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惨烈的冲锋(读者必看)
兄弟们、姐妹们、老婆们、朋友们,阿姨们,叔伯们,姥姥们,爷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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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老怒一觉醒来,顾不上穿衣服,光着膀子,提着小裤衩,憋着一泡尿,迷迷瞪瞪地上了网,点了新书榜,猛然间发现,《官心计》在新书榜上的位次岌岌可危,吓了一跳,连烟头烫了手指头都没有啥感觉了,切身感受到了新书榜上这种异常惨烈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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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苍茫官途,一路桃花
2005年的中秋时节,鸡鸣县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洋溢着丰收的甜美,十里八村的农民们赶着马车或者驾着手扶拖拉机,满载着刚刚采摘的大豆、小米、嫩玉米、大枣、秋梨等作物,成群结队涌进城里,期望卖个好价钱。城里的人们,也想在中秋节来临之前买些乡下的土货尝尝鲜。并不繁华的县城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鸡鸣县2005年大学生农村挂职启动仪式在县委礼堂举行了。
作为国家级贫困县,鸡鸣县的县委礼堂多少显得有些寒碜,当得起“贫困”二字——砖砌的地面坑坑洼洼,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上积尘遍布,掉了漆的桌子和椅子斑斑驳驳,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整个礼堂里处处弥漫着一股古朴而破败的气息。几条写有“到基层去”、“献身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等字样的大红标语张挂在四面墙壁上,才让这座礼堂呈现出一丝“新意”。
主席台上,坐着县委书记戴咏华、县长谢天成、常务副县长孟大山、县委政法委书记向波、县委宣传部部长李南祥、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丁家辉等领导干部。主席台下,坐了六十多名经过层层选拔和培训后将要奔赴全县各个乡镇、村庄的大学生挂职干部。
戴咏华、谢天成等县领导的脸上写满了盈盈笑意,目光从台下大学生们的脸上逐一扫过去。在他们看来,这六十多名即将到农村挂职的大学生村官里,不乏庸庸碌碌之徒,但也有壮志凌云之辈,不出三年,他们之中那些真正有能耐的年轻才俊们将会活跃在鸡鸣县的政治舞台上。
坐在台下的年轻的挂职村官们,他们那故作严肃的脸庞上掩饰不住刚刚走出校园的蓬勃朝气,他们的心里豪情万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主席台上的领导们身上,他们同时保持着绝对的安静,等待着会议的正式开始,他们也许都在抱着一个共同的远大理想:台上领导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总有一天,俺也会坐在那万众瞩目的主席台上!
一个衣着普通的小伙子,坐在最后一排边角处那个光线阴暗的角落里,不显山不露水。他的身材稍显瘦削,发亮的板寸头型让他显得很有精神,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透射出两道炯炯明光,嘴角处隐含着一丝轻描淡写抑或是调侃般的笑意,乍一看,这小子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非常值得端详,竟然有那么一股深邃而迷人的气质,还有一抹不怀好意的狡黠。他的左手无名指部位贴着一块云南白药创可贴,那是昨晚跟八个街头混混打架时留下的印记。
他,就是厉中河。
厉中河毕业于省农业大学政法系,是这批挂职的大学生村官里学历最高者。
在前几天挂职村干部的选拔考核中,厉中河综合成绩排名第三,算得上名列前茅。竞争者们一致以为:厉中河一定会分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乡镇里挂职,过个三两年,一定会到县委或者是县政府高就,前程不可限量。
然而,就在昨天,县里公布了大学生村官的挂职地点,厉中河竟然出人意料地被分到了鸡鸣县最偏远、最贫穷、自然条件最恶劣的村子——桃花沟,职务是“挂职副村长”。而那些毕业于普通院校、选拔时成绩平平的学子们,不少人都被分到了城关镇、新河镇等富裕地方任职。
对于这个结局厉中河早在预料之中,之所以被分到桃花沟那么差劲的地方,原因只有一个: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也没有送礼,成绩再好也是白搭。
几个昔日的小弟得知厉哥将要到桃花沟受苦受难的消息后,纷纷抱怨老天爷瞎了眼,世间无青天。
然而,厉中河并不郁闷,他在大学里学的是政法专业,他深知艰苦的环境里才能锻造自己,如果他能在桃花沟那样恶劣的环境里站稳脚跟,如果能做出一些让各级领导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再加上他善于拉关系的特长,一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同时,厉中河早已知道桃花沟的情况,桃花沟虽说条件艰苦,但桃花沟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绰号——“美女之乡”。据说,桃花沟的美女们与山外大都市里的美女有着很大的不同,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堪称上品。但桃花沟四面环山,道路险塞,想要进一趟桃花沟,需要徒步翻山越岭七八个小时,城里的猎艳高手们想要到桃花沟去享受一下不同的美女口味,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只要有美女,厉中河就高兴,就要想方设法去追求。这是他的本性。四年前他刚考入大学时,报的是计算机专业,猛一听说政法系进了一个超人气的校花,而且是某某大公司老总的千金,厉中河便迫不及待地找到了相关领导,经过软磨硬泡后更改了专业,想方设法混进了政法系。然而,让厉中河永生郁闷又哭笑不得的事发生了,他刚转入政法系的第二天,正要开始他的“猎艳之旅”,那位校花竟然转学走了。每每念及此事,厉中河总是引为人生之最大憾事,他有本事转系,却没有能力跟着那位美女转学啊,只能用“老子太帅了,那位美女无地自容不得不离去”这个理由来安慰郁闷的心灵。依稀之中,厉中河还记着那位美女的芳名——林雨彬。
现在,桃花沟就摆在眼前,厉中河哪里能放过机会呢?
“苍茫官途,一路桃花!”当厉中河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八个狗-爬般的大字时,他的脸上便溢出了一抹淫**贱的坏笑,似乎看到了桃花沟的美女们正成群结队地朝他奔来。同时,他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整个会场。
在刚才进入会场时,这么多的大学生村官们争着抢着坐在前排,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让自己的形象反复出现在主席台上的领导眼中,为自己未来的发展增加分值。可厉中河不这么认为,他偏偏要坐在最后一排,只有坐在最后一排,他才有向前发展的空间。只有坐在最后一排,他才能扫视整个会场,才有机会闭目养神,或者是欣赏一下前面那位姿色不俗的美女。
官道第一计:坐后排!
没错,坐在厉中河前面的那位秀发垂肩的女孩,看起来和厉中河年龄相仿,的确是一位美女,从她刚才入场至现在,厉中河一直都在暗中留意,他细细地嗅着美女的头发里散发过来的幽幽香气,一时间陶醉不已。
悄悄从笔记本上撕下了一页纸,厉中河竟然厚颜无耻地写下了两行狗-爬一样的字“美女,你手机号多少?在哪里高就?以后互相照顾哈,我的手机号是139xxxxxxxx。”然后把这张纸折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趁着身边众人聚精会神注视主席台上领导们的有利时机,轻轻一弹,鸽子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到了前面美女的腿上。
在如此重大的场合里,这小子依然不忘泡妞。
前排的美女正襟危坐,突然看到身后飞来的鸽子,稍稍一怔,扭过头来看着厉中河,和厉中河四目相对。
不得不说,这位美女的长相极为出众,柔顺的秀发直披至肩,发香如百合般清新直泌心脾,皮肤白皙娇嫩,皓齿轻启处,明眸万点情。
厉中河咽了一股唾液,稳住心神,朝美女轻轻点了点头,用一抹颇具深意的微笑示意美女看看鸽子。
美女的脸上现出一丝温情柔婉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去细细端详着鸽子。
厉中河期待着美女能够记下他的手机号码。同时,他也在琢磨着这位美女的来头:俺老厉前一段时间参加村官培训的时候,咋就没有发现这号人物呢?她难道是临时插进来的?她肯定有很深厚的背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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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俺跟县长是校友
厉中河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美女绝对没有参加前一段时间的选拔和培训!既然如此,她一定跟主席台上某位领导搭上了关系,而且关系不浅!
再一想,厉中河又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如果此女真有背景,背景足够厚,她绝对不会坐在后排啊!精明的领导们一定会给她安排一个地处前排的好位置。
这样想的时候,厉中河似乎明白了一个事实:此女昨晚一定跟县委书记戴咏华或者是县长谢天成睡了一觉,或者是先后跟两位县领导睡过!
想到了这一层,厉中河心中一阵叹息:哎,如此娇美的女人,怎么能进入官场呢?一进官场,必定**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不过,厉中河对这位美女的前程充满了信心,时下不少女领导们,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却风韵犹存。可以想像得到她们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花枝招展。
一个没有关系和背景的美女想要当官,除了献身难道还有其他的捷径么?厉中河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答案,他的脸上再次涌动着坏坏的笑。
此时,主席台上坐着的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丁家辉拿着话筒开始主持会议:“同志们,今天我们举行这一次大学生村官下基层挂职启动仪式,是积极响应党和国家关于加大人才开发政策的重要举措,是在我县加快发展的关键时刻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现在,我们请县委书记戴咏华同志为我们作重要讲话。”
顿时,全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戴咏华的脸上笑容灿烂,他在鸡鸣县打拼了二十多年,终于在不惑之年时踏上了鸡鸣县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他在这样的场合里自然不会太过于严肃,轻咳一声,笑道:“好羡慕大家的朝气蓬勃啊!”
一句轻松而又调侃的开场白,使得台下一片唏嘘,一下子拉近了台上台下的距离感,整个会场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当众多挂职干部直着耳朵倾听戴书记的讲话时,厉中河却拿出手机,点开了鸡鸣县政府网页,搜索到了戴咏华的一切资料——戴咏华,男,四十三岁,海中市师范大学自考专科毕业,从部队退役后先后干过教师、小学校长、镇办公室主任、县文教局局长、县委副书记等职,2005年担任鸡鸣县委书记……
不经意间,厉中河对台上正在讲话的戴咏华来了兴趣,这位戴书记用二十年的时间从一名普通的教师升到了县委书记的宝座上,不容易,也不简单啊!
只听得戴咏华讲道:“同志们,你们现在具备了两大优势,一是拥有高学历,二是年轻有激情,你们身上的优势,正是我们鸡鸣县加快发展最需要的元素,我希望你们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施展自己的青春和才华,你们将成为鸡鸣县未来发展的强大基石,我祝你们成功!”
顿时,整个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戴书记的讲话终于结束了。
厉中河暗自惊叹,这戴书记的讲话水平,真的很高啊,在看似聊天的氛围里调动起了大家的积极性,真不愧是教师出身,嘴皮子就是不一样。看来,俺老厉也该好好练习一下嘴皮子功能了。
紧接着,鸡鸣县县长谢天成讲话。厉中河立即搜索到了谢天成的资料——谢天成,男,四十一岁,省农业大学中文系毕业,先后担任某镇团委书记、某县团委书记、海中市团委书记,2005年担任鸡鸣县县长……
哇靠,谢天成牛笔!厉中河盯着手机屏幕上谢天成的照片,眼前一亮,心中窃喜,这谢县长跟俺老厉是校友啊!没准哪天会跟俺老厉搭上点关系呢。
然而,让厉中河郁闷的是,这位谢天成县长讲话的口吻并不像戴咏华书记那样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字里行间总是弥漫着一副冰冷的氛围,他讲的最多的就是形势的严峻,工作的紧迫,使得台下一众年轻的挂职干部们刚刚被戴书记调动起来的创业豪情一下子似乎被冻结了。
“咱们鸡鸣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全县二十多万人口,至今还有半数以上的老乡们没有喝上自来水。”谢天成用一副沉重的心情道:“我希望你们心中不仅仅要有一股激情,更重要的是踏下心来做事!这次下到农村之后,你们要主动融入到基层的工作中去,沉下心来,对于那些挂职期间作风散慢的同志,县里决不姑息……”
听着谢天成的阴冷的话语,厉中河暗暗吃惊,刚才戴书记在讲话中谈得最多的是朝气、激情、创业,而谢县长的讲话,似乎对戴书记的讲话进行了若有若无的细微否定!这两位县领导,没有一个人在对着讲话稿照本宣科,而是即兴发挥。这更引起了厉中河那根敏感神经的跳动,情不自禁地,他的心中泛动着一份奇异的感觉:戴书记和谢县长之间存在着很深的矛盾!
