?”朱翩跹抬眼,“大宋最好的杀手都在缥缈山庄。”
“如何联络?”楚定江问。
朱翩跹道,“两千两。”
“为何这么贵。”楚定江没有不满,只是很奇怪这么一条消息竟然比打听整个冯氏还贵。要知道,一个宰辅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一万两。
朱翩跹道,“缥缈山庄同时也是最大的消息卖主,我放出联络他们的方法,万一出了事情,他们查到我,我也要担些风险的,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买凶杀人(补更)
楚定江点头表示认同,“你说。”
朱翩跹大喜,心道可算是逮到一只肥羊,“您先写好欲杀之人的身份,去扬州城中刘氏茶楼的瑶华阁,若是有人问‘可要啖肉’,您便取二两银子给他,并答‘我喜食素,请你吃’。对方收了钱,道‘海上有仙山’,您则答‘虚无缥缈间’,这就算是成了。您将事先写好的东西交给那人,对方看过之后会说价格,若是您同意,便先付十两定金,事成之后付齐全款。”
只需要十两定金,并不意味着杀一个很便宜,而是迄今为止还没有谁敢赖缥缈山庄的帐,这点定金也不过是“达成交易”的意思。
“奴家稍后令人把去刘氏茶楼的地图一并给您。”朱翩跹笑的越发温婉,“客官还有何事需要问?”
能打听到这个地步,楚定江已经很满意,其他的事情可以自己慢慢查,若是问的多了,反而容易把自己的目的暴露,谁知道这朱翩跹与缥缈山庄有无关系。
“无。”楚定江爽快的掏出两千面值的官交子。
朱翩跹目光从桌上那两张官交子上淡淡掠过,“既然如此,恕翩跹一个孀居妇人不便远送。”
“告辞。”楚定江道。
安久起身跟在他身后,走到台阶处,倏然回首,正撞见朱翩跹正一脸财迷抓着两张官交子细看。
安久略带威压的目光,旁人想忽视也难。朱翩跹只觉得浑身发寒,一抬头便撞见安久冷冷的目光,她打了个哆嗦,第一反应竟然是飞快的将官交子揣进怀里。
然而安久什么都没有做,便离开了。
朱翩跹松了一口,虽然依然心有余悸,但想到那两千多两银子。顿时将一切抛诸脑后。
她沉浸在宰到肥羊的喜悦中,却未想到“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她朱翩跹很有可能因为这两千三百两把自己下半辈子搭进去。
楚定江与安久回到房中不久,小二便将东西送来了。
两人仔细翻看了一遍,资料中关于冯氏的消息,说是“冯氏志”也不为过,其中连他家有几房小妾,每个小妾的身份背景、生没生孩子都极为详尽,更夸张的是。上面还写着冯大当家的二姨娘养了一条狗,冯二当家在与女人交欢之前习惯服用金丹……
“也不知真假。”一些看似琐碎的事情,有事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安久总觉得那个朱翩跹满脸都写着“骗钱”二字。
楚定江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掏出来,“以往觉得怎么花都花不完,若是常与朱翩跹做买卖,估计咱们很快就得身无分文。”
控鹤军是暗影,不像寻常的朝廷官员除了俸禄之外还会得到朝廷分配的田产、粮食、衣料等等,所以这些东西都折成钱分发给每个人。再加上每执行一样任务都会给一笔巨额养伤费,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有七千两。楚定江在控鹤军中十余年,早年俸禄低一点,却也有三四千两。控鹤军中谁都一样。钱放着没处用,也没时间用,人际交往也不需花钱,纵使他使劲挥霍。迄今为止尚还余了七万九千两。
安久不知物价,只觉得这么算来,这近八万两银子果然不算多。“你混的忒惨了。”
想当年,她的账户里有……有多少来着?安久想了半晌,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但还隐约记得自己最后一项任务的成交价是两千万美金,她拿四成。
光从数字上来对比,楚定江的确够寒碜。
楚定江平时也不太注意这方面,但毕竟不是一无所知,他慎重的回忆了一下,“吃个肉包子只要两文钱,这些钱一辈子都吃不完。”
“那就是朱翩跹太贵。”安久并非在意钱多钱少,而是觉得被人坑了,竟然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这桩事儿必须得记下一笔。
“还要再留一晚吗?”楚定江抬了抬下巴,指向窗外。
他是在询问还要不要观察那个码头。
安久道,“走吧。”
毕竟只是一时感觉,而且这世上有问题的事情多了,就算码头真有什么不妥,也不关他们的事。
两人说走便走,当即入城,依着朱翩跹提供的地图,很顺利的找到刘氏茶馆。
刘氏茶馆地处一个狭窄的巷子,生意不多,也不算清冷。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远远观察。他们在找有利地势时才发觉,尽管家刘氏茶馆建筑很普通,与周边的破旧房舍无异,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见内部情形。
观察了几日,他们摸清了这家店与外界某些人有着固定的联系,譬如每日清晨店内有人会去集市采买,傍晚会有人过来收泔水,还有两个茶客天天都要来吃茶,这些人不会固定某个时间点来,但是每次差距最多不会到一个时辰。
楚定江分别跟踪过这四个人,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很寻常。
不过他们并未着急,毕竟买凶杀人这种事又非家常便饭,不会三天两头的有。两人沉住气监视了一个多月,其间楚定江曾经进去喝过两次茶,然而,并无所获。
楚定江揣测要么是朱翩跹卖假消息,要么就是最近没有生意,再不要然就是他们监视的时候忽略了什么……
这次任务期限是八个月,路上耽搁了一个月,为了找缥缈山庄的老巢又花了一个多月监视这家茶馆,缥缈山庄肯定更是防守严密,需要更长的准备时间,实在不能再 搁了,楚定江决定试探一下。
楚定江的轻功好,便于跟踪,于是花钱买凶的任务自然落到安久身上。
两人约定好五日之后在庆丰酒楼会和,便各自行动。
时已过午,天色阴沉。
刘氏茶馆里的生意不太好,只有几个常客,安久进去之后没有看见小二,只瞧见一个古稀老翁坐在柜台前打盹。
安久身后在台面上敲了敲,老翁慢慢睁开眼,“客官喝什么茶?”
“有没有雅间?”安久问。
老者仿佛清醒了几分,掏出一打竹牌在柜台上摊开,上面写了雅间的名字,安久看了一圈,选了“瑶华”。
“上楼左拐最后一间。”老者道。
安久自行上楼,进了雅间。
等了一会儿,便有个伙计进来,问道,“客官惯喝哪种茶?”
安久最能喝惯白水,但既然来茶馆就不能光点这个,她道,“铁观音。”
“小店还有旁的吃食,可要来点?”他笑着道,“客官啖肉否?”
安久闻言,不由仔细打量此人,他约莫三十岁上下,精瘦的身材,脸上笑起来一堆褶子,眉发稀疏,嘴唇厚实,咧嘴的时候险些能看见后槽牙。
她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我喜食素,请你吃。”
伙计嘴咧的更大,收起银子,说了一句,“海上有仙山。”
安久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缥缈云海间。”
伙计接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点头道,“总共六千两,定金十两。”
楚定江写那张字条的时候,安久就在旁边,上面写得是“扬州翠玲珑、朱翩跹”。朱翩跹不是说收两千两是因为需要担责任吗?那就必须得担着点,楚定江和安久觉得理所应当,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安久依言付了银子,心道,看不出来朱翩跹的命还挺贵。
那伙计又道,“一个月后咱们会把人头挂在城外十里坡,客官验货时带好余款,您若是不方便,咱们也可上门去取,不知客官仙居何处?”
“杭州青竹巷子,敝姓吕,字双愚。”安久把楚定江交代好的身份说出来。(未完待续。。)
道歉
袖子最近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灰心丧气,2012到2013,是身体病痛,步入2014开始精神折磨了。这么长时间来,袖子在更新上怠慢了,很多人离去,很多人还坚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朋友,对于大家来说也许只是看书的人,可是对我来说,你们是一种陪伴,让我在难过的时候让我坚持不放弃。
不方便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只想给大家交代一声。
实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我需要冷静一两天,调整心情。这两天状态若好,一定会更新。最迟17号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跟踪
“一个月后,若是咱们不能完成任务,便会将一万两千两送到贵府。”伙计把十两银子揣起来,拱手告辞。
安久目送他出去,陷入沉思。她和楚定江监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出入,他是怎么冒出来的呢?也不知道楚定江能否盯的住。
坐了一会儿,安久出了茶馆。外面下起来蒙蒙细雨,天色暗了下来。
她径直离开,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等候消息。
楚定江埋伏在暗处,看见安久离开便知道事成了。他打起十分精神监视茶馆,半个时辰后,两个茶客一起走了出来。
他曾经跟踪过这两个人,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不是缥缈山庄的人,但是凭着多次执行任务的经验,他选择信任自己的直觉,继续等待。
倘若这次没有跟上,他便再去翠玲珑等着,缥缈山庄的杀手接了活儿早晚会去那里。
关于买凶杀谁这个问题,楚定江综合了各个方面因素,最终才选择朱翩跹。至于朱翩跹能不能保住性命,这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楚定江从不在乎被利用者的意愿,更何况朱翩跹收了两千两银子,并且口口声声说要担责任……这样的名正言顺,楚定江不把她利用的渣都不剩才怪。
细雨如烟似雾,晕染着暮色中的扬州城。
刘氏茶馆门口挂起了两盏灯笼。
楚定江眼睛一亮。他与安久观察的这段时间里,这家茶馆从没有一次挂灯,这必就是信号了。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只有附近的屋舍能看见灯笼,但是这几户人家都是门窗紧闭。
约莫有一刻左右,石板道上想起车轱辘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刘氏茶馆附近。
那人是个驼背。拱着身子缓缓进门,不多时,提着一只大木桶蹒跚出来。从始至终他不曾在意过门上的灯笼。
从始至终,此人没有表现出丝毫异状,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有些奇怪。楚定江观察这段时间,其他人都很寻常,只有这个驼背古井无波,显得特别孤僻,而这种孤僻与寻常人又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当他赶车离开时。楚定江身形也动了。
……
扬州城的形状渐渐隐于黑暗,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在黑绒一般的夜幕之中。
一间名为云来客栈的四层建筑灯火通明,大堂中有舞乐表演,绝大多数的客人都还在这里玩乐。
三楼拐角处的一间客房中漆黑一片,临街的后窗微微开了一个缝隙,一个纤细的身影靠窗而立,顺着缝隙向街道上看去。
安久习惯这样窥探外界。
若是白日,从这里恰好能看见庆丰酒楼,而此刻眼前白雾茫茫。点点橘黄微光从中透出,窗下的石板路上偶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外面热闹喧嚣,而一切到了这里如同静止了一般,形成鲜明对比。
门外有脚步声经过。其中有六个高手引起了她的注意。
待脚步顿下,有一个男子疲惫道,“送两桶热水来。”
安久微微一愣,华容简?
