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好恶 (第一更求保底粉红票)
“过世了?”盛思颜有些惊讶,“不是听说好转了吗?”
她和周怀轩从初二就回娘家盛国公府了,经过了除夕夜的事,周怀轩不想她和阿宝还在神将府里待着。
但是他们虽然不在神将府,但是神将府里面的事,每天都有人来给周怀轩回报。
周怀轩在除夕夜那一句“神将府是我的”,震撼了神将府所有的下人主子。
大家第一次正视这个冷漠寡言手段狠辣的世子,意识到神将府的改朝换代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于是愿意为他通风报信的人越来越多了。
周显白低声道:“……是圣上赐酒,还有白绫。”
原来是夏昭帝。
盛思颜顿时明白了原因。
她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周怀轩。
不管周老夫人对她怎样,她都是周怀轩的嫡亲祖母。
周怀轩背着手,淡淡地道:“……到现在才赐酒?让我足足等了十四天。”
盛思颜:“……”这是几个意思?!
周显白:“……”大公子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以后这种话让我显白说就可以了……
周怀轩看也不看他们,转身道:“收拾东西,回神将府。”
他从初一就等着夏昭帝动手,然后他就可以清理门户了。
结果一直等到十五……
皇帝的反射弧真心有些长。
当然,也许是有人故意阻挠了皇帝看见那密报的时间。
本来他也可以直接动手,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但是阿颜在乎。他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不高兴,更不想她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只好按下一口气,等着夏昭帝出手。
以周老夫人的身份地位,只有皇帝赐酒,她才能死得不给别人带来一点麻烦。
……
神将府内院的梧桐苑,是周怀礼和蒋四娘的住处。
在十六声云板敲响之前,蒋四娘就一脸紧张地回到梧桐苑。走进里屋坐下。
“怎么啦?是给你气受了?”周怀礼已经坐了起来,以为蒋四娘是受了越姨娘的气。
蒋四娘抬头,惶恐地道:“没有。”顿了顿,又道:“圣上刚才给祖母赐酒……和白绫。”
“啊?”周怀礼吃了一惊,从床上掀开被子下床,脸色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蒋四娘顿了顿,偏头锁眉沉吟道:“我去给祖母送元宵,祖母刚吃了一个,就有内侍传旨,说圣上给祖母赐酒和白绫。”
皇帝赐酒。就是赐你自尽的意思。
宫里的鸩酒、鹤顶红,个顶个的厉害。
“为何?总有个原因吧?祖母和祖父不是老皇赐婚吗?”周怀礼讶然说道。“圣上不会做这种落人口实的事吧?”
“圣旨上说,是因为祖母羞辱国之栋梁,朝廷命官,罪不可赦。而且那传旨内侍说,老皇赐婚,又没有赐免死金牌?如今圣上没有命神将府将祖母休弃,只是赐死,所以不算违背了老皇的旨意。”蒋四娘苦笑道,“圣上的话总是有道理的,难道你还能跟圣上较真?”
周怀礼也跟着皱起眉头,沉吟道:“确实有些道理。圣上是皇帝,他这样做,确实不算是违背老皇旨意。只是……我还是想不出,祖母做了什么事,能让圣上勃然大怒,一定要赐死的地步。”
蒋四娘坐到妆台前,将头上过年的那些赤金、红宝、碧玺等喜庆首饰都摘了下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倒好理解。圣上做事,当然是为了某一方撑腰了。你看圣旨说祖母羞辱国之栋梁、朝廷命官,还有谁?”
周怀礼坐到她身边,两手撑在膝盖上想了想,道:“……你是说,除夕夜的时候,祖母说大堂哥不能生育的事?”
“八成就是。”蒋四娘解下发髻,重新绾了一个朴素的同心髻,只插素银簪子,耳朵上的明月珰也换成了小珍珠塞子。
“圣上对大房倒是很优柔呢。”周怀礼眯起了眼睛,道:“我跟王相甚是交好,等过了这阵子,我去向他打听一下。”
“你向他打听做什么?”蒋四娘撇了撇嘴,对王毅兴的印象很不好,“那时候他还到我家,说的那些话,我可还记得呢……”
蒋四娘说的是那个有孕的妇人到蒋侯府的时候,王毅兴居然一力担承,要将那女人接回他的宰相府待产。
周怀礼笑了笑,道:“没事的。等以后我找机会,让毅兴向你道歉。”
“你跟他这么熟?”蒋四娘回头,惊讶问道。
王毅兴如今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就连大房的人都比不上的。
“还行吧。”周怀礼笑得很得意,“你就算不信他跟我交好,也要信他跟大房交恶。”
“啊?”蒋四娘更加吃惊,攥住周怀礼的袖子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会跟大房交恶?”
周怀礼垂眸看她,在她明艳的小脸亲了一亲,才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以前的未婚妻,就是我们的大少奶奶,你说,他会不会真心跟大房交好?”
“怎会如此?!”蒋四娘的眼睛都瞪出来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时候你还不在京城呢,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周怀礼笑嘻嘻地捋她垂在腮边的一缕秀发。
蒋四娘叹口气,“倒是瞒得滴水不漏呢,我完全没有听人说过这件事。”又问:“那大堂哥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是把大嫂从毅兴手里抢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周怀礼冷笑。
蒋四娘默了默,道:“过了这么多年,人家孩子都生了。王相兴许已经看开了。”
“夺妻之恨……这个梁子。怎么可能看得开?”周怀礼冷笑。“若是你被人抢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看得开!”
蒋四娘晕生双颊,啐了他一口,道:“我又不是那等水性杨花之人,我怎会被人抢走?既认定了你,这辈子就是你的人,别人无论怎样,我都是不会理的。”
“我知道。”周怀礼顺势抱紧她。“所以我不管怎样,也一定要娶到你。”说着,低头往她唇上亲了亲。
蒋四娘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道:“你说别人也就是,为何要扯到自己妻子身上,也不嫌腌臜!”
“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周怀礼笑着又亲了亲她,就听见外面传来十六声云板。
有婆子在门口回报:“四公子、四少奶奶,老夫人过世了,老爷子让大家先去灵堂拜祭,晚上去松涛苑。说要讨论分府的事儿。”
“什么?!”周怀礼松开蒋四娘,霍地站了起来。“分府?祖母刚过世,祖父就要分府?!”
按照大夏皇朝的规矩,老一辈还在世的时候,小辈是不能提分家的。
当然,如果老一辈想分,还是可以的。
一切都以长辈的意志为转移。
蒋四娘忙拉住他,低声道:“怀礼,你别出头跟人争。除夕夜那会儿,我就听出来了,大堂哥早有分府的意思。他是世子,他爹是神将大人,祖父是国公爷,还偏心他们大房,这个府,迟早要分。依我看,早分比迟分好。”
“你这样认为?”周怀礼有些歉意地拉着她的手,“神将府不比别处,你真的……抛得下?”
蒋四娘苦笑着道:“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神将府再好,也不是你我的家。我还是愿意跟你出去过日子。”
当然,最关键还是除夕夜那一次大闹,她真心觉得没脸再住在神将府了。
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她娘还问长问短,她都不好意思说。
估计到现在,她娘已经知道怀礼身世的真相了。
好在周怀礼靠自己立下一份赫赫战功,被圣上封为一品骠骑大将军,有自己的将军府,她大可不必一定要腆着脸,跟亲戚挤在一起住。
更何况这亲戚已经翻了脸,不肯再让他们沾光了。
蒋四娘不知道周怀礼是如何想的,但是周怀轩除夕夜那一句“神将府是我的,我是她的!”让蒋四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两人说话间换了素服,去周老夫人的灵前拜祭。
……
吴国公府里,吴三奶奶也得到了消息。
她有气无力地道:“……怎么突然就过世了?不是听说好多了吗?”
“……是圣上赐了酒和白绫。”那来报信的婆子低着头道,“老爷子还说,晚上就要商议分府的事,让大家晚上都去松涛苑。”
“居然要分府?!”吴老爷子十分震惊,“周老夫人死了,又不是老爷子死了,分什么家啊?!”
“爹,您不一早把大哥一家分出去了。”吴三奶奶不耐烦地道,“如今你女儿我在老爷子眼里,就跟大哥一家在您眼里的地位差不多!”
“那怎么一样!”吴老爷子很是不忿,一想到多年的心血打了水漂,他是心肝脾肺肾都疼!
“不行!不能就这么分出去!”吴老爷子不肯善罢甘休,“你回去先拖着。老夫人死了,总得过了一年半载,等孝期过了再说!”
“爹,能搬出去就搬出去吧。我是半点都不想在那个地儿待了。”
吴三奶奶一下子想到已经写到三房名下的越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忍不住咬碎银牙,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
如果他们真的分府,越姨娘就得跟他们一起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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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通吃 (3K5,第二更求保底粉红票!)
周怀轩和盛思颜前脚回到神将府,吴三奶奶后脚就到了。
所有神将府的人在正月十五傍晚时分都聚到了周老夫人的灵堂前。
周老夫人的灵柩停在神将府内院的登仙阁里,这里是神将府用来停灵办丧事的地方。
周老夫人因是夏昭帝赐死,虽不算罪人,但也等同罪人之例,是不能对她的丧事大操大办的。
只能停灵三十五天,做做法事,然后就葬入神将府祖坟。
神将府都没有挂白,只是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送了信,让他们五七的时候来吊唁就可以了。
出殡的仪式也是简简单单,因周老夫人早就被褫夺了国公夫人的头衔,没有了国公夫人的封诰,也就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葬仪。
神将府两个出嫁的姑娘要明天才会回来。
然后众人一起去松涛苑商议分府的事。
周老爷子背着手站在堂前,看着家里这些人,慢慢地道:“其实这个家,早就应该分了。但因为各种事情,一直耽搁到今天。”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周怀轩没有后嗣……
好在现在他的儿子都生了,而且非常健康,他也能放心分家了。
周三爷看了看众人,试探着问道:“爹,娘尸骨未寒,现在就分家,是不是不太好?”
周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娘生前最疼你,你也应该尽一份孝心。——来人!”说着,周老爷子对门外叫了一声。
周大管事从外面进来。毕恭毕敬地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去。在老夫人的坟茔旁结一个草庐。让老三住在里面。记得,要看着他,住满三年。”周老爷子不动声色吩咐道。
周三爷吃了一惊:“爹,您说什么?”
“老爷说要三爷去老夫人坟旁边结庐而居,守孝三年。”周大管事代周老爷子解释道。
周老爷子点点头,“一切都按真正孝子的规矩办。草庐必须是正宗的草庐,一点梁架都不许有。只能穿麻衣,只能吃细粥和素食。只能待在草庐里看书念经。为你娘祈福。别的一概不许做。”
“什么?!”周三爷简直吓呆了,“可是……可是……我不能跟我的家人住在一起吗?”
“你要为你娘尽孝。你的家人一定会体谅你的。”周老爷子看向三房的人,“是不是?”
吴三奶奶撇了撇嘴,道:“老爷说的是。”
周怀礼也道:“爹,我会经常去看您的。”
“不行。”周老爷子摇摇头,“他在守孝,三年之内,不得见任何人。”
这其实是要把周三爷圈起来了。
凭他做的那些事,就算把他杀了都不为过。
屋里头的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不是守孝。这其实是惩罚。
周三爷在这三年内,只能住草庐。跟风餐露宿似的,吃不饱,穿不暖,折磨他三年,为他以前做的事赎罪。
三房的人明白了这个意思,大部分人都沉默,只有越姨娘眼泪汪汪地出列,道:“老爷,不如我去草庐伺候三爷吧,三爷从小都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长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再说三爷的腿还没好……”
周老爷子还没发话,吴三奶奶已经冷笑着道:“越姨娘,你也收着点儿。要讨男人欢心,也不在这上头。三爷是去守孝,又不是逛窑子,带个女人算什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守孝要戒女色吗?你又那么好生养,跟着三爷去守孝,三年生出三个孩子来,可要我们神将府的脸,往哪里搁?”
越姨娘被说得满脸通红,嗫嚅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奶奶误会了。”
“误会?你也配?”吴三奶奶不屑地撇了撇嘴,“别往脸上贴金了,你不值得。”
越姨娘越发不好意思,不由飞快地睃了周怀礼一眼。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的生母。
如果没有当初她的决断,周怀礼怎会有今日的地位?
可是周怀礼却一言不发地站在吴三奶奶身后不远的地方,垂眸看着地出神,没有出言帮她说话的意思。
越姨娘这辈子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跟自己的亲生儿子相认。
午夜梦回,她会暗地里希望周怀礼娶妻生子,然后他的妻子会叫她一声“婆母”……
虽然知道是奢望,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但是并不妨碍她有这样的憧憬。
这一次被吴三奶奶嘲讽,越姨娘情不自禁看向周怀礼,见周怀礼无动于衷,她又看向蒋四娘。
蒋四娘也跟周怀礼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出言为她辩解。
越姨娘不仅十分失望,只好看向周雁丽,希望周雁丽能出言帮她。
周雁丽的头却垂得比周怀礼还低。
越姨娘只好看向周三爷。
周三爷却苦着脸,坐在椅子上,也一句话都没说。
周老爷子就接着道:“怀轩是大房嫡长子,也是世子,这神将府肯定由他承继。承宗病了,至今未愈,这神将大人一职,他也没法兼顾了。我会向圣上请旨,把神将大人一职从承宗身上卸下来,交给怀轩。”
周怀礼听了,心里一动。
他知道神将府的世子和神将,也就是国公和神将两职,不一定要给同一个人。
而且神将一职的承继和传递,一定要圣上同意。
不像世子之位,可以完全由国公爷自己做主。
以前大夏的开国皇帝给神将府定下这个规矩,肯定是有深意的。
神将和国公可以不是一个人担任,同时神将任免要由皇帝同意,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分散神将府的势力。
当然。在很多代里。神将府的神将大人和国公都是同一个人。只有极少数世代里,这两者是分开的。
如今周承宗他们这一代,就是极少数的那种情况。
周承宗是神将,他却不是世子。
世子之位,直接由周老爷子隔代传给嫡长孙周怀轩了。
那神将一职,一定会由周怀轩承继吗?
周怀礼眯了眯眼,也许他应该找机会跟王毅兴谈一谈了。
如果圣上想最大程度地削弱神将府,这将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各房如今有的产业。可以各自拿走。除了必得嫡长子承继的祖产以外,其余神将府公中的产业,一分为三,三房各拿一份。雁丽的嫁妆当然也是公中的,另外分到三房手里。”周老爷子说着,让周大管事把产业册子呈上,给屋里的人念了各自应得的东西。
神将府屹立千年,产业当然无数。
但是作为公中的产业,却一直限制得十分严格,根本就没有多少。也就只比一些普通富户多一点点而已。
绝大部分产业,都是放在祖产里面。由承继神将府的那一房继承。
这样可以保证神将府不会被一代代的分家分薄了势力。
采取的是“赢者全赢,胜者通吃”的持家原则。
但是这样造成的后果,也就是分出去的那几房,很快就会泯然众人,成为神将府的旁支远亲。
所以神将府历年来的争斗,都是非常激烈的。
因为大家都不想做分出去的那几房。
周老爷子对家里的争斗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只要不危害到大局,他是不会管的。
只有能者才会脱颖而出,有掌管神将府的实力。
吴三奶奶早就知道这些,所以对这个分家结果不是很惊讶。
蒋四娘是刚嫁进来的,听了那些产业,微觉惊讶。——分给三房的那些东西,还没有给她的聘礼多!
说起聘礼,蒋四娘就想起了她娘曹大奶奶曾经提过的盛思颜的聘礼。
五百抬,包括金矿银矿在内。
比今天拿出来分的公中产业还要多得多!
没想到神将府是这样的……
蒋四娘在心里慨叹。
跟他们蒋家完全不同。
当然,他们蒋家也从来不分家。
这么多年,蒋家人聚族而居,已经占了江南的半个城。
二房分的产业跟三房一样多。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庶出,不像三房还有周老夫人的嫁妆补贴,实力当然是远远不如三房。
而且三房有周怀礼这个一品武将坐镇,家里绝对不会失了派头。
二房的二爷最擅长的是打理庶务,他的两个儿子也没有功名,跟着他在家里打理庶务。
这样一分府,他们就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是最差的。
看着二房人惨淡的脸色,盛思颜有些不忍地看了看周怀轩,寻思要不要给二房私下里补贴一点东西。
不用很多,就补贴跟周老夫人的嫁妆差不多的财产就行。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对二房的周二爷道:“神将府军中最近有两个军需官的位置出缺,不知道两位堂弟想不想入神将府军中任职?”
这是要给二房的两个儿子找出路了。
周二爷和胡二奶奶简直是欣喜若狂,忙躬身道:“多谢世子提携。”又催着让两个儿子给周怀轩行礼。
周怀仁和周怀义欢喜得傻了,忙过来长揖在地,道:“多谢大堂哥相助!”
