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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勇闯天涯txt下载     勇闯天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章 如释重负(上)

    联合围剿作战会议和吴铭猜测的一样,连续开了三天半才制定出总体作战方案的框架来。

    不知道是江西省主席熊世辉下定的决心大,还是俞济时的深厚背景令所有军政大员们心存忌惮,江西保安司令部和上饶行署难得地体现了一次雷厉风行的高效率:

    三天半的会议结束,所有作战物资和所需粮饷就已运送到位,各参战部队均获得足够补充,就连作为战略预备队的吴铭所部都获得八万发步枪子弹和一批粮油,以及提前下发的一万五千大洋的军饷。

    特务连放出去的五个侦查员回来了四个,没有发现红军主力部队的任何踪迹,这一结果令吴铭忐忑不安,疑窦丛生,反复查阅地图分析情报之余,只能耐心等待总指挥部下达作战命令。

    到了第四天上午,悄悄放进怀玉山三号地区进行侦查的最后一名弟兄终于悄然返回。

    吴铭听完特务连连长吕魁元的侦查汇报,立即赶往特务连营房,以确定得到的消息是否真实可信。

    由于事关重大,吕魁元把所有弟兄都赶出营房,已是少尉副连长的雷鹏主动站在营房外站岗jǐng戒。

    身材瘦小的侦查员看到团长亲自来询问,以为团长不相信自己,激动地站起来辩白:“团长,属下说的全是真的,**红军的第十军团部就设在香炉峰下面的破庙里,如今没几个人了,他们的主力全撤走了啊!”

    吴铭露出个笑容,安慰道:“别急,别急!你得回的情报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关系到全团所有弟兄的生死,所以我需要你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

    “好!我……属下背上背篓,装着五尺洋花布、两瓶酒、两斤盐巴和一包红糖,赶往田家棚我表姑家,离村口还有三里路,就被突然跳出来的红军的哨兵拦下,他们用枪顶着我,来来去去审问,听我说出我姑丈的名字才好些,可他们还不放我走,问我离开上饶时看到多少官兵?”

    “于是我就按照连长吩咐的照实说,说来了近万人,浙江那边的大军也开来了,他们又问我这两年在城里干什么营生?我哪里敢说前两年就在他们东面的五堡山落草啊?连忙依照出发前连长教的说,这两年跟着铁板坑的陈老板来回跑,从上饶和广丰运煤到浙西常山,他们商量了一会儿终于相信了,派了个小兵跟我一起到我姑姑家,看到我姑姑和姑父认下我了,那人才放心回头。”

    “兄弟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吴铭和气地把小兵按到床沿上,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支。

    小兵连忙把烟夹在耳朵上,挺起小身板,接着汇报:“那个红军的小兵走后,我姑父连忙把我拉进里屋,他吓得浑身直发抖,我姑姑一面打我一面哭,说我不学好去做刀架脖子的营生,我只好骗他们说我改邪归正了,真的跟着陈老板做生意,完了揭开背篓。”

    “我姑父、姑姑看到我带去的东西挺值钱的,于是就信了,吃晚饭的时候,他们说我在外面比留在家好,要不然非得让红军上门动员当兵不可。我便问为什么?我姑父悄悄告诉我,说方书记和周军长他们早在二十几天前,就领着三千多人枪悄悄离开了,听说要去赣西打老蒋,反围剿,还命令各村赤卫队到处设卡,封锁消息,无论什么人只许进不许出,这两天才消停下来,如今香炉峰只留下张团长领着的两百来伤兵。”

    吴铭打断小兵的话:“你知道周军长、张团长都叫什么名字吗?或者说是你姑父知道?”

    小兵挺起胸膛,骄傲地说:“知道,怎么不知道?他们名气太大了,周军长叫周建平,听说他念过云南讲武堂,后来又读黄埔军校,老家在鹰潭南面的金溪县,他的名气最大,快赶上方志敏了!张团长我开始不知道,问了我姑父才知道叫张青松,这人很能打仗,是员难得的虎将。”

    “张青松?是他?哈哈!太有趣了!你继续、继续。”吴铭对老朋友张青松当上团长颇为意外。

    小兵点点头:“后来我又问,红军从不抓壮丁的,怎么会动员我当兵呢?我姑父说,周军长领几千人走了,只留下张团长两百来人,留在东面枫树山的另一个团也只有两百人,大多是受伤走不动的,担心官兵进山清剿,就号召各村年轻人踊跃当兵,每次开动员会就喊口号,要保卫家园,重建光荣的第十军。”

    “当晚我想摸到香炉峰探一探,可想起连长的话又怕坏事,当晚就没敢动弹,第二天早上我离开村子,经过村南岔路口哨卡的时候,那几个红军官兵还记得我,没为难就放我走了,走出两里多路,我就绕过东边两座山岗回去,趴在山腰观察三里外香炉峰下的破庙,只看到几十个人进进出出。”

    “我怕还有人没看到,于是就趴在山腰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发现那儿进进出出和吃饭的只有百来人,其中近半都是伤病员,于是就跑回来了,可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一天时间。”

    吴铭又问了几个问题,赞赏地拍拍小兵的肩膀,站起来:“你叫罗光兴吧?你为我们所有弟兄立了一功,从今天起,你晋升下士!魁元——”

    “到!”

    “奖励智勇双全的罗光兴下士十个大洋,外加一条香烟,破格配备驳壳枪,留在你们特务连侦察排继续学习!”

    “是!”

    罗光兴激动得全身发抖,猛然向吴铭敬了个军礼。

    吴铭郑重地回礼,勉励几句转身离去,回到自己营房,立刻召来作战参谋戴子冉:“你到总指挥部找马参谋长,看看这个月的内部通报上,赣东、闽北战场有没有出现红军的新番号?借口是担心我们的老巢江山和常山西南边境的安全。”

    “如果没有的话,就悄悄告诉他,我怀疑红军第十军已经不在赣东北地区了,请他想办法通过别的什么渠道好好查一查,他若是询问消息来源,你让他来找我。”

    “明白了!”

    半个多小时后,戴子冉风风火火回来:“查到了,在行署的内部通报上查出来的,闽北与赣东交界一线发现了**红军第十一军番号,军长就是原第十军军长周建平!”

    吴铭颇为振奋,站起来哈哈大笑:“一个瞒天过海之计,就把整个赣东北的两万军队和各级zhèng fǔ玩得团团转,牛啊!”

    戴子冉很惊讶:“什么事这么高兴?”

    吴铭一把拉过戴子冉,将侦查员获得的重要情报和自己的推测结论告诉戴子冉,最后对目瞪口呆的戴子冉笑道:“这个结果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吗?难道不值得高兴?”

    “狗比倒灶的……整个江西保安部队就是一群蠢才啊!”戴子冉连连哀叹,自己没rì没夜绞尽脑汁,最后竟然换来如此结果。

    吴铭收起笑容,严肃告诫:“这一消息不许外传,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已经给魁元下达保密命令了。”

    戴子冉心领神会,随即又问道:“要是马参谋长问起来怎么办?”

    吴铭笑道:“他懂个屁啊!你只是请他帮忙查查红军番号,又没说什么,哪怕他有所怀疑,我说关心浙西咱们的老巢安全不行吗?”

    “这倒也是,反正他忙得很,问都没问一句,估计连他自己都忘了。”戴子冉露出了笑容,忽然感到一阵轻松。

第104章 如释重负(下)

    心情大好的吴铭走出营房,恰好看到斜对面工兵连弟兄三五成群坐在石条上,懒洋洋地吹牛晒太阳,想了想大声喊起来:“刘四维——”

    “到——”

    工兵连长刘四维飞奔而来,立正敬礼。

    吴铭指向营门左边围墙下清理出来的两堆原木:“紧急命令:工兵连立即赶赴北门外四百米的断桥,以最快速度修复桥梁!刘四维,那座小木桥跨度不到十米,你打算用多长时间完成任务?”

    刘四维大声回答:“请团座给我们八个小时,保证完成任务!”

    “不行不行,时间太长了!五小时!我只给你五小时,材料都是现成的,施工地点距离此地不到四百五十米,而且你们已经休息了四天,要是这样还办不到,我就把正在毛良坞进行爆破训练的工兵二连,调过来替换你们!”吴铭严厉地说道。

    “明白!五小时,保证完成任务!”

    身材矮壮的刘四维敬了个礼,转身就跑,边跑边掏出哨子吹响集合哨,对闻声而起的全连弟兄一阵吼叫,百余工兵飞也似地冲进营房,背起装备出来列队,在各排长的吆喝声中,冲向营门左侧两堆木头,弄得半个军营喊声阵阵,尘土飞扬。

    两辆黑sè别克轿车缓缓开来,看到营门口一队队肩扛硕大原木、快速跑向城门的官兵,深怕被弄伤车子,远远地就停下来。

    轿车后座上的俞济时和陈式正,凝望前方沸沸扬扬的场面,相视一眼,均感疑惑,不知道吴铭搞什么名堂。

    工兵连百余官兵很快走了个jīng光,得到急报的吴铭已经领着两位下属军官,肃立于营门之外。

    两辆轿车直接驶过敬礼的吴铭等人面前,在营内宽阔处掉过头来,再次来到吴铭面前才停下车。

    俞济时摇下车窗玻璃,指指后方对吴铭说了声“上车跟我走”,便摇上车窗,命令司机开车。

    吴铭只好服从,走到后面的轿车旁,一眼看到后座上满脸笑容的汪道涵,只能摇摇头,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汪专员久违了,这是上哪儿啊?”

    “哈哈!去了你不就知道了吗?”汪道涵故意卖了个关子。

    汽车开出东门,停在城外的两辆雪佛兰小卡车快速驶出,一前一后,将两辆轿车夹在中间,车厢上全都是荷枪实弹的jǐng卫官兵。

    车队向东,开到半公里外的三岔路口,转入左边道路,继续向北前进,满腹疑惑的吴铭终于猜到点儿什么,颇为不悦地转向肥头大耳的汪道涵:“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

    汪道涵笑得非常开心:“我哪里知道啊?是你们俞长官突然找到我帮忙,我才知道要去煌固镇,你可不能怪我。”

    吴铭叹了口气:“当然不怪你,只是应该让我有所心理准备才是,上次我承诺再去的话补上贺礼的,现在又泡汤了,唉!”

    汪道涵哈哈大笑:“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人去了比什么都好啊!哈哈,我也是匆忙间备下的礼物,都在车屁股背后,你要是看得上就尽管拿去用吧,咱们自己人客气什么啊……”

    吴铭摇摇头不再说话,汪道涵又开口了:“看样子,你们俞长官很器重你,他是委员长近臣,你要把握好机会才是!”

    “俞长官刚到浙江上任没几天,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彼此没什么了解,来往极少而且都是军务,哪里来的器重一说?倒是你过得挺不错,红光满面的,比起上次见面时年轻多了。”

    吴铭没和汪道涵客气,毕竟大家一起分过赃,近一年来彼此间在煤炭、桐油、木材、药品等生意上的合作很愉快,汪道涵对他也很大方,有了这层关系,再玩客套的就显得过于虚伪了。

    汪道涵显然对吴铭的态度颇为欣慰:“之前不知道你也领兵过来了,知道之后我高兴啊!说句大实话,见到你我心里安稳多了,别以为上饶城集结了两万多军队,还有这么多将校,看起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可这些人有何能耐我心里清楚得很,眼高手低,夸夸其谈,却没见谁打过胜仗,相比之下……”

    吴铭很意外,随即提醒:“你这话不说也罢,容易引起误会的。”

    汪道涵笑着道:“不妨事,咱们自己人发发牢sāo而已,哈哈!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对,上次要是没有你的慷慨襄助,我屁股下这把交椅恐怕早就坐不稳了,不知道这次联合清剿能不能有个好结果,提心吊胆的rì子我算是过怕了!”

    吴铭心中暗叹,想了想和气地建议道:“其实你用不着担忧,两省保安司令和那么多军中将校站在你前面,可见此次围剿已经上升到另一个层次了,无论结果如何,对你仕途的影响都不大……”

    “就目前的情况,你分管的后勤这一块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至于其他方面,根本不用太过关注,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仗打赢了,所有功劳恐怕都得归军队将领,打输了,自有某个领兵的倒霉蛋来当替罪羊,对吧?”

    汪道涵顿时对吴铭刮目相看,赞道:“你看得通透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诚不欺余也!”

    吴铭忍不住笑道:“这话你对别人说去,我可不信,你老要是真看得起我,在后勤供给方面多照顾一点,我就感激不尽了。”

    汪道涵愉快地哈哈大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就算是差别人的也不会短缺你的补给!”

    “对了,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吴铭看到快到煌固镇镇口了,连忙转向汪道涵:“俞长官和陈长官都是黄埔一期的,是陈家大公子伯安兄的学长,听说他们在校期间关系不错,等会儿若是俞长官他们问起别的什么,还请你老为我遮掩一二,我可不想因此而生出别的什么麻烦……所以,还请你老见到陈老爷子之后,代为美言几句。”

    汪道涵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长叹一声,频频摇头:“这事儿闹的,造化弄人啊……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车队在镇口的晒坪上整齐停下,很快引来数百乡民的围观。

    吴铭略微整理军容,开门下车,非常得体地为汪道涵打开车门,将他送到俞济时的身边,随后和捧着丰盛礼物的一群副官、秘书们混在一起,亦步亦趋地跟在几个大佬身后向陈府走去。

    陈府大院门口,已接到急报的陈继尧在管家的搀扶下,肃立门口迎接。

    汪道涵疾步上前,热情介绍,身穿笔挺将官服的俞济时和陈式正挺起胸膛,同时大步上前双双敬礼,弄得陈继尧连连回礼,感动莫名。

    相互问候完毕,俞济时和陈式正恭敬地陪同陈继尧一同入内,情绪激动的陈继尧没看到吴铭,吴铭心头的担忧也没能消去。

第105章惊愕不断(上)

    进入陈府正堂,俞济时和陈式正的表现令人惊讶,也非常令人感动——两人茶也不喝一口,便按照礼仪习俗,恭恭敬敬地给陈氏一族的祖宗牌位上香,完了一起走到东面的墙壁前,感慨万分地瞻仰师弟陈伯安的遗像,久久凝视默默站立,弄得府上众人双眼发红,一片寂静。

    在陈继尧和汪道涵的邀请下,俞济时谦让地来到客座首位太师椅前,等陈继尧坐下之后他才坐下,双手接过丫鬟奉上的香茶,很有风度地品尝两口便放下杯子,以子侄之礼与陈继尧热情交谈。

    坐在俞济时下首的陈式正虽然脸带微笑,但他的眼睛不时左右转动,看到吴铭和两排侍卫一起肃立在大门口,像个侍卫官一般不显山不显水的,他只好把心事暂且放下,与俞济时一起陪陈继尧聊天。

    约十分钟过去,陈式正终于逮到机会,对心情大好的陈继尧哈哈一笑,指指肃立门口的吴铭介绍道:

    “伯父,小侄队伍里也有一位出自本地的俊杰,前一段时间看到他档案中的籍贯,才知道他也是上饶人氏,我给伯父介绍一下吧,吴团长——”

    “到!”

    吴铭心里痛骂不已,扫了一眼主位上目瞪口呆的陈继尧和一旁满脸苦笑的汪道涵,硬着头皮,来到陈式正面前立正:“请长官训示!”

    陈式正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里,哈哈一笑,站起来拉过吴铭:“吴团长,来来!认识一下,陈老爷子是……”

    “谢谢陈长官,属下和陈老爷子早已认识。”

    吴铭打断陈式正的介绍,恭敬地向手足无措的陈继尧敬了个礼,转向陈式正和俞济时,解释起来:

    “俞长官、陈长官,去年属下率领一个小队追缉两省通缉的几名悍匪来到此地,正巧赶上陈老爷子的寿辰,当时属下又累又饿,只好厚着脸皮上门讨吃的,什么礼物都没带,还闹出点儿小误会,本来打算这段时间抽空登门致歉,没想到两位长官今天叫上属下一起来了,两手空空满腹愧疚,不敢上前啊!”