她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略一沉吟,她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循着华容简的气息。攀到了那个房间的窗下。
听见开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陆丹之一声沉沉的叹息。
“丹之,发生何事?”华容简焦急道。
安久心中有些诧异,扬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竟又碰上了!不过细想来,说是巧合也实属必然,云来客栈是扬州城最负盛名的官办客栈,以华容简的性子,若是出门定是要住最好的地方。
屋内陷入漫长的沉默,但是安久左右闲着,她有足够的耐心。
小二进来送了一次水,屋内响起哗哗水声。
安久想到屋内是陆丹之和华容简两个男人,面色顿时有些异样。
“丹之,崔易尘出事了?”华容简早听说一艘船上百余人被屠的大案,他为免惹祸上身,不曾去查过,但早已感觉到此事与“疯子”崔易尘有关。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华容简猛的踢了一下浴桶,低骂道,“你他娘的千里迢迢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洗澡?!”
“他死了。”陆丹之声音枯哑,像是垂垂老者。
这次换华容简沉默。
半晌,他才轻声道,“发生何事?”
“我动用了所有关系,好不容易在汴京找到了他,可是……”陆丹之喉头哽住,忽然呜咽起来。
他忘不了,那个曾经被崔氏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像孩童似的拽着他的衣襟讨糖吃,早慧的孩子往往早熟,记忆中的崔易尘哪怕三四岁的时候亦不曾做过这种事情。
他也忘不了,崔易尘明明只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却已经早衰如同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大哥,这次……我本以为能够救出小尘……”陆丹之深吸了一口气,从无尽的痛苦中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向华容简讲起了一路上的遭遇。
陆丹之在汴京找到崔易尘,发现他身中奇毒,便想到在认识一位神通广大的巫医,便哄骗崔易尘随他南下就医。陆丹之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辽国女人竟敢到大宋,不仅如此,还大摇大摆的在汴京的码头上了客船。
后来的一切都脱出了陆丹之的掌控,他亲眼看着崔易尘替那女人当下一箭时,震惊又悲痛。
这么说来,那女子无疑是耶律凰吾……华容简心中也万分惊讶,但看着陆丹之这等状况,他也不好过多盘问,只道,“丹之,一切都是命数。”
躲在窗下的安久默默想,若是华容简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被人杀害,但那凶手又给了他现在的富贵荣华,他还能否说出这一句“一切都是命数”来宽慰自己?
“也许。”陆丹之面色灰白,颓然的模样比从前更甚。
华容简看着他这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急急请你来,是想告诉你几件事情,也请你帮我办一件事。”陆丹之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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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替你报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但凡我能做到。”华容简道。
这些年与他打交道的人很多,但能算得上朋友的人也就寥寥几个,陆丹之便是其中之一,他平素虽然胡混了些,但对朋友所托从不怠慢。
“其一,那女子是耶律凰吾,想必这一点你也能猜到。”陆丹之已然从伤痛中平复,“第二件事是与你有关。”
华容简目露疑问。
“我虽然医术不精,但擅制人皮面具。能制作出天衣无缝的面具,是因为我更了解人的骨骼、皮肉。”陆丹之顿了顿,道,“容简,你其实才二十出头。你知道此事吗?”
华容简愣了片刻,喃喃道,“不可能……”
他说的否定,其实已经有所迟疑。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个头长得比同龄人要小,父亲解释说他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忘记了一些事情,身体也不太好,他也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有段时间的确是非常虚弱,后来才渐渐有所好转。
然而,自己身体上的成长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华容简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他在家中有母亲宠溺,兄长严厉之中不乏关爱,父亲面对他的顽劣很是头疼,故而常常责备,一切都很寻常,有何理由故意隐瞒他的年龄?
华容简从没怀疑过自己不是华氏血脉,因为他和父亲长得很像,更和弟弟华容均有**分相似,若是穿着一样站在一起,完全可以冒充双胞胎。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被极力隐瞒的事情,多半不是什么好事,陆丹之若不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见华容简,绝不会轻易说出此事,“第三件事……我在后山老地方埋了一个匣子,里面有我毕生所学。都托付给你了,或许对你会有些帮助。”
华容简还未从上一件事情的震惊中走出来,又听见他遗言似的话语,脑中更加混乱。
“容简,我时日无多了。”陆丹之道。
“怎么会?崔易尘之死与你无关,你想开点。”华容简以为他因此事自责,了却生念。
陆丹之摇头,“我被小尘化境功力和那惊弦余威所伤,又连续奔逃月余,已然油尽灯枯。还好,你终于赶到了。”
当时崔易尘奉命去船舱中杀陆丹之,陆丹之连哄带骗也只是让他稍有迟疑而已。
他虽然趁机逃到甲板上,但已然受了很重的内伤,否则惊弦余威不会轻易伤到他。
“我死后,请你把我焚化吧,骨灰寻个僻静的地方撒了。”陆丹之笑道,“我喜欢自由自在。”
“好,我答应你。”华容简有些发懵。他从小大没有经历过亲朋好友的生离死别,此时此刻,尽管陆丹之说着遗言,他亦没有什么切实感触。只是一时听到的事情太多,难以反应过来。
安久悄悄离开,潜回自己房中。
次日。
天微微亮时,客栈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敲门声。
安久的门也被敲响。
“何事?”安久应声。
那小二小心翼翼的道。“昨晚有位客官仙逝,其亲属要从客栈发丧,客官若是介意。还请在天明离去,小店分文不取。客官若是想继续住店,丧者家属说住资都包在他身上。”
仗势欺人什么的,倒是华容简的一贯作风。
安久此番暗行,不愿被华容简认出,“我稍后便离开。”
“是,多谢客官谅解。”小二明显松了口气。
安久走的利索,但住在云来客栈的人不乏有权有势者,哪里容人这样欺负,不多时便听见外面骚动起来。
……
反抗归反抗,但是表面上也没有闹的太凶,客栈掌柜能同意此事,要么死者是殉职的官身,要么就是背景深厚,诸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暗中交涉。
云来客栈的人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开始挂素练,安久走出房门时看见华容简一脸恍惚的站在扶栏边,便压低斗笠,收敛气息,不急不缓的穿过大堂。
出了门,她在周围转悠了一圈,选了一间不起眼的私营客栈住下等候。
直到第五日。
安久隐在庆丰酒楼的房梁上,从日出等到日落,竟不见楚定江依约前来。
楚定江失约了……安久分析,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缥缈山庄的消息传递故意绕路,就是楚定江遇到困境了。他不知在何处遇困,但安久只能想到一个——翠玲珑。
入夜之后,安久在房梁上刻下“玲珑”二字之后闪身出去,飞快赶往码头附近的小镇。
夜色霭霭。
远远看去,整个小镇一片漆黑,尚未靠近便已能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只有远处的码头上还亮着几盏灯笼。
安久在距离小镇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止步。
这里看不见翠玲珑,但是安久不敢贸然靠近。楚定江就算内力被封,尚有九阶实力,何况他还有化境的精神力,倘若连他都被困的地方,她拿什么本事去闯?
安久静静守了一夜,直到天亮,没有丝毫动静。
随着天边露出一缕阳光,小镇恢复了生机,到了午时,一派熙攘景象,全然不见昨夜死寂。
太古怪了!
安久想起经过码头时的感受,心里隐隐觉得这里与缥缈山庄有什么关系。
出于谨慎,安久没有进入镇中去查看,她决定再观察一两日。
白天往来小镇的车马络绎不绝。
她靠近那条路,用精神力探查过路的行人。这一查之下,倒是真发现不少身怀武功的强者,更有几个高手身上难掩煞气。
这种煞气,安久再熟悉不过了,只有手上沾了人命才会如此。
随着路上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安久心中疑云越深。
次日傍晚。
一缕熟悉的感觉被安久的精神力捕捉到,她目光锁定路上一辆灰棚顶的马车,冷静的情绪中终于有了一点波动,喜悦漫上眉间。
她锁定那辆马车,在林中与它并行,直到交叉路口,她吹了一声口哨。
马车停顿了一下,安久快步走近,轻身翻了上去。
车厢里面坐了两个人,楚定江和朱翩跹。
朱翩跹看见安久上来,哆嗦了一下,往角落里靠了靠,给她让个位置,神情委屈的看着二人。
安久向楚定江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进城再说。”楚定江道。
马车再次行驶,等安全进了城,朱翩跹才松了口气。
“你在外面守了两日?”楚定江开口。
安久点头。
她做的没有错,但是楚定江欣赏的同时,又对她如此淡定有些不太愉快,“你迟迟不来救援,我若是死了怎么办?”