周老爷子满意得点点头。
周怀轩这人一向冷冷清清,除了盛思颜,他对谁都不搭理。
但是这一次分府,他却做得颇为得体。
二房在大房和三房的争斗中除了明哲保身,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在神将府这种环境中,已经很难得了。
大房目前人丁稀少,是需要有人帮衬的。
三房虽然人多,但是跟大房梁子结得太大,他们是不可能再帮衬的。
周老爷子道:“行,你们看着办吧。今儿就说到这里。你们下去吧。等出殡之后,就可以收拾东西搬家了。”
神将府众人忙躬身应是,离开了松涛苑。
盛思颜好人做到底,顺势又派人给二房的胡二奶奶送了一份房契。
二房人多,但是以他们分得的产业,很难在京城最好的地段置下一所宽敞的大宅子。
盛思颜送给他们的房契,便是在京城最好地段的一所七进大宅。
京城最好地段,就是他们神将府附近的地方了。
所以二房可以不用搬得很远,就跟神将府隔两条街而已。
胡二奶奶本来正在盘算拿自己的嫁妆当了,换些银子去北城买所大宅。
等两个儿子做军需官,有了饷银,自然就能赎回来了。
但是盛思颜送的这份大礼,一下子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胡二奶奶更加高兴,二房众人本来就倾向大房,如今更加死心塌地。
三房的人回了芙蓉柳榭,越姨娘也跟着他们去了。
看见大家闷闷不乐的样子,越姨娘忍不住道:“神将府军中的军需官,听说是大大的肥差,怀智和怀信想不想去做?要不我帮你们去问问大爷?大爷虽然病了,但是应该还是认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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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收拾 (第三更,书香迷恋168灵宠缘+)
越姨娘对三房的人,最拿不准的就是吴三奶奶亲生的周怀智和周怀信两个儿子。
周怀礼、周雁丽是越姨娘亲生的孩儿,周雁颖虽然是吴三奶奶生的,但是是由越姨娘养大的,她自信还是可以拿捏她的。
只有周怀智和周怀信这两人是她从来没有瓜葛的。
她想在三房立足,就一定要收服这两个人。
屋里的人听了她的话,却没有一个面露感激之色,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包括她的女儿周雁丽。
“你们不要不好意思。我在大爷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越姨娘又道,“神将府军中的军需官,我以前在大爷身边就听大爷的小厮说过……”
啪!
“你住口!”吴三奶奶终于受不了了,右手抡起,狠命抽了越姨娘一个耳光。
真可惜她右胳膊给废了,不然这一巴掌能把越姨娘活活抽死!
吴三奶奶一边惋惜,一边厉声道:“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这种混账话,以后莫要再提了!被我听见,定打不饶!”
越姨娘用手捂着被打肿的脸,忙给吴三奶奶跪下了,道:“三奶奶,我是为了咱们家好……”
“你住嘴!”吴三奶奶更是怒不可遏,指着越姨娘道:“你别跟我一家人一家人的!谁跟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贱妇一家人!”
做出那种事,居然没事人一样,还要回去找那个被她戴了二十多年绿帽子的男人要军需官的位置!
“……你当你是郑大奶奶?纵然嫁了人。还能让大爷神魂颠倒。围着你转?”吴三奶奶吹了吹自己的手掌。“你省省吧。回你的葳蕤堂,别再让我看见你!”
越姨娘狼狈不堪地爬起来,飞快地睃了一眼周怀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顿时心都凉了。
难道她已经挽回不了这个儿子的心了吗?
越姨娘忍不住看了看蒋四娘,然后转身离去。
蒋四娘低垂着头,也没有看见越姨娘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周怀礼却是看见了,已经气得火星直冒。只得强自忍耐罢了。
等越姨娘走了,周怀礼才对吴三奶奶关切问道:“娘……母亲,您的病好些了没有?”
吴三奶奶回娘家住了半个月,据说是生病了。
现在大家看见她容颜憔悴,身材消瘦,确实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也都关切地看着她。
吴三奶奶别过头,不去看周怀礼,端了茶道:“出去吧,我乏了。”
大家只好鱼贯而出。
周怀礼看了看葳蕤堂的方向。眯了眼睛对蒋四娘道:“你先回梧桐苑,我要去外院一趟。”
蒋四娘点点头。看着他去了。
回到梧桐苑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婆子候在梧桐苑门口,对蒋四娘道:“四少奶奶,越姨娘请您过去一趟。”言辞十分谦恭谨慎。
蒋四娘默然半晌,还是跟着去了。
来到越姨娘住的葳蕤堂,蒋四娘看见越姨娘坐在黄花梨三面螭纹罗汉床上,招手让她过去。
“四娘,过来,跟我说说话。”
蒋四娘压抑住心底的不耐,慢慢走了过去,并没有坐在越姨娘身边,而是站在她面前,笑着问道:“姨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越姨娘捧起自己的手炉,笑着反问一句,“我只有怀礼一个儿子,你要好好伺候他。”
蒋四娘努力保持着脸上温婉的笑容,道:“姨娘放心。家里婆子丫鬟成堆,不会没人伺候的。”
“我说的是你要亲自伺候。你要知道,妻子可是和那些婆子丫鬟不一样的。男人的贴身物事,你都要亲自经管才是。早上要给他打洗脸水,晚上给他洗脚,一样都不能少。”越姨娘似乎十分想展现对周怀礼的慈母情怀,可惜她说得都是姨娘作派。
正妻是不会给男人打洗脸水,更不会跪下来给男人洗脚的。
蒋四娘幼承庭训,举止进退有度,学的都是原配正室的管家礼仪,从来就没有听过越姨娘这样的“妾妇之道”,一时十分郁闷。
好在她多年的教养,还是能够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蒋四娘没有接话,但是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地笑着,半垂着眼眸,神情气度无懈可击。
她在这里站了接近半个时辰,越姨娘就喋喋不休地数落了半个时辰,都是教她如何伺候男人,如何固宠的歪门邪道,甚至还问她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有没有给周怀礼准备通房?
蒋四娘实在受不了了,淡笑着道:“姨娘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眼看要搬出去了,家里的事情还没有打点好。”
越姨娘怔了一下,不悦地道:“我是怀礼的生母,你就这样敷衍我?”
“四娘不敢。”蒋四娘彬彬有礼地说道。
越姨娘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头,完全不着力。
她刚皱起眉头,想要训斥蒋四娘一顿,周怀礼却一阵风一样大步走了进来,对越姨娘拱手道:“姨娘闲得慌,可以去外面走走,不要把别人叫过来陪着说话。我们很忙,没有那么多空。”说着拉住蒋四娘的手,转身就走。
越姨娘忙下了罗汉床叫道:“怀礼,你回来!”
周怀礼忍得青筋直冒,被蒋四娘使劲儿捏着手,才没有回头抽越姨娘一顿,带着蒋四娘一径去了。
“四娘,她没有为难你吧?”周怀礼回到梧桐苑问道。
蒋四娘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身边的丫鬟却道:“姨娘一直跟我们少奶奶说话,少奶奶站了半个时辰。若不是四公子您来了,少奶奶得站一天。”
这是在给蒋四娘立规矩?
吴三奶奶那样正经的婆母都没有给蒋四娘立规矩。越姨娘一个偷人的妾室凭什么?!
周怀礼一时愧疚得无地自容。握着蒋四娘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四娘使眼色让屋里的下人都退下了,然后抱着周怀礼的头,温柔地道:“怀礼,没有关系的。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生母。她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不过……”蒋四娘顿了顿,“生恩不及养恩大。你可不能因此疏远了婆母。”
蒋四娘口中的婆母,当然就是吴三奶奶。
周怀礼忙点点头。“我省得,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没有资格对你做任何事。你不用担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蒋四娘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而是去浴房梳洗去了。
……
晚上的葳蕤堂,越姨娘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披衣坐了起来。
外面值夜的婆子睡得东倒西歪。没有人看着她。
越姨娘披上大氅,觉得心里很憋屈。从屋里走出来,来到外屋的回廊下。
今天的事,让她很不高兴。
本来她以为以前的事已经揭过了,以她是周怀礼生母的身份, 在三房无论如何都不会过得比大房差。
可是事实是,她过得比在大房差多了!
周三爷一直在外院养伤,没有跟他们回内院。
她就没有了依靠。
连儿子都靠不住,男人就更靠不住了。
越姨娘叹口气,将头靠在廊柱上低低地叹息。
天上月色黯淡,星星也被云层遮住了。
正月十五的晚上,居然连满月都是迷迷糊糊的一团光晕。
就在她站了一会儿,想转身回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那人有一张狰狞的橙色鬼脸,吓得她抖了抖。
但是还没有容她叫出声,那人已经飞一般靠近她,伸出一只手掌,快若闪电般拍向她的腹部!
一阵大力夹着一股暗劲直击她已经隆起来的腹部。
越姨娘痛得直接两眼往上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那人立刻后退,闪身翻过葳蕤堂的院墙。
越姨娘在外面的寒冷天气里躺了近一个时辰,才醒了过来。
她的小腹剧痛无比,浑身上下软绵绵地,像是每一根骨头都断裂了。
她想叫人,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反而因用了力气,肚子更痛了,有什么东西在沉沉下坠!
越姨娘知道自己要小产了,汩汩的热血慢慢流了出来,她又一次晕了过去。
……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吴三奶奶坐在她床前看着她,道:“你小产了。”
越姨娘泪流满面,道:“昨夜有人害我!求三奶奶看在三爷份上,替孩子报仇!”
吴三奶奶挑了挑眉,道:“害你?这神将府内院守卫有多森严,我想你不知道吧?你别以为这个地儿也跟你在澜水院住的小楼一样,没有人把守。”
吴三奶奶不承认有人害她,只说是她自己中了邪,半夜梦游起身,在回廊上绊了一跤,晕了过去,才把孩子没了。
越姨娘哭诉有人害她,吴三奶奶只当她得了癔症,让人好生看守。
周雁丽虽然知道这事蹊跷,但是也不敢去葳蕤堂看越姨娘。
结果就在周老夫人头七的时候,葳蕤堂的婆子一大早起来,发现越姨娘已经上吊自杀了。
“死了?”吴三奶奶放下手中的茶盏,“死了就死了,拖出去埋了吧。”
终于在搬家之前解决了这个祸害,吴三奶奶扯了扯嘴角,吩咐道:“可以开始搬家了。”
蒋四娘听说越姨娘死了,心情十分复杂,她还是去越姨娘的灵前上了柱香,磕了个头。
站起来后,发现周怀礼来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脸上的神情十分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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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结交(3K5,求保底粉红票)
周怀礼在越姨娘灵前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去上了香,并没有磕头。
蒋四娘见他哀戚的样儿,低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你只要过得好,姨娘在九泉之下也是开心的。”
周怀礼点点头,揽住蒋四娘的肩膀,道:“走吧,这里不能多待。”
两人走到门口,和匆匆忙忙赶来的周雁丽打了个照面。
“四哥,四嫂。”周雁丽抹了抹泪,“你们上过香了?”
蒋四娘点点头,和声道:“雁丽,你节哀顺变。姨娘想必是生无可恋,所以才……”顿了顿,又道:“幸好你们都大了,不然姨娘在地下更是挂心。”
周雁丽的眼圈又红了,低声道:“四嫂说的是。”说着,对蒋四娘行了礼,又瞥了周怀礼一眼,才闪身走进越姨娘的灵堂。
越姨娘的灵堂是登仙阁的一间小耳房,和周老夫人亮堂的正屋灵堂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周雁丽的心情更加复杂,她在越姨娘的灵前站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上了香,磕了头,才起身离去。
别房的人都没有来。
周三爷已经被周老爷子送到了周家祖坟所在地住下了,等着周老夫人的灵柩过来,因此也没有来送越姨娘最后一程。
越姨娘的灵柩只停了三天,便用一辆小驴车拉着出了神将府的后门,往周家祖坟去了。
一口上等楠木棺材,倒也没有薄待她。
不过神将府的下人并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因越氏一家人在神将府的地位完全是靠了周老夫人。
越嬷嬷本来就是周老夫人嫁到神将府的时候带来的丫鬟。后来嫁给神将府的一个下人。但她一直在神将府内院当差。
他们这一家。兴衰荣辱都是跟周老夫人联在一起。
周老夫人过世了,他们也就到头了。
就算越姨娘生了两个孩子,其中之一还是特别有出息的四公子,她的下场,也不过如此。
过了二十多天际,就到了周老夫人出殡的时候。
郑国公府、盛国公府和吴国公府都在路上设了棚祭奠,也是显示他们四大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思。
周承宗作为嫡长子,要为周老夫人披麻戴孝。他骑着马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面。
因他依然痴傻,为免出错,周大管事便跟在他身边照料。
周怀轩他们这些孙辈骑马在后面相随。
冯大奶奶、胡二奶奶和吴三奶奶是儿媳妇,也是披麻戴孝,坐着大车走在中间。
盛思颜她们这些孙媳妇带着重孙辈的孩子们就远远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阿宝被盛思颜一直抱在怀里,带着范妈妈和樊妈妈单独坐一辆车。
阿财也偷偷爬上车,蹲在盛思颜脚边,一定要跟阿宝在一起。
周雁丽是唯一没有出嫁的孙女,但她没有单独坐一辆车,而是跟她的四嫂蒋四娘坐在同一辆车里。
因她以前就亲近三房。特别是周怀礼又对她照顾有加,如今证实他们俩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周雁丽就更亲近周怀礼和他妻子蒋四娘。
不过两人坐在车里,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讪讪地。
本来以为是堂亲,现在变成了至亲,都有些不好意思。
蒋四娘便想着不能这样尴尬下去,便给周雁丽剥了个桔子,那银挑子挑了,放到周雁丽面前的小碟子里,道:“这是我娘家从江南送来的蜜桔,好吃得很,你尝尝?”
周雁丽笑着吃了一瓣,点头道:“真甜。”然后给蒋四娘也掰了一个,让她吃。
两人吃着东西,便谈笑起来。
蒋四娘想起周怀礼说过的有关盛思颜和王毅兴的话,忍不住好奇,悄悄问道:“雁丽,问你件儿事。”
“什么事?四嫂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雁丽轻笑着道。
蒋四娘踌躇了一会儿,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她的教养,问道:“听说,大堂嫂当初是定过亲的?”
周雁丽心里一怔,暗道明明没有定亲啊?怎么会这么问?
她飞快地瞥了蒋四娘一眼,又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问道:“……四嫂听谁说的?”
“是你四哥。他就说了一句,是大堂嫂以前是王相的未婚妻,别的话他就不肯说了。你也知道,你四哥话不多,更不会在背后说人长短。是我一时好奇,才多嘴问的。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当我没问好了。”蒋四娘笑了笑,又给周雁丽斟茶。
周雁丽明白过来,转了转眼珠子,抿嘴一笑,道:“四哥确实不会说的。他能说这一句话,足见四嫂在四哥心里谁也比不上,真正是四哥心坎上的人!”
“瞧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蒋四娘脸上又红了,坐过去,作势要捏周雁丽的脸。
周雁丽忙装作躲闪的样子,小声求饶道:“四嫂、四嫂,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蒋四娘也不好再闹下去,斜睇她一眼,低头抿了一口茶。
周雁丽就跟她说:“……我猜应该是定过亲的,当然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想。不过那时候王相并没有现在的权势,王相的事,您比我清楚。”
王毅兴那时候是昭王的心腹,昭王一直是在江南跟蒋家人过从甚密。
蒋四娘点点头,“可惜我那时候只是在内宅服侍老祖宗,对这些事都没有理睬过。”
“但是定过亲又怎样呢?”周雁丽叹口气,“王相是君子,斗不过小人。您不知道。我大堂哥那时候为了把大堂嫂弄到手。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早就……”说着。周雁丽往四下看了看,也不再说了,只是用手指头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无媒苟合”四个字。
蒋四娘将眼一扫,顿时惊讶地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雁丽道:“这是真的?”想了又想,摇头道:“我却是不信的,我觉得大堂嫂不是这样的人。”
周雁丽好笑。偏着头道:“四嫂您真是好人,把人都想得那么好。其实人前光鲜的人,人后更加龌龊。”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这也不是大堂嫂的错。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我大哥……大堂哥那样的功夫,想要把她怎样,她还不得服服帖帖?既然已经那样了,当然就只能嫁给我大堂哥了。”
蒋四娘无语半晌,只好道:“……好在还是娶了她。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但是想到盛思颜退亲改嫁他人,蒋四娘还是叹了口气。道:“她也是苦命人。想必她心里真正想的,还是王相吧?”
“这我可不知道。”周雁丽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神将府威权赫赫,她一个父母不详的孤女,能够做神将府的世子夫人,有什么不知足的?王相权势再高,哪里比得上神将府呢?四嫂,您当人人都跟您一样,不图富贵权势,只图我四哥那个人吗?”
蒋四娘被周雁丽说得更是羞不可仰,啐了她一口道:“说别人呢,你扯到我和你四哥身上做什么?你这个样子,真是个千伶百俐的小姑子,不管谁做你大嫂,都得把你供着养着呢!”
“四嫂可说了啊。以后我一辈子在家,给四嫂看家护院,四嫂可不能赶我走哦!”周雁丽趁机说道,为自己打铺垫。
蒋四娘没有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以为就是姑娘家说笑呢,便笑着点头道:“你四哥又不是养不起你?若是你愿意一辈子在家,四嫂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只怕你不愿意。我们雁丽这样好的姑娘,外头有的是人排队要娶你!”
周雁丽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世。
如果她还是大房的庶女,如果想嫁人,还是嫁得出去的。
可惜,现在她只是三房的庶女,生母还是人人都知道的无耻之徒,她想嫁人,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不过对她来说,如果不能嫁自己心仪的人,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我真不想嫁人。”周雁丽淡淡地道,“四嫂,我是说真的。”
“不会吧?”蒋四娘纳闷地看着她。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生得袅袅娜娜,有越姨娘天生的妩媚,也有周家人特有的英气,端的是才貌双全的一个好姑娘。
不过蒋四娘想起了越姨娘,也颇为理解周雁丽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别多想了,以后四嫂帮你找一户好人家,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周雁丽心里一动,做出满脸憧憬的样子,道:“……如果能嫁给王相那样的人,才是不虚此生!”说完又脸红,捂着脸道:“让四嫂笑话了。”
蒋四娘却眯了眯眼,暗道这倒是一门好姻缘。
周怀礼正想笼络王毅兴,好争一争神将这个位置。
有什么样的笼络,能比得过跟他结为姻亲呢?