抬起头来,厉中河放足目力朝主席台上望去,他看到谢天成县长的脸上一副凝重表情,而坐在谢县长左侧的戴书记,他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一副和蔼可亲的坦然微笑。
厉中河目力极好,他把目光定格在戴咏华书记的脸上,细细地品味着戴书记的满面笑容,他能看得出来,戴书记的笑容,很僵硬,也很呆滞,没有一点生动的气息。
隐隐约约之中,厉中河再一次推测着:戴书记和谢县长之间,一定存在着很深的间隙!他们之间很可能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
嗯,俺老厉以后做人做事可得小心一些了,否则,大好的前程就要因为看不清领导之间的微妙关系而葬送在自己的手里。厉中河暗暗告诫自己。
厉中河猜得没错。对于戴咏华和谢天成这两位县党政主官而言,戴咏华在鸡鸣县打拼了二十多年,终于媳妇熬成婆,他是鸡鸣县土生土长的领导干部,对于各方面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真可谓权力遮天,而谢天成从海中市团委书记的岗位上调到鸡鸣县县长的位置上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几个月,属于外来户,他们两个在年龄方面差距并不是很大,但谢天成对于各项工作的掌控力明显不如戴咏华,他们之间面临着争夺权力空间的大战役,谁的权力空间大,谁就能出政绩,有了政绩,才能继续向上爬,因此,两位县领导在无形之中矛盾加大加深。厉中河他们这一批挂职干部,包括全县各级领导干部,在未来的几年时间里,将要不可避免地加入到这两名县领导的争斗之中。
当谢县长讲话结束后,按照会议进程,由挂职村干部代表上台发言表态。
上台发言的那位,名叫张一笑,是厉中河的发小,哥俩关系很铁。这小子从小学习成绩就比厉中河好得多,每次考试总拿前三,多次在县市中学生演讲比赛时获奖,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赞赏,但不知道咋回事,这厮在高考中却一塌糊涂,勉强考上了海中市师专,而平时只知泡妞打架的厉中河在进入高三后猛一发力,一举考入了省农业大学,惊得张一笑汗颜了好几个月。
张一笑写得一手好文章,演讲水平又高,所以,他被县领导指定为挂职村干部代表上台发言。
对于这次上台发言的机会,张一笑万般珍惜,他天真地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领导眼中的真正的人才,不久后便可以飞黄腾达。所以,他在如何写好这篇发言材料上熬了好几个晚上。
“各位领导,同学们,我们走过了曾经的学生岁月,从那高墙内的象牙塔中走向了广阔精彩的大千世界里,我们很庆幸赶上了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为美好的时代,我们即将扛着行囊走向广阔的农村,我们要与农民朋友打成一片,把农民朋友当老师,向农民朋友学习请教,为把我们鸡鸣县建设成为新时代的幸福康庄而努力,不辜负县领导对我们的殷切希望……”
听着张一笑空对空的发言,厉中河一点都不感冒,目光却停留在主席台上戴咏华和谢天成两位县领导的脸上。戴咏华依旧满面笑容,谢天成的脸上依旧冷峻。厉中河暗暗好笑,如果俺老厉上台发言,一定要把提前准备好的发言稿修改一下,既写创业的激情,又写形势的严峻,把激情和压力结合起来,让两位县领导都满意。
不过,厉中河随即一想,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一篇讲话材料中,想要把两位县党政领导全都维护好,这也太他马的难了吧,这分明是脚踏两只船啊,要想混官场,必须跟好领导站好队,想要脚踏两只船,两头都不得罪,到头来必定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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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交锋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便结束了。六十多名大学生村官拿到了县委开具的介绍信,即日便奔赴各自的挂职所在地。
让厉中河无限郁闷的是,坐在他前排的那位美女,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他联系过。会议一结束,那美女便迅速起身,消失在人群之中不见踪迹。到现在,厉中河连人家的芳名啊电话号码啊什么的都没有搞到。
嗅着空气中残留着美女身上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百合般的清香,厉中河暗叫失败,真他马的失败,难道这位美女跟大学时的那位突然转学的校花林雨彬一样么?难道就这么突然间消失永世不得相见了么?
当然,厉中河又有那么一点点欣慰,因为,那美女并没有把他的那只纸鸽随手扔掉,而是塞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厉中河有一种感觉:那位美女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跟他取得联系的。
当然,不光是厉中河在关注那位美女,其他的挂职干部们,一个个跟狼似的,也在关注着那位美女。他们也跟厉中河一样,都在思忖着这位美女的来历。但他们都没有主动去靠近那位美女,毕竟,那位美女太靓太扎眼了,大庭广众之下贸然跟这样的美人接触,若是让某些爱慕美女的领导们看到了,对自个儿的前程未必是件好事。在这人生的紧要关头,当着那么多县领导的面,为了自己的远大官途,还是色戒一些为好哈。
厉中河看出来了,这帮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挂职干部们,没有一个傻瓜,他们都懂得审时度势,都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在没有升到一定的地位之前,绝对不会触摸“**高压线”。
嗯,这些挂职的家伙们,都是俺老厉未来的竞争对手啊!厉中河点燃一支香烟,站在礼堂大门口思索着,环顾左右,他的眼珠子似乎散发着盈盈绿光,继续在寻觅着那位美女的踪迹,然而,那美女却再没露面。
这时,一位跟厉中河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远远地走过来。小伙子留着小平头,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很精神,又显露出一丝丝文气。
“你就是厉中河罢?”小伙子很有礼貌地看着厉中河问。
“你好。”厉中河朝那小伙子抱以一笑,同时拿出香烟,向小伙子递出一支。
小伙子一笑,摆摆手,道:“谢谢,不会。”
厉中河一听,眼睛里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丝鄙疑之色,不抽烟,你他马的还算是个爷们儿么?
“我叫丁伟,是县委组织部的,丁副部长要跟你谈谈话。”小伙子自报家门说明了来意,话语之间隐现一种高高在上的良好感觉。
“哦,你好你好,丁伟同志!”厉中河赶紧叨起香烟,朝着丁伟伸出手来握手。脑子里迅速打了一个问号:丁副部长姓丁,眼前的这个小子,也姓丁,这两个姓丁的之间难道有关系?
当然,厉中河也在琢磨着丁家辉这个时候叫他过去谈话的原因。
丁家辉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就是刚才在礼堂里主持会议的那位。在前一段大学生村官的培训考核中,厉中河在公众场合里与这位丁副部长接触过几次,但从来都没有私交过。
从县委礼堂到组织部,只有几百米的路,丁伟把厉中河领进了丁家辉的办公室里便出去了,并反手关上了房门。看来,这位丁伟同志也并没有多么的牛叉,顶多是组织部一名负责跑腿的办事员而已。
组织部副部长丁家辉三十五六岁,身高一米八以上,很魁梧,很强壮,将军肚很夸张地凸显在厉中河的面前。
“小厉啊,你是省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又是学政法专业的,这次让你到桃花沟去挂职,不会有什么思想包袱罢?”丁家辉打着官腔,脸上却写满了温暖人心的坦诚。
草,老子在这批挂职干部里学历最高,考核成绩也最好,你们凭什么把老子赶到桃花沟那鸟不拉屎的地儿?不就是老子没有关系没有路子嘛!厉中河心里对县里那帮狗屁领导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千九百九十九遍,包括眼前的这位丁副部长。
厉中河有过多年的“校园打架史”,按照他以前的臭脾气,他现在指定跟丁家辉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大吵一顿了,先把心头的怒火统统发泄了再说,但他今天并没有这么做。他从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当官,一定要当大官,为老爸老妈争口气!他知道:要想混官场,心上有把刀,一个“忍”字,实为官场之上计。遇事不能忍,事事冲动,只图一时痛快,是当不了官的,更当不了大官。当然,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谁敢招惹老子,或者给老子使拌子,老子必定以牙还牙,让其付出十倍的代价。
所以,当眼前这位丁部长跟他谈话的时候,厉中河的脸上始终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笑容:“丁部长,我感谢组织上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桃花沟是咱们鸡鸣县条件最苦的一个村子,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
丁家辉可以说是鸡鸣县官场上年轻的老妖精,虽说只有三十六岁,但各乡镇、各企业,包括县委县政府机关不少要害部门的领导都是他的人,虽然他只是副部长,实际上整个组织部只有他一个人说了算,正部长骆凤祥常年生病,对于组织部的事,几乎不闻不问,还没有到退休的年龄便开始怡养天年了。
此刻,丁家辉听着厉中河的话,不由得一阵唏嘘。他从厉中河的一言一行中感觉出来了:厉中河这小子很会说话,也算有点抱负,让他到桃花沟这种自然条件恶劣、民风彪悍的地方去挂职,他心里肯定一万个不乐意,可是他在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这叫做“喜怒不形于色”,越是这样的人,越有发展的潜力。他不像其他挂职的大学生那样一听说条件艰苦就要死要活的,千方百计托关系找路子,撞破南墙、千金散尽也要调到条件好的地方去,这样的人,最没出息,他丁家辉也最看不起。就在最近这几天,几十名挂职干部即将奔赴各个乡镇村庄的时间段里,他接了不知多少个领导打来的人情电话,有本县的,有外县的,还有市里的,他们竟然都是为那些分到艰苦地方的挂职干部说情的,手机都快打爆了。他从2003年担任组织部副部长至今两年来,还从来都没有如此焦头烂额过。
当然,在应付那些背景深厚的挂职干部的同时,丁家辉也没有忽略厉中河这位一清二白的主儿。通过这几天来的观察,他觉得厉中河在各级领导面前很能放得开,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不像一般的大学生遇到领导就哈腰低头,一身奴性。他纵横官场十多年,培育了一种观人前程的超强能力,一个人能尿多高,能不能当官,当官的潜力有多大,他一眼就能看出个**不离十。他情不自禁地对厉中河产生了一种拉拢的心理,也许这小伙子在不久后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这是他今天找厉中河单独谈话的最重要最直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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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第一座靠山
“桃花沟自然条件艰苦,不是个好呆的地儿,前些年,好几拨挂职的大学生到了桃花沟不出一个月都主动离开了,条件艰苦是重要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和那儿的村干部们合不来,你这次去,可要考虑清楚,这一步对你很关键。”说这话时,丁家辉一直在观察着厉中河的面部表情,他想从这位小伙子的脸上探寻出他的内心。而他之所以说出这句话,意在使厉中河明白一个理:我丁家辉对你这个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一清二白的小子很看好哦,你可要抓紧时机。
厉中河心中微微一荡,这位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丁副部长,猛不丁地找俺老厉谈话,竟然对俺老厉如此热情与坦诚,他说出的话也很有深度,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见丁副部长指缝里夹着的香烟只剩下了一截烟屁股,厉中河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黄鹤楼”,快速拆开,取出一支递向了丁副部长的手边,当丁副部长用一抹赞许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接过香烟就要拿出打火机时,厉中河手中的打火机已经见缝插针地迎了上去,左手打着火,右手挡着风,万般殷勤地为丁部长点燃了香烟。同时,厉中河把那包刚拆开的黄鹤楼香烟小心翼翼地搁到了丁部长的手边。
像这样的敬烟动作,厉中河在大庭广众之下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他活了二十多年,不管在中学还是大学,都是老大,只有别人给他点烟的份,他还从来没有给其他人点过烟。他的心里暗暗苦笑并自嘲:嘿嘿,老子可是一心为了当官啊,今天给人点烟,明天人家给我点烟,为了光明的前程,屈尊一下又何妨?
善于屈尊,官场第二计!
果然,厉中河看到了丁家辉的脸上溢出了愈加浓重的赞赏之情,心下暗喜,这位丁部长,绝不是什么清廉货色。
不知不觉间,厉中河又想起了刚才在开会时的那位美女,这丁副部长跟那美女之间会不会有那方面的关系呢?
待丁部长悠悠然吐出一口烟圈来,厉中河同样用一副极为坦诚的口吻道:“谢谢丁部长对我的开导,您放心吧,我会努力和桃花沟的领导和村民们搞好关系,向人家学习,主动配合好人家的工作,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以情服人,永远都没错。”
听厉中河说得这么干脆,这么有信心,丁家辉重重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来,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然后交到了厉中河的手里:“到了桃花沟后,有什么难处,给我打电话,电话打不通,也可以给我写信,我抽出时间也会跟江石镇的干部们打声招呼,让他们罩着你。”
“咦——”厉中河眼睛一亮,心中的疑虑更多了几分,这位跟俺老厉没有任何的关系的丁副部长,他竟然把电话号码都说出来了,他究竟存的是什么心?要知道,俺老厉只是一个还没有正式上任的挂职副村长啊!电话号码什么的先不说,这是最普遍的联系方式,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把他家庭住址都写下来了,这就颇具玩味了,难道他想让俺老厉去他家里串串门?然后那个啥?
再往深里细想,厉中河便开始兴奋起来了,他在这段时间里,跟县委组织部的干部们来往很多,也从县里的网站上对县里各级干部的出身、背景、能力、年龄、资历等问题进行了或多或少的了解,眼前的这位丁家辉,虽然是组织部的副部长,但他在县里的影响力很大,他今年只有三十六岁,十六岁当兵,退伍后回乡务农,从副村长干起,一步一个台阶向上爬,利用八年时间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他与鸡鸣县县委书记戴咏华关系很铁,可以说是戴书记的左膀右臂,而戴书记自上任以来大刀阔斧推进全县经济发展,各方面的改革搞得红红火火,虽然鸡鸣县还没有彻底摘掉贫穷的帽子,但他的政绩有目共睹。俺老厉如果跟丁家辉搞好了关系,无异于攀上了一棵大树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叫“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样想的时候,厉中河的脸上便溢出了一片深深的感激之情,用一副最为真诚的口吻表态道:“丁部长,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老师,您就是我的指路明灯,我有啥解决不了的头疼事,肯定会向您请教的,您可不能不管啊,哪天我成了您家里的常客,您可不能赶我走!”
“哈哈哈……”丁家辉大笑,“我的家门永远向你敞开,我很喜欢你这种朝气蓬勃的小伙子。戴书记刚才的讲话中很正确,实在是让人备受鼓舞,你们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学历又高,精力很充足,实在是干事创业的黄金时段啊!”