安久慎重的想了一下,“我必定替你报仇。”
“……”
气氛有些沉闷,朱翩跹瞧着这两个奇怪的人,干咳了一声,“两位壮士,已经进城了,奴家可否离开?”
楚定江神色不善的看了她一眼。
朱翩跹遍体生寒,连忙一脸悲壮的表示,“奴家与两位壮士同生共死同仇敌忾!”
“缥缈山庄的追杀一旦开始,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楚定江翘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翩跹,“朱娘子是与我们合作,还是独善其身?”
朱翩跹心头暴怒,她是何等精明,怎会猜不到此事因眼前二人所起,但她面上绽起灿烂的微笑,“奴家一个人哪里能对抗缥缈山庄,二位壮士不嫌奴家累赘,奴家感激涕零。”
“在下久闻朱娘子大名。普天之下,几乎缥缈山庄完不成的任务,朱娘子有何本事大可不必藏掖。”楚定江直截了当的道。
朱翩跹的确有点名声,但是关于她的消息大都是如何如何贪财,却显有人知道她有何本事,楚定江自然也不知道,但是既然缥缈山庄开价六千两,说明杀她有些难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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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玉
“奴家是有些法子,不过两位壮士未必能信我吧?”朱翩跹垂下眼帘,掩饰住算计的目光。
楚定江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且说来,信还是不信,我自有决断。”
“奴家还有个隐秘住宅,或可落脚。”朱翩跹飞快的看了楚定江一眼。
那地方不仅是住宅,而她最后的保命符。抓住这个保命符,说不定能引这二人入瓮,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带路。”楚定江道。
朱翩跹先是一喜,吩咐车夫朝一个地点去,随着马车的行驶,又渐渐平静下来,仔细想想,缥缈山庄不会什么买卖都做,一旦达成交易就必须要取到目标的人头才罢休,她凭着自己的本事不可能逃过追杀。
然而,朱翩跹也很了解缥缈山庄的规矩,一般买主若无特殊要求,他们则会自行根据买卖的难易程度给出一个结账的限期,限期内不能完成任务,他们会十倍赔给买主。这些年缥缈山庄也不是没有失手过,他们一向重信誉,只要没能杀死目标就会十倍赔偿。
若能逃过这个限期……
朱翩跹心中盘算起一笔生意起来,要做这笔生意,首先她得了解缥缈山庄追杀她的期限是多久。
马车在扬州城转了几圈,缓缓进入一处大宅。
安久从窗缝中看出去,那宅子黑木大门,高大的院墙向东西延伸,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宅邸门有匾,上书:玉府。
“原来这是你的府邸。”楚定江也看见了这一切。
玉府也是经商人家,在扬州城有百年了,颇有些根基。
“你不知道?”朱翩跹微微诧异,她以为楚定江这么干脆的跟着过来,是早已经把她的老底都刨清楚了。
朱翩跹近距离看着二人。心头微跳。一样漆黑的眼眸,然而那个男子的黑眸若黑渊若夜空,神秘而幽深,看不清深浅,看不见边际;而那女子的目光有如刀锋,除了冰冷便只能令人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同时她也忽然明白,对方只需要知道她与缥缈山庄没有关系,并不在乎其他。
马车停住。
“主子。”外面有人道。
安久先下了车,看清前来迎接之人是个穿着劲装的男子,三十岁上下。个头比她只高两寸,但是身材很壮实,肩膀宽,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将衣袖撑得几欲崩裂,一张脸生的很平凡,可双眼开合间凛然若有光。安久能感觉到他有很强的精神力,却未曾察觉到他的内力,心道此人多半与自己一样是外修。
男子目光在安久身上稍作停留,见朱翩跹出来。立即垂下眼帘,神态很恭敬。
“曹锐,这两位暂在府里做客,你安排一下。”朱翩跹道。
“是!”那曹锐转身前。忍不住多看了安久两眼。
朱翩跹引领两人到了堂间,各自坐下之后,上了茶点。
朱翩跹端着茶盏,垂眸用盏盖轻轻撇开漂浮的茶叶。如此反复几次,突地盖上,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向楚定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若二位壮士若能说出目的,奴家或许能与二位合作,条件是缥缈山庄的赔偿二八开,奴家要拿大头。”
她现在小命被人拿捏着不假,但倘若执意要拼个鱼死网破,谁也不能在她这里占到半点便宜。
“四六。”楚定江不紧不慢的道,“我六你四。”
朱翩跹皱眉,把茶盏轻轻搁在桌上,懒懒的道,“壮士这样说好没意思,奴家可是赌了命的。”
楚定江不淡淡一笑,“那你好好想想,我们明日再谈。”
朱翩跹咬牙,脸色不太好看。
安久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子根本舍不下自己的命,她主动合作一半是谋求钱财,一半是想寻找生路,就因为这“生念”,她就会一直处于被动。朱翩跹与楚定江比道行到底是嫩了点,他早就看准了这一点。
曹锐在门口等候已久,将里面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眼见朱翩跹脸色不愉,便上前一步挡住楚定江和安久的去路。
安久一下子精神起来,她在见到此人时便想打一架,正苦于没有机会。
杀意陡然爆发,犹若离弦之箭,眨眼便已经逼在眼前。
曹锐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他懵了一下,但是在安久的掌风逼近时,身子蓦然一动,急急向后退了几步,随即劲力骤发,猛然反扑。
“住手!”朱翩跹喝道。
曹锐动作戛然而止,生生挨了安久急袭至左肋的一掌。
他面不改色的退到一旁,心中却大骇——断经掌!
幸亏对方火候不够,否则他这一身武功可就要废了!曹锐想到这里,瞪着安久的目光越发阴冷。
安久毫不回避的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错身而过。
朱翩跹见二人远去,招曹锐进屋,低声问道,“可有大碍?”
“无碍,属下调理两日便可。”曹锐沉声道,“主子,发生何事?”
朱翩跹略略把经过解释了一遍,咬牙切齿道,“哼,我朱翩跹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若让我逮到机会,定从那二人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
曹锐面色复杂,当初老主子就说她有经商天赋也有冲劲,独缺狠劲。他叹了口气,劝道,“主子要是能把生意宰人的狠劲分一丝到杀人上,必能保得玉氏长久。”
有钱又无自保之力,就等同于一头待宰的猪,早晚是砧板上的肉。
朱翩跹闻言顿时瞪眼,“不是有玉翩飞?说好了我只赚钱,出了事情不是该玉氏罩着吗!”
“主子也是玉氏的娘子。”曹锐无奈,另外一位主子的确能狠得下心去,可惜缺乏经商天赋,玉氏上上下下无不想把朱翩跹弄回来辅佐玉翩飞共同经营玉氏。
“我嫁了朱家,生是朱家人,死是朱家鬼!”朱翩跹拂袖出门,愤愤道,“我倒要看看玉翩飞管不管我!”
曹锐正要追去,一名侍婢匆匆跑来,“管事,婢子领着两位客人去客房,走到花园处,一转眼才发现那二人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起扬州城(1)
“你退下吧,此事莫要说出去。”曹锐道。
“是。”侍婢欠身。
曹锐望着草木郁郁的庭院静静出神,这几年主子在外面也惹了不少祸事,都是玉府主动兜着,她却从未要求玉府出手,这一次,看来事情已经到了她无法承担的地步。
朱翩跹对于玉府来说太重要了,有她在就有源源不断的财。
这一次一定要趁机留下她才行……
……
楚定江和安久离开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潜伏。
安久从掏出一个纸包丢给楚定江。
他接过,“何物?”
安久注意力全都放在玉府,仿佛对他的话充耳未闻。
楚定江打开纸包,看见里面剥好的五香松子,眼里笑意渐浓。剥坚果是楚定江众多爱好之一,并非是特别爱吃,只是闲暇时纯粹消遣,在控鹤军中的日子分外枯燥,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点特别的小癖好。
吃了几粒松子,特有的香气充满口腔,楚定江眯起眼睛,“缥缈山庄的信使就是那个收泔水的驼背,我一路跟着他,到镇上之后竟然跟丢了。”
以楚定江的实力来说,哪怕被封了一部分内力,也不大可能跟丢一个人。
“那个镇子和码头都有点古怪。”安久立即道,“我仔细想了几日,觉得那个码头可能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让我们无法辨别出每个人的精神力和功力。”
楚定江和安久的精神力不一样,他本来就不能区别这些,所以码头有什么猫腻对他影响也不大,但是安久说过之后,他再次进入的时候曾经特别观察过,“阵法似乎能够达到这种效果,我们都忘记了,魏予之是个中行家,码头上很有可能被布了阵法,也许……”
也许缥缈山庄的老巢就是那个码头!
任何人听见“缥缈山庄”这个名字的时候,首先便会想到这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庄子,但谁又规定必须得这样取名?
现在只是怀疑,并没有把握那个码头一定与缥缈山庄有关系,只有守住来杀朱翩跹的杀手才能确认……
安久忽然想到,“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去复命吧?”