    自以为得计的陈式正惊愕不已,看看频频点头的陈继尧,又看向满脸笑容的汪道涵,其中关系混沌难明,但又不好继续追究,只好嘿嘿一笑:“原来你们竟有这般渊源,哈哈,认识就好。”

    俞济时惊讶过后,高兴地笑起来,让吴铭也坐下好好聊一聊。

    吴铭只好坐到陈式正下首,接过小丫鬟奉上的香茶,刚要揭开盖子,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正堂侧面,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儿扔掉茶杯。

    俞济时和陈式正看到两名端庄美丽的家眷上前来见礼,连忙站起来客气相见。

    油滑的汪道涵已经来到中间,热情地向俞济时和陈式正介绍:“这位是陈府三夫人,这位是陈家二少爷陈仲康的夫人汪月涵,如今在省党部公干,也是本家侄女,哈哈!”

    三姨太客气地向俞济时两人行礼之后,大方地转向面无表情的吴铭道谢:“一直没机会感谢吴团长的慷慨帮助,小女陈怡前天还来信,说在学校过得很好,老师和教授们非常关心她,学到了不少东西,让我们好好感谢吴团长呢。”

    吴铭客气地点点头:“举手之劳罢了。”

    汪道涵连忙向满脸愕然的俞济时两人解释:“是这样的,去年下半年,陈家小女陈怡在吴团长的关照下,得以进入杭州教会医学院深造,所以陈府上下都对吴团长都很感激!”

    俞济时更为惊讶:“这可是好事情啊!吴铭,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杭州教会医学院被誉为江南第一医学院,每年只招收数十名优秀学子,比杭州之江大学和上海复旦都难进啊!”

    吴铭连忙撇清关系:“司令,不是属下有本事,而是属下的作战参谋戴子冉上尉有本事,中国基督教青年协会理事、杭州天水教堂华人首席牧师戴子辰先生,正是戴子冉上尉的堂兄,戴子冉上尉与陈怡小姐早就认识,他们是朋友,彼此都有联系。”

    “再有就是,属下的卫生队里面的三名医官,加上如今转任作战参谋的戴子冉上尉,均毕业于杭州教会医学院。得益于这些关系,属下的卫生队才能顺利组建,并与衢州基督教堂合作开办了衢州西医院,尽可能为军队和地方培养医学人才,目前看来还不错。”

    俞济时恍然大悟,频频点头。陈式正仍是满腹疑窦,觉得事情未免太过凑巧了点儿,于是不停地观察吴铭和众人的表情。

    好在管家及时上来禀报酒宴已备好,请大家移步中堂,陈继尧和三姨太连忙盛情邀请,俞济时和陈式正客气一番,与汪道涵一起愉快地跟随而入。

    吴铭没有参乎进去,借口与副官、秘书们另开一桌便留在了正堂,等副官秘书们跟随热情的三姨太和陈府管家离开之后,吴铭才如释重负地坐在空荡荡的正堂上,掏出香烟默默点燃。

    “咦!你怎么不入席?”温柔的声音传来。

    吴铭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端起茶杯慢慢品上几口,抬头望向款款来到侧前方坐下的汪月涵,责备道:“这个敏感时候,你怎么到上饶来了?”

    明眸清澈脸sè微红的汪月涵笑着问道:“你担心我的安全?”

    吴铭放下茶杯,四下看看,便说出句令人极度震惊的话:“我不担心国民党会整死你,只担心你们的人生出误会,把你给整死。”

    汪月涵只觉心脏猛然抽搐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呆呆望着吴铭良久,才吐出口气,低声哀求:“以后别说这样的话,行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陈仲康呢?他放心你四处乱蹿?”

    吴铭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话来,窘迫之下,只好再次低头端起茶杯。

    汪月涵似乎没有发现吴铭的异常,幽幽一叹,低声回答:“去年年底他就跟随那批保送军官去德国深造了,唉!说是出去深造,其实是去德国看病,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如今全世界只有德国才能治好他的隐疾,于是急巴巴地提出申请,暗地里花了不少钱终于如愿以偿了……他这病是在rì本留学期间染上的,已经四年多了,如果德国再治不好,恐怕永远都成不了男人了。”

    “啊!?”

    吴铭震惊地抬起头来,很快又将目光转到手中的茶杯上。

    汪月涵看到吴铭一直保持沉默,咬咬丹唇,鼓起勇气道:“本来我是要到衢州找你的,到了这里听我叔叔说,你率部驻扎在上饶北门军营,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我们的伤病员急需奎宁针剂、消毒剂和止血粉,还有杜冷丁和手术器械,如今全国都在控制这些紧缺的东西,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只能找你帮忙了。”

    吴铭眉头微皱:“少量药品问题不大,几套手术器械也没关系,多了我就没办法了……一年来我悄悄存下的几乎全都被你们买走了。还有件事,你们张先生还欠我两万大洋的货款,先把账结清了再说吧。”

    汪月涵yù言又止,望了一眼肃立大门外的两排卫兵,站起来低声请求:“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咱们到爸爸的东院去谈,好吗?”

    吴铭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到汪月涵美丽的面容上满含期待,心中一软,点点头跟随汪月涵通过偏厅小门来到陈继尧和三姨太居住的东院,抬起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信步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三姨太身边那位乖巧的小丫鬟很快送来茶水和点心。

    汪月涵缓缓坐到吴铭对面的石鼓上:“说实话,我现在越来越害怕,南昌和上饶都查得很严,几乎每隔几天就听到**人被处死或者背叛的消息,而且我听说张先生……张先生……”

    “张先生怎么了?”

    吴铭紧张地盯着汪月涵的眼睛。

    汪月涵不敢与吴铭对视,低下头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我的直接联系人是张先生,直到上星期我的联络员换成另一个上饶籍的老熟人,我才知道张先生到zhōng yāng苏区不久就被隔离审查了。”

    吴铭长叹一声:“下一个恐怕就轮到你了。”

    “所以、所以我才害怕啊……”

    汪月涵美丽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娇美的脸盘一片苍白,看起来已被被残酷的现实吓得不轻了。

    吴铭沉默良久,问道:“家里知道你**员的身份吗?”

    汪月涵摇摇头,悄悄擦去泪水,抬起头来:“家里人不知道,而且……我还不算是真正的**人,从前年到现在,我的入党申请书都没有批下来,甚至连下一次和我联系的交通员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我害怕……”

    吴铭心中阵阵隐痛,沉思良久,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好害怕啊!我想辞去江西省党部的工作,宁愿回到鹰潭乡下做一名小学老师,安安稳稳地过rì子,可是我又害怕家里人受到牵连,更害怕被上级误会为叛徒,我……我……”

    汪月涵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

第105章惊愕不断(下)

    “唉——”

    吴铭叹息一声,掏出手绢递了过去:“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进入下一期zhōng yāng党部衢州培训班吧,四月底前报道,五月一rì开学,学习无线电或者党务管理都可以,我现在还兼任培训班军事教官职务,只需跟南京方面打个招呼,直接点名抽调你去学习应该没问题,完了再考虑下一步,先摆脱目前的困境再说吧。”

    汪月涵频频点头,捏着手绢呆呆望着脸sè发青的吴铭,感激得身子微微发抖,一时间无法自己。

    吴铭接着说道:“另外,你这次要如实告诉你的上级,就说我现在也很困难,要想买药品就必须把以前欠下的货款全部结清,否则我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联系,而且我还会取消浙赣边境地区所有进口西药的供应,只保证衢州和上饶两个西医院的最低使用量,医院也不再接受任何外来处方。”

    汪月涵想开口,就被吴铭的手势止住:“如果你的上级还想通过你探听赣东北军事机密的话,我劝你立刻放弃……zhōng yāng党部调查科的人已经进驻上饶行营,你叔叔也无法参加最后的军事会议。”

    “我现在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内情,方志敏和周建平率领第十军主力潜入赣东和闽北地区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如今留在赣东北的红军加上伤残病号,满打满算不到八百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剿灭,估计不出五天,驻扎上饶的九个团就会分出大半人马,南下赣东战场。”

    “最后,如实告诉你的上级,我不但知道赣东北红军两个留守团的具体情况,还知道你们派驻衢州的两个秘密情报站的位置……这两个情报站一个在西码头的杂货铺里,一个在城北大街小学堂,那几个以商人和教师身份作掩护的人再不撤走的话处境会很危险,估计你的上级接到消息之后,就不会为难你了。”

    汪月涵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吴铭,当看到吴铭缓缓站起向外点头,吓得猛然转过身来,这才发现笑容可掬的三姨太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三姨太没有发现汪月涵的异常,温存地扶着汪月涵的肩膀,不让她站起来,然后坐到汪月涵身边,含笑望着吴铭:

    “刚才,你们的那个陈长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是不是陈家的亲戚?老爷和汪专员遮掩过去了。”

    吴铭非常无奈:“这事怪不得陈长官,我这长相确实很麻烦,只要有心细细探查,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查清……好在我们是军队,不会太过纠缠这些琐事,哪怕有朝一rì查出真相,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三姨太温婉地点了点头:“其实真查出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我们尊重你的意见就是了,唉!不说这些了,陈怡来信说你很关心她,经常托去杭州办事的军官给她送礼物,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是。”

    “不用谢我,让她感谢她的师兄戴子冉吧。”吴铭笑道。

    三姨太立刻明白过来,摇了摇头:“这么说起来,死丫头一直在瞒着我啊?他们真的谈恋爱了?”

    吴铭笑了笑:“这事儿很正常嘛,郎才女貌,戴子冉这个人很优秀,品德好,能力强,家境也很不错。再者说了,陈怡还有四年才能毕业,子冉答应过她大力支持她学医学到毕业,不会影响她的学业的。”

    镇定下来的汪月涵笑着安慰:“戴子冉仪表堂堂,为人很有教养,我们家陈怡的眼光不错,三娘你就尽管放心吧。”

    三姨太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当然放心了,有她哥在一旁照应,我担心什么呀?对吧?三少爷!”

    吴铭对陈怡的印象很好,也希望自己的得力臂膀戴子冉能和陈怡成就好事,这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所以也就没有对三姨太略显突兀的话语感到不高兴,反而说出一些令人安心的话来:

    “陈怡她们这届有十七名女生,班主任是个要求非常严格的嬷嬷,住在dú lì的女生宿舍楼里,每周只有一次请假出去的机会,而且假期只能在礼拜天中午到旁晚六点这段时间内,家里面不用太cāo心的。”

    三姨太连连点头,彼此没说多久,就被匆匆而来的陈管家打断:“长官,城里来人说是有急事,俞长官他们已经准备走了。”

    吴铭立刻告辞离去,边走边猜测究竟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

    ######

    车队匆匆离开煌固镇回到上饶,入城后直奔中山公园边上的联合指挥部,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汪道涵一路上多次询问同样不知情的吴铭,神sè间非常的担忧。

    直到匆匆举行的军政扩大会议开完,大家才知道是蒋委员长指挥的赣南围剿作战失败了,汪道涵才在阵阵热议声中暗自出了口大气,他还想找到吴铭问问情况,看到吴铭正跟随俞济时等人匆匆离开,只好把话暂时留在心里。

    入夜,连续开完两个重要会议的吴铭回到城北军营,麾下营连军官还聚在一起讨论今天下发的内部战报,看到默默进来的吴铭脸sè不对,连忙站起敬礼。

    吴铭走到中间的主位,做了个请坐下的手势,将俞济时在会上做出的决定向大家传达:“我们南边的围剿主战场又失利了,严峻非常形势,接剿总司令部命令,我浙江保安部队必须在一周之内赶赴南城,作为中路纵队的预备队使用。”

    “怎么会这样?”

    团参谋戴子冉问出了所有弟兄的心思。

    吴铭缓缓坐下:“我们正在全力围剿的赣东北红军第十军,已于半个月悄悄突围而去,换以十一军的番号伪装成红军主力部队,大张旗鼓地由新丰街东渡抚河,我军剿总司令部误认为红军主力已转向黎川地区,即令中路纵队向广昌、黎进推进,其中,第三纵队由金溪出黎川,第一纵队由乐安、宜黄出广昌、宁都,第二第纵队由南城、南丰出康都,企图围歼红军于黎川、建宁地区,进而占领广昌。”

    “由于红军的成功欺骗,我第一纵队与第二、第三纵队相距越拉越远,行进道路两侧山高林密,红军大兵团抓住时机集中主力,在宜黄之黄陂地区展开伏击,我军前锋部队第五十二、第五十九师浑然不知,仍由乐安向黄陂前进,两师之间有摩罗嶂大山相隔,戒备亦不严密,终于进入红军伏击圈,经过两天两夜激战,我五十二师被全歼,师长李明被俘,第五十九师除一个多团冒死突围逃脱外,其余亦被歼灭,师长陈时骥等十七名将校无一逃脱。”

    众人对这一结果感到非常的震惊,心知肚明的吴铭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同样甚为惊讶,觉得整个过程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议论片刻,戴子冉忧心忡忡地问道:“南面主战场怎么说还有十几个师啊,非得动用我们这些地方部队吗?”

    吴铭平静地回答:“五十二、五十九师被全歼的消息传开后,南线余汉谋的粤军四个师,东线蔡廷锴十九路军两个师,不约而同整体后撤,zhōng yāng军也好不了多少,别的不说,少了两个主力师,整个包围圈已形同虚设。”

    “在下午的扩大会议上,剿总特派员宣读了蒋委员长的调遣命令,各部长官讨价还价后决定:位于赣东北战场第一线的江西保安部队五个团继续留下作战,兵分三路进入以怀玉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区域,对兵力薄弱的红军盘踞之地展开搜索和打击,而我浙江保安部队,需要在俞济时将军的率领下赶赴南面的围剿主战场。”

    “俞将军明确要求我部,速将驻守常山的一营调来,而且限定必须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到达上饶。”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又热烈地讨论起来,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战死充满期待。

第106章 无法逃避的战事

    会议室里吵吵嚷嚷,吴铭微微皱了皱眉,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望向辎重连长李维雄:

    “李连长,天亮以前,率领你的辎重营带上所有马车和驮马,拉上我们全部的重机枪和部分弹药,尽快返回浙赣边境的白石检查站,然后给我守在那里,能做到吗?”

    二十五岁的李维雄立刻站起,不情愿地说:“团座,属下想跟你一起走。◎文學館 Ww.XgUAN.O◎”

    “不行,此去山长水远,道路崎岖,辎重队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慢我们的总体行军速度;其次,一营开来之后,常山防区必须有人守卫,辎重连熟悉边境水陆各关卡的税务征收,你们回去看家我放心;第三,不但你们要接过常山白石检查站的防务,正在毛良坞训练的工兵二连和两个新兵连也要开到常山县城,由龙副团长统一指挥迅速接防,虽然赣东北地区的红军跑到了赣西去了,但他们熟悉浙赣边境的地形,擅长小股部队奔袭,往往是突袭得手立刻远遁,所有你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吴铭的理由非常充分,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是,属下遵命。”

    李维雄颇为失落地坐下,虽然他的连是辎重连,但是组建两年来训练非常刻苦,如今百分之八十五的官兵都能读报,而且全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哪怕作为步兵连使用,战斗力也决不在友军的jīng锐步兵之下。

    吴铭看到不少弟兄跃跃yù试的样子,立刻大声告诫:“弟兄们不要太乐观了,我团自组建以来还从没打过一场像样的大仗,你们总不会以为自己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水平,比起连吃败仗的zhōng yāng军主力师还好吧?”