听说王毅兴这个人油盐不进,很多人都说他是又臭又硬的石头,都说很难说动他。
不过蒋四娘倒是不在意。
别人也许对王毅兴没有法子,但是他们蒋家是不一的样。
她是蒋家姑娘,而王毅兴一家大小当时跟着二皇子夏昭去了江南,就是依附蒋家而居。
她只要回娘家跟蒋家老祖宗商议商议,再跟王毅兴的爹娘说一声,他们未必不愿意呢。
周雁丽的生母再不堪,以她出自神将府的家世,也比王毅兴这个捕蛇人出身要好上百倍千倍!
只要把周雁丽嫁与了王毅兴,他们才算是真正的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蒋四娘存了这个念头,一直想方设法套周雁丽的话。
周雁丽也知道蒋家是夏昭帝的母族,如果有谁能说得动王毅兴,就只有夏昭帝。
而有谁能说得动夏昭帝,应该就只有蒋家老祖宗了。
夏昭帝的母妃蒋贵妃,就是在蒋家老祖宗身边长大的。
有了这条线,说不定事有可为呢?
她知道王毅兴现在心里没有她,但是她也相信“滴水石穿”,相信日久生情。
只要给她机会嫁给王毅兴,她就有信心收服王毅兴!
周雁丽便拣着蒋四娘爱听的话说,两人顿时谈得十分投机。
这一趟给周老夫人送殡回来,蒋四娘和周雁丽已经结成了知交好友。
……
回到自己的梧桐苑,蒋四娘看着这个只住了两个多月的新院子,叹息道:“希望这一次搬家之后,以后再不用搬了。”
周怀礼抱着她笑道:“以后再搬,一定是越搬越大,越搬越好。咱们生的孩子多了,满地跑,多有意思?”
蒋四娘也不由憧憬起来,然后想起了周雁丽的事,悄悄问周怀礼:“你有没有想过给雁丽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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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滚!(3K5,双更求保底粉红票!)
周怀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懒洋洋地往后躺倒,枕着自己的右胳膊道:“……这不该我们管吧?”
“你到底是长兄。姨娘不在了,你不应该关心一下?”蒋四娘小声问道。
周雁丽的亲事,以前在大房的时候,周承宗说让越姨娘做主,不让冯氏插手,想来那个时候,已经是有原因的吧?
周怀礼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精光,慢慢地道:“也对。不过,还是先问一问娘吧。娘若是有安排,我们不要坏了她的事。”
蒋四娘忙点头,道:“那倒是,是我疏忽了。”说着走到妆台前照照镜子,道:“我要去大堂嫂那里辞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周怀礼摇摇头,“你自己去吧。”说着翻了个身,躺在榻上闭目假寐。
蒋四娘笑道:“好些天没有见到阿财了,怪想它的。”说着收拾了几样礼物,让丫鬟婆子捧着,要去清远堂拜访盛思颜。
在梧桐苑门口,蒋四娘遇到过来跟她说话的周雁丽,便笑着挽起她的手,道:“雁丽,我正要去大堂嫂的院子辞行,你跟我一起去啊?”
周雁丽想了想,点头道:“我陪四嫂去。”
“大堂嫂以前对你不错吧?”蒋四娘一边走,一边跟周雁丽闲聊。
周雁丽笑了笑,道:“是不错。她要生孩子,我就得去家庙住上一年半载,等她坐完月子才能回来。”
这话里已经带了怨气了。
蒋四娘忙道:“对不住啊,雁丽。我不知道这事。你别怪我。”
“不会。我怎么会怪四嫂呢?”周雁丽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如今我有了四嫂,才发现日子有了盼头。”说着还对她挤挤眼。
“你啊!”蒋四娘伸手拧拧她的鼻子,姑嫂二人很快来到清远堂院门口。
盛思颜刚给阿宝喂完奶,拍完奶嗝,见他还不想睡,就抱他到院子里遛弯。
阿财蜷做圆圆的一个刺猬球,在地上滚来滚去。绕着盛思颜转圈圈。
阿宝伏在盛思颜肩上,看着阿财在地上转着圈儿地滚,在盛思颜怀里笑得直蹬腿。
“大堂嫂。”蒋四娘和周雁丽手挽着手,站在清远堂门口看着盛思颜笑。
盛思颜抬头看见是蒋四娘和周雁丽来了,目光在她们互挽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笑着点点头,道:“雁丽,四娘,屋里坐。”说着要引她们去屋里坐。
蒋四娘笑着走过来,看见地上圆圆的刺猬球。顿时欣喜地道:“这是阿财吧?好可爱,还在地上滚呢!”说着。半蹲下身,想抚摸阿财身上的软刺。
哇呜!
阿宝见阿财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滚了,很是气愤,马上就变了脸,大哭起来。
阿宝的嗓门一向很大,刚生下来的时候,因乳娘芸娘的事,在盛国公府哭得能把外院的人都召过来。
如今他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这一次初试啼声,就把蒋四娘吓得一哆嗦,忙站起身道:“阿宝这是怎么啦?莫不是惊着了?”
盛思颜知道是因为阿财不滚了,所以阿宝不高兴了,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对蒋四娘道:“不是,没什么大碍。他刚才跟阿财玩呢,现在阿财不滚了,他就不高兴了。”说着,爱怜地拍了拍阿宝的后背,“这孩子,被我们给宠坏了。”
阿宝的哭声停了一瞬,然后更大声地哭了出来。
神将府上空顿时腾起一群飞鸟,呼啦啦展翅远去,远离了神将府的上空。
神将府外面街上的人看见这个异相,都纷纷驻足凝望,对着天空指指点点,不知道那些飞鸟为何都飞离了神将府。
神将府内院的澜水院里,冯氏听见外面飞鸟的动静,也甚是纳闷,问下人外面是怎么啦?
她的大丫鬟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阿宝在哭呢,把那些飞鸟吓跑了。”
“啊?这孩子怎么又哭了?”冯氏顿时心疼得要命,回头看了看周承宗,又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扔下,道:“跟我去看看阿宝。”
周承宗马上站起来,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
两人很快来到清远堂院门口。
蒋四娘和周雁丽尴尬地站在院子里,看着盛思颜忙忙碌碌地哄阿宝。
周雁丽忍不住道:“大堂嫂,小孩子不能宠的。宠坏了以后就难扁过来了。还是要从小立规矩。”
盛思颜听了就不舒服,淡淡地道:“孩子这么小,不宠他,难道要虐他?你打小难道是被虐过来的?”
周雁丽忙道:“大堂嫂,你误会了。养不教,父之过。又说三岁看老,阿宝年纪小,又是大堂哥的嫡长子,更要严加管教。不严不能成器。不说别的,大堂哥小时候……”
周雁丽不说别的还好,一说周怀轩小时候的事,盛思颜就勃然大怒。
她霍然转身,澄净的凤眸眯成一条线,看着周雁丽,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怀轩小时候病痛缠身,能活过来就不错了。哪个没良心没家教没廉耻没礼仪黑了心肝烂肚肠的人还想严加管教他?说!是谁!”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周雁丽忍不住被盛思颜的气势吓得退了一步,道:“大堂嫂,你别生气啊。没人……没人管过大堂哥。”
“没人管?呵呵,居然连管都没人管。怪不得你们早就当我们大房是死人了吗?!”盛思颜抱着阿宝,柳眉倒竖,又往前走了一步。
周雁丽见盛思颜说话,简直是黑也是她,白也是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完全说不过,只好求助似地看向蒋四娘。
她一向说不过盛思颜,如今又被她误会了。只觉得百口莫辩。
蒋四娘忙打圆场。道:“大堂嫂。雁丽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又道:“不过,小孩子确实要从小立规矩。我们蒋家的孩子,从生下来就跟娘亲隔开了,在自己的院子跟乳娘和教养嬷嬷住。娘亲每天只来看一次,不能多,免得溺爱过了,不能成器。”
这其实也是在帮周雁丽说话。
世家大族确实有这个规矩。皇宫里面皇子和公主出生了,还要从母妃身边抱走呢。
除了皇后,没人能亲手养育自己的子女。
盛思颜当然不认同这个规矩。
对于婴孩来说,母亲的怀抱是最温暖安全的所在。
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是最残忍和不人道的做法。
不管打着哪种旗帜,都是令人唾弃和不齿的。
“呵呵,这样说,世家大族这样会养孩子,肯定没有败家子儿了。”盛思颜低头亲了亲阿宝。阿宝已经不哭了,只是一抽一抽地在她怀里哽咽。“可惜啊,你们蒋家。我听说败家子层出不穷,在江南口碑很不好,还惹得你们家老祖宗大怒,惩治过几个没出息的后代子孙,是不是啊?”
蒋四娘听出了盛思颜话语中的不虞之意,默然半晌道:“忠言逆耳,大堂嫂不用意气用事。”又道:“龙生九子,种种不同。再好的人家,都有败家子,这没什么奇怪的。”
“咦?这怎么就不奇怪了?听你刚才说的,你们蒋家家教严,从小就对孩子严加管教,明明应该不会出败家子啊?怎么还是会出那么多呢?那到底是家教的问题,还是……别的问题呢?”盛思颜笑着反问一句。
她自己的孩子,她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再说阿宝还不到半岁,明明是很懂事乖巧的一个孩子,居然被人这样说,盛思颜心里很是受不了,所以马上毫不留情地还击了,顾不得人家上门是客,她应该让着点儿。
冯氏在院门口听了一会儿,才笑着走进来道:“我们阿宝最乖了,今儿是怎么啦?”
像是听见最宠自己的人来了,阿宝顿时眼睛一闭,小嘴一张,又“哇”地一声嚎起来。
盛思颜忙给冯氏和周承宗行礼:“爹、娘,你们来了。”
冯氏从她手里把阿宝抱了过来,心疼地道:“哟,我们阿宝这是怎么啦?哭成这样,谁惹你生气了?”
阿宝偎在冯氏怀里,居然发出了一个大家听得懂的音:“滚!”
“什么?”冯氏大喜,“我们阿宝居然会说话了?!再说一次给祖母听听?!”
“滚!滚!滚!”阿宝挥舞着小拳头,在冯氏怀里直打挺儿。
周雁丽和蒋四娘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异之色。
这孩子还不到半岁!
怎么就会说话了!
还会说“滚”这个发音复杂的词!
盛思颜忙道:“是这样的。刚才阿财一直在地上滚给阿宝看,阿宝可高兴了。可是现在阿财不滚了,所以阿宝哭了。——他是想让阿财滚一滚。”盛思颜说着,轻轻踹了阿财一脚。
阿财顿了顿,只好默默地继续在院子里滚动起来。
它从盛思颜脚边,滚到周雁丽和蒋四娘脚边,然后一路滚向院门口。
蒋四娘看见阿财这样的萌刺猬就移不动脚,特别是阿财好像还能听得懂盛思颜的话!
光这一点,就比她以前养的所有刺猬都厉害!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阿财圆圆滚滚的小身影,流露出羡慕和渴望的神情。
周雁丽察言观色,看见蒋四娘对小刺猬阿财的殷羡之意,眼珠转了转,对盛思颜笑道:“大堂嫂,四嫂是我们家的新嫁娘,又要搬走了,我知道您和四嫂是闺中好友,肯定是舍不得的。不如把阿财送与四嫂做个念想,您看行不行?如果您想阿财了,可以来我们将军府看它。我会找人再抓几只小刺猬,补偿大堂嫂,好不好?”
几只新生的小刺猬换一只快要老死的小刺猬,总可以吧?
周雁丽不觉得阿财有多重要,顶多就是一只快要老死的刺猬,又不像波斯猫叭儿狗那些难得的宠物一样高贵得人意儿。
刺猬就是乡下玩意儿,哪里找不到的野物儿?何必稀罕。
周雁丽其实也不明白蒋四娘对阿财的感觉。
她知道蒋四娘喜欢养刺猬,但是听她说过,她养的那些小刺猬,都不如阿财好……
蒋四娘听了周雁丽的话,十分惊诧,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又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雁丽你别这样,阿财不仅是大堂嫂的爱物儿,也是阿宝的玩伴,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周雁丽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只好讪讪地向盛思颜道歉:“大堂嫂您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向您赔不是。”说着向盛思颜屈膝福了一福。
打主意居然打到阿财头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盛思颜头一次口出恶言,冷笑道:“我今儿才见到三姑娘的本事。瞧您这大手笔,慷他人之慨慷得很大方啊!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说得跟你自己的东西似的,真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才说得出来的混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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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心结(3K5,第一更求粉红)
盛思颜这话一说出口,连冯氏都愣住了。
周雁丽更是大怒。
她是个好强的人。
自从越姨娘和周三爷的事曝光之后,周雁丽一直强迫自己当没事人一样,也最忌讳别人提起这件事。
她房里的丫鬟婆子但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儿对她的轻视和不屑,都被她暗地里整得生不如死。
反正她是主子,就算是出身再不堪,她也是主子,不是这些下人能说三道四的。
但是盛思颜不一样,她也是主子,而且是比周雁丽地位更高的主子,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快就会传遍神将府,成为无数下人嚼舌根的由头。
周雁丽眼圈都红了。
这个女人想过这样说,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她想过这样说,如果自己是寻常女子,肯定活不下去了吗?!
周雁丽立即反唇相讥,道:“你说我是野种,你又是什么?我至少还有生母,有爹,你呢?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我出身是不好,但你的出身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多半还不如我!”
居然说她还不如周雁丽这个大哥的妾室和兄弟偷情生的野种!
盛思颜刚才被气得平生头一次口出恶言,结果骂了对方之后,反而被对方抓住不放,将脏水反泼了回来!
盛思颜冷笑:“我是什么?你不知道?想造谣,至少查出真凭实据再说!你什么都没有,还敢空口说白话。污蔑于我!我今儿就告诉你。 我养父是盛国公。我养母是盛国公夫人。我亲爹亲娘也是有据可查!可不像你!你看看你自己在族谱上的位置!先是大房的庶女,后来又变成三房的庶女。你生母先是大房的妾室,现在又变成三房的妾室!——这些可都不是流言蜚语,而是你爹、你姨娘亲口承认,有真凭实据的族谱为证!出身差不要紧,可怕的是你自己的心先黑了,自然看别人都是黑的!你自己脏,可别想拉着别人跟你一样脏!”
“你……你……你胡说!”周雁丽气得全身发抖。道:“你成亲前就跟大堂哥……”
“雁丽!”蒋四娘急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拉了回来,厉声道:“雁丽,你要认我这个四嫂,就不要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快向大堂嫂道歉!”一边说,一边对她使眼色。
周雁丽委屈不已,手里暗暗握紧了拳头,但是突然一粒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石子打在她的胳膊关节处,让她整条胳膊都酸麻了。一股气顿时泄得干干净净。
蒋四娘一拽,居然就把周雁丽拽走了。
“大堂嫂、大伯父、大伯娘。对不住啊,雁丽是……是……一时糊涂。我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教训她。你们千万别生气,也别往心里去。”蒋四娘忙向盛思颜和冯氏、周承宗道歉,匆匆忙忙拉着周雁丽离开了清远堂。
周雁丽被蒋四娘拉着踉踉跄跄走得飞快,忍不住嘟哝道:“四嫂,你做什么这么怕事?反正我们要搬走了,以后也不仰着他们过日子,索性闹一场,看谁没脸!”
蒋四娘回头瞪了她一眼,“还说?!”
“怎么不能说了?她出身又是什么好的?”周雁丽撇了撇嘴,“被扔了的私生女,也跟我差不多,真的说不定还不如我!”
“好了,你别得理不饶人。”蒋四娘忙拉了拉她的手,“姑娘家,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你还没嫁人呢。”
“那盛思颜怎么能说得那么难听?”周雁丽不服,也不再叫她“大堂嫂”。
“我管不了别人,我只管你。”蒋四娘头也不回地拉着周雁丽,回梧桐苑去了,“你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走。”
周雁丽应了,回自己的玲珑阁,叫了丫鬟婆子,拿了细软,跟蒋四娘一起提前离开神将府,去周怀礼的一品骠骑将军府安家去了。
……
周怀轩坐在外院的书房,刚写完一封信,叫了周显白进来,道:“把这信找人给我送走。”
周显白接过来,踌躇一会儿,还是道:“大公子,才刚我听人说,三姑娘和四少奶奶去了清远堂。三姑娘刚才骂了大少奶奶一顿。”
“哦?”周怀轩抬眸浅笑,“还有人敢骂阿颜?”
“……还骂得很难听……”周显白低着头,不敢看周怀轩的眼睛。
周怀轩收起笑颜,淡淡地问:“骂得什么话?”
“说……说大少奶奶出身还不如三姑娘。不过……”周显白飞快地睃了周怀轩一眼,“是大少奶奶先骂的,说三姑娘是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
周怀轩手里握着的紫毫笔啪地一声断在他手上。
“知道了。”周怀轩没有抬头,“去吧。”
周显白躬身退下,出去送信去了。
周怀轩背起手,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他想起了在紫琉璃里看见的那一世……
昭王继位,明媒正娶,以元后之礼迎娶郑想容为他的原配嫡妻。郑想容是正宫皇后,思颜是皇后嫡出。
虽然那时候她不叫“思颜”,也不是这一世的她,那一世他是死了,但是那个“思颜”活得堂堂正正!
如果这一世不是郑素馨作祟,思颜依然会是皇后嫡出!谁还有脸来说她的不是?!
周怀轩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一世为了他,她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是九死一生。
只为了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她背尽骂名!