“嗯。”楚定江道。
“你说与朱翩跹做交易,都是哄骗她?”安久道。
楚定江回过头,“一个月期限一到,不管任务完成不完成,对方都有回去复命。”
“你不会等一个月。”安久肯定的道。
楚定江愣了一下,往口中抛了几粒松子,面上露出一点笑意,“你猜对了。”
安久皱眉。她从前为了完成任务也不会考虑周遭人的安危,可是不知怎的,听到楚定江要牺牲朱翩跹,心头竟然有点不舒服,她分明并不待见那个朱骗钱。
不过这一点点的感觉瞬息之间便消失的无影踪。
两人交替监视。
玉府面积太大,不比翠玲珑那么便于伏击,即便缥缈山庄的杀手跟了过来也需要观察些时日再下手。
为了防止缥缈山庄的人认出安久易容后的样子,次日只有楚定江一人进玉府与朱翩跹谈事,顺势就住在了府内,准备与安久里应外合。
楚定江和安久都是化境精神力,想隐匿自己的气息很容易,楚定江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安久千万不要动手,只需跟踪。
楚定江不知道,安久的长处就是“服从命令”,让她一枪击毙目标,她就绝对不会分两枪。
而楚定江住在玉府看似舒适轻松,但毕竟是在明处,反而不如隐藏。
一晃眼便是十来天。
扬州秋风初起,满城桂花香,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苍穹,月光如霜,屋舍上仿佛蒙了一层白纱。
隐在阴影里的安久一直关注着附近一个九阶高手。
此人突然出现在七天前,只在玉府外围转悠,必是缥缈山庄杀手无疑。过去几日这个人都是在子时左右才悄悄潜入府内,今晚,他突然在接近天明的时候动了!
安久心知那人可能打算今日动手,便待他入府之后,悄悄靠近院墙。
玉府内一直安安静静。
化境之下便是九阶,此人应该是缥缈山庄的顶级杀手,他多次潜入玉府有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的摸清了玉府内的环境。九阶大圆满,又有丰富的经验,在江湖中可以横着走了,因为化境寥寥可数,化境的精神力更是罕见,莫说区区一个玉府,就是整个天下与他实力相当的人也不多。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日有两个化境精神力潜伏在暗中,遂还像往常那样随意的发起了袭击。
玉府内没有出任何动静。
不多时,那人便飞快出来。
月光下,安久清楚的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包袱,浓重的血腥气散开。
安久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风起扬州城(2)
那杀手带着人头轻松出城,竟是吹起了口哨。
他寻到一棵粗壮的柳树,从树缝里掏出一只匣子,打开之后冒出丝丝凉气。他把人头放进匣子中,拎着离开。
安久锁定他的精神力,远远跟在五十丈之外。
他在城外转了几圈,快到天亮时,在城东门的树林里牵出一匹马,上马之后一路疾驰向北。
安久不会轻功,跟着十分吃力,好在她的精神力强悍,五里之内不会跟丢,但跟着跟着还是突然失去了那人的气息。
安久直行向前,瞧见远处笼罩在一片暮色茫茫之中的建筑,正是那个小镇和码头。
看来那码头果然有问题!安久再次试着用精神力去探寻,依旧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但是除了精神力之外,对血腥气也非常敏感,她循着气味快走到码头的时候,立即返回。
如果楚定江的猜测属实,那么这个码头就是杀手巢穴,就算是有前世的战斗力,安久也不会贸然行动,更何况她现在的水平对付一个九阶都要赌运气。
城门开时,安久回到玉府附近。
她感觉到楚定江的气息迅速靠近,一转身,正遇上他从屋顶落下。
“跟我来。”楚定江道。
安久跟在他身后进了玉府,穿过花园小径,到一座两层小楼。
门大开,安久瞧见朱翩跹和一个华服青年迎到门口。
朱翩跹活着并没有出乎安久的意料。
“楚兄。”那华服青年拱手,转而问道,“这位是……”
“她叫阿九。”楚定江道。
“阿九姑娘,幸会。”他微微笑道,“在下玉翩飞。”
玉翩飞人如其名,如温玉般的翩翩公子,身子瘦削,面庞白净。五官算不得怎样出众,但是组合在一起恰好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感觉。
“这是家姐。”玉翩飞道。
安久出于礼貌,回了一句,“两位很特别。”
楚定江默默道:千万不要问为什么。
“此话怎讲?”玉翩飞显然不会想到安久有多实诚,于是客气的问了一句。
安久道,“她五官明明长得还可以,凑在一起竟然就那样,你明明五官长得不怎样,合在一起竟然能凑合着看。”
楚定江抿了抿嘴,心里暗爽了一下。咳嗽两声,打圆场道,“阿九不太会说话,玉兄莫怪。”
“在下平素最喜心直口快之人,怎会介意。”玉翩飞面色不变,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绪波动,“二位快请进。”
朱翩跹狠狠瞪向安久,恰迎上她看过来的冷漠眼神,不由缩了缩脖子。往玉翩飞身后躲了躲。
四人各自落座之后,楚定江道,“阿九,我与玉兄合作。你跟踪那缥缈山庄的杀手,结果如何?”
安久很意外,这个玉翩飞不是疯了吧,别人出卖自家姐姐。还能扭头和始作俑者合作?
看这玉翩飞也不是个傻的,这种情况,不是楚定江太能忽悠。就是此人不安好心,或者二人互相算计,就看谁道行深了。别的不敢说,就算计这一点来说,安久对楚某人很有信心。
转念间,安久答道,“我跟到城北,那个杀手的气息中断,我循着血腥气找到码头,没有再深入便返回来了。”
“那看来,此人隐藏在码头之中。”楚定江没有说出缥缈山庄的事情。
“哼!”朱翩跹冷哼了一声,对楚定江一脸的不待见。
玉翩飞好像没看见,“楚兄有何良策?那码头是冯氏的,我们玉家不便插手。”
“这倒不必劳烦贵府。”楚定江一张脸皮千锤百炼,尽管是他卖朱翩跹的事情已经被当事人知晓,但他依旧能够很自然的把自己当成他们朋友,“贵府最近是否需要出货?何不走冯氏码头,这样我和阿九就能混在里面,届时寻到那个杀手。”
“此事不难。”玉翩飞看向朱翩跹,“姐,你最近调一批货走冯氏码头吧?”
“关我何事!”朱翩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告诉你玉翩飞,你那点小九九我是打娘胎里看到现在,心知肚明,你甭想借这次机会把我骗回玉氏!玉氏的生意,我一概不插手。”
从表面上来看,朱翩跹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而玉翩飞是个青年,然而实则这姐弟俩是一对双胞胎。
当着外人的面被驳面子,玉翩飞没有恼怒,只是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好歹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
“那你就更应该兜着了,我一介女流,夫君又是个短命鬼……”朱翩跹望着玉翩飞,双目含悲,很快便凝聚了点点泪花,“我现在能靠谁,还不得靠娘家?姐姐都这样惨了,还被亲弟弟还想方设法的算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一片飘萍还有何留恋,想当年……”
“好了好了,此事我来办。”玉翩飞忙打断她,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生怕她把什么玉家私密全部都掏出来说一遍。
朱翩跹掏出帕子淡定的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喝了口茶,“就这么定。”
楚定江对此视而不见,与玉翩飞仔细商定好具体对策。
安久盯着朱翩跹,很好奇她的眼泪怎么能够说来就来,说收就收。
见安久身上没了煞气,朱翩跹胆子肥了起来,低低斥道,“看什么看!”
安久皱起眉,目光微冷。
朱翩跹连忙别过脸去,身子朝玉翩飞身边凑了凑,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庇护一般。
待楚定江与玉翩飞商议完毕,安久忽然道,“叫朱姑娘跟我们一起去,能引杀手出来,我负责保护她。”
玉翩飞沉默,似乎真的是在考虑安久的建议。
朱翩跹想到自家弟弟的性子,又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顿时眼里又有了泪花,凄凄切切的道,“弟弟,你不会真至姐姐于险境吧。”
没等玉翩飞表态,安久又道,“算了,我还有别的办法找人。”
朱翩跹含泪扭头,看见安久嘴唇微弯,眼睛发亮,满脸都写着“恶作剧得逞”,她的目光顿时化作悲愤!
玉翩飞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胡闹。”楚定江不知在想什么,收回神思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抱拳说了声“告辞”便与安久一并离开。
两人出了玉府,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吃饭。
杨柳依依,一个老妪在河畔一隅摆了个馄饨摊,两人在垂柳、河风中看着往来的画舫吃了一碗又一碗。
楚定江连汤吃了八碗才作罢,“你故意说让那朱翩跹一同前去做什么?”
作为一代阴谋大家,楚定江脑海中已经想了数十种阴暗的可能。
安久吞下最后一颗馄饨,“我想看看她的眼泪是不是真的收放自如。”
楚定江顿了一下,“然后呢?”
安久道,“然后果然如此!”
楚定江扶额,“我的意思是,你确认她眼泪能否收放自如的原因是什么?”
安久难得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慎重的问道,“因为有趣,我这样做影响你的阴谋吗?”
“……”楚定江纠正道,“是谋划!”
安久神色凝重,因为还没有得到答复。
楚定江叹道,“没有影响。”
安久眉头略松,“你怎样说服玉翩飞与你同流合污?”
“不是同流合污……”
安久思量了一下,“狼狈为奸?”