    “目前连遭失利的围剿各路大军正在调整补充之中,估计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完成总体布局,我们到了战场具体归属哪一路纵队,目前仍然不得而知,俞将军估计也不清楚,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今天晚上暂时别惊动麾下弟兄,让大家睡个安稳觉,散会!”

    次rì凌晨五点,除哨兵之外的各连官兵还在酣睡之中,辎重连官兵已悄然起床,仅用半个小时,就将八挺水冷式重机枪和一百五十多箱弹药装上马车盖上篷布,在吴铭等军官的送别下开出上饶东门。

    辎重连长李维雄和副连长周祥龄实在不愿走,在吴铭的催促下,不得不敬个军礼告辞,怀着无比失落的心情赶上部队。

    望着辎重连弟兄远去的队形,吴铭遗憾地幽幽一叹,机炮连长骆长龄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顿时遭来弟兄们的一片白眼。

    时至中午,巡视麾下大部分团营的俞济时和马致斋回到城东的临时指挥部,刚刚坐下喝口茶,就看到前往吴铭团巡视的副参谋长陈式正黑着个脸大步进来。

    正在倒茶的马致斋顺手把一杯茶递给陈式正:“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陈式正一屁股坐下,双手接过茶杯,摇摇头抱怨起来:“我真搞不懂这个吴铭,别的团营都在紧锣密鼓进行出发前的准备,吴铭所部却乱哄哄地聚在北门外小溪旁,对工兵连昨天修建的木桥品头评足,肆意讥笑,哪里有半点儿大战前的紧迫感?”

    “那个文绉绉的团参谋戴子冉见到我连忙跑过来,歉意地说他们团长吴铭昨晚一夜没睡,正在营房里补觉,怕我生气他还补充说,他们团已经做好出发准备,只等他们的一营开来就可以走,还问我有何要求?搞得我哭笑不得,只好回到城北军营去找吴铭……”

    “谁知到了那儿却听说这家伙已于十分钟突然离开了,谁也不清楚他去哪里了,快到午饭时间也没见他影子,我只好回来了。”

    俞济时顿时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去总指挥部给常山军营打长途电话了?”

    “应该不会……吴铭团自己就有三台十五瓦的西门子无线电台,其中两台是zhōng yāng党部衢州培训基地赠送的,另一台是他们自己出钱购买的,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通信,他们还自筹资金,于去年九月上旬在常山大营建了个主机站。”

    深知吴铭所部底细的马致斋解说得很详细,他知道这些事情迟早会让俞济时等人了解到,所以干脆说在前头,这样对吴铭更好一些。

    俞济时睁大了眼睛,震惊地问道:“三台西门子十五瓦电台?还建了主机站?他一个团比我们省保安处还要牛啊!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马致斋笑了笑,坐下解释:“据我所知,他们的主机站全套设备是通过比利时洋行走私进来的,安装调试连带人员培训忙了半年多,请来两名德国工程师和zhōng yāng党部衢州培训基地的两位无线电教官带队,反复测试了三个月之久,据说chūn节前才正式投入使用。”

    “这么说起来,吴铭拥有自己的无线通信系统了?”

    陈式正非常意外,但心里更多的却是不高兴——这么大的事情那个吴铭竟然敢独断专行,而且隐瞒到现在都没有汇报,他感觉这纯粹是对俞济时和他本人的一种轻视。

    马致斋似乎没看见陈式正的不高兴,依然在为吴铭说好话:“放眼全省各部,除了我们省保安处,只有吴铭团拥有自己的无线电通信系统……除此之外,他们还建立了迫击炮连,一直苦苦摸索迫击炮在攻坚战中的战术运用,这在全省军队乃至全**队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尝试,对此,我和方副处长、刘副处长是支持的,希望吴铭团能尽快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经验来。”

    俞济时显示出上位者宽宏的气度,不但没有半点儿不悦,反而来了jīng神:“不简单啊!老马,干脆派个人去把吴铭叫来,我想了解更细一些……见到吴铭直接让他过来,咱们一起用午饭。”

    “是。”

    马致斋笑呵呵地起身离去,出门就大声叫带马过来,他决定亲自走一趟,省得吴铭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又弄出什么尴尬事来。

    二十分钟不到,马致斋就把吴铭领来了,吴铭进门就大声报告,俞济时和气地回了个礼,很随意地让他坐下一同用餐。

    吴铭端坐后看了一眼桌面上不算丰盛的菜肴,发现竟然有一瓶jīng美的瓷瓶钱江chūn酒,想了想主动提起酒瓶,先给俞济时和陈式正倒酒:

    “听说陈长官上午到了城北军营,真对不起!属下一觉醒来,想起药品还没备足,便去了一趟城南的教堂医院,买回几盒杜冷丁和纱布,零零碎碎装了两大箱,兴许此去赣南用得着。”

    陈式正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个大问题:“对了,差点忘了这事,你们的随队医官来了几个?”

    “医官来了三个,培训过一年以上的医护兵来了一个小队,也就是十五人。”吴铭放下酒瓶恭敬地回答。

    陈式正点点头,目视吴铭双眼郑重提出自己的要求:“能不能暂时编到指挥部来,便于作战时期的统一使用?”

    吴铭爽快地答应:“遵命!”

    陈式正的脸sè好看许多,微微一笑率先端起杯子,俞济时对吴铭的顾全大局颇为满意,难得地和吴铭碰了下杯,喝下一杯之后不再添酒,却大度地让吴铭和马致斋随意,想喝就喝不要拘束,还说出发之后军中就不能再碰酒了。

    吴铭也不惺惺作态,反正就是一瓶酒,哪怕他独自喝完也没事,何况还有个酒量不逊于他的马致斋。

    用完午饭,侍卫奉上香茗,俞济时这才不紧不慢地询问吴铭:“你的一营出发了吗?”

    “这会儿估计差不多已经到了玉山县城……属下昨晚回去就给常山团部发报,命令一营于今天上午七点全部集中于边境白石检查站,然后以急行军方式赶来上饶。一营都是步兵,除了携带两个基数的弹药外没有重装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中午能够到达。”吴铭若无其事地回答。

    俞济时颇为动容:“三十小时,全副武装急行军九十公里,你确定你的一营能办到?”

    吴铭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这个速度很正常,以五团的rì常训练来衡量,此行不敢说轻松,但绝不吃力,何况如今是初chūn季节,天气很好,开chūn以来没有下过大雨,上饶至常山的道路很好走,沿途也非常安全,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不到百公里的行军绝不需要四十八小时。”

    俞济时看到马致斋也点头,便知道吴铭的话没有水分,细细琢磨突然发现,吴铭所部的训练水平和战斗力,已远远超出自己的估计,所以俞济时略微考虑,便走到江西围剿态势图前默默观看,静静思考。

    陈式正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贴上去,指着地图一阵耳语。

    吴铭顿时回过味来,暗自叫苦不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马致斋则是嘿嘿直笑,看样子和俞济时打的是同样的主意——此去赣南,要把吴铭团当成主力部队来使用了!

第107章 路遥知马力

    chūn寒料峭的清晨,东面山巅冉冉升起的朝阳并没有给大地带来几许温暖,行军路上随处可见尚未融化的白霜,四面群山的山腰之上仍然缠绕着袅娜的白雾。

    因大量辎重车辆和马匹的轧碾践踏,自抚州以南的新扩道路变得坑坑洼洼,不少路段的路基已经垮塌,在溪水的浸泡下泥泞不堪,以最快速度赶赴赣南战场的浙江保安部队四个团官兵,此刻正呈一字长蛇队形,行走在这条艰辛的道路上。

    俞济时打马越过狭长的行军队伍,登上前方道路转折处的一座缓坡,勒驻神骏的战马遥望晴朗的苍穹,贪婪地深吸一口略带青草芬芳的新鲜空气,居高临下俯瞰逶迤南行的队伍。

    昨天下午四点,俞济时率领麾下四个保安团经过五天的急行军,提前一天半到达剿总前线指挥部抚州,立刻获得亲临一线收拾残局的蒋介石的接见。

    蒋介石也没料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外甥俞济时来的这么快,询问过后高兴地嘉勉一番,根据剿总的最新调整,任命浙江省保安处长俞济时为浙赣皖边围剿第二纵队司令,并慷慨答应俞济时组建浙江保安部队第二师的请求,当即吩咐总部军需官拨给俞济时五十挺捷克机枪、三百箱手榴弹和大批弹药,俞济时所部的粮饷自然也在优先供给之列。

    遥望延绵数里的行军队伍,俞济时的脸sè变得格外凝重,他之所以主动致电蒋介石要求率部参战,除了真心实意地为蒋介石分忧之外,还抱着检验麾下保安部队战斗力水平的心思。

    可现在看来,绝大部分官兵的表现令俞济时非常失望,从上饶到抚州的两百一十八公里全是这两年新扩建的省级公路,麾下四个团竟然走了整整五天,如今继续南下赶赴七十公里外的南城,各团官兵均出现了严重的疲劳,出了抚州整个队形就变得稀稀拉拉的,速度也大为下降,更不敢奢谈任何的士气了。

    唯独吴铭的五团没有让俞济时失望。

    从离开上饶开始,吴铭的五团就被定为先锋团,俞济时希望吴铭团将整体速度带起来,结果第一天确实行进了六十公里,可跟随其后的三个团叫苦不迭,几乎无法跟上吴铭团的行进速度,在马致斋和陈式正的建议下,俞济时只好把吴铭团调到后队,协助临时拼凑的辎重营运送武器弹药,并收拢掉队的官兵。

    在五天的行军中,吴铭团不但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而且显得非常轻松,协助辎重营顺利行进的同时,没有落下一个掉队官兵,总体表现比跟随俞济时多年的jǐng卫营还要优秀。

    这一结果令俞济时深感欣慰,之前对吴铭看不顺眼的陈式正等人也暗自佩服,看到吴铭与他的所有军官都和普通士兵一样行军之后,没有谁再讥笑吴铭让出自己的战马驮载弹药物资、像普通一兵那样全副武装踏步行军是惺惺作态了。

    现如今,几乎每个军官都同意参谋长马致斋的说法:“吴铭团所有军官并非不知道骑马舒服,但他们选择与士兵同甘共苦,让士兵心里舒服,所以吴铭团的速度和士气始终如一。”

    金sè的朝阳无声照耀到缓坡之上,面对阳光的俞济时不由得半闭上眼睛,勒马立在俞济时身边的陈式正对行军队形和官兵jīng神面貌更是担忧,他犹豫良久终于抬起马鞭,指向下方的行军队伍低声建议:“把吴铭团调到前面去吧,眼前这种情况让人担心啊!”

    俞济时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下去的六十五公里路程基本都在战区之内,我们行军的同时,还要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共军的小股sāo扰部队神出鬼没,远远打几下冷枪就没了人影,千山万壑群山延绵,哪怕远远看到也无法追击,若是继续现在的行军状态,今晚我们就得在荒山野岭过夜,危险也会成倍增加。”

    陈式正问道:“第二纵队的第十、第十四、第九十师都在南城吧?”

    俞济时苦笑道:“别指望他们能把共军压缩在整条防线以南,昨晚校长听说他们三个师的师部都设在南城之中,当时就发火了,由此可见,这三个师并没有按照最新作战计划分开部署,估计是五十二师和五十九师的惨败吓坏了不少人,士气堪忧啊!”

    另一侧的马致斋叹了口气:“我们四个团从没打过仗,作为第二纵队的后备队绝不轻松,说不定随时都要上去帮他们补窟窿。”

    俞济时无奈地点点头:“这些事情先放一放吧,尽快赶到南城再说,传令官!”

    “到!”

    年轻的传令官飞身下马跑到俞济时面前。

    “通知各团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再把吴铭团长叫来。”俞济时大声发布命令。

    “是!”

    长达数里的行军队伍很快停止前进,整个队形顿时乱起来,当官的翻身下马大呼小叫,当兵的不是躺在路边喘大气,就是跑到溪边找水喝,身为副参谋长的陈式正很看不惯,听参谋长马致斋说全省军队至今没有配齐行军水壶和饭盒之后,陈式正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和俞济时等人一起翻身下马,围坐在缓坡上,低声讨论下去的行军调整与侦查jǐng戒事务。

    不久,三匹战马快速越过公路旁横七竖八的官兵,在缓坡下调转马头冲上坡顶,陈式正远远看到吴铭那匹身躯高大长相丑陋的花斑马,所以不用看就知道是吴铭来了。

    吴铭在距离众长官十米之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卫队长韩铁城,大步来到俞济时面前报告,在俞济时客气的吩咐下一屁股坐在马致斋下首的草地上,低下头掏出香烟,独自点上静静倾听。

    俞济时总结一番之后,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考虑到各团的实际情况,行军途中的侦查jǐng戒任务就不要各团自行负责了,从现在开始,师部jǐng卫营将负责行军线路两翼和后方安全,前出侦查任务交给吴团长的五团负责,五团调到前面去,继续担任行军的先锋团。”

    吴铭颇为意外,看了一眼反应不同的众人,来不及多想便答应下来。

    隶属衢州保安部队的陈团长连忙叫唤起来,请求吴铭不要走那么快,否则非把其他几个团弟兄拖死不可。

    此话一出,立刻获得其他两个团长的附和,却把俞济时和陈式正弄得郁闷不已。

    散会后,俞济时单独把吴铭留下,询问一番吴铭的打算,最后满意地问道:“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

    得知俞济时获得一批jīng良装备的吴铭笑道:“如果长官允许的话,给我们下拨点武器弹药吧。”

    俞济时也笑了:“你们团的装备已经很好了,特别是你的特务连,清一sè美国汤姆逊机关枪,人人腰间挂着最新式的美国柯尔特M1911手枪,连我的jǐng卫营都不比上啊!”

    “怎么可能?属下的特务连共一百六十弟兄,只有五十六名突击排官兵配备汤姆逊机关枪和柯尔特手枪,其余一百官兵都是步枪,全连捷克式机枪也只有三挺,机炮连更惨,除了八门老旧的法国八一迫击炮,只有六挺快抹掉膛线的捷克轻机枪,更别说其他步兵连了。”吴铭顿时叫起苦来。

    一旁的陈式正大步上来:“我说吴团长,之前你团不是还有八挺重机枪吗?都到哪儿去了?”

    吴铭无奈地指指四面群山:“这种地方,这种地形,很难在快速行进中使用重达五十多公斤的重机枪,而且以共军的装备水平和灵活快速的作战特点分析,哪怕遇上了也用不着使用重机枪,估计不等我们把重机枪抬上去,共军已经没影了。”

    “其次,五团从成立开始,就没有被当成主力步兵团来建设,说白了只是个守备地方的保安团,几年辛苦下来,会cāo作重机枪的还不到一个连,会修理机枪排除故障的更少,在这样的情况下,移动不便而且消耗极大的重机枪如同鸡肋啊!”

    “这样吧,实在不行就别给我们下拨轻机枪了,给我们五十箱手榴弹总可以吧?也能减轻辎重营的负担啊!”

    陈式正明知吴铭狡辩,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吴铭的理由虽然看起来牵强,但想想也有道理,很现实,这段时间从zhōng yāng军各部和剿总反馈的大量战报上,不也是出现了类似吴铭的呼声吗?

    俞济时这时候显示出他大度的一面:“听说你这家伙是做生意出身的,看来果然不假,哈哈!看来不给你点好处不行了,这样吧,拨给你团十挺捷克机枪、五十万发子弹和五十箱手榴弹,等会儿我让军需官陪你去领。”

    “谢谢长官!”

    吴铭双腿一并大声致谢,完了走向俞济时身后的军需官,拉着无可奈何的军需官上马就走。

    陈式正对着吴铭的背影连连摇头:“这个吴铭,也不怕领取这么多武器弹药影响行军速度吗?”