拉拢厉中河的目的达到了,丁家辉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小厉啊,通过对你的考察,我很看好你。你不要像其他挂职学生那样怕苦怕累,年纪轻轻的,到艰苦的地上吃点苦受点累,这是财富,对你以后有好处,我相信你在桃花沟一定能干得很好。”
“丁部长,我家里条件不好,老爸老妈也很普通,您能看得起我,跟我聊得这么深,我真的很感激。”厉中河发自内心地道,同时也在试探丁家辉,意在告诉这位丁副部长:俺老厉一清二白,没有啥关系,也没有啥背景,从来都没有投靠过谁,你可是俺的第一个关系户哈!俺可是把你当成第一座靠山哈!
“小厉啊,你要记着一句话:只要有志气,不怕起点低。家庭条件好与差,这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股子冲劲儿!你还要记着一句话: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也是戴书记反复强调过的。”丁家辉同样用一副恳切地口吻道:“桃花沟是咱们鸡鸣县最偏远最贫穷的村子,你能到这样的环境里去历练几年,这是你的荣幸,有了扎实的基层工作经验,具备了深厚的群众基础,大事必成!”
厉中河心中大震,丁家辉的这席话,可谓至诚至性,太有激励性了,他已经把俺老厉当成自己的人啦!
同时,厉中河也暗暗揣摩着丁家辉的话,他刚才的话里,反复提到了“戴书记”,而对“谢县长”却是只字不提,虽然没有透露出戴书记和谢县长之间的矛盾,但他的倾向性很明确,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他丁家辉是戴书记的坚决拥护者,而对谢县长却并不怎么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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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逍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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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丁家辉的办公室里出来,厉中河的心情格外的好,心里格外的踏实,一种“寻到靠山”的美妙感觉充盈于胸。但他走路的时候,一点都显现不出任何张扬的味道,步子迈得很沉稳,胸部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挺得很高,依旧是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他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的丁家辉此刻正在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哩。他必须要装出一副淡定与坦然的神气。
没错,丁家辉此时的确正站在窗户前看着厉中河的背影。他的心里同样很兴奋,通过刚才的谈话,他觉得厉中河具备了一种官场潜质,如果好好引导的话,必定是一棵可造之材!但这小子究竟是不是那块料,就看他在即将开始的桃花沟挂职工作开展得怎么样了。
厉中河出了县委大院,消失在丁家辉的视线里,立即加快了步伐,朝着马路对面那辆等候多时的黑色普桑快步而去。
戴着墨镜、叨着香烟、后脑勺留着一条小辫子的王小强很是殷勤地开了车门,厉中河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在车的后座上,坐着唐家龙、许大柱两个。
一坐进车里,厉中河的心情顿时放松到最为松弛的状态。王小强他们几个可是他最为忠实的小弟了,跟这帮小弟们坐在一块,无拘无束,想说什么说什么,打嗝放屁骂街任由你便,什么样的玩笑都能开得出来,什么样的肮脏话语都能说得出来,比在官场上混事轻松多了。
“厉哥,情况咋样?”王小强给厉中河递了一支烟问道,脸上满是关切之色:“你上了几年大学,好不容易回来了,咱兄弟们也该好好团聚一下,没想到厉哥你竟然到桃花沟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
厉中河吐出一口烟圈,大手一摆,坏笑道:“我说哥们,你们几个咋就不同意我到桃花沟呢?下次我回城里,给你们捎几个桃花沟的娘们回来。”
“靠!我说厉哥,三条腿的驴子咱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咱多的是,别的不说,朱雀街二十九家洗头坊三百五十七个女人,你想要多少要多少,千里迢迢到那桃花沟去找女人,咱脑子可没进水啊,厉哥!”坐在后座上的唐家龙苦闷地道。
“兄弟们都甭说了。”厉中河挥手打断了这帮小弟的话,他不想围绕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道:“走,咱们喝两口,你们也给我送送行,明天我可就要到桃花沟了。”
王小强等人只得长长叹息,驱动车子朝着朱雀大街最高档的酒楼聚仙阁而去。唐家龙和许大柱同时拿出手机联系弟兄们。
等厉中河到了聚仙阁的时候,二十多名逍遥帮的小弟们也同时赶到,一齐涌入了酒店里,气势汹涌,坐在柜台里偷偷抚摸收银员屁股的店老板张金来,赶紧把手从收银员裤裆里抽出,屁屁颠颠跑过来笑脸相迎。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厉中河和王小强这帮小弟们的故事。厉中河打小就是那种踢倒仨撞倒俩的主儿,当年“蛊惑仔”影片正在流行,少年轻狂的厉中河骨头里也滋生了浓重的“蛊惑之气”,尤其是他上了中学之后,身子骨硬朗了,胆气也更壮了,他的拳脚优势便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为他的舅舅赵刚是鸡鸣县城关镇派出所的民警,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民警,但为人仗义,各方面的朋友很多,厉中河每回惹了事,都由赵刚出来摆平,人家看赵刚的面子,也不会太过于追究。于是,厉中河便结交了王小强、唐家龙等小弟,组成了朱雀大街无人敢惹的“逍遥帮”。
如果厉中河当初没有考上大学,他也许便一直都在逍遥帮里逍遥自在下去了。
然而,2001年的夏天,厉中河却出人意料地考取了省农业大学,他的“蛊惑生涯”也随即结束,逍遥帮便由王小强等人接管过来。四年过去了,厉中河从未问过逍遥帮之事,王小强等人竟然把逍遥帮经营得有声有色,帮中兄弟日渐增多,他们昼夜出击,人数竟然一下子扩张了好几倍,由当初的十几号人扩展成为现在的一百多号人,真所谓兵强马壮,各有其能,这帮兄弟们来自全县各个地方,有的家住县城,有的住在乡下,有的是官二代,有的是富二代,更多的是贫苦农家的孩子,年龄最大的是二十三四岁,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聚焦在一起,只为了享受那种年少轻狂、横行霸道、任性而为的蛊惑刺激。朱雀大街、玄武大街、解放二路这些鸡鸣县城内古老破败的街道,都成了逍遥帮的地盘。
王小强、唐家龙等人也很有领导头脑和经营意识,他们在结交好县公安局、县交通局、县税务局等部门的同时,强迫那些拉面店、烧烤店、饺子馆、夜宵店的老板们装修店面,扩大规模,目标只有一个:赚钱!几家头脑灵光的老板在逍遥帮的保护下竟然开起了洗头坊、KTV休闲广场、美容院等场所,逍遥帮的地盘上,竟然一下子红火起来,昔日的萧条破败景象,似乎在短短数年之内一下子变了模样,引起了官方的强烈震动。
鸡鸣县各级领导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们本来想把逍遥帮一窝端掉,再一想,任何事物都有他的两面性,存在着就是合理的,逍遥帮虽然带着黑社会性质,但并没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事,反而在无形之中刺激了县城内局部经济的发展。县五大领导班子还专门因为逍遥帮而开过一个专题会议,认为端掉逍遥帮的时机还不到,逍遥帮现在依然还有存在的必要。县公检法等部门联合组织的“打黑除恶”行动,逍遥帮都是有惊无险。
厉中河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海中市,猛一见逍遥帮的规模竟然扩展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为之大震。王小强等人强烈要求厉中河重出江湖,重新扛起逍遥帮的大旗,推动逍遥帮进一步发展壮大。在王小强他们看来,厉中河形象帅气,在兄弟们中间学历最高,见识最广,嘴皮子更好,身手也最好,让他来当老大,绝对是当仁不让。
然而,厉中河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厉中河,早已不再是当年那种连打带撞的“小蛊惑仔”,他有了自己的理想,树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那就是纵横官场,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岂能再继续蛊惑下去?他在上大学之前的那些“蛊惑作为”,完全是孩子心性,他现在成年了,再也不能耍横逞强了,这对于他的仕途并不是件好事。
当然,厉中河也有他自己的考虑:现在并不能跟逍遥帮这帮弟兄们完全断绝关系。他是学政法专业的,虽然没有认真地学习过,但也或多或少地建立了粗浅的哲学思维,对于逍遥帮而言,如果能够善于利用,一定会成为自己前行道路上的一枚利器!
第006章 蛊惑
“厉哥,难道你就忍心丢下我们这帮弟兄?难道你就甘心被发配到桃花沟受苦受难去?”王小强举着酒杯,满腔的不舍之情。
十九岁的唐家龙愤愤地道:“厉哥,我三姨父在武警内蒙古边防当支队长,好牛叉的,手下有一千多号兵呢,我跟他说一声,帮你调动一下,让你就在城关镇挂职。”
初中还没毕业的许大柱也道:“厉哥,家龙说得对啊,如果他三姨父肯帮忙,你就在咱城关镇挂职,到时候,咱兄弟们有厉哥罩着,那可就天不怕地不怕啦……”
厉中河无奈地苦笑,这帮昔日的兄弟们啊,咋就不理解俺老厉的万丈雄心呢?当年的梁山好汉,那是多么的牛叉,多么的不可一世,到头来不也被朝廷招安了么?蛊惑来蛊惑去的,打打杀杀到头来一事无成,还不如趁着年轻干点正事!
然而,厉中河却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跟这帮小弟们谈理想,谈人生,实在是对牛弹琴。不过,唐家龙的那位三姨父在武警部队当支队长,那可是正团级干部,与地方上的正处级领导干部平级,可以跟鸡鸣县县长谢天成、县委书记戴咏华平起平坐,可人家远在边疆啊,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如果他那个军队正团级的三姨父转业回到鸡鸣县,按照那个不成文的规定,军队干部转业到地方一般要降半级,他三姨父从正处级降成为副处级,只能当一个鸡鸣县的副县长,如果命好,当一个常务副县长,过几年熬个正县长或者是县委书记干干,这也不错啊,到时候俺老厉也可以通过唐家龙的关系攀上这棵大树,可惜啊,不知那厮何年何月才能转业啊。如果人家在部队升到了师级干部,那可永远都别转业了,干到退休,然后告老还乡,那俺老厉还指望个屁啊!
这样想的时候,厉中河挥手打断了众兄弟的话,编了一通莫须有的谎言:“兄弟们,你们不知道哥的苦衷,其实,哥的女朋友就是桃花沟人,在大学时认识的,美若天仙,妙不可言啊,可那娘们向我下了死命令,硬要让哥到桃花沟去挂职,如果不去,就不嫁给哥啊,哎,你们的厉哥现在已经是进入爱情的死胡同啊,没办法,为了你们将来有一个贤惠的嫂子,哥就是受尽千辛万苦、闯刀山下油锅也得去啊……”
说这话时,厉中河装作满脸的苦闷,还有无限的痛楚,仰起脖子干掉了杯中酒。
众兄弟们看着厉中河满面愁苦,不像是装出来的,哥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了。
王小强嘿嘿坏笑着,道:“厉哥,嫂子现在在哪里啊,是不是也在咱鸡鸣县城呢?哪天领过来让咱弟兄们过过眼呗。”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厉中河又是一通胡扯:“不过,现在还不行,你嫂子现在在国外留学呢,再等几年吧。”
嘴上说得唾沫横飞,厉中河心里却道:你们的嫂子,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的肚子里呢。
“那好吧,既然厉哥有自己的苦衷,兄弟们也不强求。”王小强端起酒杯,跟厉中河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厉哥哪天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了,就还回来,咱们逍遥帮的弟兄们,永远都欢迎你。”
厉中河心中暗喜,再一次举起酒杯来,道:“兄弟们,你们给我记着:哥永远都跟大家伙站在一起,哪天你们有了难处,哥绝对不会不管的!”
“谢谢厉哥!”
“你是我们永远的厉哥!”
逍遥帮的弟兄们同时举起杯来,向厉中河敬酒。
王小强十分坦诚地说道:“厉哥,你到了桃花沟遇到啥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哪个王巴蛋想跟你过不去,你尽管跟兄弟们打声招呼,兄弟们绝对能给厉哥分忧,桃花沟再怎么远,兄弟们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厉中河再一次干了杯中酒,推心置腹地道:“兄弟们,你们给我记着: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准在任何人的面前提我的名字,明白么?”
“厉哥,您可是咱朱雀大街的元老级的人物啊!”唐家龙郁闷地道:“咱兄弟有啥解决不了的事,一提您厉哥,朱雀大街的地面都抖几抖……”
“靠!”厉中河突然之间发怒了,“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杯中的酒水便扑啦啦向外喷洒,“兄弟们,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当哥的,以后就不要在人前提我的名字!我说过的,如果你们遇到了难处,我不会不管!如果你们动不动在人前提我的名字,那好,老子以后不认你们这帮兄弟!”
说着,厉中河霍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聚仙阁,留下一票兄弟干瞪眼没办法。他之所以作出如此冲动之举,实属故意,对于逍遥帮这帮弟兄们而言,你不能总是和颜悦色,和颜悦色触动不了他们的心,只有用一种“强势之力”才能命令得住他们!
看着厉中河突然间起身离去,刚刚加入逍遥帮的一票新弟兄纷纷纳闷起来,这个厉哥,咋能说走就走呢,脾气也太他马的古怪了,在朱雀街、白虎街这些街道上,貌似还没有人不给逍遥帮的面子。
王小强大口大口地抽着烟,道:“我命令,从现在起,逍遥帮的所有弟兄,谁他马的敢提起‘厉中河’这三个字,老子打断他的腿!”