私生女的名头很好听吗?!
他能为她做些什么?杀了周雁丽?杀光所有敢嘲笑她的人?!
不,那是无济于事的。
是时候要彻底改变这一切了。
这一次,他知道他不能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不是把周雁丽。或者所有胆敢当面羞辱盛思颜的人杀了就能了事。
阿颜的身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必须要想办法,让她的真实身份能大白于天下!让她能堂堂正正认祖归宗,不受任何欺凌和威迫,行走在阳光之下!
周怀轩的神色越发冷静萧然。
……
蒋四娘和周雁丽走了之后,冯氏劝盛思颜:“别往心里去。雁丽这种性子,吃苦头的日子在后头,你不用管,自有天收她。”
盛思颜笑道:“没事。娘,我吵赢了的。”说着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你这孩子!”冯氏放了心,她仔细看她,见她却无一点不悦,才放心离去。
冯氏和周承宗一走,盛思颜就抱着阿宝回了清远堂的内室。
“我有些累,要歇一歇,你们没事别烦我。”盛思颜淡淡吩咐道,抱着阿宝进去了。
她一进到里屋,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将阿宝放到小摇床上轻轻摇着。盛思颜两手扶在小摇床边上,低头埋在双臂之间。双肩无声抽动,已经是泪流满面。
盛思颜记得自从她来到这里,就从来没有哭过,不管是小时候双目失明,还是长大后被人追杀躲入药山,不管多艰难,她都没有哭过,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
她总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再难的日子,多笑笑,总是比愁眉苦脸要好。
但是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
有了阿宝,她才发现这些事情不是她闭上眼,就能当不存在的。
泪水无声地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来,流到她胸前的衣襟上,很快氤湿一大片。
阿宝睁大明亮的黑眸,定定地看着盛思颜,挥舞着小手,嘴里不断“啊啊啊”小声叫着,像是在安慰娘亲不要哭……
盛思颜低垂着头,暗声饮泣,哭得哽咽难言。
周怀轩从外院回到清远堂,看见外屋里鸦雀无声,丫鬟婆子们在回廊上静悄悄地站着,见他进来,纷纷屈膝给他行礼。
“大公子。”
“少奶奶呢?”周怀轩淡淡问道,目不斜视地上了台阶。
“大少奶奶说要歇息,在屋里呢。”薏仁悄声道,很是担心盛思颜。
周怀轩灵敏的耳朵已经听见了屋里的饮泣声,脚步一顿,侧头问道:“屋里还有谁?”
“……阿宝,好像还有阿财。”薏仁想了想道。
周怀轩心里一紧,脚步加快,迅速走了进去。
掀开里屋的帘子,周怀轩看见盛思颜的背影,她坐在阿宝的小摇床前,低头埋身,脑袋压在双臂之间,肩膀轻轻抽动。
看得出来,她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了,但是听在周怀轩耳朵里,还是无比震撼。
在他的印象里,他也从来没有看见盛思颜哭过……
看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比他以前想象的还要大。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对他诉过苦,一次都没有。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其实把很多事情,情绪,都藏在心里。
周怀轩心里升起无穷的歉疚。
都是他不好……
周怀轩慢慢走过去,唤了她一声,“阿颜。”将手搁在她的削肩上。
盛思颜一怔,忙止了哭声,正要掩饰自己,突觉一阵大力将她托起,她不由自主起身,已经被周怀轩揽入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不断亲吻着她的额发。
在他强劲的怀抱里,盛思颜刚刚武装起来的坚强再一次坍塌。
她掌不住又哭了,在他怀里轻轻捶着他的胸膛,抽泣道:“为什么我爹娘要给我这样的身世!我恨我爹!他既然不能明媒正娶,为何要占了她?! 我也恨我娘!为何要这样不知廉耻!”
一想到她的阿宝以后也会这样被人羞辱,盛思颜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周怀轩紧紧抱着她,亲吻着她泪痕狼藉的小脸,在她耳边温言道:“阿颜,你娘很爱你,你不能这样想她。”
“……她是情不自禁,可是……”盛思颜以为周怀轩在为她娘开脱。
“不是这样的,阿颜,不是这样的。她是被人所害。”周怀轩终于说了出来,“……但是为了你,她宁愿舍弃一切,也要救你一条性命。阿颜,你知道吗?我很少佩服一个人,但是你娘,我深深佩服她。她为了你,不惜被人残害致死,也要保全你。”
“你应该为你娘骄傲,不是埋怨她不该把你生下来。”周怀轩越发紧紧地抱住她。
“真的?”盛思颜半信半疑,“你不是哄我吧?”
周怀轩越发恻然。
阿颜有爹有娘,却不能相认,甚至她娘刚生下她就被郑素馨凌虐致死!
她有比亲爹亲娘更亲的养父养母,却还要一直戴着父母不明的孤女名头,忍受世人羞辱。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周怀轩顿了顿,“是郑素馨临死前亲口所说。”
盛思颜抓紧周怀轩的手,着急问道:“真的是她亲口所说?!”
“我已经帮你报了仇。”周怀轩点点头,捋捋她汗湿了的额发,凝视着她:“欠你的,我都会帮你一一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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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心照 (第二更求粉!)
盛思颜静静地依偎在周怀轩怀里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垂眸道:“不用了。我就是一时难过,过了就没事了。”说着顺势把眼泪蹭在周怀轩的衣襟上,笑道:“你看,哭过就没事了。我心情好多了!”说完朝周怀轩展颜一笑。
澄净的凤眸黑得发蓝,如同午夜的天空,眼圈却已经红得肿了起来。
小巧精致的鼻头也是红通通的,白腻柔嫩的小脸上仍可见到斑斑泪痕。
唇边的笑容却是依然清晰动人的。
周怀轩垂眸看着她,缓缓伸手,擦净她眼角的泪痕,虽然没有笑,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已经温和许多。
“嗯。没事就好。”周怀轩淡淡地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作为男人,光会耍嘴皮子是没用的。
周怀轩不想再多说这个问题,便转头看了看小摇床里的阿宝,见他瞪着两个大黑眼珠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头,道:“这小子怎么还这么小?多久才会长大?”竟然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样。
盛思颜无语地嗔了他一眼,回头也跟着看了看,微笑道:“阿宝今天可厉害了,居然会说话了。”
“哦?那还差不多。”周怀轩一副“算你小子运气今天不尅你”的神情,有些不习惯地推着小摇床摇了摇。
小摇床里面的阿宝和小摇床外面的阿财都看直了眼睛!
一向对阿宝横眉冷对的阿宝爹居然摇摇床了!
好开森!
周怀轩若无其事放开手,问盛思颜:“他说什么了?”
“他好厉害呢!很聪明!跟人说‘滚’!——吓了我一大跳!”盛思颜一说到阿宝,心情立刻好转。
“滚?”周怀轩眉头蹙得更紧。
没叫爹。也没叫娘。就说一个“滚”字。就能让阿颜这样开心……
阿颜这个做娘的,要求真低。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转头盯着阿宝,“说来听听。”
盛思颜忙对阿宝道:“阿宝,快说啊!说给你爹听!说‘滚’!”
阿宝:“……”
阿财:“……”
两对四只小黑眼珠子只是看着盛思颜,并不说话。
周怀轩咳嗽一声,道:“不用了。”顿了顿,又说:“三房和二房今天就搬走了。今天吃完晚饭。我们可以去外面走一走。”
以后这里就是他们一家人住的地方,不用担心有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了。
盛思颜心情越发雀跃,笑着伸了个懒腰道:“我正要带阿财出去逛逛。好久没有出去了,我胖了好多!”
周怀轩垂眸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打量了一番,喉咙里的喉结上下滚动,转眸道:“……我先回外院,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盛思颜送了他出去,自己在里屋陪阿宝小憩。
阿宝很快睡着了,盛思颜起身到外屋,问了问外面那两房人搬家搬得怎样了。
二房的房子说盛思颜送的。离神将府不远,房子又大。地段又好,二房的人乐开了花。
胡二奶奶专门带着两个儿媳妇来清远堂辞行。
“大少奶奶,胡二奶奶和二少奶奶、三少奶奶来辞行了。”小柳儿在暖阁的月洞门前回报道。
盛思颜放下手里的医书,对着镜子整了整妆,见脸上哭过的痕迹已经消褪得七七八八,才走了出来。
“大少奶奶,我们是来辞行的。”胡二奶奶笑着说道。
周怀仁和周怀义的妻子忙上前福身行礼。
她们两个人平时不声不响,只是在自己家里相夫教子,性子沉稳,也不嘴长,盛思颜对她们的印象很好。
她们并没有巴结她,盛思颜也没有表现得跟她们有多熟悉。
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正是长远的处法。
盛思颜问了几句她们搬家的情形,知道东西昨儿就都搬走了,今天只是最后收拾收拾,然后跟周老爷子和冯氏、周承宗再辞行道别就可以了。
“那就好。”盛思颜笑道,“反正我们住的近,逢年过节,记得到家里。”
“那是自然。”胡二奶奶笑着连连点头。
有周老爷子在,逢年过节,他们自然是要回来的。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盛思颜便端茶送客。
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先躬身退下了,只有胡二奶奶多留了一会儿。
盛思颜看她这样子,是有话要说,便笑着问道:“二婶可要带点我们家的点心回去给孩子们吃?是我娘家的方子,对身子很有益处呢。”说着,命人去小厨房拿点心。
胡二奶奶心领神会,等屋里的下人都走了,才悄悄地对盛思颜道:“思颜,今儿我就托个大,对你说句话。——三房,还是搬出去的好。不然的话,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盛思颜笑了笑,道:“如今他们都是一家人了,只要不闹到外头,在家里闹翻天都没人管。”
胡二奶奶寻思盛思颜没有怎么听明白她的意思,想了又想,还是半吐半露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思颜你比我懂。三房二十多年,都以为这府里是他们的,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不放手又能怎样?”盛思颜端着茶杯轻抿一口,“不想放也得放。他们如今不是搬走了吗?前一阵子,四公子不还自己找出路来着?如今他也是一品骠骑大将军了,不比神将府差多少吧?”
“思颜,这可是天差地别!”胡二奶奶叹口气,“我说句老实话,若是我们二爷是嫡出,又或者大家都是庶出,我们二爷也会争一争的。”
只可惜他们二房居然是唯一的庶出,在两房嫡出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没有了选择。反而看问题更通透一些。
所以人这一辈子。选择太多,其实不算什么好事。
盛思颜感谢胡二奶奶说实话,道:“这我明白,大家各凭本事就好了。搞歪门邪道,终是见不得光。”
胡二奶奶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说了一句:“老夫人过世的时候,四少奶奶就在旁边,也不知说了什么遗言。听我以前熟悉的一个婆子说。那一天,三爷也去了老夫人那里,追着老夫人问什么事情。老夫人不肯跟他说,不知道后来有没有跟四少奶奶说了。”
盛思颜心里一动,这倒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她看着胡二奶奶点头道:“我晓得了,多谢二婶记挂着,以后常回来玩儿。”
胡二奶奶点点头,欢天喜地的去了。
晚上周怀轩回来,盛思颜和他一起带着阿宝去澜水院吃饭。
周老夫人过世之后,周老爷子也住在外院。不回松涛苑了,盛思颜和周怀轩就去冯氏和周承宗住的澜水院吃饭。
今天周老爷子也回到内院了。坐在澜水院厅堂的上首,一脸严肃的样子。
不过一看见阿宝进来了,周老爷子立即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将他抱了过来。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是盛思颜自从嫁到神将府以来,吃得最开心、最轻松的一顿饭。
不用再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更不用担心是不是有人会突然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才是家的样子。
吃完晚饭,盛思颜带着阿宝和周怀轩一起回清远堂。
两人走上抄手游廊。
盛思颜对阿财道:“你那个东西,到底是在哪里拣来的?”
阿财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转了方向,窸窸窣窣往另一边爬过去。
盛思颜和周怀轩跟在阿财身后,看见它一直爬到三房住的芙蓉柳榭后面那条小路上。
小路旁边紧挨着就是三房住的芙蓉柳榭。
院墙边上是几株垂柳,还是光秃秃的,没有到发新芽的时候。
阿财抬头,看了看芙蓉柳榭的院墙,又看了看盛思颜。
盛思颜和周怀轩就都明白了,原来那紫色面具,是从这里拣到的……
两人对视一眼,手牵着手,回清远堂去了。
回到清远堂里,盛思颜问周怀轩:“你觉得那面具,是三婶的,还是四公子的?”
周怀轩淡淡地道:“这面具是女人用的。”
那就肯定是吴三奶奶了。
“她要这面具干嘛呢?”盛思颜将那面具摊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周怀轩从她手上接过来,“你不用管。”
盛思颜笑道:“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小心。”她只要看好阿宝就可以了。
……
第二天一大早,盛思颜和周怀轩还没有起身,宫里就来了旨意,召周怀轩入宫觐见。
这一次倒挺及时。
周怀轩很快梳洗完毕,跟着内侍进了宫。
今天没有朝会,夏昭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来了?坐。”夏昭帝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朱砂笔。
周怀轩躬身行礼,坐在夏昭帝面前,淡淡地道:“圣上宣召,不知何事?”
“没事就不能召你了?”夏昭帝瞪了他一眼,“朕问你,你们神将府怎么突然分家了?”
“突然?一点都不突然。”周怀轩摇了摇头,“不分家,难道等着家里再被烧一次?”
他说的是盛思颜生阿宝的那一次,正好赶上内侍阮同作乱,跟御林军大总管串通,兵围神将府,差一点让盛思颜死于非命……
夏昭帝瞪了他一眼,“朕就疏忽了那么一次,你不用掂那么多次吧?朕倒是要问你,你的妹妹,怎么变成都周怀礼的妹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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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合谋 (3K5,第一更求粉)
“这还要问?”周怀轩将身子往后靠在紫檀木的扶手椅背上,双手交握在身前,唇边带着一抹浅笑,似乎是讥诮的弧度,但也可能是惯有的淡然,“上一次您赐酒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吗?”
夏昭帝皱了眉头道:“还是跟周江氏有关?”
周江氏便是周老夫人,周怀轩的祖母。
“她是罪魁祸首。”周怀轩淡淡地道。
如果不是周老夫人一意孤行,硬是要将有了身孕的越氏塞给周承宗做妾,这一切,也许不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不管怎样,三房对大房的觊觎是不会因此停止的。
夏昭帝听明白了周怀轩的弦外之音,眉头越发蹙得紧了,喃喃地道:“那周怀礼,岂不是跟吴国公没有什么关系?”
本来周怀礼是吴少奶奶的嫡长子,但是越姨娘跟周三爷的事情一出,他就从吴国公府嫡亲的外孙,变成了名义上的外孙。
跟以前实在是差的太远。
因为他现在成了越姨娘的儿子,吴三奶奶便是他嫡母。
嫡母的娘家,才是他们这些庶子庶女的外家。
妾室的娘家是不作数的,甚至都不算是亲戚。
“吴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生意,就这笔赔得最惨。”周怀轩唇边的笑意一闪而逝,狭长幽深的双眸眯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圣上,虽然我们神将府分了府,但是祖父还在,二房、三房依然是神将府中人。您还能给怀礼一品骠骑大将军的位置。这份优容。实在是让我们感激涕零。虽肝脑涂地。不能报圣上大恩一二。”
夏昭帝也笑,双手扶着龙椅的两边扶手,慢条斯理地道:“是啊,朕也觉着不妥。你们神将府已经掌握了大夏一半的兵权,现在周怀礼的一品骠骑大将军,几乎是掌了另一半的兵权。不行,实在是不行啊……”
两人相视而笑。
周怀轩往前微微躬身颔首道:“圣上明鉴。人不是一生下来就有野心的。”顿了顿,周怀轩抬头看着夏昭帝。“人的野心,都是一步步惯出来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要让人信服,必须得先正名。”
夏昭帝垂下眼眸,把玩着手里的墨玉镇纸,点头道:“有道理。让朕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周怀轩起身告辞离去。
夏昭帝在御书房坐了一会儿,琢磨着周怀轩刚才的话,又想到周怀礼刚刚开疆拓土,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军功卓著。
在兵部和大夏军中享有很高的声望。
就算要给他降职,也不是能说降就降的。必须要等待一个最佳时机,找到一个有力的理由……
夏昭帝起身,走到自己放奏折的书架前,找到跟周怀礼北征有关的卷宗,拿回书案上仔细翻看。
虽然其中有猫腻,但是对于这样大的一场战役来说,这些猫腻,其实也不算什么。
周怀礼不是周老夫人那样的内宅妇人,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一旦处置不好,有些人就要趁机发难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夏昭帝阖上卷宗,闭目养了一回神,又在琢磨周怀轩今日说的话,正在愣神间,一个内侍轻手轻脚走进来,有些尴尬地道:“圣上……”
“何事?”夏昭帝也不睁眼,靠在椅背上问道。
“……神将府今日分府,咱们的人……也都被遣出来了。”
“哦?”夏昭帝睁开眼睛,“都被赶出来了?”
那内侍堆着笑道:“差不多吧。”顿了顿,又道:“神将府真厉害。这一下怕不得成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
夏昭帝在神将府是有自己的人手的。
他没想到周怀轩接着分府的事,居然把外面的人安插在神将府的钉子一一都给拔除了!
“这小子,拔别人的也就罢了,居然把朕的钉子也给拔了,以后朕要知道思颜的消息,该怎么办?”夏昭帝心里有些不满,但是又知道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盛思颜和阿宝的安全,明白他这样做,是有理由的,又生不起气来,“神将府的情形如何?”