    一直旁观不语的马致斋笑道:“吴铭团平时野外拉练很频繁,通常是完成新兵阶段的训练之后,立即进入第二阶段的强化训练,其中又以行军拉练和战术训练为主,全副武装的负重行军训练每周一趟,数年来坚持不懈……例如,从衢州至常山满打满算四十公里,他们能当天打个来回,这样的训练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我敢说,如果你把辎重营那些武器弹药都给他,他能让麾下一千弟兄扛着走,一颗子弹也不会落下。”

    俞济时很惊讶,原先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吴铭团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具体的训练情况他不知道,更没想到吴铭团的训练强度如此之高,已经远远超过了zhōng yāng军主力部队。

    陈式正似乎有点儿不相信,但马致斋需要赶制出变更计划没工夫搭理他,陈式正只好疑惑地望向同样疑惑的俞济时,想了想上去提出请求:“我想跟随吴铭一起行军……我倒要亲眼看看,吴铭团是否像马致斋吹嘘的那么牛。”

第108章 这一天终于来了

    初chūn的夜晚,天气依然寒冷,拥有两千年历史的南城格外寂静,若不是城里城外驻扎重兵,火把下来回巡逻的哨兵呼吸都带出团团雾气,谁也不会把这座静谧的古城与战火联系在一起。

    素有“赣地名府、抚郡望县”之称被誉为“踞八闽之咽喉、控百粤之襟带”的南城位于江西东部,严格来说属赣东地区中心区域,由于国共战争长时间频繁进行,此地被国民党剿总司令部定为围剿部队的中心区域,也是前三次围剿时期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向赣南进攻的集结地。

    此次围剿,中路大军的前敌指挥部就设在南城的县衙大院里。

    俞济时率领四个团于傍晚七点顺利抵达南城以北四点五公里的万坊镇,鉴于城内挤满了zhōng yāng军各部队,俞济时不愿去凑这份热闹,果断命令麾下四个团就地驻扎。

    驻扎万坊镇担任后方jǐng戒任务的第八十团团长是黄埔二期生,看到黄埔学长俞济时和陈式正高兴不已,当即让出所有营房,与一群毕业于黄埔各期的师兄弟们簇拥着俞济时和陈式正几个学长,率领所部快速返回城内。

    担任前敌总指挥统辖四个师的陈诚、第九师新任师长李延年、第十八军副军长兼第十一师师长罗卓英等将校早已接到消息,见到俞济时等人非常高兴,当即摆酒设宴,边喝边谈,所以俞济时返回部驻地时,已是深夜十点。

    早被征用的万坊镇最富有人家的大院正堂里,洗完脚的陈式正对着马灯挑破脚下走出的水泡,一边干一边龇牙咧嘴地叹气,悔不该一时斗气逞能,咬着牙与吴铭一起徒步行军六十多公里,累个半死不敢吭声也就罢了,脚下还磨出四个大水泡。

    洗完澡的俞济时jīng神抖数,坐到陈式正对面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示意奉上热茶的副官去休息,望着陈式正脚下被挑破的血泡乐得不行:“有马不骑,自作自受。”

    陈式正埋怨道:“谁会想到下达提速的命令后,吴铭团除了两个侦察排和几个传令兵之外,还是没有一个人骑马,就连吴铭的那匹丑马背上也都驮着四箱弹药,其余军官的马上不是托着武器弹药就是伤员,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好意思骑马吗?”

    俞济时哈哈一笑:“这个吴铭真不简单啊!沿途的突前侦察和两翼jǐng戒做得比我预料的还要好,行军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虽然速度很快却比往rì轻松得多,就连其他几个团长都不抱怨了,对吴铭和他的五团心服口服啊!”

    陈式正停止动作,难得地夸奖道:“之前总以为吴铭的带兵水平,是浙江保安部队出于政治需要吹出来的,而且跟随你上任之后,发现全省推广的所谓新式训练法,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没想到吴铭和他的团功底竟然这么扎实,通过六天的行军观察,吴铭团的综合表现非常优秀,各方面都不在我zhōng yāng军任何一支jīng锐部队之下,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恐怕只是缺少实战经验了。”

    俞济时微微点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刚才我在后院听到你骂人,怎么回事?”

    “吴铭这家伙突然来了,索要前线军情通报和布防图……我给他了,但要求他明天一早把地图送回来。估计他一直等我们,所以我们刚回来没多久他就到了,这家伙为人方面不怎么样,但是勤恳敬业这一点儿还是令人钦佩的。”

    陈式正说完叹了口气,静静观察俞济时的反应。

    俞济时忽然问道:“你说这家伙是怕死,还是未雨绸缪?”

    陈式正想了想:“这家伙不像怕死之人,他麾下那群营连长也很彪悍,之所以等我们索要地图,估计是想提前了解战局,力求心中有底吧……对了,马参谋长跟吴铭去了万坊镇,估计要和吴铭讨论战局,看到出马参谋长很器重吴铭,两人之间的关系相当好。”

    俞济时端起茶杯默默喝茶,沉思良久低声问道:“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辞修将军(陈诚)不是提到侧翼地形复杂令人头疼吗?听他的意思,再结合战报分析,西面十公里外的山间通道还没有控制住。”

    “我悄悄询问坐在身边的三十一旅旅长黄维,他解释说西面的白果寨和茅排岭有两条小路,一条沿着穿过群山的小河由北向南逶迤延伸,另一条是自古就有的山间通道,以茅排岭为中心连同四方,贩卖山货的马帮和小商贩络绎不绝。”

    “最近驻守那地方的一个营守军频频遇袭,搞不懂共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很可能还有没发现的其他小道,所以我们的侧翼始终存在隐患。”

    陈式正立刻猜出了俞济时的想法:“西面方圆百里均是群山延绵的复杂地形,大部队行军极其困难,如果遇到战斗,超过一个团就无法摆开,如果我没记错,茅排岭西面是敌我态势犬牙交错的宜黄和龙溪镇一线,直线距离均在二十五公里之内,根据最新战报,共军主力军团很可能就隐藏宜黄至龙溪之间,或者之南,你的意思是替主力各师堵住这个缺口?”

    俞济时点点头:“从目前的敌我态势来看,短时间内没我们什么事,既然这样,何不替铭三兄以及各主力部队分忧呢?西面方圆五十里沟壑纵横,山高林密,因此频繁遭到小股共军的袭扰,但相应地,遭遇大股共军攻击的可能xìng也很低,比较适合我们这支没上过战场的部队,我想,能做多点是一点,让部队出去磨练磨练,总比呆在这地方毫无作为要好吧?”

    陈式正有些犹豫:“我们四个团已被当成后勤保障部队使用,负责后方二十公里的运输线安全和侧后jǐng戒,在危难之时充当预备队使用,若是主动要求分担侧翼的防务,还需要和前敌指挥部商量,布防方案和各团防务也需要更改。”

    “如果只抽调一个团到西面去补窟窿呢?”俞济时笑问。

    陈式正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抽一个团就没问题了,共军历来不讲章法,熟悉地形神出鬼没,其主力很有可能从宜黄方向摸过来啊!要是这样的话,把拥有剿匪经验jīng于山地作战的吴铭团调过去,远比擅长阵地战和攻坚战却没有山区作战经验的主力部队更有效,眼下也只有吴铭的五团能担此重任,做好了能解除主力各师的侧翼之忧,便于各部集中jīng力寻敌主力作战,也是一大功劳啊!”

    俞济时哈哈一笑:“你和我想到一块了,快把鞋子穿上,我把地图找来,一起合计合计。”

    俞济时和陈式正挑灯热议的时候,位于镇西两公里外黎家坪的五团临时驻地里,参谋长马致斋、五团长吴铭和他的营连长们,也在高挂的马灯下热烈讨论。

    马致斋非常喜欢吴铭团的集体气氛,更欣赏吴铭和他的军官们数年坚持下来的战前讨论和战后总结制度,虽然在讨论过程中他的话语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倾听大家的意见,权衡每个军官的水平,但他还是对吴铭团各级军官较高的军事素质暗自赞叹。

    深夜十一点半刚过,事务繁多的马致斋告辞离去,吴铭看到累了一天的麾下军官还没有睡觉的意思,还想针对敌我态势展开大部队攻防推演,干脆直接轰走,只留下戴子辰领着一群参谋复制地图,然后和团参谋张东宁、一营长尹涤中一起出去查哨,丝毫不知道只想着过过嘴瘾看热闹的部,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次rì一大早,接到通知的吴铭带上团参谋张东宁,匆匆赶到镇中的临时师部出席紧急会议。

    半个小时后,满肚子不愿意的吴铭缓缓站起,在二十几个眼神复杂的将校注视下,非常平静却又非常郑重提出三个要求:“属下有三个要求,后勤供给必须得到保障,增加弹药下拨,还需要带走一半医护人员!”

    心情大好的俞济时当即答应下来,还慷慨地多给吴铭十挺新崭崭的捷克轻机枪,但也提出个吴铭无法拒绝的要求:“五团必须留下一部电台和一个无线电小组配属师部,便于相互联络和战情通报。”

    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七rì中午一点,这是吴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rì子,浙江保安第二师第五团八百八十二名官兵,在俞济时等人的送别下,排着整齐的队形默默走进西面的大山里,在前方危机四伏的崇山峻岭之中,有无数看不见却随时可能突然暴起和他们拼命的红军将士在等着他们。

    遥望五团官兵逐渐远去的队伍,副参谋长陈式正转向马致斋低声问道:“五团的特务连哪去了?”

    马致斋心想现在你才记得令你印象深刻的特务连啊?但还是客气地回答:“吴铭领取任务回来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特务连派出去展开侦查jǐng戒,便于全团能够以最快速度向目的地行进,团参谋张东宁也领着一个参谋小组提前出发了,与驻守白果寨一线的友军联络,提前做好换防的准备。”

    陈式正默默点头,俞济时则大声赞道:“吴团长行事周密,干净利落,值得我们各部学习!我建议,在全师各部推广吴铭团的行军规范和战前准备方法,各团都要发动起来,挑选jīng兵强将,尽快组建自己的特务排,要军饷我给军饷,要装备我给装备,但必须保证三天之内办好!”

    众将校吃了一惊,齐齐望向大步走向战马的俞济时,马致斋与陈式正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跟随而去,留下一群团长团副在原地发呆。

第109章 新来的白匪不简单

    茅排岭是个拥有近千年历史的山村,全村两百三十七户人家,男女老少总共九百余口,从南、西、西北三个方向奔流而来的三条小溪在村子东侧交汇,放眼望去,青山绿水翠竹环抱,稻田延绵土壤肥沃,山边缓坡上也种满了果树,若不是战争的原因,山清水秀的茅排岭村堪称安详宁静的世外桃源。

    三月十七rì下午四点,茅排岭的村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远处紧张观看两支军队进行换防,驻扎此地半个多月的五百余zhōng yāng军似乎很高兴,与新来的近千名身穿灰sè军装的官兵匆匆见个面就离开了。

    新来的官兵没有村民们担心的四处乱窜,也没有横蛮地闯进任何一家要求提供军粮,而是集中在村子东头的大晒坪上休息。

    疑惑间,只见十几个和士兵一样打扮却腰挂短枪的军官聚在一起,不时对着村子和南、北、西三个方向指指点点,完了又围着地上的一张纸地图商议起来,吓得村民咳嗽都不敢大声。

    没多久,一名长相和气的年轻军官大步走出晒坪,来到村口的祠堂前停下,向吓得脸sè发白的一群村民敬个军礼,用地道的赣东话大声问道:“本人是左路军第五团参谋张东宁,请问哪位是村长?”

    “老朽就是。”

    站在最前头的村长连忙上前作揖:“老总,之前被大军征用的祠堂和村中民房都还空着,只是粮食不多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都没余粮啊!”

    张东宁愣了一下,很快咧开嘴笑道:“老叔,我们不需要乡亲们的粮食,也不会住进祠堂和任何一户人家,我们自己带着粮食,如果需要别的什么,我们会出钱买,但今明两天我们需要砍些竹子和树木,估计还要炸掉南面两里河湾处的一些石头建座木桥,还要在村口各方向搭建营房工事,这些东西我们就不给钱了,行吗?”

    村民们哪敢相信官兵这么好说话,唯有年逾半百见多识广的村长疑惑地问道:“这么冷的天,不住村子里,你们长官不生气?”

    吕魁元笑道:“我们吴长官让我带他向乡亲们问好,顺便问一下乡亲们,谁家有腊味或者板栗、淮山和山薯什么?有的话可以卖给我们,有多少要多少,乡亲们平时卖多少钱,我们就给多少钱,全用银元银毫,童叟无欺,绝不让乡亲们吃亏,如果乡亲们不怪罪我们砍下一些树木的话,我们愿意拿出一百斤jīng盐补偿乡亲们,怎么样?”

    “一百斤jīng盐?”

    “这、这这……”

    祠堂门口响起一片吸气声,这年头别说jīng盐,就是粗盐也被管制,深怕落到红军手里,如今这位老总一开口就送出一百斤jīng盐,如此天大的人情让所有乡亲都觉得不可思议,呆呆望着和颜悦sè的张东宁说不出话来,更不敢答应这优厚得难以相信的条件。

    张东宁见状,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干脆敬个礼告辞离去,返回晒坪向吴铭汇报。

    吴铭只是点点头,命令一营长尹涤中率部开往南面的一公里的河湾处,立即砍伐竹木沿山脚隐蔽处搭建营房,命令机炮连前往村子西口,命令工兵连前往村子西北路口,尽快扩建和加固两处防御工事,各连炊事班到位后立刻埋锅做饭,挑选会说赣东话的官兵拿上钱,向村中乡亲购买腊味和山货,能卖多少是多少,但绝不能强求。

    部队迅速集合,各部长官率领各自的营连快速离去,不到十分钟,宽阔的晒坪上只剩下团部五十余名官兵和特务连的一个排,官兵们打开地上的一溜大包袱,在数百乡亲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沿着祠堂外墙搭起一溜整齐的帐篷。

    次rì天没亮,担心一夜的乡亲们突然被几声嘹亮的军号吓着了,悠扬的号声尚在群山中回荡,阵阵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骤然响起,胆子大的村民包括一夜没睡的村长在内,不约而同披上棉袄走出家门,尚未走到村子东口,就被阵阵歌声吓得停下脚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打胜仗……”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毛腿,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啊——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此起彼伏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豪迈的歌声打破山村的宁静,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这从未见过的新奇事,彻底让父老乡亲迷糊了,家家户户大门洞开,老老少少聚在一起,惊讶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一千新来的官兵与之前的所有军队都迥然不同?

    随着打探消息的人不断回来,令村民们惊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传播开来:

    昨晚村西口的老周家壮着胆子卖给官兵四只腊兔子,真换回了一个银元加两角银毫;村东老五家媳妇卖出一大袋板栗,同样拿到足额的银钱,今早听那个和气的伙头军说,他们的团长高兴之下亲自煮来吃了。

    另外,村西和西北口的两道拒马变成了六道,拒马后侧的山脚处,用沙包和大木桶垒砌的三高两低五座工事,牢牢封死向西向北的通道;村子南面的河湾处,堆满了新砍下的大木头和碗口粗的毛竹,看样子这队官兵不但要在河湾处搭房子,还要架起座木桥通往东岸的白果寨,那里同样有百余名官兵,同样在两山之间砌起了几座沙包工事,封死了村南唯一一条通向县城的道路……

    议论纷纷的数百乡亲中,有位长得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由始至终没说话,他站在人群外圈听了半个多钟头,趁没人注意悄悄走向村长家门,进门后向村长的老婆和儿媳恭敬问候,坐下来安静等候村长回来。

    直到rì上三竿,前去与官兵会面的村长才回到家中,看到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坐在草墩上乐哈哈望着自己,禁不住幽幽一叹坐到汉子旁边,接过儿媳递来的烟袋慢慢装上烟丝,看一眼含笑划燃火柴的汉子,无可奈何地把烟斗移到火苗上。

    老村长猛吸几口,徐徐吐出口悠长的烟雾,皱起眉头担忧地说道:“刚才官兵真的把一百斤jīng盐送给我们了,我让老七几他们个挨家挨户分下去,得志啊,这队官兵不简单啊!”