“强哥,咱们今天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唐家龙无限郁闷地道。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许大柱也说道:“强哥,我猜厉哥现在肯定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人家是重点大学毕业的,现在又是领导干部了,哪能看得起咱们这些土包子……”
“啪!”王小强甩起手掌,照着许大柱的脸甩了一巴掌,恶恨恨地道:“你小子再敢乱说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许大柱捂着高高肿起来的脸,有些发傻,他可是逍遥帮的骨干成员啊,如今不明不白地被强哥甩了一巴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王小强点着许大柱的脑门子,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记着,厉哥有厉哥的想法,我们这些当小弟的,到啥时候都得听他的,他的话就是他马的圣旨,谁敢不听他的话,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着,王小强取过一支香烟夹在嘴上,许大柱忍着脸上的疼痛站起身来给王小强点着了烟,表面上很恭敬,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
王小强吐出一口烟雾,也学着厉中河刚才的口吻,朝着身边的一票兄弟训斥道:“你们给我记着,咱们这逍遥帮能有今天,兄弟们今天能坐在这聚仙阁吃香的喝辣的,全靠了厉哥,厉哥是咱们逍遥帮的前辈高人,逍遥帮是厉哥一手创办的,没有厉哥,就没有我们兄弟们的今天。我们这帮土包子,层次都不高,当然不会明白厉哥的选择,但你们给老子记着,哪天咱逍遥帮有了难处,厉哥是咱们最大的依靠!如果厉哥有了难处,咱们兄弟也不能袖手旁观……”
“强哥,我明白了。”许大柱这回脑子转得有些快了:“厉哥是白道,咱们是黑道,咱们要想吃得开,就得黑白两道通吃,白道有了厉哥,咱兄弟们就可以放手手脚,大展宏图……”
“算你小子长了点见识!”王小强扔给许大柱一支雪茄,算是持平了许大柱心里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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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亲情无限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正值中午时分,鸡鸣县城许多小店的门口都装着音响,反复播放着刘德华在2005年春晚上唱的那首《恭喜发财》。
靠,俺老厉马上要到桃花沟那鸟不拉屎的苦地方了,还发个屁财啊!厉中河出了聚仙阁,迈开大步朝家里赶去,打算明天一早便奔赴桃花沟。他家住在鸡鸣县城关镇百里弄18号,不出十分钟便到了。
厉中河的父亲厉国庆、母亲赵云芳已经知道了儿子将要到桃花沟去挂职的事,作为土生土长的鸡鸣县人,他们虽然没有到过桃花沟,但也知道桃花沟的一些情况。那儿民风彪悍、道路险恶,从县城到桃花沟,坐半个小时车,下了车后还要爬六七个小时的山,淌过几条不算浅的河,这才能够到达。
厉国庆是鸡鸣县电力局一名普通的维修工,赵云芳是县一中高中部的语文老师,他们两口子都是普通的职工,2000年以前,他俩人的月收入加起来也只有一千五百多元,2000年之后,随着鸡鸣县经济的发展,电力局越来越抢手,成为鸡鸣县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职工的收入也逐年增加,厉国庆的月工资达到了两千元以上,而赵云芳教学成绩突出,连续多年担任高三年级的班主任,月收入也达到了两千元以上,家境谈不上多么的富裕,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两口子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厉中河,厉中河大学毕业从省城回来后,他们打算让儿子在县城找一份工作,工作稳定后,买套房,然后谈个对象成个家,过上稳定的生活,两口子也便心满意足了。
然而,作为父母,厉国庆和赵云芳根本不曾想到,曾经在上大学之前打架斗殴、不学无术的厉中河,在省城经历了四年的大学生涯后,思维方式和人生理想实现了巨大的转变,对父母也孝顺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犹如朽木般的坏孩子了,竟然主动参加了县里对大学生村官的选拔和考核。他们更没想到厉中河竟然得了综合评价第三名的成绩,更让他们郁闷到极点的是,儿子如此优异的成绩,竟然被发配到了桃花沟那种天不下雨、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
当然,他们也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被分配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主要是厉家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他们作父母的都是性格耿直的普通职工,儿子想要冲进官场,没有一点优势可言。
厉国庆和赵云芳都是十分开明的人,他们知道厉中河是一个很有理想也很有主见的孩子,他们尊重儿子的选择,只要儿子决定了的事,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只要他觉得高兴和快乐,他们作父母的就一定会去支持。
作为母亲,一想起儿子将要到既偏远又恶劣的桃花沟去挂职三年,赵云芳就有些于心不忍,柔弱的心中隐隐作痛。
“咱儿子适应能力很强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厉国庆抱着妻子安慰道:“都说桃花沟是美女之乡,没准咱儿子会给咱们娶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回来呢。”
“你呀,你就会说这些不着调的话。”赵云芳点着厉国庆的脑门子嗔道:“你在电力局干了二十多年,当初跟你一块上班的那些同事们,不少人都升到了副局长、局长,最次也是副科长,只有你,还在基层干。你要真有本事,给咱儿子换一个地方……”
厉国庆大手一摆,打断了老婆的话,不服气地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厉国庆的确想当官,可我想凭真本事当官,不想去拍马屁,不想去送礼,那不是男子汉所为!”
“你可以当你的男子汉,可你总得为咱们儿子着想吧。”赵云芳虽说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教师,平日里为人师表,深得同事和学生敬重,但一回到家里,她的本性还是不可避免的显露出来,尤其是谈到自己的儿子,她的心里更加的担忧。
厉国庆平时很少抽烟,此刻点燃了一支烟大口大口地抽着,道:“云芳,你老公我这么多年虽说没有混个一官半职,但我的技术水平在电力局无人能比,就凭这一点,我走到哪里都不会让人小瞧了,咱儿子在大学里学的是文科啊,文科生跟理科生相比,一点都不占优势,理科生比脑子,谁的脑子好使,学起数理化来就是不费劲,就能考个好成绩,就能找个好工作,文科生不但要比脑子,更要比爹,谁的爹厉害,谁就能当官当大官……”
“你呀,就会讲这些空对空的大道理。”赵云芳道:“说实话,我是真不希望咱儿子到桃花沟啊。”
“桃花沟苦是苦了点,但是能锻炼人。”厉国庆满有信心地道。
顿了顿,厉国庆又道:“云芳,其实有件事我还没有跟你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以前那些同事们,想让他们帮帮忙,电力局党委书记汪清云是我以前的老战友,我找他了,他也答应了,说要帮我,现在看来,人家是不想帮这个忙啊,我的这张脸在人家面前不好使啊……”
听着老公郁闷至极的话,赵云芳的心里一阵酸痛,汪清云可是他家十年之前的常客啊,他当时跟厉国庆的关系就跟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似的,都是一个班组的职工,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喝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自从汪清云担任了电力局供电科的科长之后,来厉国庆家里越来越少,对厉国庆的态度也越来越傲慢,尤其是他当了电力局的党委书记后,几乎把厉国庆这位曾经的铁哥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公,你也不要难过,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炎凉。”赵云芳不由得倒入了厉国庆的怀里,眼睛里落下无奈的泪水。
“咱家的孩子,有志气,有抱负,他一定比咱们强的。”厉国庆有些义愤填膺的道。
“老爸说得对啊!”厉中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厉国庆赶紧松开了抱着老婆的手,拉开了房门。
“老爸,您老人家太了解自己的儿子啦!”厉中河从口袋里摸出两包软中华塞到了老爸的手里,那是刚才在聚仙阁吃饭时王小强塞给他的。
看着软中华烟盒上印着的那座庄严的华表,厉国庆眼前一亮,这么多年来,他的收入虽然一直在增加,但却没有抽过软中华,他也舍不得花钱买那么贵的烟,他也羡慕过那些电力局领导干部天天抽着软中华,有派头,有面子,但他知道领导们抽的软中华并不是他们自己掏腰包买来的,而是有人私下里笑纳的。他这几年来只是抽五块钱一包的硬盒白沙。此刻,儿子竟然给了他两包软中华。作为一名老烟枪,厉国庆如获至宝,拉开抽屉把软中华塞了进去。
“哎呀,老爸,你别舍不得抽啊。”厉中河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包拆开了的软中华,递给老爸一支,并拿出打火机给老爸点上。
厉国庆深吸一口,软中华那香醇的气息便进入了他的肺腑里,不呛嗓子,不辣舌头,没有异味,气息醇厚,压根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嗯,这软中华是真的。”厉国庆吐出一口烟圈笑眯眯地问道:“昨天刚当了领导干部,今天就有人给你送软中华了?”
“老爸啊,你的思维转得可真快,哪有那么复杂啊,这是一个哥们给我的。”厉中河怔了怔,笑了。他自然不能把刚才在逍遥帮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老爸老妈最不放心他跟逍遥帮王小强那帮人厮混。在他上大学之前,老两口因为这件事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大学毕业了,他们最担心儿子再跟逍遥帮那些不学无术的坏小子们鬼混在一起。
“儿子啊,明天你就到桃花沟了,到那边后,爸妈不在你身边,都靠你自己照顾自己了。”赵云芳眼睛里噙着泪道。
厉中河伸出手来,抱住了老妈,他的心里涌动着一副浓浓的酸楚。刚才在进屋之前,他已经听到了老爸老妈在屋子里的谈话,老爸虽说在电力局属于技术骨干,可头上没有一官半职,只是一名普通的职工,二十多年如一日,风里来雨里去,上面的领导一句话,老爸就得跑断腿,困难再大,危险再多,老爸也得冲上前去卖命。现在,他要到桃花沟了,难道老爸不想为自己找找关系跑跑路子么?老爸很想为自己做点什么,可老爸酷爱面子,想找昔日的同事帮忙出力又掉不下这个脸。
老爸刚才谈到的昔日好友汪清云,厉中河印象十分深刻,他记得小时候那位汪清云叔叔几乎天天都到他家里来喝酒,到后来,竟然来得越来越少,等他上了高中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嗯,真正的大老爷们,绝对不会靠着老爸老妈!厉中河暗暗对自己说:老爸老妈给了俺老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一个并不太笨的脑袋,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一切,就要靠俺老厉自个儿去打拼了。
至于那个汪清云,俺老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狠狠的收拾收拾,这种势利之徒,就算你不给俺老厉找事,俺老厉也要给你找事,走着瞧吧。厉中河的脸上浮现着若有若无的阴笑。
“儿子啊,你尽管出去闯吧,我跟你妈还很硬朗,你尽管放心地去闯。”厉国庆重重地拍着厉中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院里跑不出千里马,盆里栽不出万年松,老爸相信你,一定能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干出一片事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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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送礼计
吃过晚饭,厉中河打开电脑上了网,进入了鸡鸣县政府的网站,把县里各部门、各乡镇的主要领导的资料再一次细细浏览了一遍。这些日子以来,他有事没事就点开这个网站,细查各个领导的资料。
然而,网站上提供的各方面的资料毕竟有限,厉中河只能把他们的履历、年龄等大众化地东西记在心里。虽然这些东西很普通,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但厉中河却尽量记下,以备不时之需。混官场嘛,就得多长几个心眼,多学习一点,多留意一些东西,多掌握一点相关信息,没什么坏处。
虽然查不出更多的东西,但厉中河能够从各个领导的履历中分析出他们的官路历程,比如说县委书记戴咏华,他是教师出身,在当老师之前,他当过三年边防巡逻兵,这说明他有一种非常坚韧的意志。他在解甲归田后教书育人,然后步入政坛,他除了靠着自身的努力,一定还有什么背景,上面一定有人。于是,厉中河进入了市委市政府相关网站,遍查当年从鸡鸣县出来的领导干部。果然,市委常委、现任市委组织部部长田震云曾经担任鸡鸣县教育局局长、主管文教的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等职。而田震云在鸡鸣县工作期间,正是戴咏华出成绩的几年,在十年时间里先后从一名城关镇小学语文老师升任学校副校长、校长、城关镇副镇长、副书记、教育局副局长,而戴咏华真正走进鸡鸣县委主要领导之列,则是在田震云进入市委常委、担任了市委组织部部长之后。既然如此,厉中河便大胆地作出了推测:戴咏华和田震云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再往深里推测:既然戴咏华与田震云之间的关系如此之铁,那么,鸡鸣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丁家辉铁定跟这俩人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一来,丁家辉与戴咏华都有过当兵的历史,共同的经历使得这俩人绝对能够谈到一块,进而走到一起;二来,田震云是市委组织部部长,丁家辉则是鸡鸣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想不搞好关系都不行!