内侍呈上来秘报,“这是最后一份了。以后就没有了。”
因为人都被赶出来了。
夏昭帝“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来,同时让内侍下去了,他一个人坐在御书房看这些秘报。
当翻到最近的一天,也就是昨天的时候,夏昭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捧着秘报的双手抖了起来,心中的怒气完全不可遏制!
“……你的身世,说不定还不如我这野种……”
这句话如同榔头一样砸得夏昭帝晕头转向,鼻子一酸,差一点流出泪来。
他这一世,做了皇帝,在天下人看来,已经是了无遗憾了吧?
不,其实做皇帝,并非他所愿。
他这一生,最想要的,已经永远离他而去。
他能做的,只是在回忆中度过他的余生,同时,尽他所能,护持他们的孩儿……
夏昭帝双手颤抖着放下秘报,深吸一口气。
他和她的女儿,被人指着鼻子这样辱骂,他这个做爹的,还有什么脸做皇帝?——真是笑话!
夏昭帝正当盛怒之时,有内侍在门外通传:“圣上,蒋侯爷和蒋家老祖宗带着……珊大姑娘求见。”
夏珊已经被剥夺了公主的称号,出宫跟着王毅兴去了。
怎么又跟蒋家人在一起了?
夏昭帝按捺住怒气,将秘报放回小箱子里锁起来,道:“宣。”
蒋家老祖宗手边带着一个明媚漂亮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蒋侯爷跟在她们后面一步之远的地方。
“圣上万安。”蒋家老祖宗躬身跟夏昭帝行礼。
夏珊跟着行礼,“圣上万安。”
夏昭帝点点头。“你们来了。赐坐。”
蒋侯爷跟着行了礼。也坐了下来。
夏昭帝双手放在面前的书案上,笑着问道:“蒋老夫人最近可好?”
蒋家老祖宗拄着拐杖站起来回道:“回圣上的话,老身托圣上和先贵妃娘娘的洪福,身子尚可。”
夏昭帝笑着让她坐下,“蒋老夫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夏珊坐在蒋老夫人身边,孺慕地看着夏昭帝,道:“父皇。您一向可好?”
夏昭帝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跟蒋老夫人在一起?你不是跟你二舅住在相府?”
夏珊忙站起来道:“回父皇的话,过两天是蒋家老祖宗寿辰,珊儿在江南得老祖宗照料长大,于情于理,都要为老祖宗尽一份心,正好老祖宗今天去相府要接我去蒋侯府住几天,因此我就求了二舅,今天跟着老祖宗去蒋侯府,要给老祖宗念经诵佛祈福呢。”又道:“二舅也是同意了的。不然我不能去。”
夏昭帝容色稍霁,颔首道:“记得惜福报恩。是好事。要修心养性,不要和以前一样莽莽撞撞,尽是闯祸。”
“不会的。”蒋家老祖宗忙笑道,“珊珊极懂事,小小年纪,就在王相府里操持内务,比一般的大姑娘还强呢。如今王相府里总算是井井有条了,也真不容易呢。”
“哦?”夏昭帝很是惊讶。他把这女儿夺去封号,送出宫,是为了给她个教训,不要以为什么都是她应得的,忘了自己的本份。
没想到她在王毅兴府上居然住的如鱼得水。
夏昭帝笑道:“那就好。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身为女子,管家的活儿是不能丢的。”
“谢父皇夸奖。”夏珊喜笑颜开,笑着屈膝行礼。
蒋家老祖宗跟着笑了一回,又道:“不过,珊儿渐渐大了,王相府里没有女眷,恐照应不周,因此老身才想着把珊儿接到我身边住几天。”
夏珊一愣,飞快地睃了蒋家老祖宗一眼,心下暗忖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夏昭帝也不动声色看着蒋家老祖宗问道:“蒋老夫人,毅兴是珊儿的嫡亲舅舅,所谓见舅如见娘,有她亲二舅照应,不比没有关系的女子照应好吗?”
夏珊明白过来,很是紧张地看了看蒋家老祖宗,又看了看夏昭帝,暗道莫不是老祖宗要给二舅找个二舅母了?那可怎么办?
蒋家老祖宗笑道:“王相自然是行事滴水不漏的。但是王相这样的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老身斗胆,想给王相做媒,不知道圣上觉得如何?”
蒋家老祖宗知道,如果要说动王毅兴娶亲,就得先说服夏昭帝。
本来蒋家老祖宗是不敢贸然向夏昭帝开口的。
但是蒋四娘出嫁的时候受辱,夏昭帝勃然大怒,连神将府的面子都削,还开了大朝会,专门申饬神将府的男人,实在是给了蒋家天大的面子!
蒋家老祖宗也是从那时候起,知道了圣上还是个极孝顺念旧的人。
单从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蒋家的脸面,在圣上心里是非常重要的。
有了这个铺垫,当他们昨天是周怀礼的一品骠骑将军府恭喜乔迁之喜的时候,蒋四娘悄悄向蒋老祖宗提起了周雁丽和王毅兴的婚事,蒋家老祖宗顿时觉得事有可为,可以一试。
为免夜长梦多,蒋家老祖宗先去王毅兴的相府探他的口风,结果王毅兴根本没有见他们,她就只好顺势把夏珊接了出来,带到宫里,向夏昭帝这边使劲儿。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用再去王毅兴那里碰钉子。
夏珊听得心里一沉。——果然是要给二舅找二舅母了。
但是有谁配得上谪仙一般温文尔雅的二舅呢?——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夏珊垂下头,不然别人看见她的脸色。
夏昭帝悠悠地笑道:“毅兴啊?这朕可做不了主,他说了他眼光很高的,不想凑合。”
“不会凑合!绝对不会凑合!”蒋侯爷一听有戏,忙摆手道:“只要圣上觉得好,我们就帮王相做这个媒!”
“哦?是哪家姑娘这样入老夫人的眼?”夏昭帝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道。
“就是神将府的三姑娘。”蒋家老祖宗笑着道。
周雁丽的出身确实不怎么样,蒋家老祖宗也知道。但是在她眼里,周雁丽的出身,配王毅兴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毅兴什么出身,别人不知道,蒋家老祖宗可是一清二楚。
“老身跟毅兴的爹娘相识多年,知道他们的心愿,就是这个二儿子能够成家立业。这一次,老身想试一试,帮帮他们的忙。”
……
蒋家人带着夏珊走后,夏昭帝脸上的笑容才褪得干干净净。
他睁开眼睛,目光中的怒气如火如荼,燃到极点,才归于沉寂。
他明白了周怀轩的意思。
是时候,要给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正名了。
藏着掖着,躲躲闪闪打着别人的旗号疼她,还不如不疼,根本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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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稽查 (3K5,第二更求粉红)
蒋家人敢来他面前打王毅兴的主意,还是为周雁丽那个贱人,夏昭帝马上就明白过来,是自己上一次拿他们做幌子,削神将府男人面子的举动,让他们误会了……
凭心而论,夏昭帝还是很感激蒋贵妃的,因此对蒋家也是另眼相看。
他们毕竟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庇护了他。
当然他们也不是无偿提供这份庇护的。
世家大族,怎么可能和他一样意气用事,用尽全部势力来庇护一个失了势的皇子呢?!
他明白,没有太皇太后居中调停,他们是万万不可能伸援手的。
太皇太后当初给了蒋家多少好处,扶植他们一路扶摇直上,很快就能跟江左大族尹家分庭抗礼,恐怕早就超过了皇子生母娘家的待遇。
如果蒋家只是满足做他的外家,不做别的打算,夏昭帝是会让他们安享尊荣,继续扶植下去的。
但是如今看来,蒋家是不满足做他的外家。
或者说,蒋家不满足只做一个皇帝的外家。
他们的目光,真的很长远呢!
夏昭帝冷冷一笑,吩咐道:“传旨,宣王相进宫议事。”
他坐在书案后头,默默将大夏皇朝的世家和朝廷高官、军中大将琢磨了个遍。
没错,没人一开始就有野心。野心都是一步步惯出来的。
夏昭帝觉得周怀轩这句话说得对极了。
虽然他要做的事,会有很多阻挠,那又怎样?——一一铲除就是了。
夏昭帝眯着眼眸。拿起吏部前日上呈的官员考核稽查实录。仔细看了起来。
……
王毅兴在相府里的外院看书。
这么多年。他爱看书的嗜好一直都没有变。
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只有书本才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王相,该吃午饭了。”他的书童过来提醒他。
王毅兴放下书本,手指头敲了敲桌子,温言问道:“把珊珊的东西送到蒋侯府了没有?”
今天蒋侯府的老祖宗和蒋侯爷居然来到他的相府,要来拜访他。
可是王毅兴现在有规矩,没有提前递拜帖的人,他绝对不见。——就算有空闲也不见。
他宁愿用那空闲时间去钓鱼。也不见贸然上门要见他的人。
想见他,就要按照他的规矩来。
后来蒋家的两人觉得没趣儿,就顺势提出要接夏珊去蒋侯府住几天,说是蒋家老祖宗要到寿辰了。
王毅兴就答应了,让他们直接把夏珊接走了。
夏珊到蒋侯府要住上好几天,王毅兴就命下人随后把夏珊日常用的东西打包送了过去。
蒋家人知道他在相府,却避而不见,肯定心里是不太高兴的。
不过王毅兴一点都不在乎。
刚吃过午饭,王毅兴起身去院子里遛弯消食,一个人慢慢走着。琢磨着最近神将府的动静。
从除夕开始,神将府就好戏连台。王毅兴和京城里的很多世家大族一样,都密切关注着神将府的动静。
正月十五,夏昭帝终于出手,给周老夫人赐了一杯鸩酒,解决了思颜最大的难题……
周老爷子马上痛痛快快决定分府。
不过就在最近神将府分府的时候,三房的爪牙终于露出来了。
想到神将府三房几个女人的嚣张气焰,王毅兴弹指将手边沾上的花瓣扔到地上,再踩了一脚。
他表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某些人一百零八种死法。
“王相,圣上宣您进宫议事。”
王毅兴回头应了一声,去屋里换上朝服,坐上轿子,进宫觐见夏昭帝。
此时正是午饭时分。
王毅兴进宫的时候,夏昭帝还在吃午饭。
听说王毅兴来了,夏昭帝忙道:“快宣!让王爱卿来陪朕吃午饭!”
王毅兴进来,看见夏昭帝坐在一张长长的饭桌上首,一只手臂撑着头,面对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一百零八道大菜愁眉苦脸。
“圣上怎么了?胃口不好吗?”王毅兴微笑着问道。
夏昭帝叹口气,道:“是不太好。每天肥鸡大鸭子,看了就腻味。”
“圣上,不如我亲自下厨,给您做两样小菜?再来一碗蛋炒饭?”王毅兴笑着提议,又道:“以前思颜小的时候,最爱吃我做的蛋炒饭。自从她不吃了,我就再也没有做过了。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如果做得不好,还请圣上不要怪罪。”
夏昭帝一听就有了食欲,忙道:“快去做!快去做!”又道:“要和你当初在王家村做的蛋炒饭一模一样的!”
“这是自然。”王毅兴笑着捋了袖子,去夏昭帝的小厨房动手做菜炒饭。
御膳房里的食材当然是应有尽有,而且都是上好的。
王毅兴和盛思颜当年在王家村家穷,能有鸡蛋吃就是大餐了,别的菜,尽是村野小菜。
王毅兴看了看御膳房的食材,做了个梅干菜扣肉,酸豇豆雪里红炒肉末,还有凉拌酸辣萝卜丝,再加上一碗炒得黄澄澄的蛋炒饭!
夏昭帝一看就流口水了,忙道:“快端过来,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饭菜了。”
王毅兴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蛋炒饭,陪夏昭帝吃。
不过他一吃,就发现自己到底是多年没有做过饭了,这蛋炒饭……不是一般地咸……
“圣上,别吃了。这蛋炒饭没做好。”王毅兴讪讪地劝道。
夏昭帝大口大口吃着,摇头道:“没有,香得很,好吃!”又问他:“你以前真的经常做这些饭菜?”
王毅兴点点头,“小时候经常自己做饭菜。”
夏昭帝越发觉得这饭菜鲜香无比。将王毅兴做得饭菜一扫而光。
吃完午饭。夏昭帝带着王毅兴去御花园消食行走。
已经快要到三月。御花园里已经是早春时分,地上新绿的小草融融,很多花已经含苞待放。
两人走了一会儿,夏昭帝开口道:“吏部呈上来的官员稽查考核实录,朕刚看了。”
王毅兴点点头,“圣上以为如何?”
“吏治败坏,真的是要好好整治一番。”夏昭帝绷起了脸,“那些当官的。真是把朕的江山当成他们的钱袋子了!”
王毅兴忙低头道:“圣上息怒。这吏治确实要整顿一番,依圣上看,要从哪一部先入手呢?”
“哪一部?朕看,还是工部吧。承接宫里朝堂的大工程,个个赚得盘满钵满,肥得流油!”夏昭帝冷哼一声,“特别是那个汪侍郎。这才上任几天?就置下大宅,还在城郊买下好几个田庄……”
王毅兴心里一动。
工部新上任不久的汪侍郎不是别人,正是蒋家老祖宗的内侄孙!
是蒋家老祖宗娘家最有出息的孙辈后人!
蒋家老祖宗娘家姓汪,也是江南的世族。当然没有蒋家、尹家这样的大世族厉害,只是中等人家。家族里也有上百人聚族而居,借着蒋家的势,如今也兴盛起来。
其实工部里面的官员,一般都是皇亲国戚的关系户。
这里本来就是故意给自己人的肥差地儿。
一般人要进来,都只能做下面跑腿办事的小官吏,而侍郎和尚书,那不仅要是进士出身,还要是有后台的……
王毅兴笑着拱手道:“圣上圣裁,我马上就去召集吏部的人过来议事,看看这个稽查考核如何做下去。”
“去吧。朕还要走一走。”夏昭帝笑着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关雎宫去了。
王毅兴看着夏昭帝的背影,沉吟半晌,拉了夏昭帝身边的一个内侍悄声问道:“……今儿宫里来人了吗?”
那内侍笑嘻嘻地道:“哎呀,还没有恭喜王相呢!”
“恭喜?”王毅兴愕然,“恭喜我什么?”
“恭喜王相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了!”那内侍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是吧?您别取笑我。”王毅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您不吝告之。”
“王相,今儿蒋侯府的蒋侯爷和老祖宗进宫了。蒋家老祖宗特意向圣上提起来,说要给您保媒……”那内侍凑到王毅兴身边,用手掩着嘴,笑着说道。
“给我保媒?蒋家老祖宗?”王毅兴的眼角连跳几下,面上温润的笑容几乎绷不住了。
“正是!”
“那是哪一家姑娘,入了她老人家的眼?”王毅兴心念电转,脸上又重新带上笑容,跟着小声问道。
“是个好姑娘。神将府的周三姑娘,您认得不?”
“那个好姑娘啊?我不认得。”王毅兴笑得有些狰狞,“不过家庙的和尚大概跟她很熟。”说完王毅兴就大步离开宫里,往六部所在的蒜苗胡同去了。
……
“王相!”
“王相!”
王毅兴肃着脸走到吏部大堂,负手转身道:“传吏部侍郎、尚书过来,有事相商。”
在后衙坐镇的吏部尚书和三个侍郎忙扶着帽子飞跑过来。
“王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坐,别废话。”王毅兴在上首坐下,敲了敲桌子,“你们今年的官员稽查考核做得怎样了?”
“刚刚做完,才给圣上呈上去了。”吏部尚书看了看旁边的一个吏部侍郎。
那人对他点点头,他马上转头就跟王毅兴说了。
王毅兴便知道那点头的侍郎,就是主要做这件事的人。
“去给我查一查,工部那边是怎么回事。那可是掌着宫里宫外的大工程,疏忽不得。”王毅兴看着那个吏部侍郎,温言说道。
他的态度温和,声音也很悦耳,但是言辞中的意思,却如刀锋,吓得那侍郎抖了一抖,拱手问道:“王相,工部的人确实有些问题,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您是想,怎么查呢?”
王毅兴抬起阔大的衣袖,垂眸吹了吹衣袖上根本看不见的灰尘,淡淡地道:“当然是要从新人开始查。”
工部最新的新人,就是这个汪侍郎了。
吏部尚书和他左右的两个侍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另一个站在王毅兴身边的侍郎跟蒋家有些交情,不由瞅了王毅兴一眼,有意提醒他道:“王相,蒋家老祖宗快要过寿辰了。工部的汪侍郎是蒋家老祖宗的娘家侄孙,前些日子还在到处寻人形老山参给老祖宗当贺寿礼呢。”
吏部尚书和别的侍郎吓了一跳,忙问道:“真的是蒋家老祖宗的娘家亲戚?”那可不敢查!
那侍郎点点头,“千真万确。蒋家老祖宗对这个内侄孙疼爱有加,当然,他也很孝顺。”
有这样不遗余力提携的长辈,后辈当然孝顺……
王毅兴收了笑容,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手行礼,正色道:“虽然我跟蒋家相熟,也是亲戚,但是我王毅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敢徇私舞弊?!——就算汪侍郎是蒋家人,也要给我查到底!”何况他并不是蒋家人,只是蒋家老祖宗的娘家亲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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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说情 (三更求粉!)