“还是同流合污吧。”楚定江岔开这个话题,道,“他有野心,有图谋,我便可以诱之以利。”
安久不笨,楚定江一点拨,她便想到玉翩飞所图与缥缈山庄有关,“他心挺大。”
玉氏在扬州城虽也算实力雄厚,但比之缥缈山庄就差的远了,玉翩飞所图,未免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楚定江似乎看透她的想法,“他有胆识有魄力,他这样的人,要么一飞冲天,要么粉身碎骨。他并非纯粹的赌徒,既然敢打主意,心中必是有些计较。”
“你不怕他报复你?”安久问道。
“他若想,尽管来。”楚定江扬声,“那位饮甜水的兄弟,你说可是?”
楚定江一语点破玉氏暗卫的隐藏,这些话他也敢在玉翩飞面前说,但威慑效果大不相同。
那人被拆穿之后没有慌乱,而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匆匆离去。
楚定江没有去管他,微笑看着面前这个掩藏在平凡面具下的独特女子,她有时候想法特别简单,但在判断行事上面又显得特别聪慧,他不得不叹造化之奇。简单的人往往想的少,聪慧的人又难免许多心思,安久就是很合他胃口的一朵奇葩。
“走吧,我还有一些安排。”楚定江道。
两人结账离开。
走路上的时候,楚定江顺手又买了许多松子,之后便找到控鹤军一处暗点,从那里取了一封信。
“你何时对外联系过?”安久不信楚定江在自己眼皮底下做过这种事。
“从汴京出来之前便已经联系好了。”楚定江看完信便递给安久。
安久接过,看见上面的内容,目光诧异。
楚定江一面剥松子,一面道,“安排的事情太多了,无法向你一一说明,未曾刻意瞒着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风气扬州城(3)
密信是出自顾惊鸿之手,从上面的内容看来,应是楚定江与之商定了一同攻打缥缈山庄之事。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俩。”安久放下信,心中也踏实了点。她不怕死,但是这会子连梅嫣然的面都还没见着,她不能死,毕竟是因为梅久才得到这条命。
那缥缈山庄就算大部分的实力都被吸引到汴京,也不是以一两人之力可闯的地方。
“顾惊鸿手下有百人,但控鹤军中势力繁杂,恐怕不易调动,状况依旧不乐观。”楚定江话语一顿,转而道,“不过有三分胜算,便可一拼。”
安久心中不喜顾惊鸿。她没有多少与人交际的经验,判断一个人全凭直觉。
“他为何要冒这个险?”安久道。
“他想拥立二皇子,要为他培养势力,更需要在圣上面前立功。”楚定江缓缓道,“这个理由真假难说。他没有功利心,做这一切,或许是因为厌世吧。”
“厌世?”安久不解。
“他厌倦自己的处境,不满意这世道,所以要将之毁灭抑或改变。”楚定江阅人无数,自是能够大致看出顾惊鸿的心态。
他开玩笑道,“我与他泛泛之交,所见不过表象,或许他是辽国奸细?”
安久不再问,顾惊鸿在密信上说圣上已经同意他的请命,这是几天前的信,再加上送信的时间,说不定顾惊鸿此刻已然快到扬州城了。
“走吧。”楚定江起身,拂掉身上沾的松子壳。
在援兵到来之前,他们要把地形和对方兵力摸清楚。
码头附近没有高点,无法从上空俯视,只能进入其中查探。
楚定江让安久换了妇人装,面上稍做掩饰,自己则换了一副人皮面具。商量好对策之后,便进了码头。
码头上依旧忙碌。
楚定江与安久走在其间,刚开始他们往一艘客船走的时候,并无异样,后来安久开始沿着河岸向北走时,总有种被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的感觉。
安久佯装观景向周围看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就一般情况来说,低等的精神力不能发现高等精神力,但也不是绝对如此,安久不敢在这里随意展开精神。
“敢问小哥儿。不知何处有茅房?”楚定江拉住一个类似工头的瘦子,说话间悄悄给他塞了一粒银子。
瘦子把银子塞进兜里,“我带你们去吧。”
“如此多谢!”楚定江忙拉上安久,“媳妇儿,走吧。”
安久表情僵了一下:刚开始分明没有商量这个吧!
楚定江很自在的牵着她跟在那瘦子身后。
一路上,堆积的货物如山一般,渐渐挡住了左右的视线,只有一道狭窄的道路。这些货物看似随意堆放,但仔细看来。似乎又暗藏某种规律。
“到了。”瘦子顿住脚步,指着前面用木板搭建的小棚,“快去快去,这里到处都是货物。本是不许外人乱跑,若是给上头发现了,我得挨罚!”
楚定江又塞了一粒银子,“多谢小哥儿。”
楚定江把安久推进茅房。“媳妇儿,我在外头,你快点呀。莫耽误事!”
这茅房很简陋,没有恭桶,只在地上挖了坑,两边各垫上石块,里面臭气冲天,绿头苍蝇成群成片,安久不禁皱起眉。
安久知道楚定江需要时间,便在里面多呆了一会。
“到底好了没有!”瘦子不耐烦道。
“媳妇你好了没有?”楚定江催促了一声。
“快了!”安久没好气的道。
楚定江赔笑走到那瘦子面前,往他手里又塞了一粒银子,顺着动作,手指微弹。
瘦子没有注意这个微小动作,接了银子,嘴里依旧不满的嘀咕道,“这么长时间孩子都能生出来了!”
他话音方落,眼前倏然一黑,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晕了过去。
“好了。”楚定江掏出帕子,擦了擦指头上的药粉。
安久黑着脸出来。
楚定江笑道,“你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
楚定江身影一晃,无声无息的离开。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楚定江把整个码头转了一遍,回来之后有些沉重。
那瘦子昏昏沉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推他。
他猛的睁开眼睛,看见楚定江一脸焦急,“小哥儿你没事吧?”
瘦子脸色阴沉,一双眯缝眼冷冷打量楚定江,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戾气。
“欸,小哥儿,你这脸色不太对呀!别是鬼上身了吧!”楚定江一惊,连忙把安久拽到身后,借着这个保护的动作,掩饰她那一脸怪异的表情。
楚定江知道她尽力配合了,但无奈演技太差。
瘦子精神力没有探出可疑之处,心头虽还在狐疑,但面色稍缓了点,“我如何晕了过去?”
“咱也不知道啊,你再不醒,咱们的船都要走了!”楚定江道。
“走吧。”瘦子揉了揉太阳穴,带两人返回了码头。
楚定江与安久立即上了一艘客船。
船很快驶出码头。
楚定江刻意挑了一艘小船,因为船只本身容纳的不多,除了客人之外,食物和水最多只够维持一两天,所以驶出不远之后必定要停泊。
船一路北上。果然不出楚定江所料,快到楚州的时候在一个沿岸的私营码头停泊一会。
直到下了船,安久才问探查情况。
楚定江沉声道,“码头上的确有阵法,但仅仅是阵法而已,并无窝藏众多杀手的地方,缥缈山庄真正的巢穴是在镇子上。”
安久点头,“应该是整个镇子都有那种隐藏功力的阵法,我那日在外等候你的时候,明明发现有几个会武功的人进入镇子,之后我便探不到他们的气息。”
“既然确定就好办了。”楚定江微微一笑。他的精神力与安久不同,安久发现不了普通人,但他能,那个镇子不大,他只要辨别出人群密集之处,然后再逐一排除,不怕找不到地方。”
码头上的那个瘦子明显身怀武功,可能也是众多杀手之一,有丰富的经验,尽管莫思归配的迷.药无色无味,但无缘无故晕倒,也难免会引起对方怀疑,最近是不能再有什么动作了。
“先到楚州,与顾惊鸿会和。”楚定江道。
安久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你既然决定先行查探,还要玉氏货物走冯家码头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会和
第一百七十章
“有玉氏介入,正好可以探查缥缈山庄有多少人留守。”楚定江微微倾身,笑着凑近她道,“我们刚刚查过码头,势必会让对方有所察觉,缥缈山庄又在追杀朱翩跹,你觉得,一直走官办码头的玉氏突然调了一批货过去,码头的人如何想?”
楚定江带了人皮面具,淳朴憨厚的面容配上铁塔似的身材,看上去就是老实巴交的汉子,与他此刻的神情格外违和。
安久对他的老谋深算已经见怪不怪,“你这番算计,玉翩飞知道吗?他不傻吧。”
“他不傻,即便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应当明白,想得到便要付出代价。”楚定江似有所思,叹了口气道,“这小子让我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如果他识相,我不会为难他。”
楚定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无奈一笑。
入夜,楚州。
一艘船泊岸,其中的人陆陆续续上岸。
一行人有老有少,仆从成群,还有一名戴了面纱的女眷,看上去是某个家族的船只。
这些人出了码头,到附近的客栈歇脚。
正在瞌睡的小二瞧见这么一大批人进门,顿时来了精神,堆起笑容迎了上去。
“还有上房吗?”为首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问道。
“有有有!”小二忙道,“客官要几间?上方只剩下两间了,其他还空得很。”
“两间上房,另外五间客房。”安久道。
“好嘞!客官这边请。”小二挑了灯笼,路过楼梯时踢了踢墙板,“快起来招呼贵客!”
说罢,引领一众人上了楼。
小二先领着蒙面姑娘进屋。方才外面光线微弱,他不曾注意,此时近看这姑娘。不禁被惊艳了一下。虽然只能看见眉眼,但仅凭那双美眸便知这必然是一位容貌美丽的女子。
女子发现小二的目光之后,垂了眼帘,旁边的侍婢怒瞪他,“看什么?”