想清楚了这一层层关节,厉中河格外的高兴,他相信自己的推测绝对没错。当然,厉中河也感到一阵郁闷,他想查一查桃花沟的情况,尤其是桃花沟村干部们的资料,网站上却无法显示。网站上公布的鸡鸣县领导的资料,最低到乡镇一级,再往下就没有了。
当厉中河关上电脑,刚刚八点多钟,秋夜的风吹进窗子,吹到了他的脸上,一抹凉意让他格外清爽。他打算买点水果什么的,到丁家辉的家里“串个门”。上午在丁家辉的办公室里,人家丁副部长把手机号、家庭住址什么的都写给他了,笼络他的用意很明显,他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必须要显示出一片诚意来。人与人之间,尤其是与领导们之间,经常走走串串,有好处。他必须把刚刚建立在丁副部长心中的那份“好感”进一步升温。
其实,上午丁家辉把家庭住址告诉了厉中河,厉中河当即认为这是丁家辉想让他送礼。回头再一想,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人家丁家辉并不希望他去送什么礼,行什么贿,作为主持县委组织部全面工作的副部长,在鸡鸣县位高权重,给他送礼的人多了去,而他,仅仅是一名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而已,彼此之间的级别存在着太大的差距,而且,人家丁副部长也知道他厉中河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经济条件也并不是十分的好,所以,人家并不稀罕厉中河的那点礼,更多的是对厉中河很看好,能把家庭住址告诉他,用意实在是很明显: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蓝色运动服,踏上一双纯白色的耐克,厉中河即将出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看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张一笑打来的。想想张一笑今天上午在会议上的发言,厉中河便觉得有些好笑。
“中河,在忙啥呢?”电话那头,除了有张一笑的说话声,还有一些嘈杂的歌声。
“你小子,一定又在金碧辉煌快活吧?”厉中河笑问。
“我知道你明天就要远赴桃花沟了,你这一走,咱兄弟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面。”张一笑道:“出来吧,咱哥俩喝两口,我给你饯行。”
厉中河微微一笑,道:“哥们现在有点事,你先等我两个小时吧。”
“靠,等就等吧,还要等两个小时。”电话那头的张一笑严重不满:“跟女人在床上,也用不了两个小时啊……”
“一笑,你小子分到了县扶贫办,可是政府机关里的人物了,你以后可得罩着我。”厉中河用一副调侃的口吻说道:“我现在有点急事,办完了就给你打电话。”
不等张一笑说话,厉中河便挂了电话,立即出门,从楼下的小摊上买了五斤香蕉、抱了一个椭圆形的大西瓜,西瓜足足有十五六斤。按照丁家辉提供的家庭住址,打的直奔目的地。
厉中河本来想给王小强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车来送一下,但他又放下了这个念头。他已经踏入了官场,还是少与逍遥帮接触为妙。
在厉中河的人生历程中,这是第一次“送礼”。也许,他将永远铭记这一次送礼行动。
开出租车的的哥是一个爽快人,一听厉中河要到“王家巷”,眼睛一亮,一边旋转着方向盘,一边笑道:“王家巷可是领导干部们的聚集地啊,兄弟肯定是要到领导家里了。”
厉中河直截了当地笑道:“老哥猜得没错,我的确是到领导家去。”
的哥一听,笑了,笑声中掩饰不住些许的得意,看看厉中河放入车里的香蕉和西瓜,笑道:“难道是去送礼?”
“你只管开车,问那么多干什么?”厉中河微微有些发怒。
“呵呵,我也是一片好心啊。”的哥不恼,继续发表他的高深言论,道:“这年头,拿着一袋子水果去领导家里送礼,也太显眼了罢?第一,人家领导未必能看得上;第二,人家领导未必会收;第三,王家巷住了不少县里的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去敲人家领导的家门,人家领导会给你开门么?人家敢给你开门么?现在全省全市都在反贪,你这不是毁坏人家领导的前程嘛。人家领导不但对你没有好感,相反,人家还要对你进行打击,树立自己清廉的形象。”
顿了顿,的哥又道:“老兄,你看来没有给领导们送过礼吧。这年头,想要送礼,你得空着手去送,但你的口袋里却不能空,得装上钞票,嘿嘿……”
听着的哥发出一阵“过来人”般的笑声,笑声中充满着深意,厉中河暗惊,直怪自己大意,咋就没有考虑这么多呢?那王家巷的确住了不少领导干部啊,包括戴咏华和谢天成这两位县主要领导,就连这儿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敏感”二字,看来,俺老厉的确没有那种善于送礼、善于行贿的天分啊!
也难怪厉中河考虑不周,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捧着他供着他,在大学校园里,弟兄们给他买饭,请他喝酒,请他泡妞,他从来没有掏过腰包。现在,过惯了“众星捧月”生活的他走出校园进入社会了,在如何送礼这种事上竟然是一项空白,其中不是没有原因。
“老哥啊,你想得也太多了罢?”厉中河嘿嘿笑着,回应道:“我呆会要去拜访的,是我表哥,表弟给表哥提点水果,难道这也不行么?”
说到此处,厉中河暗暗好笑,他本想说去看望“舅舅”或者是“伯伯”啥的,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妥,这也太便宜丁家辉这厮了。
“嘿嘿,小伙子,你呀你,你真是不开窍,让我怎么开导你捏?”的哥无奈地苦笑道:“知情的人,人家会觉得是表弟去看望表哥,再正常不过的事啦,要是不知情的人呢,人家还以为你是去送礼呢。风言风语一多,那就不是表弟看望表哥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说着,的哥点了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继续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开始发挥:“咱鸡鸣县虽说是国家级贫困县,虽然穷了一些,但官场的规则跟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啊。”
第009章 的哥来自桃花沟
“老哥,您不应该开出租车,而应该去当官啊!”厉中河拿出软中华来,给的哥散了一支,自己也点上,道:“您肚子里的官场学问,实在是太多了,仅仅是‘送礼’这两个字,您就发挥了这么多,兄弟实在是佩服啊!”
“老弟啊,哥虽然懂得送礼,可从来都没有送过礼。否则的话,哥现在也不会落到开出租车的份了。”的哥抽着厉中河递来的软中华,话语中一片沧桑,目光却转向了车窗外,脸上涂了一层月光,道:“哥就是从官场出来的啊!”
“呃——”厉中河大惊,这才转过头来,第一次用正眼看着的哥,这的哥大概有四十来岁,面容清瘦,颧骨高高,胡子拉茬,一片沧桑,身上的衣服也很一般,甚至还能找出几个指甲盖大小的破洞,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的哥淡淡地一笑,道:“十年前,哥从部队复员回家,当了村长,那可是一村之长啊,全村三千多号人,都在我的领导之下,这要是换在部队上,相当于一个加强团的团长了,那是我人生最辉煌的时段啊。那年,哥是最有希望当副镇长的一个,一旦当上了副镇长,那可是体制内的人啊,前程无忧,可结果呢,哥让人给阴了,戴了一顶贪污受贿的帽子,呵呵,这人生啊,就是这副鸟样,万般无奈之下,哥没有脸在村里继续呆着了,不得不离开乡村涌进城里,一直干到现在。”
靠,又是一个退伍军人!厉中河心底暗暗惊诧着,这位的哥没有戴咏华和丁家辉那么幸运啊,他老人家走到村长的位置上便止步不前了。
“大哥,您以前是哪个村的村长啊?”厉中河饶有兴趣地问。
的哥一听,嘴唇动了动,没有回答厉中河的问题,一边扭动着方向盘,一边大口大口地抽着厉中河递给他的软中华香烟。
厉中河见的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笑道:“大哥,您十年之前被人给阴了,然后到城里开起了出租车,难道你心里就那么放松么?难道你就不想东山再起么?咱都是大佬爷们儿,从哪里跌倒了,再从哪里爬起来,这有啥了不得的事呢?咱不为自个儿想,可也得为老婆儿子想想罢?再往深里讲,咱总得为自个儿扳回一点面子吧。”
还别说,的哥让厉中河的一席话说动心了,他的眼睛里放射出欣喜的光芒,紧接着便暗淡下来,不住地摇头叹息。
厉中河能看得出来,这的哥处于失落与希望交叉的矛盾地带。他真的很想东山再起,却又没有足够的自信。
接下来,的哥说出的一句话,使得厉中河无限震惊。
的哥猛地抽了一口烟,悠悠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没啥,哥以前是桃花沟的村长。”
“啊——”厉中河大张着嘴巴合不下来,直愣愣地看着的哥,一颗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一阵狂喜充盈于胸。
啊,感谢老天爷,感谢土地公,天啊,这的哥竟然就是桃花沟曾经的村长啊,俺老厉在即将奔赴桃花沟挂职的关键时刻,竟然遇到了这号人,实在是荣幸荣幸再荣幸啊,再没有比这更荣幸的了。如果能跟这样的人结交一下,详细了解一下桃花沟的情况,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
当然,狂喜归狂喜,兴奋归兴奋,厉中河并不会轻易相信的哥说的话,他是一个想问题办事情都很谨慎的人,他必须再一次验证一下,看看这的哥究竟是不是桃花沟曾经的村长。
“大哥,您说自己曾是桃花沟的村长,我有点不相信。”厉中河笑道。
“草,我咋就不是桃花沟的?”的哥不无郁闷地看着厉中河,有点来气,道:“老子十年前在桃花沟那阵子,震臂一呼,应者云集啊,如果不是被人给阴了没当成副镇长,回去还能照样当桃花沟的村长。”
“大哥,你家里人现在还在桃花沟么?现在的桃花沟的村干部们,对你家里人怎么样?”厉中河试探性地问。
“操,现在桃花沟的那帮狗屁村干部们,一个个钻到钱眼里去了。”的哥恨恨地骂道:“他们对我家里人差得很,但也不敢太出格,老子毕竟干过桃花沟的村长,他们打狗也得看主呢,不是么?”
见的哥说话有些激动,太阳穴部位青筋隆起,显然被触动了内心深处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厉中河再次拿出软中华来,递给的哥一支,并帮的哥点上,压低声音道:“大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弟,你在查我户口啊!”的哥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眼睛里现出一抹警惕之意。
“呵呵,我的确是在查你的户口。”厉中河正色道。
“老弟,咱哥俩今天是缘分,你坐我的车,我跟你讲讲我知道的事,呵呵,你明白了一些东西,我也心安理得地拿钱,呆会你下了车后,咱们各奔西东,两不相欠。如果我刚才说的话将来对你能有些好处,我就欣慰了。”的哥想了想后说道。
厉中河能感觉出来,这位来自桃花沟的的哥,是一个直肠子,同时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这也许是十多年前他被人给阴了的重要原因。性情中人是当不了官的,性情中人最容易被人利用!
官道第三计:千万别性情!
此时,车子到了王家巷的进口处,的哥把车停靠在路边一个光线阴暗的角落里。
“老哥,咱哥俩今天相见,的确是缘分。我也感谢你刚才对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厉中河坦诚地道:“明天我就要到桃花沟了,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捎回去的么?”
“什么?你说什么?”的哥万般惊奇地看着厉中河,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惊异地问:“你到桃花沟去干什么呀?那么远,路又不好走,我开春到现在都没有回去过。”
厉中河微微一笑,道:“我到桃花沟去当干部。”
“当干部?”的哥愣住了,再一次打量着厉中河,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愣了足足半分钟,的哥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低沉起来:“老弟,哥相信你说的话,哥也要告诉你,你还是别去桃花沟了,那地方不好呆……”
“呵呵,我知道桃花沟不好呆。”厉中河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的哥,道:“这是县里的决定,组织部领导已经跟我谈过话了,明天早上我就走。”
“老弟,听哥一句话,你呆会到领导家里,一定要跟领导好好说说,让领导给想想办法,千万别到桃花沟去,哪怕是去桃花沟周边的宇东庄也行啊,到疙瘩屯也不错啊,到哪里都别到桃花沟。”的哥不无担忧地看着厉中河道。
厉中河笑了,问:“老哥是桃花沟的人,为啥对桃花沟这么不看好呢?桃花沟难道就真的那么可怕?”
的哥点点头,道:“桃花沟这几年,越来越混乱了,村干部们一个比一个奸诈,村里的风气一天比一天坏,好多老百姓们一年到头吃不到几顿肉,拳头厉害一些的,天天跟在村干部屁股后面狐假虎威,没本事的就天天被人欺负,那些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不在村里呆着。十年前我从桃花沟出来的时候,拉了一拨人,现在,这些人有的在街头摆地摊,有的开出租车,有的当保安,倒也混得不错,再闹心也比在桃花沟强。说白了吧,桃花沟那种地方,就不是人呆的地儿。”
“老哥,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这桃花沟还是这种原始的状态,难道县里就不管管?”厉中河纳闷地问。
“县里?指望县里来救济,桃花沟的人就不要活了。”的哥恨恨地道:“每年从中央到省里,再到市里下拨的扶贫款,一级一级层层剥皮,等那笔宝贵的扶贫款下发到桃花沟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了,还不够村干部们塞牙缝呢。”
顿了顿,的哥又叹息着说道:“桃花沟四面环山,一重又一重的山,把这个有三千多号人口的小村子围得风雨不透,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去,但都要面临着悬崖峭壁、跋山涉水的艰难,呵呵,难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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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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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的哥的交谈越来越深入,厉中河知道了这位的哥的大名——张德延。他的确是桃花沟十年前的村长,在冲击副镇长的关键时刻被人暗算,没脸在村子里继续呆下去,无奈之下带着一帮铁杆弟兄离开桃花沟来到了县城创业。在这鸡鸣县城的出租车司机队伍里,来自桃花沟的人占了不小的比例。这也是厉中河今晚能够搭上张德延的车子的重要原因。
一切,也许都是巧合。
“兄弟啊,如果你有能力找找关系,千万别到桃花沟啊。”张德延再一次对厉中河说道:“桃花沟的村干部们,他们一直有一种排外心理,村干部们只容许本村的人来干,如果要是外人进来,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轰走!”