汪侍郎最近很少去工部衙门,因为他正四处搜寻奇珍异宝,要给蒋家老祖宗贺寿。
这一天他离开家,打算去蒜苗胡同的衙门晃一圈,就再溜出去,到坊市再去转转。
上一次盛国公府的天下药房说,也许最近会有上好的老山参进货,让他有空就去看看。
“汪侍郎。”几个工部的小吏抱着图纸、砖瓦木头模型从后堂走出来,往旁边的屋子去了。
汪侍郎点点头,打算进自己的屋子喝杯茶,然后找个由头溜走。
他是两榜进士出身,平生爱好其实是吟诗作对,工部的差事他一窍不通,不过他是侍郎,只要管好会做事的人就行了,又不必他去画图纸,盖房子?!
他更想去别的地儿,但是蒋侯爷好不容易帮他谋了这个肥差,他也不能不知好歹。
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定,还没有来得及捧起茶盏,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厉喝:“汪长兴!”
汪侍郎顿时很是不悦地放下茶盏,拖长声音道:“这是六部衙门,谁人敢在此喧哗?!”
居然还刚当众叫他的名字!
实在是太过份了!
一个身穿皂衣,手扶腰刀的男子一脚踹开他的大门,往后一挥手,“汪长兴贪赃枉法,罔负圣恩!给我带走!”
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差马上冲了进来,架着汪侍郎的胳膊,从他身上拽下官服,给他戴上枷锁。推着他出去了。
汪侍郎开始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恼道:“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姑祖母是蒋侯府的老祖宗!”
夏昭帝还在龙庭上坐着呢!
怎么就开始收拾他了?!
他可是蒋家老祖宗的内侄孙!
而蒋家老祖宗,就连夏昭帝也是要叫一声“老祖宗”的!
这些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蒋侯府的老祖宗也不能贪赃枉法,包庇于你吧?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管照单子抓人!”那皂衣男子冷冷说道,转身就走。
……
汪长兴一被抓,他的小厮忙跑回他的侍郎府报信。
“夫人!夫人!老爷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汪长兴的夫人刘氏走了出来,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老爷就是官府,怎么被官府的人抓?你说话长长脑子!”
“夫人!夫人!今儿在蒜苗胡同的工部衙门。老爷真的被一群官差抓走了!小的听说是吏部那边派来的衙差,说老爷……老爷……贪赃枉法!”
刘氏吃了一惊,转眼看见屋里的丫鬟婆子惶惶然看着她,又收了惧色,道:“别大惊小怪的。想是弄错了。再派人打听打听。”
刘氏想了想,担心这些下人不济事,特意把自己的大儿子派出去打听。
结果没多久,她的大儿子就面如土色地回来了,道:“娘,爹真的被抓了。说是官员年审的时候。查出了……查出了……亏空和受贿……”
“放屁!”刘氏啐了他一口,“衙门的官儿哪个不亏空?哪个不受贿?偏就查你爹?抓你爹?!你爹又不是寒门出身。有姑祖母那样大的后台,哪里有人敢动他?一定是你打听错了!”
“娘!真的没错!不信您自己去!”刘氏的大儿子急了,指着外面道:“外面都传遍了!”
“真有此事?”刘氏这才有些着急了,在屋里如没头苍蝇一样团团转了几圈,咬了咬牙,道:“我去找姑祖母,求蒋家人为你爹出头!”
刘氏带着大儿子急匆匆去了蒋侯府求见蒋家老祖宗,顺便把他们的贺礼也带了过去。
蒋家老祖宗正跟夏珊在后堂说话,听说自己娘家内侄孙媳妇求见,蒋家老祖宗便对夏珊道:“珊儿,你自己待一会儿,老祖宗要去见客。”
“珊儿陪老祖宗一起去吧。”夏珊笑着说道,“横竖我也无事,跟着老祖宗学些眉眼高低,出入行事也能受用一辈子。”
“你这张小嘴啊,是真甜!”蒋家老祖宗喜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带着她一起出去了。
“姑祖母!”刘氏一见蒋家老祖宗出来了,忙起身行礼,眼圈都红了。
“曾姑祖母。”刘氏的大儿子跟着躬身作揖行礼。
“坐吧。你们这是怎么啦?”蒋家老祖宗觑着眼睛打量刘氏。
刘氏身材微丰,一张白胖的圆脸,但是眼圈和鼻子尖儿都是红的,明显是要哭的样子。
夏珊对刘氏点点头,她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就见过刘氏,而且很熟。
刘氏看见夏珊也在这里,心里又定了几分,忙又对夏珊行礼,“夏大姑娘。”
丫鬟捧了茶上来,刘氏也无心吃茶,顺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对蒋家老祖宗泣道:“姑祖母,您一定要救救长兴!”
“长兴?”蒋家老祖宗疑惑,“随风不是给他谋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出什么事了?”
“他被抓起来了!说他亏空受贿!”刘氏哭道,“这不是拿我们做筏子吗?这当官的,哪个不亏空?哪个不受贿?偏我们长兴就不行?还故意抓他,这不是给您好看,给蒋家好看,给圣上好看吗?!”
蒋家老祖宗也吃了一惊,但是听着刘氏的话很不舒服,咳嗽一声道:“这话过了。怎么可能每个当官的都亏空?都受贿?你这话以后可再不要说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这是让别人更恨长兴呢!”
刘氏忙道:“是是!以后我不说了。”顿了顿,又道:“可是长兴真的被抓走了!姑祖母,您让他们把长兴放了吧!天牢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蒋家老祖宗沉吟道:“待我找随风问问清楚。你们先回去吧。”又嘱咐他们:“……在家里安心等消息,不要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闯。”
刘氏和她大儿子应了,回去等消息。
蒋家老祖宗便把蒋侯爷叫了过来。道:“你去打听打听。长兴到底得罪谁了?竟然寻了由头被他抓到天牢了。”
声音里很是不悦。
蒋侯爷听了。也很不高兴。
六部里众人皆知,汪长兴是他蒋随风的亲戚。
而他蒋随风,可是圣上的人!
竟然敢抓汪长兴?!这是打他们蒋家的脸!
“老祖宗您别急,我这就去打听。”蒋侯爷告辞离去。
他出去问了一圈,快天黑的时候才脸色阴沉地回到蒋侯府。
“随风,打听得怎么样了?”蒋家老祖宗着急地问道。
“……打听清楚了,确实是因为官员年审惹的祸。长兴平日里确实贪了些,手也长了些。不知道得罪谁了,在吏部那边下了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剥了官服,扔到天牢去了。据说如果查有实据,还要……夺去他的功名!”蒋侯爷很是不虞地道。
蒋家老祖宗想了一会儿,道:“看来这事不简单。”
敢动汪长兴,不会是小恩小怨吧?
蒋侯爷道:“我倒觉得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不长眼睛,以为我们蒋家好欺负!”
蒋家老祖宗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沉吟。
蒋侯爷又道:“我听说现在是王相在管官员年审的事。老祖宗,不如再去找王相说说情?”
蒋家老祖宗正要说话。偎在她身边的夏珊突然道:“是我二舅吗?”又甜甜笑道:“那就好了。二舅最听我的,我说什么,二舅一定会答应的。汪表舅一直对我很好,我去求求二舅,他一定会把汪表舅放出来的。”
蒋家老祖宗和蒋侯爷对视一眼,都笑道:“这倒不错。那这件事就托付给珊珊了。”
夏珊很高兴自己能提前回相府。
她在蒋侯府住了几天,她住的屋子,明明是跟她以前在江南蒋家住的屋子陈设一模一样,她却住的很不习惯。
很是陌生的感觉。
在她心里,只有相府才是她的家。
就连皇宫都没有相府给她的感觉好。
……
“二舅!二舅!我回来了!”夏珊笑着大力拍着王毅兴外书房的大门。
王毅兴走了出来,顺手带上外书房的大门,没让夏珊进去,看着她温和地笑道:“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蒋家老祖宗的寿辰过了。”
“还有两个多月呢。”夏珊皱了皱小鼻子,“我哪里能在蒋侯府住两个月啊!我天天想着二舅呢!”一边说,一边抱住了王毅兴的胳膊。
王毅兴不动声色抽开自己的手,道:“珊珊,你如今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
夏珊立刻泫然欲泣,一双晶亮的凤眸里转动着泪花,极是动人。
王毅兴别开头,道:“过两天,我爹娘带着我的长兄和弟弟两家人都要住进来了。你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住下去。如果不想,你可以继续住到蒋侯府,或者,我给你另外置一所宅子,从宫里要几个教养嬷嬷和宫女内侍,去服侍你。”
“啊?”夏珊吃了一惊,几乎忘了自己提前回来的目的,只是着急地抓着王毅兴的衣襟道:“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大舅、小舅他们?为什么啊?他们自己不是有房子吗?为什么要跟我们挤在一起住!”
“他们跟我是一家人,当然要住在一起。”王毅兴温言笑道。
蒋家人的动作,真是挺快的……
不过他的动作也不慢,已经有一连串的打击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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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追问 (第二更求粉红!)
夏珊眨了眨眼,撅着嘴,不敢跟王毅兴犟嘴,心里却道:……他们怎会跟二舅是一家人?明明二舅的家人只有她和弟弟……
夏珊低下头,背着手,一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闷闷地道:“二舅,外祖父他们为什么要住过来啊?”
“为什么?”王毅兴失笑,“他们是我的爹娘兄弟,跟我住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是……可是……以前他们为什么不跟二舅一起住?”夏珊怀疑地看着王毅兴,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王毅兴自从进京中状元之后,就没有再跟他的爹娘兄弟住在一起了。
后来他做了大夏皇朝第一个宰相,赐了宰相府,喏大的府邸,依然是他一个人住,直到夏珊被削了公主封号,住了进来。
王毅兴偏了头,微笑道:“以前没有必要。”
现在有必要,就需要他们住进来了。
夏珊怔了一会儿,见王毅兴已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只好跟在他身边,一起往内院行去。
安静下来,夏珊终于想起了她提前回来的目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王毅兴,悄声道:“二舅,我求你件事儿。”
“什么事儿?”王毅兴头也不回地问道。
“就是工部侍郎汪长兴的事儿。”夏珊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是我表舅,是蒋家老祖宗的内侄孙,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对我可好了。”
王毅兴唇边带着淡笑,背着手。没有接话。眼眸看着前方的小路。脚步轻扬,将挡路的小石子踢到路边的水沟里。
“二舅?你有没有听我说啊?”夏珊不满了,斜睨王毅兴一眼,“汪表舅是个好的,你让那些人别冤枉他。”
“冤枉?”王毅兴回头,看着夏珊,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谁跟你说汪长兴是冤枉?”
“难道不是?”夏珊睁大眼睛。“二舅,你是宰相,你说是冤枉的,难道有人还敢跟你叫板,说他不是?!”
“你这是让我徇私?”王毅兴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夏珊一眼。
“……没那么严重吧?”夏珊忙堆起笑容,上前一步,抱着王毅兴的胳膊又摇了摇,“二舅,你就看在珊儿面上。放了汪表舅吧!都是亲戚,一家人。老祖宗最疼她这个娘家亲戚。你不忍心看着蒋家老祖宗一把年纪了还伤心失望吧?”
王毅兴笑了笑,道:“珊珊,我真的没法啊。虽然我是宰相,可也不是什么都说了算的。你要知道,在我之上,还有你父皇。他才是说一不二的。你二舅,真的没法子啊。”
“不会吧?”夏珊到底才**岁,不是王毅兴和蒋家老祖宗、蒋侯爷的对手,很快就失言道:“蒋家舅舅说这事儿归二舅管,珊儿才自告奋勇帮着说情。如果这事办不成,珊儿以后有什么脸去蒋侯府,见蒋家老祖宗啊?”
果然是蒋家人怂恿的。
王毅兴低眉浅笑,摇头道:“珊珊,话不能这么说。是,二舅也许是有可能帮你把你汪表舅放出来,但是他一出来,你二舅就要进去了。”说着,转头看着夏珊,眼眸里闪着揶揄的光芒:“难道你愿意你二舅进天牢,也要把你汪表舅救出来?”
“啊?!”夏珊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不会吧?这么严重?二舅,父皇不会让你进天牢的!”
“不会?”王毅兴笑了笑,半蹲下身,跟夏珊平齐,看着她明亮的凤眸,“珊珊,你别忘了。你是你父皇的亲生女儿,还不是说废就被废了。”
夏珊心里一沉,脸色黯了下来,低头拨弄着衣角,不敢再看王毅兴的眼睛。
“伴君如伴虎,夏珊,就算你和大皇子是你父皇的亲生子女,也不要忘了这一点。——他是皇帝,他有资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放在心上……”王毅兴说完,长袖轻拂,转身离去。
夏珊怔怔地看着王毅兴的背影,一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母后还活着就好了……
头一次,夏珊想起了她没有见过几次的娘亲。
……
蒋家人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夏珊的消息,却等来了汪长兴被问罪的消息!
他不仅被免去工部侍郎的位置,而且夺了功名,判了流放三千里!
亏空查清之后,还抄了他的家产去补亏空!
抄家那天,汪长兴的夫人刘氏哭得差点晕过去。
这些如狼似虎的抄家衙差,不仅抄去了汪家的财物,就连她和几个儿媳妇的嫁妆都被抄走了!
他们住的大宅也被封了,要卖了抵债。
刘氏没法子,只好带着家里的老老小小去蒋侯府打秋风。
“姑祖母啊,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不是让我们等消息吗?怎么等到现在,长兴居然被流放了,我们家都被抄了啊!”刘氏在蒋家老祖宗面前哭天抢地,很是痛苦。
蒋家老祖宗的面色也十分阴沉。
她万万没有想到,王毅兴居然毫不留情地流放了汪长兴!
“你别哭了,先下去歇着吧。我再让随风去问问。”蒋家老祖宗不客气地对刘氏说道,“带他们去客院吧。”
刘氏他们走了之后,蒋家老祖宗问蒋侯爷:“珊儿那边是怎么回事?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夏珊说回去找王毅兴说情,结果回去了几天,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汪长兴就被判了。
蒋侯爷道:“我也没有料到这么快。我这就去相府问问珊儿。”
蒋侯爷来到王毅兴的相府,却看见门前停着几辆大车,几个挺胸叠肚的男男女女从车上下来,看着相府的门楣欣喜不已。
蒋侯爷一看。居然是王毅兴的爹娘。还有他的兄弟两家人!
“王老爷。王老夫人。”蒋侯爷忙上前见礼。
王毅兴的爹回头一看,居然是在江南就认得的蒋家大老爷,忙拱手道:“侯爷您好。”
他知道蒋随风现在就是侯爷了。
“王老爷多礼。”蒋侯爷点点头,“你们这是来看王相的?”眼光飞快地瞟了一眼相府前面大大小小的车。
王毅兴的爹爽朗笑道:“毅兴这孩子孝顺。他出息了,如今接我们一起住。”
“啊?要住到一起啊?”蒋侯爷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见王毅兴的爹不解地看着他,忙改口道:“哦。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一家人正是要住到一起才像样儿。”
几个人说着话,相府的大门一声轰响,往两面打开,王毅兴带着夏珊出来迎接爹娘和兄弟了。
蒋侯爷忙跟着打招呼。
王毅兴看着他笑了笑,温文尔雅地道:“蒋侯爷莫怪,今日毅兴家里有事,没法招待侯爷了。”
这是根本就不让蒋侯爷进门了。
“没事没事!”蒋侯爷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又不好发作。——人家家里确实有事。爹娘都来了。还不算有事吗?
一点都没有失礼。
蒋侯爷一边拱手,一边看了夏珊一眼。道:“珊儿,老祖宗想你呢。”
夏珊没有能帮到汪表舅,很是不好意思,自然也觉得没脸跟着蒋侯爷去蒋侯府,便笑着道:“我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来了,今儿家里有客,就不去您家了,等过些日子,老祖宗过寿辰的时候,我再和二舅一起去。”说着看了王毅兴一眼。
王毅兴点点头,笑着道:“珊儿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蒋侯爷不会勉强你的。”
这句话就把蒋侯爷没有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蒋侯爷不能硬是要夏珊跟他回去,也不能跟着进相府,只得眼睁睁看着王毅兴带着自己的爹娘兄弟家人进了大门,然后那扇黑油油的大门就在他面前轰地一声关上了。
回到蒋侯府,蒋侯爷垂头丧气地对蒋家老祖宗道:“今儿毅兴的爹娘都来了,相府有事,我没能进去。”又道:“珊儿说家里有客,今儿不能来了。”
蒋家老祖宗眉头蹙了蹙,念叨两声:“这可怎么办?长兴被判流放,什么时候动身?”
“看邸报上说,就这两天了。”蒋侯爷也很着急,“长兴的家被抄了,那些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回来。”
“能保住命就好,还能顾得上别的?”蒋家老祖宗脸色沉沉,“看来,这朝中,还是有人不服我们。就连我的娘家人他们也敢动,完全是没有把我们蒋家放在眼里。”
曹大奶奶走了进来,担心地问道:“汪家到底怎样了?听说被抄了家……”
“我刚才去相府打听消息,结果毅兴的爹娘正好来了,相府有事,就没能问成。”蒋侯爷背着手,恼火说道。
“……老祖宗,这事圣上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圣上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曹大奶奶犹豫着道,提醒蒋家老祖宗和蒋侯爷。
蒋家老祖宗听着这话很不舒服,但是又知道曹大奶奶说得有道理,只好闭口不言。
“汪家的事也就罢了,我只想问侯爷,四娘的事到底怎么办?”曹大奶奶追问道。
从她正月里知道了真相,就气得不得了,但是想着蒋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就忍着没提。
没料到等了一个多月,蒋家人都在为汪家人的事奔走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提起蒋四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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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都是宝 (第三更求粉红!)
曹大奶奶等了半天,蒋家老祖宗低头端茶盏吃茶,蒋侯爷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地上,像是在数着地上的方砖。
见这两人都不说话,曹大奶奶只好着急道:“老祖宗,侯爷,你们不能当没事人一样!周怀礼从嫡子变成……变成庶子,他们神将府是骗婚啊!”