    “叔,你说说怎么个不简单法?”中年汉子问道。

    老村长看着中年汉子的眼睛:“你自己没听到他们的事?”

    中年汉子点点头:“听到了,他们不欺负父老乡亲,不像其他白狗子军队那样强横地住进祠堂和各家各户,自己在村外搭建草棚,还有,他们买卖公平,听军号声、口令声和跑步的脚步声,看得出他们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确实和之前的白狗子不一样。”

    老村长把目光投向前方的火塘:“我回来之前,到村东的老五家去了一趟,官兵的两个军医正在给老五他娘治打摆子,听说五个大洋都买不到的奎宁都用上了,还不收老五家一分钱,两个医官都很和气,看得出是大地方来的人,学的是西医。”

    中年汉子微微吃惊:“叔,你听清楚了?真是奎宁?”

    “虽然这两年我不出去走动了,但是奎宁这玩意我还是知道的,不比你这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的半桶水懂得少。”老村长不悦地瞪了中年汉子一眼。

    中年汉子终于担忧了:“这么说,他们真是善待父老乡亲了,村里人还不得被他们乱了人心?”

    老村长叹一声:“这队官兵与以往所有官兵都不一样,每个人说话都很和气,没有一个人动用村里的任何东西,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走进任何一户人家的大门,连买山货也站在门口等着,给完钱就走,水都不喝一口,比你们红军做得还要好啊!”

    “得志你说,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去算计他们?对了,你托我打听的事打听到了,这队官兵总共一千人出头,团长姓吴,听口音是南昌人,会说好听的官话,但不知是哪一部,据说是前敌指挥部直属部队。”

    “左路军直属部队?这么说,确实是从南城开来换防的?”

    中年汉子知道南城是国民党zhōng yāng军中路军的前敌指挥部,前敌总指挥是zhōng yāng军第十八军军长陈诚,如此说来,前来换防的这个团很可能是陈诚麾下的主力团,可如今zhōng yāng军主力官兵都是黄绿sè军装,新来的这个团却还是灰sè军装,这一区别又让中年汉子迷糊了。

    老村长敲掉烟锅里的烟灰,再次转向沉思的中年汉子:“听说这队官兵没有大炮,但是机枪很多,刚才我在他们那个团长的帐篷外面,还看到几个身背机关枪的官兵牵着三条大狼狗,比狼还凶,怪吓人的,我估摸着最轻也有七八十斤一条。”

    中年汉子大吃一惊:“难道是传说中的德国大狼狗?他们怎么会有大狼狗?用来干嘛的?”

    老村长又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狗又不会说人话,我哪知道它是中国的还是德国的?至于用来干什么就搞不懂了,可除了看家和打猎,还能干什么?”

    中年汉子猛然醒悟:“不行,叔,我得赶紧走,否则来不及了。”

    “等等!”

    老村长一把拉住他:“你真要带着红军打回来啊?也不怕伤了村里人?哪怕不伤人,村子外边的庄稼还要不要了?”

    中年汉子着急地摇摇头:“我只把消息传回去,是否打回来不是我能做主的,之前驻守此地的白狗子只有一个营,现在变成了一个团,看样子敌人恐怕察觉到什么了,不行!我得马上把消息带到南面去,否则要有大麻烦啊!”

    “村长在家吗?我们团长来看望您老,顺便和你商量件事。”门外传来了那位年轻老总熟悉的声音,密集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中年汉子眼看走不掉,连忙躲到老村长侧后,垂头弯腰做出一副怕事的样子,看到老村长把三位身材高大文质彬彬的军人热情迎进来,愣了一下连忙端起一旁的小椅子递过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椅背,中年汉子连忙抬头,看到一双幽深得令人心悸的眼睛盯着自己,竟吓得猛一哆嗦。

第110章 阴差阳错

    吴铭对被吓坏了的中年汉子歉意地笑了笑,把椅子放在火塘前方一米多的地方,恭敬地请老村长先坐下。(文 學馆w wW.w xGuan.c oM)

    寒暄几句,吴铭掏出包香烟敬老村长一支:“打扰您了老叔,有件事需要向您老解释一下,为确保我军主力部队的侧翼安全,从今天起,我们需要对往来人员进行检查,同时需要全村父老乡亲的名单,以便核对进出人员,防备共军的探子混进来搅乱本地的安定生活。”

    老村长大吃一惊:“我们村很多人和周边村子都是亲戚,而且来往商人也多,要是封死了,不方便啊!”

    “老叔误会了,我没说封死啊!只是来往之人需要检查询问,我们绝不会为难父老乡亲,更不会干那些敲诈勒索的勾当,希望老叔多多支持!”吴铭耐心解释起来。

    老村长只能点头:“那好吧,我家里就有全村的户籍名单,这就给长官拿来。”

    “谢谢老叔,户籍名单我们不拿走,我让人抄一份就行了。”吴铭示意张东宁把门外的两名参谋叫进来。

    老村长很快拿来名册,张东宁领着两名参谋迎上去,接过名册就在一旁的矮桌上抄写起来。

    吴铭请老村长坐下,转向坐在斜对草墩上的中年汉子问道:“这位老哥贵姓?”

    中年汉子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鄙人也姓周,家住南面的棠yīn镇,是周大叔的本家侄子。”

    吴铭客气地请他坐下:“棠yīn镇到这地方可不好走啊!红军的主力军团在你们那地方驻扎很长时间了吧?”

    中年汉子心脏猛然收缩:“我、我不知道啊!我们那穷地方没红军,之前来过,很快又走了。”

    “没关系,坐吧。”

    吴铭似笑非笑地请他坐下,转向已经吓得脸sè发白的老村长:“老叔别担心,虽然国共两党正在打仗,但那是军人的事,不会连累贫苦百姓,至少我的部队不会为难与红军接触过的平民百姓,理由很简单,我的军队包括我本人在内,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在这乱世里所有的平民百姓父老乡亲都活得不容易。”

    老村长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不容易啊!”

    吴铭掏出两盒香烟塞进老村长手里,站起来和气地告辞:“小侄还要到南面看看,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我的两个参谋抄完名单也会马上离去,还得麻烦您老把设卡盘查的事情通知乡亲们,让大家边慌张,不便之处还请原谅!”

    老村长捧着两盒烟哆嗦起来,刚想还回去,吴铭已经大步走出门口,站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紧紧跟随,转眼间挡住了吴铭的大半个身影。

    老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烟装进口袋回去坐下,提起烟斗点燃默默吸烟,等两名参谋抄完名册告辞离去,他才把中年汉子拉进里屋,忧心忡忡地问道:“看样子,刚才那个吴团长怀疑上你了,怎么办?”

    中年汉子心里更慌张:“叔,你说我现在就走他会不会让我离开?”

    老村长愣了好久:“难说啊!这位年轻的吴团长看似和气,实则满腹城府,yīn森森的,让人害怕!”

    中年汉子更紧张了:“叔,不管怎么说,我都要马上把这里的消息带回南面去!这个吴团长不得了,而且他的官兵看起来非常jīng明,定是zhōng yāng军的jīng锐部队啊!要是我不把消息传回去,万一主力团还以为是之前的白狗子守在这里,懵懵懂懂摸上来打一仗怎么办?得死多少人啊?”

    老村长着急地直跺脚:“不能打过来!他们在所有路口都修了新工事,高高低低里外都有,全都摆上了机枪,原先没有放哨的几个山岗上也都有人看着了,而且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有望远镜,要是你们六七百人摸进来被发现了,多少都不够机枪打!”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着急的是怎么出村赶回去啊!叔,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帮我!”中年汉子真急了。

    老村长连忙示意他安静,转了两圈猛下决心:“算了!我送你出去,他们多多少少得给我点面子。”

    中年汉子大喜:“要么走西边?”

    “走西边怎么行?你得多绕四十里山路啊,赶得及吗?”老村长担忧地问道。

    中年汉子咬咬牙:“赶不及也要赶!刚才那个白狗子团长不是说要到南面看看吗?南面走不了,否则定会让他起疑心的,就走西面!”

    “好!跟我来,从后门走!”

    老村长将他的远房侄子送出村西口,直到看不见影子才放心返回,哪知道刚才两人的脸sè骤变已引起吴铭的怀疑,并为此做出了布置。

    顺利通过村西口的中年汉子走出三里路,看到身后没人终于长出口气,口干舌燥之下顾不上观察前方,大步走向山道下方的泉眼,蹲在一汪清洌的泉水旁伸出双手,却震惊地看到水面上清澈的倒影。

    “别动,我不会伤害你,你喝吧,喝完再说。”冰冷的声音在侧前方响起。

    中年汉子只觉得双耳轰鸣头皮发麻,水也顾不上喝便猛然站起,紧咬腮帮盯着前方全副武装的彪悍军人问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哪个吴团长的侍卫官吧?你想干什么?”

    高大的韩铁城笑了笑:“别紧张,我们团长托你带个话回去,请你们的队伍不要过来,我们也不会主动出击,大家相安无事就行了。”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中年汉子迅速冷静下来。

    韩铁城哈哈一笑,很快沉下脸来:“别跟我来这套,见多了,真想让你说实话简单得很!好了,你走吧,一路小心些,从这往南走还得先走西面的刘家源,过了刘家源才能顺着村东小道往南走,一路上翻山越岭还得过三次河,九曲十八弯啊,估计今晚你都到不了南面的黄连坑,哈哈!”

    中年汉子彻底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刚来不到一天的这个团,竟然对周围的山间小道如此了解。

    可震惊归震惊,该干的事情还得立刻去干,中年汉子已经忘记口渴,在高大军人注视的目光中快速离去,一口气跑出五里山路,如虚脱般扑到路边小溪旁,把脑袋泡进溪水里猛喝几口水,翻过身子躺在cháo湿的溪畔大声喘息起来。

    次rì上午十点,全身是汗面目憔悴的中年汉子周得志终于赶到红军dú lì第四师所在地棠yīn镇北,在哨兵的搀扶下进入镇中的师部,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向紧急集中的师部领导汇报。

    听完周得志的汇报,黄埔军校毕业的红军dú lì第四师师长郭天明又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嘉许一番之后吩咐卫兵把周得志抬下休息,立即与政委谢维俊和两名团长围着地图,两名参谋连忙将吴铭团的情况标注在地图上。

    郭天明看完标注在茅排岭三个方向的工事,禁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陈诚的反应这么快,把我们侧翼绕击的通道全都堵死了,就连白果寨这条沿河北上的狭窄山道也被封死,守军从一个营增加到一个团,还把巡逻队撒到十里之外,是个劲敌啊!”

    “没搞清这个团番号?”谢维俊是第二次询问了。

    郭天明摇摇头:“这个团的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好,根据周得志的汇报,这个团的团长姓吴,南昌口音,来自陈诚的前敌指挥部,细细推测,很可能是个担任jǐng卫任务的直属dú lì团,还有个重要情报,这个团没有携带火炮,但是轻机枪和机关枪很多,看装备就是典型的jǐng卫部队。”

    三十岁的一团长邓廷乾很不服气,这位出自福建上杭的老资格军人参加了第三次反围剿和之前围歼五十二师的战斗,很看不起逃得最快的国民党jǐng卫部队:“轻机枪再多,人没用照样没有战斗力!大家看,这个团一到茅排岭就抢修防御工事,除了东面通往南城方向道路没有修工事之外,其他三个方向全都修了,由此可见,这个团的团长绝对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胆小鬼!”

    郭天明和气地问道:“那该如何解释他们识破周得志身份的事情?”

    “我估计他们并没有认破周排长的身份,而是耍诈,见诈不出什么名堂也就作罢了,否则怎么可能让周排长安然离开?”政委谢维俊提出自己的看法,立刻获得两位团长的支持。

    心有疑惑的郭天明沉思良久:“大家认为是否需要更改一下之前的突袭计划?”

    事关重大,两个团长知趣地闭上嘴。

    政委谢维俊考虑良久,提出个折中方案:“茅排岭位于南城与宜黄之间的咽喉位置,是我军第一军团极为重视的奇袭通道,之前我们采用频繁的小股部队sāo扰战法,目的是迷惑敌人,让敌人误以为宜黄与南城之间的崇山峻岭中,只有我军少量sāo扰部队,从最新得到的情报来看,驻扎茅排岭的敌人虽然突然换防,军力增加到一个团,但这个团并非一个满员的正规团,而且没有装备火炮和重机枪,顶多算是两个步兵营,由此可见,茅排岭尚未引起敌人的重视,我军可按照原定计划实行。”

    邓廷乾立刻附和:“我同意政委的意见!还有三天,我军各主力军团就要发动战役,我师作为红一军团的右翼前锋部队,攻克茅排岭保证主力部队的迅速穿插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以我师各团的丰富经验和战斗jīng神,拿下茅排岭不是问题。”

    稳重谨慎的二团长也同意谢维俊和邓廷乾的意见,认为本部的任务无法更改,否则将会使整个左翼部队两万多将士的作战计划出现巨大变动,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郭天明终于放下顾虑,同意大家的意见,但最后还是表示立刻将最新发生的情况上呈军团司令林|彪。

第111章 针尖对麦芒

    红军dú lì第四师将情况上报军团长林|彪后的第二天,就获得林|彪下达的命令:按计划对茅排岭之敌发动突袭,造成我军主力集结于南城至宜黄之间的假象,掩护主力部队悄然后撤,诱使敌主力南下!

    围攻南城的战役就此取消,可奇袭茅排岭的任务还得进行!

    这就意味着,dú lì第四师需要继续留在南城以西这片崇山峻岭中dú lì战斗,而且首要任务是尽快攻占群山之中的交通咽喉要地茅排岭。(文 學馆w wW.w xGuan.c oM)

    接到命令的师长郭天明立即召开团长以上作战会议,宣读完军团的命令,指着自制的简易地图征求意见:

    “我们有三个团,但没有一个团人数超出八百人,哪怕加上周边的赤卫队也不到两千五百人,没有重机枪,更没有火炮或者迫击炮,面对在险要地点修建了诸多防御工事,还配备大量机枪的一千守敌,此战将会很难打,除偷袭之外别无他法。下面大家都开动脑筋,发表自己的意见,看看我们该从哪个方向、怎么打才好些。”

    与会者深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尽管信念坚定斗志高昂,但面对守敌突然祭出普查户口严密盘查进出人员的损招,以及并在各道口修建了诸多防御工事,收缩在狭窄的山谷茅排岭村如同个乌龟壳似的,就连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一团长邓廷乾也犯愁了。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反复商议,dú lì第四师终于拿出作战方案:

    三个团兵分三路,分别潜行至茅排岭西口、南面的河湾道口、茅排岭东南方向的白果寨,后rì凌晨五点,由一团率先对只有一个连守敌的白果寨发起突袭,迫使村中守敌增援白果寨,其余两个团随后抓住时机发起猛攻村西、西北两道关口,力争在半rì之内一举拿下茅排岭!

    任务下达,各团团长快速离去,新来的参谋长也领着一群师部参谋、政治干事亲临各团督导,简陋的师部只剩下师长郭天明和政委谢维俊,守在门口的几名jǐng卫从未看到过两位上官脸sè如此凝重,都老实呆着不敢进去添茶水。

    谢维俊把头从桌面的地图上抬起来,看着双眉紧皱的郭天明低声问道:“老郭,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么郑重,是不是觉得茅排岭的守敌不好打?”