“哇靠,不会吧!”厉中河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德延,无限纳闷地道:“难道桃花沟的村干部们不遵守县里的政策?我到桃花沟去挂职,可是县里的指示啊。”
“呵呵,我说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张德延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桃花沟的那帮狗屁干部们,天高皇帝远,胆大包天,土招法多着呢……”
听着张德延的话,厉中河暗暗心惊,这桃花沟也太他马的艰难了罢?想要在那地方扎下根来,难道真的是难于上青天?同时他也想起了上午的时候丁家辉说过的话:“前些年,好几拨挂职的大学生到了桃花沟不出一个月都主动离开了,条件艰苦是重要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和那儿的村干部们合不来……”
通过细细分析张德延的话,厉中河总结出了三点:一是桃花沟地理位置偏远,就像是一座围城,村外的人很难进得来,村里的人很难出得去;二是县里对桃花沟似乎越来越冷落。想想也是,那么偏远的地方,又有哪一个领导愿意向桃花沟投钱呢?与其把钱投向桃花沟,还不如多整几项政绩工程实惠啊!三是桃花沟的村干部们排外思想很严重,他们竟然不允许外来人担任村干部,这也是厉中河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他这个小小的挂职副村长,到了桃花沟后无依无靠,孤身一人,若要打开局面的话,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厉中河的心里在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退堂鼓,此去桃花沟,如果一事无成的话,很有可能影响他的一生,他的未来很可能因此而暗淡无光。
电光石火之间,厉中河的思维疾速旋转着,事到如今,县里的领导干部们,又有谁会帮助他这个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靠山的挂职干部呢?没有,一个都没有!虽然丁家辉对他十分看好,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在丁家辉的办公室里打了包票,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对丁副部长信誓旦旦说过的话:
——“丁部长,我感谢组织上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桃花沟是咱们鸡鸣县条件最苦的一个村子,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
——“谢谢丁部长对我的开导,您放心吧,我会努力和桃花沟的领导和村民们搞好关系,向人家学习,主动配合好人家的工作,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以情服人,永远都没错。”
想想自己说出的那一番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厉中河也想起了丁家辉对自己的鼓励之语:
——“小厉啊,只要有志气,不怕起点低,家庭条件好与差,这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股子冲劲!你记着一句话: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也是戴书记反复强调过的。桃花沟是咱们鸡鸣县最偏远最贫穷的村子,你能到这样的环境里去历练几年,这是你的荣幸,有了扎实的基层工作经验,具备了深厚的群众基础,大事必成!”
厉中河的脑子迅速的旋转着:俺老厉如果放弃了这次去桃花沟挂职的机会,先别说自己永远在县领导面前抬不起头来,也别说在张一笑等挂职的朋友们的面前没有了面子,更别说自己的前程将会暗淡无光,单单在逍遥帮的那票兄弟们的面前就没有了足够的底气!到时候,丁家辉绝对会看不起俺老厉,张一笑等人也会看不起俺老厉,王小强和唐家龙、许大柱等逍遥帮的小弟们更不会把俺老厉当人看!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俺老厉也许真的无路可走了,不光俺老厉无路可走,老爸和老妈也将因为这件事而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被人瞧不起!
马的个爸的,难道老子因为一个小小的桃花沟就要胆怯和退缩么?厉中河是一个从来都不服气的人,他更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此刻,他在经过了细细的思索和短暂的郁闷与担忧后,情不自禁地热血沸腾起来:就是上刀山下油锅,老子也要到桃花沟去闯一闯,草,蔚蓝的天空永远都不会塌下来!
张德延见厉中河的脸上时而现出沉郁的忧色,时而又涌动着斗志昂扬的血色,猜不透厉中河的脑子里究竟作何打算。
“张大哥,今天晚上你跟我的谈话,使我受益非浅,比那些领导们说的假话空话大话深刻多了。”厉中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没有拆开的软中华,塞到了张德延的手里,这包烟是他为呆会进入丁家辉的家里准备的。
“哎呀,我说兄弟,我今晚已经抽了你好几支烟了,怎么能再拿你的香烟呢?”张德延慑慑诺诺的说,赶紧把软中华重新塞回了厉中河的手里,眼睛里却分明闪动着一抹不舍之意。他是一个超级烟鬼,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抽上软中华,可惜,时运不济,他的官路停留在村长的地步再也止步不前了。如果十年前冲击副镇长的位置得以实现,他现在至少也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不是在镇长、镇党委书记的位置上,就是在县里某个局或者某个部里的一把手的位置上,抽软中华自然不成问题。软中华,对于那些老烟枪而言,就像一位超级美女,并非所有的烟民们都能把这位绝代美女揽入怀中、吞入口中、咽入体内,只有那些有实力的高高在上的烟民们才能享受这样的超级美女!
厉中河淡淡地一笑,他重新把软中华塞回张德延的手里,并用力按了一下,笑道:“张哥,兄弟决定了,明天必须去桃花沟!”
“啊——”张德延更加地吃惊了,他没想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小伙子竟然如此倔强,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看这小子的态度,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啊!
“张哥,这是打的的钱。”厉中河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塞到了张德延的手里。
这一次,张德延说什么也不收,使劲把钱塞回了厉中河的手里,道:“兄弟,你要给钱,就不拿我当哥了,以后见了面哥也不认你这个兄弟。”
厉中河微笑着把十元钱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下车,径直朝着王家巷大步而去。
“喂,兄弟,你的水果忘拿了。”张德延赶紧朝着厉中河吼道。
厉中河缓缓回过头来,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笑道:“老哥,这包水果是给你准备的,这是天意。”
“呃——”张德延再一怔,终于明白过来,道:“兄弟,你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厉中河笑了,重新坐进了张德延的车里。他知道,这张德延的确很为他担心,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张德延推心置腹地说道:“兄弟既然铁了心要到桃花沟,那好吧,老哥给你画一张图你拿去。”
说着,张德延拿出一个空空的鞋盒子,撕开,翻转,在鞋盒子里层洁白的纸板上一阵涂抹,然后交到了厉中河的手上。
“大哥,这是什么?”厉中河看着纸板不解地问。
张德延指着纸板说道:“兄弟,这是咱桃花沟的地图,很详细的,你明天去桃花沟,一定要早一点,最好早晨四五点钟就出发,如果明天天黑之前进不了桃花沟,就很危险,沟里有野狼,还有野猪,你一定要小心。”
厉中河感激地看着张德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老哥,兄弟记下了。”
张德延指着地图上的左上角,继续道:“兄弟,桃花沟自古以来都是一条路,你看这儿,这儿是一条小路,险是险了点,但直通桃花沟的后山,包括桃花沟现在的人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路,当年我当村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直没有跟人说过。你这次到了桃花沟后,如果遇到什么紧急的事,就从这条路走过去,一直朝前走,就能走出桃花沟,保证安全。”
“大哥,兄弟谢谢大哥了。”厉中河紧紧地握着张德延的手,感动到了极点。
张德延叹了一口气,道:“兄弟,我看你跟其他的人不一样,有一种闯劲儿,头脑也不笨,这次到桃花沟去,如果能把桃花沟治理好,我就高兴了。”
“呵呵,大哥干脆明天跟我一道回桃花沟吧,咱兄弟互相照应。”厉中河坦诚地道,目光中流露出期待之光。
张德延一听,犹豫了一下,道:“老哥实在没脸回桃花沟啊,如果你能把村子整顿得好好的,我肯定回去。”
厉中河知道张德延的难言之隐,遂不再多说什么,记下了张德延的手机号码后,按照丁家辉提供的地点,直奔目的地而去。他的心里反复琢磨着一个理儿:今晚跟那张德延初次相逢,没想到这位老哥什么话都说,看来他是个实心汉子,这多少让俺老厉对桃花沟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坐在车里看着厉中河的背影,张德延的心里满是担忧,他在担忧厉中河在桃花沟吃败仗而回。同时,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新的希冀,他觉得厉中河的身上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跟一般的年轻人有着绝然的不同。他期待着厉中河能在桃花沟翻云覆雨,期待着厉中河能把桃花沟那帮土皇帝们一网打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张德延也可以衣锦还乡了,到时候不怕厉中河不罩着他……
第011章 带着辉煌来见我(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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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王家巷13号楼,站在楼下,抬头仰望丁家辉家的窗户,厉中河看到了窗户里散发出明亮的灯光。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丁家辉的电话。
很快,丁家辉接了电话:“小厉啊,明天就要到桃花沟了,准备好了么?”
“丁部长,我在你家楼下。”厉中河实话实说:“我上来一下方便么?”
丁家辉稍稍愣了一下,笑道:“小厉啊,天色不早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你还得早起。”
“呵呵,丁部长,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厉中河镇定自若地道:“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就是想过来跟您道个别,感谢您的知遇之恩。”
一句“知遇之恩”,使得丁家辉吃下了定心丸,这个厉中河,以后就是我丁家辉的人了!同时他也在猜测着厉中河会不会空着手过来。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他的思维定势。每当有人在他的楼下给他打电话,他总是会这么想。
“小厉,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丁家辉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王家巷属于领导干部聚集区,想必你也知道的。所以,你不用上楼来了。”
靠,楼上的哥们就这么把俺老厉拒之门外了么?厉中河心中泛动着一丝丝隐怒,还有一阵阵郁闷:丁家辉啊丁家辉,你就走着瞧吧,俺老厉总有一天要你主动到俺家里来串门!
心中隐怒过后,厉中河也很能理解丁家辉的心思:人家现在还只是一名组织部的副部长,正在努力把前面那个“副”字去掉啊,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在戴咏华和谢天成矛盾冲冲的敏感氛围里,人家绝对会小心谨慎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厉中河不但没有敲开丁家辉的家门,而且连人家的楼道都没有上去。
丁家辉似乎是感觉到了厉中河心中的气闷,呵呵笑道:“小厉,我知道你心里的感觉,这就是吃闭门羹的味道啊,不过,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考虑。其实,我很希望你能来我的家里,希望你能坐进我的书房里,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但不是现在。”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丁家辉停顿了十几秒钟,似乎在点燃一支香烟,道:“小厉,等你真正在桃花沟干出成绩了,等你真正成为这批挂职干部里的佼佼者,等你真正成为鸡鸣县优秀的年轻干部,你再来我这儿吧,我要你带着自己的荣耀来见我!桃花沟,就是摆在你面前的第一道坎,你必须跨过去!”
听着丁家辉的话,厉中河暗暗心惊,这位组织部的副部长,不愧是一名思想政治工作者啊,太善于拿捏人心了,太善于让人热血沸腾了。
丁家辉的用意很明显:如果你厉中河在桃花沟能干出一些成绩来,才能让我心服口服,如果你在桃花沟里平庸几年,一事无成,我要你何用?这完全说明你没有能力,对我丁家辉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丁部长,感谢的话我不再多说了,我会永远记着您对我的鼓励和教导。”厉中河坦诚地道。
从王家巷一路走出来,厉中河不住地回头张望,望着丁家辉家的那扇散发出明亮灯光的窗子,窗子被不锈钢护栏紧紧密密地围困了。
看来,张德延大哥说得没错啊,这年头送礼,的确是一门大大的学问,俺老厉竟然没有敲开丁家辉的家门,说到底还是有些嫩啊。再往深里讲,俺老厉在人家丁家辉的眼睛里,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一个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挂职副村长,一个是主抓县委组织部工作的副部长,俩人之间的差距,的确有些大了。如果俺老厉哪天成了市长,而丁家辉依然是鸡鸣县委组织部部长,如果俺老厉到时再到丁家辉的家里来,相信丁家辉一定不会像刚才那种语气!
厉中河心中辗转反复,站在窗口朝下看的丁家辉同样是一阵欣慰。
上午在办公室里,丁家辉之所以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写给厉中河,其实是为了试探他,看看他有没有那么一点诚意。没想到这小子立即悟到了这一点,实在很难得。
当丁家辉看到楼下空着手的厉中河离去的身影时,不住地点头,他能空着手来,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思维与众不同啊。王家巷这种地方,谁能提着大包小包的进进出出呢?嗯,他是一个不错的苗子,他能体会到一种官场敏感气氛,这样的苗子,必须尽早防止被他人所用啊!
这样想的时候,丁家辉拿出手机来,拨通了江石镇镇长麻金旺的手机,直截了当地道:“有一个大学毕业的小伙子,叫厉中河,明天到桃花沟挂职,你们关照一下……”
……
当厉中河走出王家巷的时候,心中的纳闷情绪一扫而光,转而变得豪情倍增。他的思维转回到刚刚过去的四年大学生活里,他面对校园里复杂的人事环境,面对一个个富二代、官二代们横行霸道,面对一些老师们的丑恶嘴脸,他利用自己的拳头,利用自己的头脑,不失时机地在他们中间制造矛盾,于不动声色之中让他们自相残杀,把这些人折磨得心服口服,最终成为“震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校园王”。他坚信,大学校园已经跟高墙外的社会有些差不多了,更何况,他还有一段宝贵的“蛊惑经历”,应该说,自己的社会实践并不算少,到了桃花沟后,面对那一帮狗屁不懂的农民,只要脑子活一些,谨慎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作为一名省重点大学政法系的毕业生,厉中河在客观的估计桃花沟现状的同时,他也不能过高的估计桃花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退一步想想,不就是几个农民嘛,俺老厉连几个农民都摆不平,干脆回家里孝顺父母做一个乖孩子罢了。
正当厉中河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只见前面路口处停着一辆淡黄色的面包车,车灯亮了,朝他这边打了过来。
厉中河眼力好,认出那是张德延的出租车,加快脚步奔了过去。
“嘿嘿,老弟,哥没说错吧,你就算空着手过去,人家也未必给你开门。”张德延笑眯眯地看着厉中河道。
厉中河微微一笑,心里服气,嘴上却不让,道:“大哥想错了,我刚从表哥家里出来。”
“我咋觉得时间还不到五分钟呢?”张德延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势。
厉中河说假话不打草稿,道:“县委戴书记正在我表哥家里坐着呢,我总不能陪着人家说话吧。”
“县委书记?戴咏华?”张德延倒抽一口凉气,纳闷地问:“戴书记在你表哥家里?那你表哥到底是干什么的?”