大夏皇朝的明媒正娶,其实是很繁琐的程序和仪式。
从议亲开始,那是连对方祖宗八代都要交代清楚、调查清楚的。
然后最后的婚书上,更是要有双方上述三代的直系亲属,从曾祖、祖父到父亲这一代,曾祖母、祖母,还有母亲,都写得清清楚楚,其中又有母亲那一族的外祖父、外祖母的籍贯姓名,都是清清楚楚记录在案,可以去官府查户籍档子查实的。
是原配嫡出,还是继室嫡出,是良妾庶出,还是贱妾庶出,婚书上都要写得清清楚楚,包括庶出生母的名字,都要写在嫡母的名字之后。
婚书关系着女方在男方家族里的地位,也关系着以后分家的财产分割,因此十分重要。
骗婚也是很严重的罪行。
但是法理不外人情,在这方面,大夏皇朝执行的是不告不理原则。
那就是说,如果被骗的一方去告,官府才会管。
如果不告,官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这种事,只要告的话,基本上一告一个准。
被男方骗婚的女方,如果没有洞房。还是会告的。但是洞房之后。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忍了。
因此蒋家老祖宗只是哼了一声,道:“你想怎样?再把这件事拎出来嚷嚷一遍?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们蒋家的嫡女,嫁给了神将府的私生子?!”
蒋侯爷也训斥曹大奶奶:“真是胡闹!还嫌我们家不够丢人吗?!”
曹大奶奶委屈地哭了起来:“丢人?!装不知道才丢人!我好好的女儿,就嫁给了这么个人,我不服!”
“你不服又怎样?”蒋家老祖宗忍不住皱眉,“当初议亲的时候,你也是同意了的。”
“没有。我一开始就不同意!”曹大奶奶哽咽着道,“我一直看周怀礼这人不顺眼……”
“你现在说这些马后炮有什么意思?”蒋侯爷站起来吼她,“女儿都嫁了几个月了,你还想让她和离?把她领回来?——那她就只有去家庙念一辈子经了!”
“那也不能不闻不问,当不知道啊!”曹大奶奶用帕子捂住脸,擦了擦泪,“我们不给四娘撑腰,四娘还有什么盼头?还有周家那个三姑娘,也不看自己什么出身,还撺掇着四娘给她说王相。王相能看得上她吗?!”
“周三姑娘出身怎么不好了?”蒋家老祖宗拿拐杖杵了杵地,“你说什么胡话呢?神将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半君’之地!能当大夏半个家!你说有什么配不上的?他王毅兴再能干。祖祖辈辈也不过是王家村里的捕蛇人!别说周三姑娘是主子,就是神将府的丫鬟,也配得上他王毅兴!”
曹大奶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也知道,神将府的姑娘,确实抢手。
周雁丽这种出身传了出去,想娶她的人反而更多了,因为那些本来觉得自己配不上神将府家世的人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希望……
在最讲究出身的蒋家老祖宗眼里,周雁丽嫁王毅兴根本就是下嫁,断没有王毅兴不愿意的道理。
“这样吧,给我去相府递帖子,就说,我要去看看王老夫人、王老爷子。”蒋家老祖宗阴沉着脸说道。
她在江南的时候,对王毅兴的爹娘甚是客气,相处得还不错。
王毅兴的爹娘又是老实人,特别厚道,他们老两口日夜盼着王毅兴能娶妻生子,应该很好说话。
“老祖宗,您不能这样……”曹大奶奶见又把蒋四娘的事丢开了,忙又哀求,“就算不是和离,我们作为四娘的娘家人,也要为她说句话啊!”
“我乏了。随风,带你媳妇出去吧。”蒋家老祖宗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
蒋侯爷忙起身应了,拉着曹大奶奶出去。
“你闹什么闹?老祖宗都生气了,你没看出来吗?”蒋侯爷悄声对曹大奶奶说道。
“可是四娘怎么办啊?”曹大奶奶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如今落到这种人手里,就心如刀绞。
“你也别太担心了。周怀礼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人家已经是一品骠骑大将军,几乎掌大夏一半军权。前儿我听说,他要上书,给四娘请封诰命……”
“你算了吧。当我不知道?”曹大奶奶鄙夷地横了蒋侯爷一眼,“周怀礼明明是给他嫡母吴三奶奶请封诰命。要等吴三奶奶的诰命下来了,才会给四娘请封。”
大夏的封诰,一般是先封嫡母,再封生母,最后才是妻子。
周怀礼的生母越姨娘已经死了,就只要请封嫡母和妻子就行了。
“也就等几天而已。你也不想想,吴三奶奶这么多年都把怀礼当亲生儿子养大,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感情呢?这母子情分肯定是在的。怀礼自己又出息,这一品骠骑大将军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四娘跟着他,不会有错的。”蒋侯爷这样安慰曹大奶奶。
曹大奶奶梗着脖子道:“不行,你们不管四娘,我这个做娘的不能不闻不问。这样吧,你们别管了,我进宫求见圣上,要圣上给我们四娘做主,你看如何?”
蒋侯爷本来要说不行,但是转而一想,又觉得可以借机再看看圣上对他们蒋家人的态度……
因为汪长兴这件事,实在让蒋侯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也好,我和你一起进宫。就说让圣上为我们四娘做主。看看圣上怎么说……”蒋侯爷深思道。对曹大奶奶使了个眼色。
曹大奶奶瞪了他一眼,让他马上向宫里递帖子,要求见夏昭帝。
夏昭帝看见蒋侯爷和曹大奶奶的帖子,笑了笑,道:“让他们进来吧。”
曹大奶奶和蒋侯爷进了宫,来到夏昭帝闲暇时候宴坐的澹泊居觐见。
“两位免礼,赐座。”夏昭帝抬手让他们两人坐下。
蒋侯爷忙躬身行礼,和曹大奶奶一起坐下了。
夏昭帝就问他们有什么事?
蒋侯爷看了曹大奶奶一眼。站起来道:“圣上,微臣今日进宫,是为了小女四娘……”
曹大奶奶忙跟着站起来,未开口眼圈就红了,擦着泪道:“圣上,臣妇也不瞒您。我们四娘本来嫁的是神将府三房的嫡长子,但是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他居然就从嫡长子,变成庶长子了!”
其实比庶长子更不堪……
夏昭帝跟着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朕也听说了。可惜四娘了……”
这种口气让曹大奶奶心里一喜,忙道:“圣上。我们四娘从小乖巧,知书达理,谁知在姻缘上栽了这么大的跟斗,还望圣上为我们四娘做主啊!”
“做主?”夏昭帝饶有兴味地往前探了探,“你们是不是想让朕判他们和离?”
“啊?不不不!”曹大奶奶忙摆手,“和离可不好……”
“那你们想怎样?”夏昭帝没兴趣了,往后靠了回去,懒洋洋地道:“既然你们又不想和离,那想怎样?惹得你们的乘龙快婿不高兴,你们女儿能讨得了好吗?”
如果他们仗着夏昭帝的势削了周怀礼的面子,是能一时高兴,但是蒋四娘呢?她可是要跟周怀礼过一辈子的……
想到这里,曹大奶奶不知该如何是好,硬着头皮道:“那总不能不闻不问吧?他们神将府……”
“周家三房不是神将府,你不要弄错了。”夏昭帝淡淡地道,举杯吃了一口茶,“是三房的人骗了你们蒋家,关神将府什么事?”
曹大奶奶窒了窒,看向蒋侯爷。
蒋侯爷只好道:“……我们四娘议亲的时候,神将府还没有分家。”
“三房本来就没有承继神将府的资格,你们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夏昭帝不动声色地道,“这种话,以后别说了。神将府大房可不是吃素的。”
蒋侯爷和曹大奶奶一起躬身应了,眼巴巴地看着夏昭帝,想让他为他们做主。
夏昭帝看着他们,笑了笑,道:“四娘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她受了委屈,朕自然要帮她找回场子。这样吧……”夏昭帝顿了顿,“周怀礼这件事实在是不地道,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朕就给他降一级,从一品骠骑大将军,降为二品吧。”
从一品降到二品,可是一个质的改变。
对于武将来说,二品和一品完全不能比,对于军队的调动能力要少一大半。
曹大奶奶一下子愣住了。
蒋侯爷忙道:“圣上,不用这样狠吧?!”
把周怀礼的官职一下子降了一等,这不是在给四娘拉仇恨吗?!
夏昭帝淡然道:“周怀礼的一品骠骑大将军,是朕封的。他有功,当然要赏。有过,当然也要罚。他隐瞒身世,骗取蒋家嫡女,就是他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能不畏一品大将军的权势,特意进宫来为你们女儿说话,朕很欣慰。——有爹娘的孩子都是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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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颠倒 (第一更求粉红!)
夏昭帝的夸奖,并没有让蒋侯爷和曹大奶奶宽心。
“圣上,这样不好吧?”蒋侯爷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道:“……周怀礼若是因为这件事被降了职,我家四娘可怎么处?”
有的女人一嫁到夫家,丈夫就升官发财,这种女人会被人说是“旺夫”,得到夫家的百般疼爱和敬重。
还有种女人一嫁到夫家,丈夫就降职破财,这种女人会被人说是“败家星”,有些人家会直接把这种女人休弃了事。
其实男人升官与否,发财与否,跟女人又有多大关系呢?
都是无能的男人迁怒罢了……
周怀礼若是因此迁怒蒋四娘,蒋四娘日后在周家的日子,真是很不好过了。
夏昭帝收起笑容,板着脸道:“和离你们不肯,给周怀礼降职你们也不愿意,那你们来宫里找朕做什么?!”
“圣上息怒!和离当然不行,四娘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既然嫁了周怀礼,无论好坏就认定他了。但是降职……也不太好吧?”蒋侯爷见夏昭帝怒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劝道。
对于很多男人来说,功名利禄是他们一辈子的追求,而且是在任何别的追求之上。
让他们丢了官,那可是了不得,一般人家甚至可以直接休掉让男人丢官去职的女人。
但是夏昭帝明显已经不高兴了,曹大奶奶见状,忙打圆场道:“圣上说的是。周家三房骗婚。确实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蒋侯爷急得在旁边直拽曹大奶奶的衣襟。不断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乱说话……
曹大奶奶却另有计较,她笑着继续说道:“……就是要周怀礼知道,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圣上既可以抬举他做一品大将军,也可以撤了他的职!”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他得罪了蒋家。
如果从这角度想,周怀礼应该更加讨好蒋四娘才是。
蒋侯爷听罢便住了手,不去拽曹大奶奶的衣襟了。
“侯爷您多虑了。圣上当然是为我们四娘着想。圣上现在降他的职。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等以后我们四娘有了身孕,圣上肯定会再升他的职,当做是奖赏。这一降一升之间,自然给我们四娘做足了脸面!而那周怀礼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明白他的升降中有些什么玄机。——圣上,臣妇说得可对?”
曹大奶奶进一步用话将夏昭帝套住,已经打下了日后再给周怀礼升官的铺垫。
如果蒋家能让周怀礼降职,也能让他升官,那周怀礼日后还不对蒋四娘死心塌地?!
蒋侯爷不由捋着胡子笑了,不断颔首。觉得夫人这一次实在是太机智了……
夏昭帝也不是傻子,他虽然含笑听着蒋侯爷和曹大奶奶说话。但是心中的怒气已经越来越盛。
这蒋家人居然已经把他夏昭帝都看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连朝堂大将的升黜他们都要摆布,都想插手!
“蒋曹氏,你僭越了。”夏昭帝等曹大奶奶说完,冷冷说了一句。
朝堂官员的升黜,岂是一个内宅妇人能左右的?!
曹大奶奶回过神来,抬头瞥了一眼,顿时被夏昭帝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道:“圣上恕罪!圣上恕罪!臣妇只是……只是为了小女着想,并无僭越之心!圣上明鉴!”
蒋侯爷也明白过来,白着脸跟着曹大奶奶跪下,对夏昭帝磕头道:“圣上息怒!贱内只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并无他意!”
“因有爱女之心,就能摆布朕?陷朕于不义?”夏昭帝冷冷说道,“这朝廷,姓夏,可不姓蒋!”
话说到这里,夏昭帝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他已经多次敲打过蒋家人。
如果他们依然执迷不悟,那也怪不了别人。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和选择负责。
食得咸鱼抵得渴,没有金刚钻,还要揽瓷器活儿,那就只有一地碎片了……
夏昭帝说完,便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行去。
一旁伺候的内侍忙大声道:“圣上起驾!”
曹大奶奶和蒋侯爷只好躬身让到一旁,等夏昭帝虎着脸走出澹泊居,他们才对视一眼,一脸惴惴地离开皇宫。
夏昭帝回到御书房,沉声道:“宣王相进宫。”
王毅兴匆匆忙忙来到宫里,拱手问道:“圣上召下臣何事?”
“拟旨,将周怀礼一品骠骑大将军降为二品,将军府建制也要改。你去着人监督。”夏昭帝脸上余怒未消,很是生气的样子。
王毅兴有些意外,提起笔看了夏昭帝一眼,沉吟道:“圣上,那缘由呢?”
平白无故地降周怀礼的官职,别人可是要不服气的。
“缘由?”夏昭帝脸上露出一丝讥诮,“蒋侯及其夫人刚刚进宫,告周怀礼骗婚。朕看在周怀礼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没有严惩他,只是降了他一级了事。蒋侯和夫人很不高兴呢……”
“原来是这样。”王毅兴点点头,“那臣就拟旨了。”
他在旁边的书案上一挥而就,捧过来给夏昭帝用玺。
夏昭帝仔细看了看,又亲自提笔加了几句话,才让王毅兴再拿去誉录,最后用玺。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品骠骑大将军周怀礼隐瞒身世,骗婚蒋侯府。蒋侯及夫人为其女四娘讨还公道,陈情御前。朕心甚忧。念怀礼战功卓著,不予追究,唯降级一等,罚俸一年,钦此!”
传旨的内侍在周怀礼的一品骠骑大将军府宣了旨。
跪在地上的周怀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头看了看传旨的内侍,又看了看在他身边跪着。同样一脸惊讶的蒋四娘。心头微沉。
他缓缓起身。从那内侍手里接过圣旨,闭了闭眼,哽咽着道:“是臣的错,让圣上失望了。”
在旁边负手立着的王毅兴缓缓走来,拍了拍周怀礼的肩膀,安慰他道:“怀礼,你也别太难过了。圣上也很为难。一边是朝廷重臣,戍边大将。一边是母家亲族,庇护多年,哪一边他都不想的。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蒋四娘听着王毅兴的话,对他更是不满,忍不住道:“王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爹娘怎会做这种事?”
王毅兴看也不看蒋四娘,只看着周怀礼,微微叹息道:“蒋侯爷和曹大奶奶才刚从宫里回蒋侯府不久。他们进宫,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女儿讨回公道。圣上当然不想看你被大理寺押走坐牢。所以只好降你一级,安抚安抚他们。”
蒋四娘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含泪,对周怀礼道:“怀礼,我爹娘不会的!他们一向最疼我,怎会做这种事?!”
周怀礼关切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四娘,我知道,我不怪你,也不怪岳父岳母。我的身世如此,他们……他们生气也是应该的。如果我降一级,能让他们高兴点,我宁愿圣上降职。真的……”
“真的?你真的不怪我?”蒋四娘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周怀礼抬手给她拭泪,笑着道:“好了,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哭?——先回去吧。”说着,命蒋四娘的丫鬟婆子送她回内院。
蒋四娘一走,周怀礼的神情就沉了下来,对那内侍道:“怀礼有负圣恩,万死难辞其咎。圣上依然如此器重怀礼,实在是让怀礼汗颜。怀礼想亲自去宫里向圣上请罪。”
那内侍嘻嘻笑着,点点头,“大将军圣眷正隆,这是应该的。”
周怀礼便去写了一份请罪折子,亲自带着进了宫,向夏昭帝请罪。
夏昭帝收下他的请罪折子,微笑着道:“怀礼啊,你也不要对你岳父岳母有怨怼之心,他们也是爱女心切。天下做爹娘的无不如此。等日后你做了爹,就明白了。”
周怀礼磕头道:“圣上教诲,怀礼一定铭记在心。”
……
蒋侯府里,蒋家老祖宗听说蒋侯爷和曹大奶奶进了趟宫,周怀礼就被降了一级,顿时大怒,把曹大奶奶和蒋侯爷都叫过去骂道:“你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唯恐别人抓不到怀礼的把柄,上赶着把刀给人家递了过去!现在你们高兴了吧?怀礼被降了职,四娘可怎么办?!”
“老祖宗!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四娘正好从将军府回来,刚一进门,就听见了蒋家老祖宗申饬自己爹娘的话,顿时呆了。
她一直以为是王毅兴故意从中作梗,并不是自己爹娘的错。
但是听了老祖宗的话,好像还真的跟自己爹娘有关!
“四娘!”曹大奶奶抬头,看见蒋四娘走了进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怀礼有没有迁怒于你?”
“娘!”蒋四娘顿时泪如雨下,抱住了曹大奶奶,“没有,怀礼没有为难于我。”
一方面,她很感激自己爹娘为自己出头,但是另一方面,让周怀礼降了职,她又极是心疼周怀礼无辜受累。
“那就好。”曹大奶奶松了口气,低声安抚她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哭哭啼啼了。这件事是爹娘考虑不周,以后会帮你弥补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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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敲打 (第二更求粉红!)