    郭天明微微点头,指向地图上茅排岭村外的几个防御点:“茅排岭你我都住过,你看,敌人在三个道口构筑的防御工事多达十二个,而且地形选得非常好,高低错落,分布合理,每个方向只需摆上两挺机枪,就能封死所有进攻面,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死角。”

    谢维俊没上过军校,但在长年的转战中练出了扎实的军事素质,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所以非常了解郭天明的担忧:

    “是啊!看样子守敌姓吴的团长接受过正规军事教育,不但军纪严明,而且还非常细致,像抄写全村名单、严密盘查恩威并举这样的事,我还是首次听到,一般作战部队谁能想出这种yīn损却又非常有效的馊主意?”

    “这正是敌人可怕的地方,这名单一抄,再加上严密盘查,村里的乡亲们就是想帮我们都不敢帮了,更要命的是,他们军纪严明,买卖公平,不征用村里的房屋祠堂,自己在村外建草棚子,不欺负盘剥百姓,反而送给全村一百斤我们总部首长都没有福气享受的jīng盐,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能让乡亲们憎恨他们?想化装成平民混进去恐怕不行了,看样子比我们做的都要好。”郭天明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谢维俊紧张地四下看看,靠近郭天明低声告诫:“老郭,以后不要发这种牢sāo,最近一段时间政审越来越严格,总部连政治干事都下派到团一级了,我不想你因为几句牢sāo惹麻烦。”

    郭天明无奈地点点头,再次指着地图担忧地说道:“此战的关键是如何成功潜入到白果寨东南侧,虽然一团长有信心做到,还提出了悄悄登上白果寨后面的山顶,从上往下扔炸药包,摧毁敌人防御工事的妙计,但是能不能顺利地靠近白果寨才是关键。”

    谢维俊回忆片刻,指向白果寨东南侧的小溪:“这地方我去过,小溪东面是陡峭的山梁,有条小道隐藏在密林之间,村里几乎猎人和采药的每年也就走个几趟,外人根本不知道陡峭的密林中有条路,顺着这条崎岖小道翻过山梁背后,向北两百多米有道约八米宽的深涧,深涧上面有个用砍下的大树直接搭建的独木桥,只要过了独木桥,前行百米左右就能到达白果寨东侧道口上方的绝壁顶部,到时随便怎么打都不用担忧了。”

    “你说守敌会不会已经发现这条小道?”郭天明问道。

    谢维俊想了想:“应该不会,他们才换防几天啊?估计营房都没搭好呢,怎么可能发现村里人平时都不走的陡峭山道?除非村里有人告密,否则就是让敌人驻扎一个月都不会知道。”

    郭天明终于放下心来:“走,去一团看看,给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鼓鼓劲!”

    ######

    次rì下午,茅排岭村东祠堂边上的帐篷里,吴铭细细读完俞济时发来的敌情通报,立刻向报务员口授回电:“回电:请师座放心,我团已完成防御布置,正组织侦察小队向正南、西南和正西三个方向展开搜索。”

    十九岁的报务员小杜迅速记录下来,将电文递给吴铭签字,麻利地回到电台侧边的一排弹药箱前,将一个个文字转化成一组组数字。

    吴铭转向在地图上标注敌我态势的戴子冉:“红军主力突然出现在南面百里之外的广昌至宁都一线,你不觉奇怪吗?”

    戴子冉抬起头:“是啊!红军打胜仗反而急速后退,而且一退就是上百公里,怎么看都很反常,弄不好正像你说的那样,提前布置个大口袋,我军主力要想寻敌交战,还不得不往里钻。”

    前来汇报的一营长尹涤中也凑上来:“关键是南路的粤军不积极配合,否则共军再厉害也不敢退到粤军的防线边沿,共军定是看到了粤军的几个师摆出全力防御的态势,这才有恃无恐的。”

    “这话有道理啊!”张东宁附和尹涤中的观点。

    吴铭皱起眉头,伸手指向地图上的广昌已北、南丰至黄陂之间,在密密麻麻标注的群山上虚画一个圈:“要是红军的主力在这儿呢?”

    众人都愣住了,戴子冉很快反应过来:“要是这样就麻烦了……共军很可能悄然集结优势兵力,对我军任何一个南下之师展开突然围攻,一击得手立即远遁,再次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这种情况在前几年的交战中经常出现,而且这片区域都是山高林密沟壑纵横的山区,大部分住民是远离城市的畲族,说话口音我们听着都费劲,我军主力哪怕根据航拍地图顺利开进去,也绝不会得到当地人的帮助,等于两眼一抹黑啊!”

    尹涤中也变得严峻起来:“共军擅长昼夜行军,利用夜幕和凌晨偷袭的情况屡见不鲜,哪怕进去一个师,都免不了被动挨打啊!”

    “这么说真拿共军没办法了?”张东宁感到头疼了。

    众人连忙望向吴铭,吴铭想了想:“办法还是有的,只是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先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干好再说吧。涤中,你负责的两个方向怎么样?”

    尹涤中连忙回答:“前出暗哨布置完毕,侦察排分成六个小队轮番派出去了,搜索范围扩大到五公里。”

    “来往商人多不多?”吴铭问道。

    “中午过来两批,共三十四个人,里面夹杂十几个附近村子来走亲戚的乡亲,一批是从西面的黎溪过来,一批从北面的荣山过来,都有村里人认下了,商队贩卖的货物也是实打实的。”尹涤中回答。

    吴铭点点头:“很好,继续保持严密的盘查询问制度,决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工兵连调到村南修桥之后,西面和西北两个方向就靠你们一营了。”

    尹涤中挺起胸膛:“团座放心,一营绝不让敌人摸到自己跟前!”

    吴铭再次问道:“还有什么要求?”

    尹涤中笑道:“能不能给我们派两个军犬搜索小组?周围山高林密,道路曲折狭小,很多地方看不到。”

    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留在团部的三个军犬小组就是打算协助你们的,只是这三条军犬只有一岁,尚未训练好,看到人或者闻到不对的气味还是要汪汪叫,发现异常的同时也暴露自己,不如配属白果寨特务连的那两条军犬聪明听话,你先用着吧,总比没有好。”

    “谢团座!属下这就去领人领狗,哈哈!”

    尹涤中乐哈哈地离去,张东宁感叹不已:“这军犬真好用,当年你从杭州弄回几只小狗时我还不觉得什么,只是觉得这种德国狼狗架子大挺威风,没想到弄了两年,真能按照你的办法训出来了……在这大山里,军犬比特务连的侦查尖子都管用,就是花费太大,伙食待遇都超过营团级军官了!”

    众人哄然大笑,吴铭无所谓:“要不是去年夏天你老丈人几个硬生生抢走五只小狗仔子,我们的军犬侦察排早就建起来了,这几年弄到两批纯种德国牧羊犬不容易,每只小狗的价格都超过一支专业狙击步枪,金贵得很!”

    “回头你和你老丈人说说,不能让种狗随便与土狗交配,生出的狗崽子要优先保证我们使用,还有,不要再让那个训狗的山东小子干别的活了,让他专业训狗,干好了我给他个尉官当当。”

    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吴铭看了看表,站起来开始披挂:“我到白果寨走走,那里是整个防区的重中之重,看看特务连干得怎么样。”

    戴子冉笑问:“你是不是担心共军突然从那个方向钻出来啊?”

    吴铭郑重地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我命令特务连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十公里的主要原因,对了,白果寨道口东南面的那片高山搜索了没有?”

    戴子冉立刻回答:“昨天下午已经完成搜索,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兄弟回程中因为追着两只獐子打,打下猎物后上去取,意外发现山梁后方有条小道,顺着小道经过一座九米宽的深涧,有颗长满青苔的大树被人放倒,横架在深涧之上,通过独木桥能轻松到达白果寨东面道口的绝壁上方,特务连昨晚上交的报告称,站在绝壁顶上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村子里的动静,用望远镜能看到村子西北面的所有工事。”

    吴铭顿时jǐng觉起来,想了想把戴子冉也叫上:“一起去看看,不行先把独木桥毁了,宁愿离开之前再帮助乡亲们修起来,也不能让一个隐患存在。”

    众人跟随吴铭养成了谨慎小心的习惯,闻言齐齐点头,都想跟着去看看,最后吴铭让张东宁留下,自己带着众弟兄骑马赶赴东南方二点五公里外的白果寨。

    与此同时,一支由四十五名百战官兵组成的红军突击队,穿过莽莽群山悄然抵达白果寨南方五公里的山道口。

    担任向导的侦察排长周得志率先拐入道口,其余队员立刻跟上,如同猿猴一般敏捷地登上山岗爬上山梁,略作休整,检查完武器弹药和四个土制炸药包,在团长邓廷乾的低声命令下,队伍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腰小道向北快速行进。

第112章 狭路相逢(上)

    白果寨是座建在山腰上的小山寨,仅有的十几户人家依靠开荒出的梯田和山上流下的两股清泉种粮食,每年收获两季稻子和一季黄豆,再加上农闲时节采摘山货打打猎,rì子倒也过得平稳安逸。

    吴铭团的特务连进驻白果寨之后所作的一切,令十几户人家感到放心甚至感到亲切,乡亲们发现这一百五十多名官兵不但不为难任何一个人,还很好说话。

    大半官兵的上饶话乡亲们能听懂,但其他三十几个官兵的浙西话乡亲们就不懂了,但这并不妨碍白果寨乡亲对这群官兵的好感,官兵们一来就送给整个寨子二十斤上等jīng盐,然后表示绝不征用任何东西,也不会住进各家各户,百余官兵不到一天时间,就在寨子南面的坡地上搭起来两排结实的吊脚竹楼。

    搭竹楼期间,十几个官兵还炸掉了南坡后侧山腰上凸起的两块巨石,连通山腰上凸起并一直向南延伸的褶皱,清理出一条三十多丈长三尺多宽的小道,如此一来,不用先下山走一里多长的盘山道再爬半里长的陡峭山岗,就能直接到达绝壁上那个只有猴子才去过的山洞,站在洞口居高临下,能将南面和西南面五里之内的所有小道和山川看得清清楚楚。

    吴铭此时就站在离地五十余米的石壁洞口处,举着望远镜细细观察前方的地形,已经换上松绿sè作战服和新式作战背心的特务连长吕魁元站在吴铭身边低声介绍,略呈卵形的洞口不大,却能轻松容纳七八个人站立观望。

    十余分钟后,吴铭终于收起纪念版的蔡司望远镜,指向西南面的山峰询问道:“那边新发现的山道有人守着吗?”

    “昨晚就已放上去一个班,今天上午换岗……那条道路实在太重要了,能直接走到我们头顶上,不派人rì夜守着不放心啊!”上唇和两腮已经长出浓密胡子的吕魁元看起了像个三十岁的人,心智和xìng格也成熟了。

    吴铭考虑片刻:“你们人不多,担负的任务却很重,哪怕一天换个班守在那上面,也要用去二十五个弟兄……所以我想索xìng毁掉那座独木桥,再把你们带来的地雷埋上几颗,估计就不用整天守着了,二十几个弟兄也能腾出手来加强其他方向。不过具体怎么做还是由你来决定,毕竟你才是这地方的指挥官,比我更熟悉情况。”

    吕魁元望向五百米外独木桥所在的两山之间,反复权衡过后同意吴铭的意见:

    “这样也好,你看上面,虽然看不到上方的独木桥,但能清楚看到南北两坐山峰之间的豁口,距离此地观察点约五百五十米,距离下方防御工事和后方营房均超过七百米,不用担心敌人占据南面山峰向我们shè击……”

    “哪怕敌人摆上一挺拥有千米shè程的重机枪,我们也能轻松用迫击炮把他干掉,唯一的麻烦是,那座用整棵大树放下充当桥体的独木桥太大,一个人都抱不过来,可见当初放倒大树的时候计算得很细,也很费工夫,炸掉的话担心寨子乡亲会有意见。”

    “这好办,我去说,不行就补偿乡亲们二十块大洋,总比rì夜担惊受怕要好吧?”张东宁大声表态,数年来他一直负责本部的情报工作,也许是xìng格使然,任何时候他都保持高度的jǐng惕xìng。

    戴子冉等参谋也同意张东宁的意见,吕魁元见状没有再坚持,跟随吴铭一起走过贯穿绝壁边沿的天然褶皱山道,回到营房略作准备,带上炸药一起向西南方山巅上的独木桥出发。

    吕魁元走在队伍最前面,每爬上一处弯道,就寻找视野开阔的地方告诉吴铭,前方溪流畔和道路旁何处设置了暗哨,何处是最难发现异常的复杂地域。

    吴铭听得很仔细,对吕魁元的能力和眼光深感满意,逐渐有了将特务连升格为营的打算。

    吴铭一行走走停停,不时就某个地形和相应的防御组织情况进行商议,在距离独木桥百余米的时候,一名钢盔上插满树叶衰草、手持汤姆逊冲锋枪的弟兄从山上迅速跑来,吴铭等人立刻停下,看清来人飞快的身影顿时感觉情况不好了。

    带队在山上jǐng戒的班长没有顺着弯道跑,而是直接从五米多高的岩石处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吴铭和吕魁元前方三米多出,双腿一并低声禀报:

    “报告团座、报告连长,南方一百千五百米处的山梁东侧出现异常情况……属下接到急报后立刻前出观察,通过望远镜发现,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约五十人,身穿灰sè军装,队伍中拥有两挺轻机枪,其余都是长短枪,有几个人背上似乎背着沉重的包袱,行动相当敏捷,也很隐秘,估计再有二十分钟,他们就会拐过西南面的山崖,出现在我们第一道暗哨面前。”

    吴铭等人大为惊讶,吕魁元劈头就问:“是怎么发现的?”

    “报告连长,是军犬队二组的那头母狼狗发现的……这狗相当聪明,早早就跳起来凝望南方,不但不叫,最后还拖着他的主人戚老四往前走,戚老四觉得恐怕有事了,叫上我们的前哨一起带狗摸出去,很快发现了南面的这支队伍。”带队班长详细解释。

    吕魁元兴奋地转向吴铭:“团座,要不,打一仗怎么样?”

    吴铭挥挥手:“先上去再说,快走!”

    众人全部跑起来,跟在吕魁元和他的班长身后赶赴前哨,不到十五分钟就抵达前哨后方三十余米的开阔处。

    由于前哨设置在距离前方山道口三十余米的东北侧,那里山石嶙峋灌木丛生,前方还有块被岁月染成深褐sè的大岩石,选点极为隐蔽,视野也好,但地方狭小,最多只能趴下四个人。

    吕魁元和班长带着吴铭跑到哨位上,怀里横抱狙击步枪、身穿专用伪装服的潜伏哨兵雷青山见到吴铭大吃一惊,他是离开凤凰山去投奔吴铭之后,吴铭手把手把他从一个懵懵懂懂只会打猎的畲族猎手,训练成一名人人羡慕的阻击手的,连雷青山这个大名也是吴铭给他取的,因此,他见到心目中如同父兄的吴铭哪能不激动。

    吴铭摆摆手示意不用见礼,熟练地从腰间皮套里抽出望远镜,趴到前方岩石上细细观察起来。

    “怎么没动静?”吴铭低声问道。

    班长和吕魁元同时望向雷青山,雷青山连忙回答:“左前方七十米外是个山坳,有条向下倾斜四十度左右的小道通往山腰溪水潭,那个水潭方圆五米左右,西侧和东侧有两棵至少长了一百年的板栗树,非常适合于饮水休息。刚才属下和军犬队的戚班长带狗去过那个水潭,登上更南面的山腰才发现情况的,估计来人就在那个地方休息。”

    吴铭点点头,拍拍狙击手的肩膀快速后撤,吕魁元命令狙击手和班长继续监视,随即跟随吴铭回到众人身边。

    吴铭这次没有与任何人商议,当众指向特务连副连长雷飚果断命令:“带上爆破组,立即炸掉北面的独木桥!”