小二躬身赔礼,“小的鲁莽,还望姑娘恕罪。”
“出去吧。”蒙面姑娘道。
冒犯深闺女眷,若是追究起来可不是小事,小二闻言不由松了口气,立刻退了出去。
那侍婢关上门。叹了口气,随意的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发现是空壶,不满的搁在桌上,“累死了,连口水都喝不上!”
她瞥见蒙面女子还站着,凉凉道,“楼二。你还想让我过去扶你坐下?”
这女子是孙娣娴,原是跟着楚定江一队,楚定江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之后,那一队的几个人由顾惊鸿全数接管了。孙娣娴在楚定江手下的时候。那一队只有她一个女子,她又擅于交际,因此其他人对她颇为照顾。这回顾惊鸿竟让她扮楼明月的侍婢,一路上在外人面前端茶倒水的伺候着。更可气的是,这楼明月竟然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楼明月懒得搭理她,走到后窗。打开窗子,夹着水草腥气的凉风吹来,让她晕船的症状稍好了一点。
孙娣娴不轻易得罪人,可是看着楼明月那副清傲的模样,心头总是堵着一口气。孙娣娴知道楼氏基本算是灭族了,楼明月浑身煞气,满心都是仇恨,对旁的一概不问,她心知与其结交不易,就算再怎么奉承楼明月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于是私下里从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不过,孙娣娴也只敢这般随口说上一两句刻薄话发泄怒气,却不敢真去找楼明月的茬。
外面脚步声往来,一刻之后便都静下了。
小二抄手望着楼上,嘀咕道,“真是大户人家,连仆从都住客房。”
嘭嘭!
有人敲了两下桌面。
小二吓的一哆嗦,转头看见一男子站在堂中,男的身材高大,昏暗的光线中像一座小山杵在那里,他正要说话,定睛一瞧,竟然还有个女子站在男子右后方,那女子梳着妇人髻,身形被男子身后的阴影全部罩住,无端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来人正是赶来与顾惊鸿等人会和的楚定江和安久。
“可有客房?”楚定江问。
小二一个激灵,“有!”
“一间。”楚定江到。
尽管两人衣着朴素,但小二瞧着不像一般人,便恭恭敬敬的道,“客官请。”
进了屋,楚定江吩咐小二去弄些饭菜。
待小二离开,他关上门,转身问道,“来了?”
安久精神力散开,“发现二十多个高手,应当就是他们。”
“先休息。”楚定江道,“明日一早再与他们碰面。”
不多时,有小二送了饭菜过来。
两人用过饭后各自休息。
晨光熹微。
安久察觉那二十几个武师聚集到大堂,睁眼翻身起来。
睡在凳子上的楚定江随之起身。
两人略洗漱一番,一并下楼。
堂中正在吃早膳的人听见脚步声,有几个抬头看了一眼。
楚定江与那个目光清亮的华服中年人对视一瞬,便寻了个桌子坐下。
那一行人吃晚饭便离开客栈,隔了一会儿,楚定江和安久吃晚饭亦离开。
官道上,两人确定周围除了这群人没有其他武师,靠近前头那辆马车。
就在到跟前时,马车停下。
“二位请进。”车中人道。
车中坐着两个人,纵然容貌改变,但顾惊鸿那双让人记忆深刻的眼睛不曾变,安久一眼便认出了他,在他旁边坐着的一个狐狸眼老叟却让安久辨了几息。
“盛掌库。”安久盯着她道。
盛掌库懒懒的抬眼,永远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倒真的很像个垂垂老者,“二位安好。”
“楚兄。”顾惊鸿抱拳。
楚定江抱拳,没有过多客套,“走陆路直奔扬州吧。”
安久皱眉盯着盛掌库,除了本就认识的人,她在控鹤院唯与盛掌库有过几次交流,此人……不会是效命顾惊鸿吧!
盛掌库打了呵欠,“莫这般瞧着我,我也不想来,是顾大人求了圣上口谕,不来不行。”
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不满。
“盛大人一路辛苦。”楚定江笑道,“不知盛大人可了解扬州冯氏船行?”
是楚定江向顾惊鸿极力推荐这位“不思进取”的盛掌库,此人记忆力惊人,心中存了天下无数事。
鲜少有人知道盛掌库与楚定江颇有些交情,此刻自是猜到是谁造成自己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他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楚定江,“冯氏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盛长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别看盛掌库在控鹤院中办事包揽的全乎,其实生活上是一个很懒的人,懒到同别人置气都觉得累,楚定江就是吃准了这点才不顾他意愿让顾惊鸿硬是把他弄来。
果然,他叹了口气,道,“冯氏是三代以前才开始在扬州做跑船生意,刚刚开始只是几艘货船帮人押运货物,那时大宋还不兴时官办码头,冯家为了方便行船便买了很多地方兴建码头,有了今日家业。许多人了解的冯氏仅仅如此。”
“但其实冯氏的家族史,具体我也不知要追溯到哪朝哪代,据说祖上在汉时跟着走过西域,家族中的男儿大都天南地北的跑商,敢闯敢拼,五代时举族迁居扬州。唐时万邦来朝,靠跑商发达的商家很多,冯氏也是其中之一。因着历经乱世,跑商容易出事,冯氏香火凋零,到了本朝之后便不再跑商,纵使冯氏也渐渐不如从前。”
“冯氏如今码头遍布大江南北,怪不得还有人说他们家没落了。”楚定江没想到冯氏居然兴盛了这么久,这样的家族若是真与缥缈山庄有什么关系,可就令人头疼了。
楚定江想着,又问道,“你可了解冯氏三位当家?”
盛掌库幽怨的看着他,“冯舫是冯氏长孙,却没有继承冯氏男子敢闯敢拼的品质,自小性子便弱,其父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早年时他一切有魄力的决断都是有其父亲在背后指点,冯航出自继室,倒是有些头脑,但是冯氏已故的老太爷更重视原配所出的嫡长子,冯航自幼在宠溺中长大,为人任性,不够冷静,常常冲动之下做出错误决断。其人风流好色,有六房妾室。冯氏的三当家是个外人,名唤秦铮,此人颇有才干……”
盛掌库把秦铮的经历着重讲了一遍,与朱翩跹说的相差无几。
他知道的如此详细,仿佛冯氏一直住在他隔壁似的,让安久打心底佩服。
一行人直接转道向南,走陆路前往扬州。
路上楚定江不断的询问盛掌库关于缥缈山庄的消息,两个时辰之后,累的他倒在车厢里一睡不起。
他睡前最后一句话是:楚定江。你好没人性。
车厢里剩下顾惊鸿、楚定江和安久三人。顾惊鸿道,“楚兄与盛掌库相熟?”
“认识有些年了。”楚定江不欲多说。
顾惊鸿道,“据闻这位盛掌库平素便不喜与人亲近,楚兄能与他相熟,着实令人吃惊。”
盛掌库名叫盛长缨,乳名撸子。盛家也是控鹤家族中的一个,到盛长缨这一代已然只余下他一根独苗。
年幼的盛长缨衣食不济,只好拿了家族信物投身控鹤院,可惜他天生废脉。再是如何努力也不会成为高手,他起初只能在控鹤院做些洒扫之类的活。他每日至少要做七个时辰的活,而他又不甘一辈子成为这样的人,还要抽空花上一两个时辰看书。长期睡眠不足使得他身体很差。控鹤院虽然在用度方面很大方,但仅仅是对那些出生入死的人,像他这般既没有练武希望、地位又低下的人来说,除了伙食、衣服和月俸之外。很难得到其他物资。
控鹤院中培养的是冷血杀手,几乎没有什么人情味,盛长缨从洒扫的仆役一路走到今天。全是靠着自身努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他看起来很和善,对于旁人的请求几乎都不会拒绝,这是由于自小做低下活计的缘故,然而实则,他为人十分孤僻冷漠。迄今为止,盛长缨只有一个从老家一起进入控鹤院的朋友徐质,另外便只与楚定江相熟了。
他和徐质搭伴到的控鹤院,之后徐质因有修习读心术的潜质,便被送到其他地方拜师学艺,二人一别十年。而楚定江是听闻盛长缨大名,有目的的接近,他从不虚伪的示好,而是大方表现出自己想利用的心思,因他为人坦诚豪爽,加上厚着脸皮七年如一日的不放弃,盛长缨慢慢对他少了几分防备,如今也算称得上是朋友。
楚定江没有接顾惊鸿的话,车厢里便安静下来。
安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楚定江看见她忽然坐直身子,便问,“何事?”
“莫思归。”
安久打开窗户,探出头向后看,只见有个人牵着只小老虎呼哧呼哧的跑过来。那两只小老虎一直被养在控鹤院里,乍出来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闻闻花嗅嗅草,急的那人团团转。
“停车。”顾惊鸿道。
莫思归气喘吁吁,道儿上这么多人,他牵着小老虎本就惹人注目,不能大声吼叫,本以为追不上车队了,谁知竟然停了下来,他忙着抓起两只小老虎携在腋下,使了吃奶的劲儿冲过来。
跑近时,莫思归一眼便瞧见了安久,便直奔马车,很顺溜的钻了进去。
车厢本就大,容纳四个人已经很挤,在突然多出一人和两个小老虎,空间就十分紧张了。莫思归找不到地方,便一屁.股坐在了盛长缨身上,又轻轻把两只小老虎搁在他胸口上,“咦?这人身子如此弱,不会被坐死吧。”
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结结实实的坐了上去,掏出扇子呼呼扇了一阵子。
乌黑的冰龙脑扇骨中渗出丝丝凉意,令人头脑清明,整个车厢都清爽了几分。
“你怎么会找到我们的行踪?”安久问着话,目光却被那两只小虎吸引。
两只小老虎很胖,没有一般老虎的凶猛模样,反而呆呼呼的,除此之外,那双墨蓝色的眼睛也区别其他老虎,其中一只晃悠悠的从盛长缨身上走下来,凑近安久,蹭着她的腿,很是亲昵。另外一只仿佛很烦躁,坚持不懈的刨着盛长缨的衣襟。
安久的疑问正是顾惊鸿和楚定江想问的,他们一路隐藏行踪,如何会暴露?