蒋四娘摇着头道:“我不怪爹娘,你们是为了我好。”顿了顿,又道:“圣上给了我这么大的脸面,我也要进宫谢过圣上。”
“应该的。”曹大奶奶怜惜说道,“先递帖子进宫吧。”
夏昭帝见了蒋四娘的帖子,想了想,觉得做戏就要做全套,就马上允了,让她进宫。
蒋四娘来到夏昭帝跟前,伏地请罪道:“四娘的些许小事,让圣上挂心,四娘感激不尽。”
“嗯,周怀礼骗婚,确实是他不对。”夏昭帝含笑说道。
“……圣上,其实这件事,不怪怀礼。”蒋四娘沉声说道,“怀礼也是被蒙在鼓里。他跟四娘一样,都是无辜受累……”还是想在夏昭帝面前为周怀礼说几句好话,为日后升职打下基础。
“哦?”夏昭帝却不买账,他收了笑容,摇了摇头,“这样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算了,以后你们家的事,朕不多事了,再也不管了。你回去跟你娘家说清楚,以后蒋家的事,不要再烦到朕案前。你下去吧。”
夏昭帝挥了挥手,很是不悦。
蒋四娘心头大急,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但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什么说辞,既能为周怀礼开脱,又能表达自己的谢意,只急得满头大汗,伏地磕头不已。
夏昭帝却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
蒋四娘惶惶然地离开皇宫,不敢直接回将军府,只好回了蒋侯府。
“老祖宗。我该怎么办啊?”蒋四娘伏在蒋家老祖宗腿上一边哭。一边把夏昭帝的话说了一遍。
蒋家老祖宗阴沉着脸。沉吟半晌道:“圣上说的是气话,当不得真的。母族亲眷,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呢?不过这也是对我们的警告,以后我们蒋家子弟,在京城里要谨言慎行,不能再做出头椽子了。”
汪长兴的事,看来他们是无能为力了。
“去给刘氏他们送些银子,让他们回江南吧。”蒋家老祖宗吩咐道。“长兴那边,只能托人暗中照料了。记得不能再去为他说情了。”
看这样子,圣上是在敲打他们。
也罢,他们是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他们虽然对圣上有恩,但是挟恩以报这种事,对皇帝是会适得其反的。
蒋家老祖宗心下盘算,以后有什么事,蒋家却是不能再冲在前头了。
他们需要找一个可以站在前头的人,为他们说话。
“……四娘,依你看。王相对周三姑娘到底如何?”蒋家老祖宗深思问道。
“看不出来。”蒋四娘用帕子拭泪,“雁丽确实对王相有心思。但是王相的心思太深,我是看不出来。”
“这样吧,我们做两手准备。如果周三姑娘不行,我们蒋家就找个旁支的嫡出姑娘嫁给他。”
这是一定要把王毅兴拉过来了。
蒋四娘皱了皱眉头。
她和王毅兴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是就仅有的几次,她对王毅兴的印象却是一次比一次差。
但是差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老祖宗,一定要跟王相结亲吗?”蒋四娘咬了咬唇,“这人太滑头了,不好掌握。”
依蒋四娘看,就算是把蒋家姑娘嫁给王毅兴,也是不可能左右王毅兴的。
王毅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种耳根子软,能被女人左右的人。
“你懂什么?不用他听我们的话,只要他娶了我们家的姑娘,自然就是我们家的人。纵然他不肯,外面的人,包括圣上,都会这样看他。”蒋家老祖宗似笑非笑地道。
“这样啊?”蒋四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别管了。我们蒋家是要到韬光养晦的时候了。在大皇子长大之前,我们都不宜轻举妄动。”蒋家老祖宗沉吟道,“但是王毅兴,是一定要争取过来的。我已经给王毅兴的爹娘递了帖子,打算去拜访他们。昨儿他们已经回了帖,邀请我明儿去相府做客,我可要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蒋四娘一向信服老祖宗,闻言忙点点头,“老祖宗妙计,我们家一定能过了这个坎!”
“唉,我一把年纪了,还图什么?还不是都为了你们?若是能到大皇子……的那一天,我才能放心去啊。”蒋家老祖宗叹口气,她也知道,夏昭帝不是他们养大的,对他们,其实没有那么亲近,她总是不放心……又道:“你以后有空,要多接夏珊去你们将军府做客,也要让怀礼多多亲近大皇子,听见没有?”
蒋四娘点点头,“知道了。”顿了顿,又道:“圣上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老祖宗不用担心。”
“话不能这么说。圣上春秋正盛,随时有可能生出更多的皇子公主,我们怎能大意?”老祖宗白了她一眼,“你回去吧,记得不要太服软。你是蒋家的姑娘,纵然是让怀礼降了职,那也是他应得的惩罚,你万万不可觉得愧对于他,自降身份。”
蒋四娘应了,带着丫鬟婆子回去了。
刚一回到将军府,周雁丽就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四嫂,你回来了?圣上没有为难你吧?”
“怎么会呢?”蒋四娘含笑道,“圣上为了我,做出这么大阵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一边说,一边往屋里去了。
周雁丽看着蒋四娘的背影沉吟半晌,跟了上去,悄声问道:“……四嫂,四哥如果生你气,你千万不要跟四哥硬着顶着,四哥这人看上去好说话,其实有什么事,他都放在心里。”
蒋四娘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我省的。”说着坐下来卸妆,又对周雁丽悄悄地道:“我娘家老祖宗明儿要去相府见王相的爹娘……”说着。看着周雁丽微微一笑。
周雁丽的脸顿时红了。不好意思地闲扯了几句。就回自己屋子去了。
这一次连蒋家老祖宗都出面了,还要去见王毅兴的爹娘,应该没问题了吧?
周雁丽暗暗发誓,如果这一次能成,她一定好生跟王毅兴过日子,相夫教子,日后妻凭夫贵,把以前的念头都放下不理了。
……
蒋家老祖宗第二天起了大早。收拾好了,便坐车来到相府。
她特意挑的是王毅兴去上朝的日子。
这样才好跟王毅兴的爹娘好好说话。
“老祖宗来了,您请上座。”王毅兴的娘笑着让她到上首坐下。
蒋家老祖宗也没有推辞,在上首坐了下来,仔细打量这两个老人。
他们年轻的时候颇吃了点苦,岁月的痕迹都印在他们的脸上和手上。
不过后来遇到二皇子夏昭,一起跟去江南,他们就过上了好日子。
十多年的好日子过下来,他们也有了些土财主的气派。
不过再怎么有钱,也脱不了捕蛇人的习气。
蒋家老祖宗笑着点点头。对他们道:“你们到京城多久了?我记得你们刚来京城,不是住在这里?”
王毅兴的娘爽朗地笑道:“开始的时候毅兴忙啊。总是要先顾着圣上的事。把圣上的差事办好了,他才有空管我们的事。我们理会得。”
一句话就把蒋家老祖宗有意的挑拨堵了回去。
蒋家老祖宗微笑,端起茶盏吃了口茶,道:“这茶还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是入口生津,余香满口。
这等好茶,他们蒋侯府也没有多少吧?
王毅兴的爹敲着烟袋笑道:“这是毅兴前些日子拿回来的,说是圣上赐的,叫什么红袍。我喝着也一般,还不如我惯常喝的一匹罐。”
一匹罐是最便宜的粗茶,简直就是野茶树叶子直接煮水喝。
大红袍,可是价值千金,买都没处买的好茶!
蒋家老祖宗不由嘴角抽抽,愣了半晌才道:“……我还是觉得这茶好。”一边说,一边把茶盏放了下来。
王毅兴的爹又把他大儿子、儿媳妇、小儿子、小儿媳妇、孙子和孙女都叫了过来,跟蒋家老祖宗行礼。
他们在江南也是见过的,蒋家老祖宗准备了见面礼,一人一份送了出去。
大家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王毅兴的娘又想起夏珊,命人叫她过来跟蒋家老祖宗问安。
夏珊早就来了,不过在门外没有进来。
虽然从血缘上说,王毅兴的爹娘一家人跟她更亲,但是她跟他们就是亲近不起来,在感情上,还不如跟蒋家人亲近。
不过想想她是跟蒋家人长大的,夏珊也释然了。
跟王家人住了这几天,夏珊百般地不自在。
今天听见蒋家老祖宗来了,不用别人叫,她马上过来看她。
只是在门口看见王家人热热闹闹说着话,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连进去都不想进去了。
直到王毅兴的娘,也就是她的外祖母打发人出来叫她,她才走了进来,对蒋家老祖宗行礼。
王毅兴的兄弟们坐了一坐,就带着自己的媳妇和儿女们下去了,把厅堂留给蒋家老祖宗和自己的爹娘。
王毅兴的大嫂临走时对夏珊招手道:“珊珊,跟大舅母去绣花好不好?”
夏珊本来不想去,但是蒋家老祖宗要跟王毅兴的爹娘说话,便推了推她,道:“去吧去吧,跟你大舅母他们亲近亲近。”
夏珊只好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蒋家老祖宗才对王毅兴的爹娘道:“我今儿来,是有件喜事要跟你们商议。”
“什么喜事?”王毅兴的爹娘是老实人,闻言大喜,忙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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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借刀 (第三更求粉红!)
蒋家老祖宗笑眯眯地低头抿了一口茶,卖了个关子,等王毅兴爹娘老俩口等急了,才慢吞吞地道:“当然就是你们家毅兴的喜事啊!”
“毅兴?”王家老俩口诧异地对视一眼,“他还能有什么喜事?”
状元中了,宰相做了,已经是走到顶了吧?
“你们难道就不想让他早日成亲吗?”蒋家老祖宗笑着又说了一句。
“成亲?!”王家老俩口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源源不断向蒋家老祖宗诉苦。
“我们毅兴年纪不小了,不知催过他多少次,他都说太忙,没工夫……”
“您说说看,成亲这种事虽然繁琐,但是有的是媒人和亲戚帮衬,要他忙什么呢?到时候穿上礼服拜堂进洞房就可以了。”
“我们提一次,他就不声不响地离家,好久也不回来,不跟我们说话,我们心里那个急啊。后来他大哥说不要逼他了,让他自己想通吧,当初差一点要成亲了,却没成,他心里也苦……”
王毅兴的娘话匣子一开,就止不住了,眼看要把盛思颜都说了出来,王毅兴的爹忙大声咳嗽一声,道:“好了,都多久的事了,还说?!”
王毅兴的娘捂了嘴,也跟着咳嗽两声,像是被呛住了一样,尴尬地拿起茶盏吃了一口茶。
蒋家老祖宗笑眯眯地等他们发完牢骚,才语重心长地道:“毅兴这孩子心地善良,长情,孝顺。这是好事。又有大出息。你们老两口有福了。”
“那是。我们一直说,我们家里有毅兴,真是祖坟上长瑞草冒青烟了。”王毅兴的爹笑着拿烟杆敲了敲桌子。
“这就对了,所以他没有心思做的事,你们是他的爹娘,就要帮他做了,免除他的后顾之忧。”蒋家老祖宗终于入了正题,“毅兴这孩子在江南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有大出息,所以我就一直帮他留心。如果你们不弃嫌,我就多个事,帮他做个大媒,你们觉得如何?”
“哦?蒋家老祖宗做媒?”王毅兴的娘又惊又喜,“是哪家的姑娘?我们认得不?”
“你们不认得,但是毅兴很熟悉。”蒋家老祖宗笑着道,尽量用王家老两口听得懂的话跟他们分说,“是神将府的周三姑娘。你们想想,神将府。那是什么人家?是真正的名门!比我们蒋家还要厉害的世家名门!她嫁给你们家毅兴,简直是下嫁。不知有多少好处呢!毅兴什么都不差,就是势单力孤了点儿,如果能找个能帮扶他的妻族,以后说不定也能封个爵位!”
王毅兴的爹娘一听就傻眼了。
神将府?!
在他们眼里简直比夏昭帝还要高高在上……
不是神将府的门第更高贵,而是夏昭帝跟王家人更熟悉。熟悉了,就没有神秘感了。
而神将府,他们是一点都不熟,连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不成,万万不成。”王毅兴的爹马上摆手拒绝。
“什么?你说什么?”蒋家老祖宗差一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有人把神将府的姑娘往外推?!脑子有问题吧!
“蒋老夫人,您的心意是好的,但是神将府的姑娘,是万万不行啊。”王毅兴的娘也表示拒绝。
“……为什么不行?”蒋家老祖宗脸都要绿了,本来以为一说就成的事,没想到居然在她最有把握的两个人面前失了手。
这些下里巴人,脑子里真是可以养鱼了……
蒋家老祖宗忍不住鄙夷,忙低下头吃茶,免得被别人看出她的心思就失礼了。
王毅兴的爹又敲了敲烟杆,道:“嫁女嫁高,娶妻娶低。高门的姑娘不能娶,这是我们老王家的规矩。”
“……高门的姑娘不能娶?”蒋家老祖宗直了眼,“这个理儿我不懂。”
高门姑娘能带来的利益?带来的教养?带来的地位?难道都不想要吗?
王毅兴的爹憨厚地笑了笑,道:“我们家什么出身,我们自己知道,也没想过要去攀高枝。毅兴他如今虽然做了宰相,但是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还是看不上他的,这些我们也都知道。再说这样高的高门里出来的姑娘,哪里会把我们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到时候娶了回来,岂不是娶了一尊大佛?比公主还要难伺候……不行不行,万万不行。我们配不上,您可别给我们家招祸……”
俗话说,话糙理不糙,这些话,倒是让蒋家老祖宗高看他们几分。
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去奢望不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东西,是聪明人。
不过蒋家老祖宗也不是那样容易放弃的人,她想了想,笑道:“你们是担心她出身太高,嫁了过来会不把你们家人放在眼里?”
王毅兴的爹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如果毅兴愿意,我们也就随他了。但是如果他不愿意,我们是万万不能为他娶个高门的姑娘回来让他不舒服的。您想,婆娘的出身比汉子高,这日子怎么过啊?我们乡下人,讲究门当户对,木门对木门,篱笆门对篱笆门。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
蒋家老祖宗无语半晌,只好又道:“其实她的出身虽高,但是也不是那么好。”
“不是那么好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是神将府的姑娘?”王毅兴的娘很是不解地问道。
“她是神将府的姑娘。”蒋家老祖宗想了想,笑着道:“但是呢,她是庶出……”
“神将府的庶出,也比我们这种人家高太多了。”王毅兴的爹摇摇头,低头抽一口旱烟。
蒋家老祖宗只好咬牙又道:“……其实比庶出还差。她生母本来是神将府大房的姨娘,但是跟三房的小叔子偷情生了她。您想想,就这出身,她嫁了过来,一辈子都不敢在你们俩位面前仗腰子……”
“什么?!”王毅兴的爹一听这话,不由大怒,握着长烟杆站了起来,指着蒋家老祖宗怒道:“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也要说给我们毅兴,你是根本不把我们当人吧?!”
蒋家老祖宗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见王毅兴的爹发过火,也从来没有跟那些底层的人真正打过交道,对这种当面指着鼻子骂的行事风格完全不适应,一时反应不过来,彻底被震住了。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忙上前护着她,不让王毅兴的爹靠近。
王毅兴的爹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气呼呼地道:“蒋老夫人,我一直敬您是个体面人,比我们出身好,但是您也不能这样作践我们!我们王家虽然是泥腿子捕蛇人出身,但是从来清清白白,祖宗八代没有做过这样丢人的事儿!我跟您说,如果毅兴敢娶这种女人进门,我就把毅兴赶出家门,不许他再做我们王家的子孙!”
这是要跟王毅兴脱离父子关系啊……
蒋家老祖宗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却听见王毅兴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还是那样温润平和,如同涓涓细流,沁人心脾。
王毅兴下朝回来了。
“爹、娘,你们莫要生气。你们不同意,我不娶就是了。”王毅兴苦笑着走了进来,对蒋家老祖宗躬身行礼道:“蒋老夫人见笑了。我爹娘就是这样的直性子,没有恶意的。还请您多多包涵。”
蒋家老祖宗面子上过不去,起身道:“我蒋汪氏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今儿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王毅兴微笑着颔首道:“总是有第一次的。蒋老夫人以后跟我爹娘常来往,就习惯了。”
习惯被这两个泥腿子指着鼻子骂?!
蒋家老祖宗这时才庆幸,在江南的时候,她只逢年过节的时候跟王毅兴的爹娘见一次面,说不上两句话就让下人领走去坐席了,没有弄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王毅兴一脸歉意地送蒋家老祖宗出去,一边道:“蒋老夫人别生气,我代我爹娘向您赔罪。他们今儿发了这么大火,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还望您见谅。”
蒋家老祖宗叹息道:“毅兴,可怜啊,你有这样的爹娘,难怪难找媳妇。”
人家姑娘嫁人,也要看公公婆婆是不是心慈。
如同这等胡搅蛮缠的乡下人,哪里有高门的姑娘愿意嫁?
一瞬间,蒋老夫人几乎连自己家的姑娘都不想嫁到王家了,便闭口不提,只道:“……神将府的姑娘多难得,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你爹娘先前也说了,如果你自己愿意,他们是会同意的。”
王毅兴愕然道:“蒋老夫人,您不是一向最讲孝道的,怎地会让毅兴违拗爹娘呢?”
蒋家老祖宗看着王毅兴清俊无害的模样儿,心里不由暗道:违拗爹娘?说得好像你很听你爹娘话似的!
装!继续装!
但是王毅兴确实表现得天衣无缝,他诚恳说道:“蒋老夫人厚爱,毅兴本不敢辞。但是这件事实在是我爹娘不同意。我总不能为了讨好外人,去让自己的爹娘不开心。为人子女,如果连这一点孝道都做不到,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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