厉中河吐出一口烟圈,烟雾随风飘散,他没有直接回答张德延的问题,只是淡淡地道:“我表哥只是一个普通的干部,很普通的那种。”
“呃——”张德延一听厉中河的话,更增惊奇,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表哥马上就要升官了,人家戴书记这次亲自到你表哥家里,是跟你表哥谈心去的,如果不是什么人事方面的大事,戴书记会亲自去你表哥家里么……”
“老哥想得太多了。”厉中河道:“戴书记跟我表哥是棋友。”
“是啊,正因为是棋友,你表哥才升到了这样的地步。”张德延顺着厉中河的话继续向下发挥,说:“老弟啊,你既然有这层关系,为啥不想法子调到其他的地方去挂职?”
厉中河实在不想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虚假话题上继续谈下去,就笑道:“老哥啊,你还是给我谈谈桃花沟现在的村干部的情况吧。”
张德延沉思一阵,道:“桃花沟的村干部现在主要有这么几个人——村长叫赵尽忠,村支书叫郝祥林,村治安主任叫徐浩洋,村委会计叫祁瑞霞,村妇女主任叫史怀英,这几个人,十年前都不知道在哪里窝着,现在好了,一转身成了村干部了,真他马的没想到。”
“赵尽忠和郝祥林人怎么样?他们的后台是谁?”厉中河对于桃花沟的村长和村支书这两位主要干部格外的关注,他用一抹期待的目光看着张德延,期待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答复。
张德延赞赏地看了一眼厉中河,却是无奈地笑了,道:“老弟啊,哥说句心里话,他们这俩人的底细,我还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没脸回村去啊,在这方面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不过,妇女主任史怀英可是一个好人啊,她可是桃花沟的第一美女,我是从小看着这丫头长大的……”
厉中河眉头一皱,心下大喜,桃花沟第一美女?桃花沟的妇女主任?哈哈,俺老厉可是桃花沟的副村长啊,虽然只是一个挂职的,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哈!也不知那美女到底长得是啥模样,就冲这个,俺老厉非去桃花沟不可啦……
正在YY之中,厉中河的手机响了,是张一笑打来的。
“喂,我说中河,你丫咋还不来呢?我现在在周家渔村,你快点过来。”电话那头,张一笑催促道。
“张哥,你现在送我到周家渔村吧。”厉中河道。
张德延不再说什么,而是再次用神秘的目光看了一眼厉中河,然后启动车子,离了王家巷直奔周家渔村。
第012章 官之四唯(今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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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官之四唯
周家渔村,位于县政府对面的小吃一条街,位置很好,店面很大,生意很红火,不同特色的水煮鱼味美-肉嫩,堪称一绝,远近闻名,惹得马路对面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们经常光顾。当然,那些大领导们碍于身份,他们是绝对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的,能来这种地方的,都是一些小干事、小科员什么的。张一笑把吃饭的地点选择在周家渔村,意在标榜自己已经踏入了政府机关,正式成为了一名政府工作人员。
张德延开着车在周家渔村前停下。
厉中河下车前很想给王小强那帮逍遥帮的小弟们去个电话,让他们以后罩着张德延,但刚刚拨了王小强的手机号又合上了手机,他觉得不能把自己跟逍遥帮牵扯不清的事让张德延这样的人知道。这对自己不利,尽管张德延从相识到现在这段时间里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给他提供了桃花沟的“神秘地图”。
“兄弟,到了桃花沟后,一切都靠你自个儿了。”张德延拍拍厉中河的肩膀说道。
厉中河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道:“老哥放心吧,等哪天桃花沟发展起来,有了一番新模样的时候,兄弟一定把老哥招回去,担任村里骨干!”
张德延一听,眼睛瞬间大亮,这么多年来,他做梦都想重返桃花沟,他无数次梦到自己坐着名贵的小车带着一帮威武的弟兄荣归故里,重新成为桃花沟的当家人,可当他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然后偷偷地擦干泪水,披着清晨的冷露继续去打拼。此刻,听着厉中河的话,他的眼睛里似乎再一次湿润了。
看着厉中河走进了周家渔村,张德延一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那包软中华,心似乎在颤抖,他把厉中河的形象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心海里,把这包软中华紧紧地塞入了内衣口袋里细心珍藏。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厉中河以后一旦飞黄腾达了,当了桃花沟村长、江石镇镇长、鸡鸣县县长或者是海中市市长,或者是省长什么的,他可以拿出这包软中华来在人前炫耀,瞧,这可是厉中河当年送给老子的……
却说厉中河进入张一笑说的那个包间里时,一下子愣住了,这包间里除了张一笑之外,竟然还坐了六七个同龄的人,这些人都是这拨挂职干部里关系不错的,在参加培训的一个月时间里处得都很好。
厉中河一看到他们这帮人便有些心烦,他们都是一些有关系有路子有来头的主儿,或出身于官宦之家,或来自于富商门第,或披着名人之后的外衣,父辈们的出人头地,优越的家庭出身,增长了他们骄傲自大、狂妄蛮横的劣根。对于厉中河,他们压根从内心深处就瞧不起。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厉中河有过那一段“蛊惑历史”,否则,他们也要对厉中河刮目相看了。这样一帮人,将成为厉中河即将纵横官场的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哎呀,老厉啊,你可算来了,快,快来坐,我们给你倒好酒啦。”张一笑酒量不大,厉中河到来之前已经蒙了三两,此时有些微醉。
其他的人一见厉中河到来,很自然地现出一脸高高在上的鄙视之色。厉中河在选拔考核中名列前茅,结果却出人意料地分到了桃花沟那种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厉中河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后台、没有任何靠山!同时还说明一个问题:你成绩好有啥用?还不照样被赶到桃花沟受苦受难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厉中河这小子这回要完蛋了!作为一名挂职干部,分到了桃花沟,天高皇帝远,一是无法干出政绩,二是无法接触上面的领导,三是无法结交同僚中的佼佼者,这意味着被判了死刑,或者是无期徒刑!在他们这帮人的眼里,唯关系、唯后台、唯背景、唯靠山,俗称“官之四唯”!四唯不张,官将不官!不具备这四唯的人,他们几乎都可无视!这也是他们鄙视厉中河的根本原因。
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厉中河迅速调整了情绪,朝着包间里众多的“同僚”们逐一点头,微笑,不卑不亢地坐到了张一笑右侧的座位上。
“中河兄啊,啥时候到桃花沟去上任呢?”坐在上首的欧阳宾皮笑肉不笑地道。
欧阳宾是县交通局局长欧阳润东的儿子,他的叔叔欧阳克是市建委主任,他的母亲肖丽华是县教育局副局长,真可谓树大根深,后台坚硬,威势冲天,这次他被分到了鸡鸣县经济条件最好的清河镇担任办公室挂职副主任,可以说是职务最高的挂职干部了,而且,欧阳宾长相很不错,一米八的个头,白净的脸,高超的语言表达能力。无数人都认为,此人几年之后必定雄起鸡鸣县的政界,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被年轻的“同僚”们请到了上首的位置,也成为同僚们投奔和讨好的目标。
厉中河微微一笑,朝着欧阳宾笑道:“明天朝阳升起的时候,哥们已经踏上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呵呵,到时候,哥几个可别眼红啊!”
“哈哈哈……”包间里一帮年轻的挂职干部们哄堂大笑。
“听说今天上午丁副部长把你请到了办公室,有这回事么?”欧阳宾继续问。
厉中河暗自一惊,这欧阳宾的消息也太他马的灵通了,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遂笑道:“是啊,丁副部长的确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做思想工作,组织上对我真的很照顾啊!欧阳兄既然也知道了这件事,这说明大家对哥们很关心啊,呵呵,谢啦。”
“中河兄,我看你倒是蛮乐观的嘛,嗯,不错,很不错。”欧阳宾又是一阵冷笑,道:“据我所知,那桃花沟可是非常偏远的地方啊,咱们鸡鸣县被称为海中市的隔壁滩,而桃花沟被称为戈壁滩中的戈壁滩,哎,我真为你担忧啊。”
众人听着欧阳宾颇具嘲讽的话,一齐把目光转到了厉中河的脸上,厉中河则摆出了一副轻描淡写的神色,暗暗琢磨着如何应付眼前这帮具备了“官之四唯”的家伙们。
“嗯,没有官福,却有艳福,这也不错啊,桃花沟可是美女之乡。”坐在厉中河对面的傅诚然摇晃着酒杯笑道,话里话外一股浓浓的调侃,还有鄙视与讥笑。
同桌的同僚们都用一副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厉中河,他们都想看热闹,都想看看这位在考核中名列前茅的挂职干部如何给自己挣回面子。
张一笑作为厉中河的发小,他很想为厉中河出头,可傅诚然的后台很硬,他哪里敢得罪呢?
厉中河知道这位傅诚然的底细,他是县招商局局长傅一斌的儿子,他的爷爷傅为公是鸡鸣县前任政协主席,还是一位著名的画家,名气在鸡鸣县内县外都很响亮。但此人的长相实在有些让人不敢恭维,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却达到九十五公斤以上,下嘴唇与三个肉嘟嘟的肥胖下巴紧密相连,胸部两团软榻榻的肥肉高高隆起、与肥肉层叠的肚子连为一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肥肉蛋-子,实在给“男人”这两个字丢人。
“何为官福,何为艳福,其实现在一切都很难预料。”厉中河哪里受得了傅诚然这货的言语攻击呢?这要是在以前,他的拳头早就迎上去伺候傅诚然那张肥胖的脸蛋了,但他现在只能动嘴,他同样用一副调侃抑或是鄙视的口吻回复傅诚然,道:“有时候,官福与艳福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有了官福,却未必有艳福啊;有了艳福,未必没有官福啊;没有艳福的官福,这样的官福必定不会长久,也最悲哀;而有了艳福的官福,这才叫真正的官福啊!这符合辩证法!”
“哈哈哈,老厉啊,你不愧是重点大学政法系出来的,你这套官福与艳福的论述,实在是太高妙啦!”张一笑重重地拍了拍厉中河的肩膀应和道。
围在桌前的这帮人,只有张一笑和厉中河的关系好,也只有张一笑说一些抬高厉中河的话。张一笑话一出口,不少人便跟着赞同。他们对厉中河的态度也轻微地出现了转变,脸上对厉中河的鄙视之色也减缓了不少。
而傅诚然却是气不把一处来,他那张被肥肉堆积起来的胖脸几乎扭曲起来。
厉中河刚才所说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柄锋利的毒剑,扎扎实实地攻进了傅诚然心灵深处最为柔软也最为羞耻的地带。他从小到大,就是一个超级大胖子,等到他的性生理和性心理双双成熟之后,他很想去追女孩子,但从来都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靠近他,即使是那些长相一般的女孩子见到他也吓得逃之夭夭,皆因为他的形象太有点随心所欲了,让女孩子们不寒而栗。前几天,他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的生日,可他竟然还没有摆脱处男身。这实在是他人生最大的痛苦与缺陷。所以,他为自己定下了目标:利用官福的膨胀来弥补艳福的不足。而厉中河刚才一席“官福与艳福的剖析”,直刺他的本心,他又如何不气恼而羞愧到极点呢?
尽管傅诚然心里怒气滚滚,却无法从嘴里发泄出来,一旦与厉中河展开舌战,被嘲笑的不是厉中河,而是他自己。所以,他紧紧地咬着肥胖的嘴唇,暗暗地下了狠心:厉中河,你小子哪天犯到我的手里,有你好看的!
第013章 挑拨离间(今日第三更)
见自己对傅诚然的反击立即起了效果,厉中河暗暗得意,阴阴地想:你小子也敢小瞧老子,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坐在上首的欧阳宾,恭维道:“说起艳福与官福的辩证关系,我觉得用在欧阳兄的身上再恰当不过的了,欧阳兄家世显赫,气度不凡,在不久的未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侧,左手官福,右手艳福,实在是我们这些弟兄们的楷模啊!”
厉中河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欧阳宾,也有几个偷偷地瞥了一眼傅诚然。欧阳宾暗吃一惊,这小子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不过,他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甜丝丝,厉中河的恭维让他很是受用。但傅诚然却对厉中河愈加痛恨,你他马的没完了是吧!
同时,傅诚然也恨恨地瞅了一眼张一笑,心里暗暗地骂道,张一笑你小子能什么能啊,偏偏把厉中河这种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叫过来,小心老子以后给你一双小鞋子穿穿。
厉中河是政法系出来的,吹牛的水平自然不低,他端起酒杯来,凑近了欧阳宾,继续发挥:“欧阳兄,兄弟听说了一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鸡鸣一中的一名美女老师看上了欧阳兄,那美女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身前身后一大堆帅哥追求者,可她只对欧阳兄动了心,并主动接近欧阳兄,可欧阳兄呢,竟然对那美女置之不理,一笑而过!哈哈,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欧阳兄竟然闯过了美人关,就冲这一点,咱们在座的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了?”
“哈哈哈……”包间内众同僚被厉中河的话激起了无穷的探寻**,纷纷询问:“老厉,那美女是谁啊,我们咋没有听说过?”