    “是!”

    壮实了不少的雷飚迅速带上跟随吴铭上山的爆破组,背起炸药包和爆破工具毫不犹豫跑向北面。

第112章 狭路相逢(下)

    吕魁元一看急了:“团座,爆炸声会惊动敌人的,难道不揍他们?如果不是我们意外发现了这条隐秘山道,死伤的一定是我们!”

    “你以为我没考虑到吗?”

    吴铭白了吕魁元一眼:“魁元、诸位,你们怎么不往深处想想?我们的对手只派来了五十人,明显就是搞突袭的尖兵,他们身后肯定会有大部队悄悄跟随……如果我分析不错的话,他们的目的是奇袭白果寨,这支小股部队哪怕过了独木桥潜行到我们头顶,也不会立即对我们发动打击,必须等到他们的主力部队摸到寨子边上,才会突然发动猛烈打击。”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聪颖过人的戴子冉掏出地图拿到众人中间打开:“既然如此,我团防区的各方向都会处在敌人的突然打击之中,根据之前所有的情报汇总和我们的反复分析,隐藏在我们南面大山里的敌人决不下两个团,甚至更多,因此绝不能认为只是前面这支摸上来的五十人队伍,而应该全盘考虑!”

    众人频频点头,脸sè变得郑重起来,有的盯着地图细细思考,有的望向凝视地图的吴铭。

    良久,吴铭抬起头指向南面:“我们的对手肯定也派出了侦察尖兵,说不定还要悄悄摸到独木桥去实地侦察……小董,你立刻去通知爆破组,炸药安放完毕先别起爆,等候命令。”

    “是!”

    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参谋飞奔而去。

    吴铭转向吕魁元:“带你的弟兄上去埋伏起来,抓活的,尽量不要弄出大动静,但也不能把人弄死。”

    吕魁元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二话不说转向后方严阵以待的一个班弟兄,右手高举连续做了几个手势,十五名身穿松绿sè新式作战服、人人披挂多功能迷彩作战背心的jīng锐官兵无声而动,跟随在连长吕魁元身后向南疾行。

    隐身在山崖下背靠岩石的吴铭看了看表,再抬头望一眼蓝天上渐渐偏西的太阳,刚要和身边捧着笔记本不停记录的戴子冉说几句话,就听到南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铭转头望去,只见吕魁元身后带着六名弟兄架着两个俘虏快速而来。与戴子冉相视一笑便站起身来,大步走向前面的空旷地。

    吕魁元指着两个被反绑手脚、嘴里塞满布团的俘虏笑了笑:“左边这家伙是个熟人。”

    吴铭连忙上前,示意弟兄们放开挣扎不已的两名俘虏,结果六位弟兄干脆把俘虏摔倒地上,坚硬的岩石撞在无法动弹的躯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痛的两个俘虏满地打滚。

    吴铭叹了口气,等那名熟悉的俘虏停止滚动,才上前蹲下拿出他嘴里的布团,顺手帮他擦去满脸的泥土草屑:“周得志,周大哥,没想到是你,太让人意外了。”

    灰头土脸的周得志猛然抬起头,看清吴铭的长相之后顿时蔫了:“杀了我吧,我一句话也不会回答你!”

    吴铭示意弟兄们给两人松绑,等周得志两人哆哆嗦嗦地站稳了,这才含笑说道:“我没打算问你什么,更不会杀你们,明知道你们还有四五十弟兄躲在南面山坳下的清潭边,我都不想攻击你们……而且我还知道,除了你们这队人马,还有其他的部队正在向我的防区靠近。”

    说到这儿吴铭停下话语,细细打量周得志和另一名jīng壮汉子脸上的惊恐之sè,看到两人脸上很快换成愤恨的表情,吴铭嘿嘿一笑,遥指北边:

    “我要炸掉那座独木桥,省得你们老是打这地方的主意,独木桥没了大家也能省点心,哪怕你们千辛万苦摸上来,也只能顺着西面的唯一山道下山,才能到达我们的防御工事前方三百余米的地方……”

    “如此一来,你们不但不能偷袭我们,还处在我们的交叉火力打击之下,哈哈!记住我刚才说的话,现在我就带你们去观看炸毁独木桥的过程,然后放你们回去,好让你们把所见所闻如实告诉你们的上司。”

    吴铭说完转身就走,周得志两人在吕魁元和六名弟兄的押解下只能跟随而去,很快来到已经砍掉大片草木变得非常宽阔的独木桥南端。

    奉命等候的副连长雷鹏只是看了一眼吴铭身边的两个俘虏,得到吴铭的首肯后转向北面招招手,四名等候在独木桥北端的官兵迅速越过独木桥,回到南边的安全地带蹲下观望。

    雷鹏与爆破组长最后检查一遍炸药安放地,一人拉线一人提着起爆器回到吴铭身边,手脚麻利地把线头连上稳稳加固。

    吴铭点点头,微微抬起手臂随后放下,爆破组长立刻按下起爆杆,“轰”的一声巨响过后,硕大的独木桥两端在炽烈的火光中同时飞起,在深涧上方调了个方向,带着激起的一片青苔粉末和木屑坠入深涧,下坠中摆动的两端不时撞击两侧山体的岩石树木,发出如打雷般的轰隆声。

    一时间天地震动群山回响,面无人sè的周得志直觉两耳轰鸣全身发软,似乎所以的希望都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永远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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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如同晴空霹雳般的巨响,不但震动了近在咫尺的白果寨,而且还让包括茅排岭村在内的方圆五公里之内的民众惊恐不安,好在村子周围的官兵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到处乱窜的表现,爆炸之后也没有继续传来枪炮声,乡亲们尽管慌张,却不至于混乱。

    藏匿于南面深山清潭四周的红军突击队却乱了,爆炸声不但把满怀信心的一团长邓廷乾震得脸sè发白,也让四十余名jīng心挑选的突击队员下意识做出激烈反应,转眼间全钻进了周边密林里。

    爆炸声完全消失之后,并没有出现所有担心的激烈交战,忐忑不安的邓廷乾从潭边大树后跳出来,一口气冲上北面山坳,匍匐在乱草丛中举起望远镜紧张观察,根本没工夫搭理先后赶上扑倒在他身边拉动枪栓的十几名官兵。

    足足十分钟的观察之后,匍匐在邓廷乾身边的师部政工干事绝望地猛捶地面:“完了,周排长他们凶多吉少了!”

    匍匐在另一侧膀大腰圆的突击队长咬着牙请战:“团长,让我带一个班去看看吧!”

    “不行!敌暗我明,而且前方毫无动静,连一只飞鸟都没有,显然是埋伏着敌人的重兵,前方百米的道路全是悬崖边上向外的弯道,敌人只需架设一挺机枪,就能堵死我们的前进道路,去多少人都不够当靶子打的。”冷静下来的邓廷乾显示出过人的jīng明。

    矮瘦的政工干事本就不敢冒险,闻言立刻低声喝斥突击队长:“听命令!切不可做无谓牺牲。”

    突击队长急了:“那怎么办?进又不进,退又不退,怎么完成师部交给的任务?拿不下前面的独木桥,如何打击山下占据地形优势火力强大的敌人?如何配合其他各团明晨发起的总功?”

    “这……”

    读完村中私塾就投身革命,毕业于红军政治学校立即进入部队负责文化教育,干了四年只有二十三岁的政工干事对军事知之甚少,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这么复杂的问题。

第3卷第113章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快看,前方有人!”

    “是周排长他们!”

    邓廷乾不用提醒,早已看清来人是自己亲自派出侦查的周得志二人,同时也看清了两人脸上的惶恐之色。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望远镜,爬起来整理一下皱巴巴满是汗渍和污垢的军装,摘下八角帽快速擦了把脸重新戴上,吩咐突击队长率领一个班原地警戒,其他人把周得志二人接到清潭边上,说完转身就走,政工干事前后看看,连忙跟上。

    邓廷乾端坐在潭边的石板上,细细端详气喘吁吁微微颤抖的周得志两人:“告诉我,怎么回事?”

    周得志立刻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如实道来,最后痛苦地低下脑袋,向两位无比震惊的领导转述吴铭的话:

    “那个姓吴的团长还让我们带话,说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打算从今天晚上开始发布戒严令,严禁所有人在方圆十公里范围内走动,否则任何人不幸踩到他们埋下的地雷慨不负责。”

    “嚣张!极其嚣张!”

    政治干事大怒而起,指着周得志两人身后的步枪质问:“他们既然抓住了你们,为什么还让你们把枪背回来?还有这……看看!子弹都还在,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啊!驳壳枪被抢走了,本来步枪和子弹袋也被抢走了的,可最后敌人那个姓吴的团长叫人把长枪和弹袋还给我们,估计是看不上我们的汉阳造啊!”另一名精壮的倒霉蛋大声叫冤。

    “竟然看不上汉阳造?胡说八道!”

    年轻的政治干事毕业后就没走出赣粤闽湘这片大山,哪里会相信,在他看来,汉阳造只有主力部队才能配备,能扛支汉阳造已经算是精锐武器了。

    邓廷乾连忙举手做个制止手势,站起来和气地询问周得志:“周排长,敌人有多少?都有什么装备?”

    周得志连忙回答:“我们看见的有三十多人,人人腰间都有师长身上那种美国柯尔特手枪,人人头上都戴着大钢盔,就连用电爆破独木桥的工兵也是如此,大部分人身上背着没见过的圆盘弹匣机关枪,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用布条缠上的长步枪……我们至少看到了五挺捷克式机枪,他们身上的军装颜色是绿色的,上半身都是那种花里胡哨的厚马甲,上面满是袋子,全都装得胀鼓鼓的,也不知怎么说才是,从没见过这等军装!”

    “他们的鞋都很好,全都是绿色帆布厚胶底的高腰军鞋,鞋带也是绿色的,没有一个官兵打绑腿,裤脚都是收紧的,大腿两侧还有袋子,胀鼓鼓的不知里面都装些什么……对了!每个人胸口还挂着把式样怪异的匕首,手柄像是个黑色豹子,他们的衣领上都没有领章,钢盔全蒙上花里胡哨的布套,上面还插满了树叶茅草,看不出谁是兵谁是官,除了那位姓吴的团长和抓到我们军官,至少还有六人腰间挂着德国望远镜皮套。”另一名倒霉蛋连忙补充。

    本就已经无比震惊的邓廷乾,听完另一名侦查员的补充彻底无语了,只觉得一颗心冷飕飕的直往下坠,当下来不及多想,立刻转向政工干事:

    “我们遇到的这个团,绝对是敌人最强的精锐部队,先别说那些谁也不了解的军装和钢盔,只说他们身上的装备,仅是这三十几人的装备火力,足足赶上寻常国民党军队一个营啊!他们一个团上千人,而且已经有了防备,奇袭显然已经不行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截住主力团,停止向白果寨发动进攻,并想方设法通知其他两个团后撤,否则来不及了!”

    政工干事立即意识到危险到来,顿时忘了要严格审查周得志两人的计划,极力支持团长邓廷乾的意见,哪里知道事已至此,除了能截住同一方向潜行的一团之外,西面隔着重重大山的两个团根本无法联系。

    随着邓廷乾一声令下,四十五名突击队员鱼贯而出,顺着来路向南面的上下狂奔而去。

    深潭后上方七十余米高的山巅上,吕魁元和狙击手雷青山眼巴巴看着对手飞快南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山腰之后,只能不甘地站起来,收起望远镜和狙击枪,相视一眼,先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缓缓下山。

    山区的太阳来得慢,去得快,刚过五点四十分,艳阳已经隐入西面的高山之后,湛蓝的天空还是亮堂堂的,只有几朵白云在东南风的吹送下高挂苍穹,悠悠漂移。

    回到临时团部,打不成仗心有不甘的参谋们由于大发牢骚,全被吴铭赶到各处巡查,吴铭自己泡上杯本地出产的粗糙茶叶,点燃支烟悠闲地吹起口哨。

    “报告!村长周大叔求见。”副官韩铁城在帐篷外大声禀报。

    吴铭连忙站起,出去把满脸忧色的村长领进来,又是奉茶又是敬烟的,搞得老村长手忙脚乱不停致谢。

    “坐吧周叔,别客气!两个小时前,我们为了防区安全,不得不炸掉白果寨东山上那座独木桥,为此我们给了白果寨乡亲二十块大洋的补偿,希望不会给相亲们带来不便。”吴铭不等老村长询问就把实情告知。

    老村长手一哆嗦,差点儿打翻茶杯,圆睁老眼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给白果寨二十块大洋啊?”

    “没错!就是你最熟悉的张参谋亲自送去寨子的,具体给了谁我没问,等会儿张参谋巡查回来,你问问他吧。”吴铭心里直想笑,脸上却是毫不在意的表情。

    老村长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嘿嘿一笑,放心地长出口气:“这就好,乡亲们都担心打起来,这会儿全都聚在我家里,急得不行,询问偶尔走过门前的老总,老总们都说不知道,让我们放心,还说不会有什么事……可我们哪能放心呢?听说长官你回来了,就推举老朽来问问,没别的什么事,哈哈!”

    吴铭看到老村长要走,立刻敲燃火机给他点烟:“周叔啊,小侄知道村里人过得不容易,每年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逼得很多家都没办法过日子,所以有人参加红军也情有可原!比如说你那个远房侄子周得志,在红军队伍里当个小官,今天下午他领着人摸到白果寨南面的东山上,结果被我们放哨的弟兄发现了,我接到报告去看了一下,考虑到他是您老的侄子,而且没伤到我们弟兄,也就没难为他,把长枪还给他让他回去了。”

    老村长刚吸一口的香烟已经落在地上,吓得脸色发青全身颤抖,吴铭连忙站起一顿安慰,捧过茶水给他喝下几口,等他稍微平静下来,再将一支烟递到他手里,无比诚恳地说道:

    “周叔莫慌嘛!小侄连你那侄子都不怪罪,怎么可能怪罪您老人家呢?生逢乱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小侄明白,不瞒您老,小侄从小家境贫寒,双亲已不在了,从军前还被错当成土匪通缉过呢,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您老不用担忧,回去之后,还请您老和乡亲们说说,这几天除了西面、北面和南面的三条大路之外,其他小路暂时都别走了,因为红军的队伍摸上来了,我们中央军和地方部队也将不断开来,搞不好会被误伤的。”

    老村长连声答应,在吴铭的礼送下恍恍惚惚地走出帐篷,一脚高一脚矮往村里赶去。

    回到帐篷里,韩铁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询问吴铭:“铭哥,看来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在各个道口埋地雷,否则不会这么吓唬老村长。”

    吴铭头也不抬,抓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梗:

    “谁说不埋地雷的?地雷还是要埋的,只不过不能埋在三条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而是埋在对手最有可能通过的小道上,我已经吩咐工兵连的张四维和一营长尹涤中,不但要选好地方埋雷,而且还要插上告示牌,大大方方告诉对手我们埋雷了,别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不竖牌子提醒了。”

    韩铁城不笑了,想了好久终于明白过来:“铭哥,你这是不愿和他们打仗啊!”

    吴铭喝下口茶,重重放下茶杯:“没错!都是中国人,有什么好打的?真要打起来,哪怕打赢了,伤亡总要自己承担吧?剿总虽然看在俞师长面子上,给我们下发和中央军一样的足额军饷,也没少给武器弹药,可药品半点儿没有,人打没了,谁给我们补充?何况我们本身就是地方部队,打完这仗还得从哪来回哪去,犯得着吗?”

    韩铁城点点头:“也是啊,不过,你就不担心埋下的地雷真的把共军给炸了?”