莫思归唰的一声合上扇子。将那埋头抛盛长缨衣襟的小老虎一把拎了过来,“跟着它们来的,本神医新做了追踪香,这两只老虎就是追踪虎,唔,不过不小心喂胖了点,跑的慢吞吞,害的老子不能骑马,差点累死在半路上!老子决定罚这两只小东西两天不许吃肉!”
楚定江见其中一只小老虎对安久如此亲昵,微微蹙眉。“你在她身上施了追踪香?”
安久不了解这种药,听他这么一说,也抬起头来,“什么时候的事?”
“我与她过命的交情,施追踪香很正常。”这对于莫思归来说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哪怕安久如此敏锐的人也难察觉,他笑着又答安久的话,“就是在你离开之前与我道别时。”
楚定江看了安久一眼,心中略有不爽:还过命的交情……好像谁与他不是过命交情似的。
这么想完。楚定江愣了一下,他向来心宽的很,怎的这回这般计较?
安久便不再说什么,专心揉捏那只小老虎。
“莫神医。”顾惊鸿拱手打招呼。
莫思归这才想起与这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客套。“殊在下眼拙,两位是……”
“在下控鹤军神策副使顾惊鸿。”顾惊鸿道。
楚定江道,“在下控鹤院总教头楚定江。”
“哎呦,在下果然眼拙。”莫思归将折扇往后领一插。拱手正正经经的施礼。
莫思归是个散漫之人,心中的等级观念也很差,哪怕是面对皇帝。他怕也不会奉承巴结。
另一辆马车中的楼明月自是看见了莫思归,她心头纷乱,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第五日深夜,一行人抵达扬州城。
缥缈山庄既然建在扬州城,那他们对扬州城的消息可谓了如指掌,乔装进城不可取,于是众人卸去伪装,翻城墙潜入城中,在控鹤军一处暗点聚集。
这两天,玉氏已经与冯氏码头谈好出货价格,就等楚定江回来,再把货物运到码头。
城中一隅的院子里,一个狐狸眼的男人无所事事的转悠,一会儿叹一口气。
盛长缨一连睡了好几日,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体反而更加不舒服,好像这一觉被重物压着,睡的特别累。还有,他平时每天都要花八个时辰去处理事务,这突然没有事情做,他闲得发慌。
莫思归给两只小老虎喂食之后,带着它们出来遛食,瞧见负手仰天长叹的盛长缨,便主动上前大招呼,“诶?这位兄台醒了?”
盛长缨收回目光,转身拱手道,“原来是莫神医,在下盛长缨。”
“啊,我知道,盛兄小名叫撸子。”莫思归笑呵呵的上前,“我瞧着撸子兄身体不太好,若是不嫌弃在下医术低微,在下帮撸子兄瞧瞧。”
盛长缨抿了抿嘴,最终干咳一声,“莫神医太自谦了,承蒙神医看得起,在下荣幸之至。”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神医若是不嫌弃,还是唤在下长缨吧……”
莫思归严肃的点头,“好,撸子,咱们到凉亭里坐坐,我为你把脉。”
“……”
盛长缨的脾气注定他不会拂袖而去,两人最终还是坐到了凉亭里。
两只小老虎各自玩耍,它们要追踪之人都在这院中,不受控制的便朝着各自的追踪目标跑。
楼明月在屋内抱剑靠墙而坐,精神力察觉到有东西窜了过来,倏然睁开眼睛,盯着那玩意。
小老虎本是欢蹦乱跳,凑近时被楼明月的煞气所骇,抖了一下,四脚一软,竟是摔到地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安的望着她。
楼明月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向它伸出手。
小老虎立即精神抖擞的跑过来,讨好的蹭着她的手,它第一次寻到追踪目标,那股只有它能闻到的追踪香气,令它激动的浑身乱颤。
楼明月抱起这只小老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院中,莫思归替盛长缨把脉,转眼看见两只老虎都不见了,唇角微微翘起。
须臾。
莫思归让盛长缨换了另外一只手。
把完脉,莫思归道,“撸子你身子上不少沉疴旧疾,须得认真调养才行,你现在还只是觉得疲乏、力不从心,若是长此以往,命不久矣。我为你调制几种丸药,方便你服用。”
盛长缨对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情况,知晓莫思归并非危言耸听,听闻他要专门配丸药,感激道,“多谢神医,不知诊金和药资……”
“不必见外。”莫思归轻摇折扇,笑道,“我莫思归识人只凭感觉,行医凭心情,我瞧着撸子很顺眼,何必谈钱?况且我其实也是听楚定江说撸子知晓天下事,也有些事情要请你帮忙。”
盛长缨也瞧着莫思归挺顺眼,便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神医但凡能用得上,长缨必尽心相助。”
屋里的楚定江耳力惊人,听见这番话,便是再宽的心胸也难免生出点不忿了!想他花费了七年的时间,这个莫思归竟然两盏茶就摆平了!这是对他个人魅力和交际手段的沉重打击啊!
楚定江很久没有觉得有人如此碍他的眼了。
“莫思归。”楼明月抱着小老虎,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中。
莫思归身子僵了一瞬,回过头,桃花眼中含笑望着她。
“你何时在我身上施了追踪香?”楼明月冷冷质问。
“你与梅十四真是一个德行,问的话都一样。”莫思归为了给楼明月下药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他知道楼明月每次取饭都是第一个到,于是让厨房做了一道鳝鱼羹,把药放在这道羹中。
这是秋宁玉喜爱吃的菜,楼明月毫不犹豫的取了。
莫思归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试探,一旦知道她是秋宁玉,他便要用一生保护她,这是他曾经的誓言,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负担,所以他心中一直犹豫不决。可是身在居中,蒙然不自知其实自己的行动早已做出了抉择。
他这般害怕束缚,却果断的进入控鹤院,其实安久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莫思归抛给她一个小瓶,“你自己不仔细,没有发现何时被下药,我为何要告诉你?这里是解药,信不信由你。”
楼明月把小老虎放在地上,那老虎依偎着她不肯离去。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倒出里面药丸吞入口中。她知道莫思归不会害她,却不低估了莫思归在医道上的造诣。
那药丸其实是另一种追踪香,服下之后会很快覆盖住原来的药,小老虎不能发现这种香,不会再依恋楼明月,然而只要莫思归给小老虎换一段时间药食,它便会依恋楼明月身上新的追踪香。(未完待续。。)
ps: 昨夜半夜胃又疼,折腾了好一会,今天起的晚,又陪我家弟弟去相亲,耽误了一会儿,所以把补更加在这二合一里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誓言不改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服下药,楼明月用内力催动药力在血脉中迅速游。
小老虎渐渐嗅不到追踪香,向失去方向似的在楼明月脚边乱抛。
莫思归蹲下身,在地上拍了三下。
小老虎扭跑过来,莫思归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只类似蚕蛹的东西喂给它。小老虎一口叼住,狼吞虎咽的嚼起来,转眼间又仰头望着他。
莫思归收起小瓶,拎起它,埋头使劲蹂躏,嫌弃道,“胖子!”
楼明月见药果然有效,便转身离去。
“神医,人已经走了。”盛长缨提醒了一句。
莫思归这才抬起头来,吁了一口气,把满身乱毛的小老虎放在地上,推了推它,“小玉,找大九玩去。”
“那是我家里给我定的媳妇。”莫思归这么介绍楼明月,“但是她现在不乐意搭理我。”
刚刚进屋的楼明月心头一震,这是重逢之后,莫思归第一次如此肯定她的身份。
眼眸中倏然盈满雾气,她低喃道,“莫思归,忘了这件事吧,秋宁玉已经死了。”
现在只有楼明月,只有身负血海深仇的楼明月,我绝不允许,你陪我共赴这万丈深渊!
外头凉亭里,莫思归摇着扇子,笑问道,“撸子兄可曾成家?”
“长缨不曾成家。”盛长缨特地强调了“长缨”二字。整个控鹤院知道他这乳名的只有徐质一人,是谁透露出去,想都不用想!这笔账回去定要与他仔细算算。
不过,徐质并非胡乱说话之人,他懂读心术,比常人更容易分辨一个人的本质,既然他连这等事情都告诉了莫思归,一方面也证明莫思归是个可交之人。
盛长缨一般不与人长谈,但莫思归乃是一代神医亲传弟子,如今俨然也成为了一名神医,他的资料很重要,正巧自己眼下闲的发慌,便敬业的与他聊了起来,“楼姑娘为何不理会神医?”