也有的把矛头转向了欧阳宾:“欧阳,你竟然有这么牛叉的壮举?我们咋不知道捏?”
欧阳宾这个时候也是一愣一愣的,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傻愣愣地看着厉中河,暗想,厉中河这小子说的是哪跟哪的事啊,老子咋就不知道有这事啊,如果鸡鸣一中有那样的美女,老子早就上杆子去追了啊!
其实,厉中河刚才对欧阳宾的一通恭维,纯粹是在瞎扯蛋,完全是他胡编乱造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他知道欧阳宾这人好面子,好追捧,女人缘极好,即便是假话连篇,只要符合他的心思,他欧阳宾也不会说出来,相反,他会很高兴。
果然,厉中河一连篇的胡编乱造,使得欧阳宾心里十分受用,对他消除了鄙视,产生了好感,也进一步达到了打击傅诚然的目的。
果然,欧阳宾面对同僚们的惊叹与敬佩的目光,只是含笑不语,并不点破,主动举起酒杯来,面向厉中河,笑道:“老厉,以后到了桃花沟,有什么难事,找我!”
说着,欧阳宾举起酒杯来,一仰脖子,干了个底朝天,使得身边同僚们进一步对厉中河刮目相看。这欧阳宾平时傲气凌人,哪里会主动跟人喝酒呢,而且还是一口蒙了一杯!
厉中河也不小气,他跟欧阳宾碰了杯后,一仰脖子,同样干了。这点小酒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小意思。
放下酒杯,厉中河继续把刚才对欧阳宾的恭维向深里说,他要把这套谎言装扮到一种最真实的程度,坦诚地道:“欧阳兄,据说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也知道了你英雄勇闯美人关的壮举啊,领导们对你评价很高,来,兄弟敬你一杯,祝你官运亨通!”
“哪里哪里,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欧阳宾的脸上愈加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花朵,他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极度兴奋与得意,索性配合着厉中河唱起双簧来,假到真时假亦真嘛。他再次举起酒杯杯,主动与厉中河碰杯,像刚才那样一口干了,暗想,被人恭维的滋味真他马的爽!尤其是厉中河这样的恭维,接二连三,环环相扣,假话连篇却不露痕迹,使他心里的兴奋度一升再升。
“老厉,在座的都是一起参加培训的,这是缘分。”欧阳宾放下酒杯,主动握着厉中河的手,说道:“老厉,你明天到了桃花沟后,如果有啥解决不了的事,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兄弟们一定会出面的。”
欧阳宾话一出口,众人立即异口同声地道:“老厉,到桃花沟遇到啥解决不了的难事,跟哥几个说!”
此时,欧阳宾再次举起酒杯来,提议道:“来,我们一起敬老厉一杯,祝老厉前程顺利!”
说这话时,欧阳宾用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厉中河,似乎在说:你老厉今天给了我欧阳宾面子,老子也得给你面子不是!
厉中河笑了,端起一个满杯,一干而尽,他再次成为包间里的焦点人物。
同时,厉中河也趁机瞥了一眼对面座位上的傅诚然,但见老傅孤零零地坐着,犹如一尊孤独的胖佛爷,他的那张肥胖脸上一重又一重的怒气翻卷而过,眼里恨不得射出刀子来。
嘿嘿,俺老厉今天实在是太他马的牛叉啦!厉中河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兴奋到了极点。他在反复思考着一句话——孤立打击极少数,团结争取大多数!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意味深长啊,这就叫政治!而这种看似简单却深意无限的两句话,他今天得到了最为完美的发挥——孤立打击了牛笔哄哄的傅诚然,团结争取了高高在上的欧阳宾。
当然,事情到此并没有完。傅诚然几杯酒下肚之后,体内酒精滚动,他的思维在酒精的摧动下疾速运转,他自然不甘心被孤立,一份难以抑止的冲动脱口而出:“厉中河,你他马的牛笔个急巴,哪天老子找人捏死你……”
“呃——”众人一听傅诚然竟然开口大骂,大失常态,纷纷用一种不满的目光看着老傅。
厉中河轻轻放下酒杯,微微一笑,不予理睬,他在等着众人对老傅的围攻。
果然,张一笑首先受不住了,他本来就跟厉中河是发小,关系铁得很,此刻欧阳宾又对厉中河十分敬重,再加上他本人体内酒精同样泛滥,冲着傅诚然道:“老傅,你咋了?是不是喝多了?不能喝就别喝,谁又没有逼你!”
坐在下首的章海浩此次分到了城关镇派出所挂职,他平时跟傅诚然的关系就不大和好,此刻也趁机说道:“老傅,人家老厉明天就到桃花沟了,你干嘛那么大的火气,再说啦,人家老厉自打来了后,好像没有得罪过你罢?”
章海浩说得没错,厉中河的确在表面上没有说出半句对傅诚然不敬的话,但却在不动声色之中对傅诚然进行了数次心理打击,一般的人根本听不出来。
“老傅,你喝多了,呆会早点回去休息。”坐在上首的欧阳宾朝着傅诚然使了个眼色,劝解道。他自认为是今天这桌酒席上的最高职务者,不能把矛盾激化,必须压制,必须稳定大局,这样才能显示出领导者的威严嘛。
然而,傅诚然也许是没有喝多但却在装醉装疯,也许是真的喝多了便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者是自知下不来台干脆一撑到底,他竟然对欧阳宾的话听不进去。
“厉中河这小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傅诚然继续歇斯底里地吼道:“他怎么能跟咱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喝酒呢?他有这个资格么?他就一个渣……”
“傅诚然,你他马的疯了!”坐在上首的欧阳宾终于忍不住了,他今天也喝了不少的酒,刚才厉中河对他的一通高妙的恭维使他异常兴奋,此刻十分注重维护厉中河的面子,朝着傅诚然吼道:“你他马的再敢多放一个屁,老子让你明天挂不了职。”
欧阳宾真的怒了,刚才厉中河给了他那么大的面子,让他如沐春风,此刻傅诚然竟敢驳了他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他的后台和背景比傅诚然硬得多,自然不会再对傅诚然客气的了,抓起一个酒杯,照着傅诚然的头部猛摔过去。
“哗啦”,杯子碎了。
“哎呀!”傅诚然一声惨叫。
杯子破碎的声音和傅诚然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傅诚然那肥胖的身子高频率地哆嗦着,紧紧地捂着肥胖的脸,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悄无声息地溢了出来。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傅啊老傅,你丫太他马的强横了,竟然敢攻击俺老厉,现在得到报应了罢!厉中河脸上一片淡然,心中却乐开了花。
包间里安静了几分钟后,众人的酒劲似乎都醒了,欧阳宾起身,朝着服务员道:“记在我的账上。”
服务员自然点头哈腰,不敢再多说半句。
“老厉,天不早了,你明儿个还要早起,走,我开车送你。”欧阳宾拉着厉中河的手道。
“欧阳兄不要费心了,我表哥在外面等我。”厉中河握着欧阳宾的手道:“兄弟其实今晚真的不应该来的,真想不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哎……”
“老厉不要想那么多,对于一些不太懂事的人,是应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的。”欧阳宾淡淡地道,连看都不看受伤的傅诚然。
坐在座位上捂着流血的脸,傅诚然酒意渐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晚他实在是栽到家了,既丢面子又流血,明天就要去挂职啊,这脸都破相了,还挂个蛋职啊……
傅诚然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厉中河的身上,只要有机会,他便对厉中河狠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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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儿行千里(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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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半,秋意渐浓,风中隐有一股浓凉涌动,楼下的枣树上偶尔掉下几片并不枯黄的叶子。
张一笑不愧是厉中河的铁杆弟兄,虽然昨晚在周家渔村喝到了后半夜,但他一大早就来到了厉中河的家里,为自己的铁哥们送行。
厉国庆和赵云芳一夜未眠,帮着儿子收拾行礼,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都打包在一起,又到超市里买了十几双经久耐磨的登山鞋、运动鞋、大头皮鞋,还到就近的药店里买了一大箱感冒药、跌打丸、红花油、创可贴等常用药物。这些东西在四面环山的桃花沟都能用得着。
看着老爸老妈满眼的血丝,看着行礼包里各种物事一应俱全,厉中河心中涌动着浓浓温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厉叔,赵姨,你们不要这么伤感啊,中河他是去当官的,又不是去坐牢,没准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们了呢。桃花沟虽说远了一些,可毕竟还没有走出鸡鸣县啊。再说啦,中河在省城那么远的地方都好好地过了四年,到桃花沟保准没事。”张一笑依然满嘴的酒气,朝着厉国庆和赵云芳笑道。
张一笑越是这么说,赵云芳眼睛里的泪水越是止不住地流,走上前来,为厉中河整理着衣服,哽咽着道:“中河啊,你上了四年大学,很少回家,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到桃花沟去,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可得照顾好自己。”
“哎呀,我说老妈,你别煽情了好不?”厉中河轻描淡写地笑着,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老妈,两滴泪水偷偷从眼角迅速滑下,掉在老妈的肩膀上瞬间不见。
厉国庆拍拍妻子的肩膀,道:“别难过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上路吧。”
于是,厉国庆夫妇和张一笑背起行礼,下了楼。
刚到路边,一辆淡黄色的面包便停了下来。
厉中河一行人上了车,径直朝着桃花沟的方向而去。
突然,厉中河眼前一亮,这位的哥,竟然是张德延。
张德延通过后视镜朝厉中河抛来一抹微笑,厉中河点头示意,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是一阵翻腾:看来,这位张德延对俺老厉寄予了厚望啊,竟然早早就在楼下等候了。这人很有眼力架,不愧是当过村干部的主儿。
看着身边的老妈眼圈红红,厉中河心中一阵压抑,却尽量使出最大努力不让泪水冲出眼眶,他是一个不敢在人前落泪的家伙,即使在自己的最亲爱的老爸老妈面前,他也要表现出自己的爷们儿气息,不让老爸老妈看出他有任何的心软。他不住地跟老爸老妈谈论着各种不同的话题,尽量转移老爸老妈的思维。
张一笑对厉中河的脾性太了解了,他此刻同样是感慨万千。他知道老厉在人前绝对是那种响当当的货色,吃喝嫖赌抽,黑道白道红道,老厉样样在行,老厉啥都干过,但老厉在父母面前绝对是一个孝顺至极的好孩子。想想昨晚在周家渔村包间里发生的事,想想那个傅诚然因为厉中河而被欧阳宾打得满脸出血,他便为自己的铁哥们担忧起来,傅诚然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主儿,他绝对不敢向欧阳宾叫板,但却敢向“一清二白”的厉中河下手。厉中河身在桃花沟,远离县委县政府,傅诚然只要通过自己的关系网,给桃花沟所属的江石镇镇长麻金旺这样的干部打声招呼,厉中河的处境便很是不妙。
张一笑很想帮助自己的铁哥们,可惜,他无能为力。他和厉中河一样,都属于那种没有关系没有路子的主儿,唯一比厉中河强一点的,就是他的表哥在县府开车,表哥利用自己近水楼台的优势,提前探听了消息,又提前帮他活动了一番,前后花了两万多块钱,这才进到了扶贫办。此刻,他只能为自己的铁哥们祈祷,为他祝福,祝他平安。
天色微亮,淡黄色的出租车已经驶离了县城,道路两侧平坦宽阔的景象逐渐消失,逐渐变得坑坑洼洼起来,车子也不住地颠簸着。前方不远处便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大山,大山被一片浓浓的晨雾笼罩着,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宽阔的马路也随着大山的临近而逐渐消失了。
终于,路已到了尽头,出租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按照厉国庆和赵云芳的打算,他们是要把儿子送到桃花沟的。然而,厉中河坚决不同意老爸老妈这么做。
“老爸老妈啊,你们也太小瞧儿子啦。”厉中河大大咧咧地道:“快回去吧,搞得跟小孩子入托似的,又接又送的,别让人家桃花沟的父老乡亲们笑话。”
“儿子啊,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让你妈妈回去吧,我送你。”厉国庆说着就要帮着厉中河背行礼。
“老爸!”厉中河提高声音道:“你把我送到那边去,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咋回来?不行,你不能去!”
说着,厉中河转过头来,一拉张一笑的手,道:“一笑,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你也要去挂职,就不要送我了。”
换作往常,张一笑绝对是要送厉中河到桃花沟的,可今天不行,他也要到县扶贫办去报到,这可是大事,延误不得。
站在一边的的哥张德延看着厉中河和老爸老妈一直呛着,心中直乐,也有一些纳闷,这位厉中河小兄弟可真是个好孩子啊!从他对父母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样的好孩子,他能在桃花沟立足么?
“厉叔,赵姨,我看你们也不要去送了,你们腿脚不好,路也不好走,让中河自己去吧,他身子骨硬实,一定没问题的,等中河到了桃花沟后给家里去个电话就行了。”张一笑道。
厉中河对张德延道:“师傅,把我老爸老妈送回家。”
张德延立即启动车子,张一笑把厉国庆和赵云芳推进了车里。
“中河,路上小心些……”
车子已经远去,母亲的呼唤和叮咛却依然响在厉中河的耳畔。
终于,厉中河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朝着远去的出租车不住地挥动着手臂,心说:“老爸老妈,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多活几年,儿子一定不会给你们二老丢脸的,总有一天,儿子一定要让你们在人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