    “不是都插上牌子提醒了吗?这样还被炸,那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吴铭无奈地叹了口气。

    韩铁城忍不住笑道:“估计不插牌子还好,要是共军真以为你插个牌子故弄玄虚,岂不更倒霉?”

    吴铭拍拍屁股站起来,边走出帐篷边说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莽撞啊?你看家,我遛马去。”

    韩铁城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可细细一想,我现在哪里莽撞了?都跟你两年多了,如今不但不莽撞,还熟读各种教材,学会了用心考虑,哪怕进步不大,也不会比那些不怕死的共军莽撞吧?

第3卷第114章见鬼了(上)

    入夜,茅排岭西南十三公里,南华山。

    巍峨秀丽的南华山西麓,坐落着个村子名叫三陂村,从西南大山里流淌出的溪水绕村而过,三弯两折奔流六里,注入由西向东的黎溪,一直流到东面十八里外的茅排岭村。

    如果以直线距离计算,南华山距离茅排岭只有八公里,由于群山耸立林海苍莽,只能顺着溪畔的道路委蛇行走,如此算来路程就达到了十三公里。

    但是本地住民还知道有条隐藏在峡谷密林中的羊肠小道,这条路不需要经过北面的两条溪流汇合处,只需翻过东面的寒风山,出去就是距离茅排岭村西只有五里的小山村。

    负责攻打茅排岭村西口的是独立第四师第二团官兵。

    这是一支善打硬仗的老部队,团长凌云也是来自老革命根据地上杭的猛将,官兵绝大多数都是参加过两年来所有反围剿的老兵,全师仅有的六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就有四挺配属善打攻坚战的二团。

    为便于指挥相邻的三团攻打茅排岭西北口,师长郭天明和政委谢维俊此次亲自跟随二团日夜行军,终于在入夜前进驻革命基础较好的南华山西麓三陂村。

    累了一天一夜的八百官兵匆匆用过干粮便趴下睡觉,郭天明和谢维俊这时到处巡视慰问伤病员,同时也在等待三个侦察小队把情报送回来。

    眼看夜空的乌云逐渐汇聚,冉冉升起的明月不时隐入云团之中,回到村口土地庙里的郭天明有些着急了,正要出去询问消息,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郭天明立刻迎了出去,对着昏暗油灯正在记录日记的谢维俊也收起了钢笔和笔记本。

    二团长亲自领着前出侦察的老连长来到郭天明和谢维俊面前,一同进屋后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宁都籍的老连长立刻报告情况:

    “师长、政委,看来我们被敌人发现了,敌人突然放弃了北面两水汇流处的临时检查哨位,连同游动的巡逻小队一起,全部退到茅排岭西口外五里的小枥村,临时架设的三座原木沙包工事,正好架在村头最高处的山岗上,死死堵住了隐秘小道的出口,而且……”

    “等等!”

    郭天明打断老连长的话:“老潘,你刚才说,敌人岗哨全部退到茅排岭西口外五里的小枥村,还临时架设了三座工事?既然这样,敌人的暗哨肯定已经发现你们了,怎么还允许你们潜入到小枥村口观察?”

    身材敦实胡子拉渣的老潘痛苦地点点头:“是啊!当时我也奇怪,在距离小枥村口两里路的山谷里,还清楚地听到了狗叫声,叫声很大很沉,绝不是一般的看家狗和本地红毛猎狗叫得出来的……当时我们一个班都吓着了,隐蔽之后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动静,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两个身手好的弟兄悄悄摸过去,可是刚过山弯进入小溪边的直道,就看到三款大木牌插在前方二十米的道路之间,上面写着两行醒目的大字……”

    “什么字?”

    郭天明和谢维俊异口同声地急问。

    老潘用力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八个字:小心地雷,都回去吧!”

    郭天明和谢维俊面面相觑,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一旁的二团长凌云脸色黑得像锅底似的,唯有两名随队政工干事惊呼起来。

    谢维俊抢先问道:“老潘,你看清楚了?”

    老潘无奈地点点头:“看清楚了,我拼着被打死的危险,爬到第一块木排前方三米多的石头后面,清楚地看到半个小桌大的新木牌上,用墨汁写下这八个大字,当时我真想冲上去拔掉木牌,又担心真的有地雷,炸响之后肯定会暴露目标,于是就撤回来。”

    “先喝口水,啥子都快哑了。”凌云端起桌上的茶缸就递过去。

    老潘也不客气,接过就咕噜噜几口喝干,长出口气继续汇报:

    “撤回来后我越想越不甘心,立刻爬上侧后方一百多米的半山腰,当时天还没黑,挺亮堂的,我清楚地看到村口高地上新建的三个原木沙包工事,没想到工事里的敌人正举着望远镜看我,其中一个还拔出红旗冲我摇晃……工事外面还有两个戴钢盔的敌人,牵着一条大狼狗,随着敌人的笑声冲着我的方向汪汪直叫……”

    “唉!师长、政委,我老潘从二次反围剿打到现在,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自信一路上走得非常隐蔽,走得很谨慎,却还是被发现了,估计都是那头不知哪儿来的大狼狗给害的啊!”

    郭天明和谢维俊倒吸口冷气,两名干事和几名围上来的师参谋也震惊不已,小庙里一时无比寂静,似乎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最先反应过来的郭天明深吸口气:“我军从组建到现在,从没遇到过敌人用地雷,而且地雷这玩意儿国内很少有,听说只有金陵兵工厂和阎锡山的山西兵工厂能够制造,最近一次听到用地雷的消息还是去年的淞沪抗战,中央军那两个王牌师用过一次,似乎没什么效果,之后再也没听说了,没想到如今竟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还竖起牌子提醒我们,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面面相觑,老潘则是苦笑连连,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谢维俊着急地问到:“恐怕一团和三团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了……既然敌人发现了我们,这仗不能打了。”

    高瘦的师代理政治部主任急了:“这怎么行?如果不打下茅排岭就撤走,如何向上级交代?”

    凌云恼火地抬起头:“都这样了还怎么打?敌人明摆着摆下了阵势以逸待劳,最可恶的是他们还有狼狗……狗这玩意儿我最清楚,年轻时我在家就是打猎的,我的猎狗顺风的时候,隔着五里路都能闻出猎物或者生人的气味,训得好的狗隔着座山都能发现异常情况,就会狂躁地大声叫,显然是无法偷袭了……既然无法偷袭,我们拿什么和拥有强大火力并占据了优势地形的敌人打?”

    代理政治部主任也急眼了,可再怎么着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3卷第114章见鬼了(下)

    谢维俊见局面有些僵,连忙上前开解道:“都别急、都别急!越是到了这样的危急关头,我们就越要冷静下来!老郭,不知道三团的情况怎么样,不如这样,我立刻赶往北面的三团看看。”

    郭天明点点头:“好!你去三团,我也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敌人的地雷是怎么样的。”

    凌云担心两位上司的安全,连忙上前劝道:“都别争了,我去!三团那边的联络员估计也快来了,政委你不妨等等。”

    正说着,三团的李副团长满头大汗出现在庙门外,手疾的凌云没等他举手报告,就上去把他拖进来,大声询问怎么回事。

    满脸狼狈的李副团长立刻将情况如实汇报,结果竟然和一团老潘遇到的情况极为相似,同样看到了提醒有地雷的木牌子和大狼狗叫唤,唯一不同的是,驻守茅排岭西北村口的敌人向三团侦察队隐蔽的后方山腰上齐射了四发迫击炮弹,山上滚下的石头吓得侦察队到处躲避,虽然一人没伤,但暴露了行踪,当时侦察队距离守敌的工事只有四百多米,完全在敌人的机枪打击之内,但是敌人没有动用机枪,四发炮弹齐射之后,只对迅速撤离的侦察队摇动红旗,也没见追上来。

    这下所有人都不出声了,守敌不但布置有地雷,还有不低于四门迫击炮——处于次要位置的茅排岭都拥有四门迫击炮,其他主要方向应该只多不少啊!

    “二团留下,三团马上撤下来与二团汇合,既然敌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就不能排除早有准备的敌人随时可能对我部实施打击,三团的位置在最北边,拥有火力优势的敌人只需调上一个营,就能把三团堵在北边打,三团还不能向西跑,否则定回落到西面敌人右路军手上。”

    郭天明不但下达了命令,还详细说明了三团的危险处境。

    谢维俊立刻附和,李副团长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当下一个敬礼转身就走,出门后迅速找到师部的两匹快马,带上警卫员向北奔去。

    小庙中的众人很快领命离去,谢维俊看到郭天明扎上武装带,连忙上前制止:“老郭你要干嘛?凌团长和老潘已经前出警戒了,这时候哪里需要你亲自上阵?而且天这么黑,你就是到了地方,也看不见什么啊!”

    郭天明四处看看,发现代理政治部主任和几个干事都不在了,拉住谢维俊的手,低声说道:

    “你发现没有?茅排岭守敌似乎不想和我们打仗,从前天他们放回周得志,再到今天放过老潘和三团的侦察队,还插上牌子提醒有地雷,你不觉得反常吗?”

    谢维俊也看了看周围,凑近郭天明低声说出自己的意见:“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唯一不解的是守敌姓吴的团长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那么好的装备,那么强大的火力,还有那么机警的官兵,为何就放任我们的侦查员逃走呢?”

    “按理说几百米距离,普通机枪手用捷克式机枪都能打到人,为和他们不打我们?还有迫击炮,发现我们的侦察队直接轰就完了,为何轰到山腰上?只有一个结果,守敌不想和我们结怨,其他理由都解释不了。”

    “对啊!所以我要亲自去看看,哪怕悄悄摸过去等到天亮,我也要远远举着望远镜观察清楚,否则你我如何向上级汇报?”郭天明说出自己的苦衷。

    谢维俊咬咬牙:“既然这样,我也和你一起去,而且还要把李主任几个也一起带上!”

    郭天明双眉一振:“好!这样的话可以先睡一觉,十几里路一个小时就能到,天亮时赶到就行了。”

    次日清晨,突如其来的蒙蒙细雨无声洒落,天地间馄饨一片。

    郭天明、谢维俊和两位政治干事在一个排官兵的保护下,顺利潜行到小枥村西南面四百余米的山岗上,一群人趴在湿漉漉的草丛中,仅有的三副望远镜在六个人手中来回传递。

    七点过后,蒙蒙小雨逐渐停止,灰茫茫的天地逐渐清晰,望远镜中能清晰看到三块木排上的黑色字迹,虽然淋雨后笔画有些散开,但是仍然能够看得清楚。

    郭天明沉思良久,叫来神枪手指着四百米外的木牌,问他能不能打中?神枪手如实告知自己毫无把握,只能试一试,估计五枪至少能打中一枪。

    郭天明立刻命令他大胆打,结果第二枪就打中了木牌,可是木牌插得深很坚固,子弹打碎了第二块木牌的一角,却没有打倒整块木牌,弄得众人又惊又恨,却又毫无办法,毕竟距离太远,能见度也不好,神枪手用三八大盖再有本事,也无法不停地射击。

    狗叫声很快响起,刚要撤离的郭天明等人立刻卧倒观察,只听“嗵嗵”两声闷响,两发迫击炮弹划过天际,带着尖利的啸声落在木牌上方十几米的乱石堆上。

    “轰、轰——”

    两声爆炸过后,只见草木飞溅乱石穿空,哗啦啦的石头顺着斜坡滚落下来,瞬间引爆了三块木排下的地雷。

    几声震天动地的爆炸过后,浓烟和漫天土石纷飞落下,原本的三块木排早已无踪无影,只留下两个巨大深坑在源源不断冒出青烟。

    当天中午,潜伏在各个方向的特务连各侦查小组陆续传回情报,证实各路红军已经撤往南方,完全离开十公里的警戒范围。

    吴铭彻底松了口气,叫来通信连代理连长杜平璋口授电文:“师座钧鉴:昨日深夜至今日凌晨,三股共军分别骚扰我团防区西北、正西、正南三个方向,由于五团严密戒备及时发现,三股共军均无功而返,转眼间消失在南方崇山峻岭之中。”

    毕业于衢州中央党部电讯班并被德国工程师誉为天生应该搞无线电的杜平璋是衢州人,也是衢州工业学校肄业后重新并被吴铭找回来实习,之后加入军械所第一批技术人员。

    杜平璋家境贫寒,长相一般,身高只有一米六〇,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在跟随奥地利技师学习仿制勃朗宁和柯尔特手枪的过程中,因为一手好字和条理分明的记录报告,引起外表随和内心严苛的吴铭注意,被吴铭叫去交谈几次,很快进入衢州中央党部培训班学习无线电,杜平璋以其聪颖勤奋和坦荡忠诚,受到吴铭的信任,破格提为中尉军衔,出任吴铭团新成立通信连代理连长。

    杜平璋对改变他命运、给了他崭新人生、并让他的贫苦家庭过上幸福生活的吴铭无比敬重,和许多来自毛良坞和凤凰山的弟兄一样,杜平璋不但把吴铭当成自己的父兄看待,内心深处更是把吴铭当成自己的老师,因此他对吴铭的忠诚敬爱,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吴铭签完字,把文件夹递给杜平璋:“对了,你妈给你介绍的衢州水亭街的陆家姑娘给你来信了吗?”

    杜平璋顿时脸红起来:“出发前收到封信,这段时间没有,估计她在师范学习功课也很繁忙。”

    “打完仗回去之后,该办喜事就办了吧,听说陆姑娘的父亲身体不怎么好,早点儿把事办了,老人家也能安心些。”

    吴铭说完拍拍屁股站起来,吹着口哨优哉游哉走出帐篷,根本没注意到徒弟杜平璋已经感激得要落泪了。

    吴铭没有想到,两个半小时之后,师长俞济时、副参谋长陈式正和一个排的卫兵骑着战马突然到来,接到急报时吴铭正在村子西头和两个老太太说话,谈的是下去可能到来的多雨季节和今年的收成。

    等吴铭赶回大晒坪的临时团部,发现俞济时和陈式正两人正在小有兴趣地查看一溜帐篷,似乎对这种四四方方还能迅速折叠的帐篷感到很新奇。

    俞济时看到吴铭跑来连忙招招手,指着帐篷笑问:“哪儿买的?”

    吴铭如实交代:“想买也买不到了……生产这个帐篷的衢州被服厂已经卖给了孔家等几个大家族,这几顶是属下设计后悄悄试产试用的,原料是南洋生产的防水军用帆布,加工机械是德国的工业缝纫机,估计目前全中国只有这几顶。”

    俞济时哈哈大笑:“你真是多才多艺啊!要不回头你把设计图给我,我来想办法让中央军的几个被服厂大量生产,怎么样?”

    “属下遵命!”

    吴铭令人意外地爽快答应。

    陈式正奇怪了:“吴团长,这不像你的性格啊!原以为你会索要点什么补偿的。”

    吴铭立刻问道:“真打算给啊?那好吧,参谋长看着给点儿就行了。”

    俞济时被逗得哈哈大笑,周边官兵也大笑起来,唯独陈式正连连摇头,拿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吴铭一点办法也没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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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家族恩怨纷争受到陷害锒铛入狱的吴铭,随着暴动的赤卫队员一起逃出监狱,在生与死的考验中,心地纯厚的吴铭奇遇和艳遇连连,狼行千里,勇闯天涯,终于成就一番惊世骇俗的伟业!请让天子为您讲述一段交织兄弟情谊与缠绵悱恻爱情的生动故事,一幅历史的恢宏画卷在您眼前徐徐展开。======至今为止,天子已经完成《铁骨》、《傲气凛然》、《越境鬼医》、《热血燃烧大时代》、《光速领跑者》、《再生传奇》等九部作品,每一本都完本,值得您的收藏和阅读!勇闯天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勇闯天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勇闯天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