莫思归摇扇子的动作缓慢下来,“她如今背着满身仇恨,是不想连累我罢!但……”
他望着楼明月的那间屋子,不知是说给盛长缨听还是说给楼明月听,“我莫染今生不改誓言。”
“神医真是重情重义。”盛长缨唏嘘。
重情重义吗?莫思归不知道自己对楼明月还有多少喜爱,他只是还记得自己曾经承诺一生一世罩着她,只是还记得答应过启长老不负情之一字。
盛长缨想再问,但看见莫思归眉眼间有悲伤便沉默了。
秋风乍起,卷起枯叶,空气中全是独属于这个季节的苍凉。
楚定江亲自去玉氏走了一趟,让玉翩飞把货送入码头。
其他人都在加紧准备,毕竟只有二十几个人去闯缥缈山庄,他们才刚刚出控鹤院,比起那些经验丰富的杀手,实在很难有自信。然而哪怕明知是死路一条,也必须得冲上去,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所以这时候准备的越充足,活下去的机会便越大。
相对于隋云珠他们的紧张,安久淡定多了,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练功和压迫莫思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梅拳
莫思归的毒药之烈,安久深有体会,弄上几瓶,比带许多暗器管用,疗伤药更是神奇。
“莫神医。”孙娣娴敲门。
莫思归正在忙着捡药,头也不抬的道,“何事?”
孙娣娴笑着,正要走进去,便听他道,“站住,有什么话站在门口说。”
孙娣娴尴尬的笑了两声,道,“神医,我想求一瓶护身之药。”
“没有。”莫思归淡淡道。
“这次任务危险九死一生,不比寻常,求您赐我一瓶药吧!只要我能活着回来,必当做牛做马报答您。”孙娣娴不甘心,为了多一点活命的保障,她不能轻易放弃。
莫思归停下动作,“我若是愿意给早就给了,不需你废话。同样,既然我说了不给,你就痛痛快快的走,莫碍眼。”
若是平时,莫思归多半会调戏孙娣娴几句,拿了药给她,可现在不行。这里能提供的药不多,又不方便出去采买,他利用起来总共也没有多少,除了给安久一份,还有一份要留给楼明月,就算有点剩余也不能给孙娣娴,那么多人在盯着他这里,万一都眼巴巴来求药,他再拒绝岂不是要得罪更多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现在心情不好,不乐意搭理人。
孙娣娴咬了咬了唇,在门口站了须臾终于离去。
其他人见她被拒绝,便都死了心,与其去求旁人,还不如趁着大战还未开始加紧练功,于是纷纷闭门修炼。
安久虽得到很多药,但在修炼上亦不曾有丝毫懈怠。
断经掌八十一式,一共九层,安久已经练到第三层。前三层属于打基础,她练到第三层也没有感觉到自己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与人交手时好像也不太能用得上。她能熟练做完前三层时,便开始尝试第四层。
经络是运行气血、联系脏腑和体表及全身各部的通道,调控人体功能。医道中便有用利用针灸疏通经络来治病,同样,通过外力也可以对经络进行伤害,从而达到阻止敌人血气运转的目的,断经掌便是这其中最霸烈的一种。
安久照着秘籍上比划了几式,熟练之后便用上了劲力,一掌打出去,手臂竟然有一点点针刺一样的疼痛。这点痛对安久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担心自己走入歧途,便没有继续。
她开门,恰看见莫思归拎着包袱往这边来。
安久抱臂倚在门框上,等着他过来。
莫思归闷头走进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帮我把这些拿给她。”
安久自是知道“她”是谁,“我答应过楼明月,不会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情,你自己拿去。”
莫思归怒道。“白眼狼!你压迫老子三天,老子就求你这点事都不肯帮?混球!”
安久盯着他不说话,显然未有一丝松动。
“唉!”莫思归叹了口气,“我了解她。她性子烈,且是个说一不二人,我亲自送过去多少次都会被她扔出来,倘若宛转迂回一些。给她一点借口,她为了活命不会拒绝的。”
“我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安久严肃强调。
“那你就改改嘛。”莫思归把包袱往前面推了推,哀求道。“再说,这不算是掺和,只是我托你办点事情,朋友之托,你不会这么狠心残忍无情的拒绝吧?”
安久沉吟片刻,点头,“也有道理。”
莫思归一喜,不忘问一句,“你知道怎样宛转吗?”
“不知。”安久道。
“你怎么不把平时拐着弯骂人的功夫用到别处。”莫思归嘀咕的一句,叮嘱道,“你就说这些东西是我给你的,你为了感谢她平时对你的照顾,主动拿出一半分给她。如果她拒绝,你就说,这次任务九死一生,楼氏大仇未报,能多一些保命的手段有利无弊。若她依旧不要,你就拿出自己身世感动她,说你们同病相怜,能理解她心里的苦,希望能和她一起活下去,一起报得大仇。”
“你可是真是处心积虑。”安久感叹完,补充道,“另外,我不想报仇。”
“是煞费苦心!”莫思归对她的遣词用句已经绝望了,只好无力的拍拍她肩膀,“你行的,我相信你。”
安久摇头,坚持道,“这种话怎可胡乱说。”
“好吧,你只说前面两句可好?若她不要,你把东西放下就回来。”莫思归把包袱塞进她怀里,将她推出门,“快去快去。”
安久拎着东西,扭头道,“你在这儿等着,回头我有事问你。”
“没问题。”莫思归展开折扇缓缓摇着。
安久快步到楼明月房门前,敲了几下。
莫思归立刻闪身回屋。
“进来吧,门没栓。”楼明月道。
安久推门进屋。
楼明月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安久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能感觉到她的悲伤,那身影茕茕孑立,恍如这世上独剩一人。
楼明月此刻与她从前是多么相似!
安久心头微颤,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改变。
“他让你送来?”楼明月声音有些嘶哑。
“我向他要了不少东西。”安久把包袱放在桌子上,“你在控鹤院对我颇为照顾,分一半给你,算是答谢。”
“嗯。”楼明月始终未曾从黑暗中走出来,“谢谢。”
目的达到,安久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待安久离开,楼明月才走近桌边。
苍白的手指解开包袱,她看着一堆的瓶瓶罐罐无声哭泣。她如今已经迈进九阶,听力更胜从前几倍,这么近的距离,能把莫思归和安久的对话听的一丝不落。
莫思归的出现剥开了楼明月坚硬的外壳,令她时不时的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她很想依靠他,却又怕会害了他。
怀着如此心情,想靠近却不能靠近。楼明月面色苍白,漆黑的眼眸中尽是刻骨恨意—— 一切都因那耶律凰吾!
楼明月发誓,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杀了此人!
安久回到屋里,莫思归立即冲上来,见她手里没有了包袱,“收了?”
“嗯。”安久闷闷的应了一声。
莫思归咧嘴,合上折扇,轻轻拍着手心,愉悦的道,“小九子。你果然不负我所望!”
他一撩袍子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你想问我何事?”
安久收回神思,掏出秘籍放在他面前,“我练到第四层时,发现手臂有点刺痛,这种现象正常吗?”
“特别正常。”莫思归把茶杯推给她,“你这样坚持不懈的练下去,总有一天会全身瘫痪。”
安久皱眉。“什么意思?”
“断经掌之暴烈,本就是一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武功绝学。”莫思归翻到扉页处,敲了敲桌子,示意安久看。“不过前人早已找到了解决大部分问题的办法,就是淬炼自己的身体,故而每一层都要浸泡强健身体的药浴,每三层便要再次重铸身体。我原以为你一年半载也不可能练到第二层。谁想你竟然进步如此飞速。 ”
安久也看了扉页上的那段话,“我不曾泡强身药浴,练习二三层时为何没有出现刺痛?”
莫思归翘起二郎腿。骄傲道,“你当本神医是吃闲饭的吗?我给你重铸的身体,比旁人好上千万倍,若非你底子差,现在哪怕练第四层也不会有问题。”
“明白了。”安久道。
以莫思归在医道上的自信,能在掌控之中的事情,不会喋喋不休的去叮嘱,但这一次安久进度出乎他的意料,为免以后出现类似的危险状况,他便道,“其实断经掌的弊端没有完全被摒除。借自身劲力去损坏对方经络,损害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遭到反震,淬炼身体固然能减少这种伤害,但这世上没有真正金刚不坏的身躯,就算你练到顶峰,在每次使用此掌时亦会自伤。我之所以没有提醒你,是因为这种损伤在我手里不算什么,你能让你受伤之后很快恢复原样。”
莫思归欠下安久一条命,既然要还,他就不会不管,把此事说出来只会让安久心里有所顾忌,还不如不说。
“对了!”莫思归想到一件事情,眼睛一亮,“你可以想办法修炼梅拳,梅拳能够帮你解决断经掌上的反震问题。”
“梅拳?”安久知道这是梅氏祖传拳法,听说能“隔山打牛”,除此以外,她了解不多,“梅氏后代好像都不用拳。”
“因为梅拳本身是一种外修拳法,在内功盛行的年头,外修就艰难的多,所以梅氏渐渐也开始转修内功,可祖传之法也不曾丢。所有梅氏子弟都是内外兼修,就算内力被废,还是有一战之力,这才是梅氏强大的真正原因。”莫思归越想越觉得可行,语气愈发兴奋起来,“修习梅拳,你便会知道怎么巧运劲力,伤敌而不伤己。”
“你会梅拳吗?”安久问。
“梅拳不传外姓,我母亲曾经偷偷交我一些,可她本就是因为武功差、脑子又不好使才被放出来嫁人。”莫思归一脸无奈,“她所学也只是皮毛而已,到了我这儿更是只剩零星一点。”
莫思归从来都没有把心思放在练武上,更何况自家娘亲那三脚猫的功夫,他也瞧不上眼,糊弄的学两下子不过是给老娘面子,“这次回汴京,你就去找梅政景吧。”
安久道,“好。”
“还有!”莫思归用折扇点了点桌上那本残破的书,“这可是武功秘籍,有你这么说掏出来就掏出来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