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六十一 定计
万利当的静室之中,宋义三人促膝而坐,经过昨天一天的时间,宋简已经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柱国府内对于肖琼被逐之事尚无明确的表态,只因现在无暇旁顾,一来西域暗殿活动越发猖獗,连圣王殿下也为之震怒,责令北柱国府妥善处理。二来北柱国府派遣神剑卫寻人乃是确有其事,据说其中关联极大,甚至会影响北柱国府的生死存亡,至于具体要找的是什么人,以宋简的能力就不得而知。不过一旦北柱国府腾出手来,必然会追究莫吉城驱逐城主之事,所以宋家还是得先做打算才好。
“照此说来,柱国府是一定会追究的喽?”宋义双眉紧蹙,莫吉城距离平涯虽远,可也毕竟是北柱国府的统辖范围,就算宋家有先祖在,但是孤木难撑,一旦柱国将发令,宋家难保不会罹难。
“这件事必然得有个说法。”宋简轻叩着自己的膝盖,“不过现在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个机会,柱国府内忙于诸事,如果我们现在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想来柱国将以后也不好出尔反尔,倒是一劳永逸。”
宋义盯着宋简,“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宋简寻思良久,轻声道:“柱国将身边有一位宠臣,名叫齐沣,此人声色犬马无所不好,只是胃口极大,如果能得他开口相助,这件事或许大有机会。”
宋义皱了皱眉头,“既然是柱国将的宠臣,眼光必然极高,寻常东西恐怕难以打动于他。”
“说的就是。”宋简也因此为难,“金银他是不会放在眼里,除非有那些特别的东西。”说着,宋简的目光偷偷瞟向了陈素,“就比如小兄弟的那件魂宝,或许还能引起他的兴致。”
“这可不行。”不待陈素开口,宋义赶忙摇头,“素儿的魂宝牵动其修为,且不说此物肯否重新认主,但凡有害于素儿的事咱们宋家绝不能做,姑奶奶多番嘱咐,宋家子弟万不可忘恩负义。”
“嘿嘿。”宋简尬尴的一笑,“庄主你误会了,我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小兄弟修为甚高,他的魂宝哪是别人能够驾驭,我只是想如果将此物献给齐沣,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替咱们开口,事成之后,小兄弟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魂宝收回,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行。”宋义连连摇头,“献给齐沣再取回来,万一惹得他不高兴,在柱国将面前进上谗言反倒不美,这件事我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
“那也不一定。”宋简微皱着双眉,“齐沣惯爱搜集奇珍异宝,不过他本人的能耐倒是平平,故此许多东西落到他手里也就埋没于府库之中了。”
“那也不行,咱们不能轻易冒这个险。”宋义依旧是态度坚决。
陈素思索了片刻,“二叔,这个办法倒也未尝不可,我愿意一试。”
“不行!”宋义一把握住陈素的手腕,肃声道:“北柱国府乃卧虎藏龙之地,我们岂能冒这等危险,万一他们有高人将你的魂宝炼化了,至少会损你三成修为,到时候你想再有进境都会极难,这件事没有商量。”
陈素轻叹了一口气,损失同修魂宝意味着什么他并非不知,而这其中的凶险也正如宋义所说,齐沣的本事就算再是不济,作为柱国将的宠臣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不过退一步讲,自己所练的魂宝能不能被他看上眼都还是另外一回事,所以陈素也就不再开口,静室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小子,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三人沉寂良久,天冲的声音突然在陈素的脑海中缓缓响起,陈素索性闭了双目与天冲交流起来,“前辈,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说不上是好办法。”天冲顿了一下,“不过如果你非要用件什么宝贝来作敲门砖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说着他嘿嘿一笑,“那就是虚之魇。”
“哦?能否请前辈明言?”
“咳!”天冲清了清嗓子,“你可以将虚之魇献出去,跟你那铁疙瘩比起来,这东西应该更吸引人。”
陈素没有说话,虽然天冲曾说过将虚魇之核赠与了自己,可若真让他献出去,那是必然不舍,“前辈,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哈哈,我当然不是真的让你把他送给别人,你舍得我还不舍得,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们再收回来便是,只要齐沣不将它带出平涯城,就算是纳入辟空,我也随时都能感应到它的所在。”
“你是说,到时候我们再偷回来?”
“聪明!”天冲哈哈一阵大笑,“这样既可以帮了宋家的忙,我们还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是二叔刚刚也曾说过,万一给齐沣知道了,反而迁怒于宋家,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诶?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大不了到时候我们顺手多牵他点东西,他又不知道是谁干的,自己丢了东西,岂能怪罪那献宝之人?”
陈素听完也是偷笑,原来这天冲前辈的脑子可比自己灵活多了,难怪他当年能把济隐先生骗在洪池废墟那么多年,不由得揶揄道:“前辈,看来这顺手牵羊的事儿,您老是没少干过吧?”
“呸!”天冲怒啐了一口,“臭小子,我想办法帮你赚脸面,你倒是打我老人家的脸?”
陈素嘿嘿一笑,“多谢前辈,小子以后还得依仗您老人家多传我点手段呢,这不是长心眼儿么?”
“哼,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说罢,天冲一阵大笑。
……
陈素缓缓的睁开双眼,宋义跟宋简仍旧是满脸愁云,显然还没有想到办法,虽然宋简主持万利当的时间也不短,可这里乃是北柱国府的产业,他不过就是一名鉴师而已,宝物根本不敢染指。而那种真正能够惊世骇俗的宝贝轻易也不会流落到当铺中来,平涯城内的奇珍阁每日开放,真正身怀异宝的人也会拿到那里去赚个好价钱,而宋庄虽然富庶,宋义出门在外也只是带了些金银,并不足以吸引齐沣的注意,这也正是他们的为难之处。
“二叔,现在看来也只有前辈的办法可行。”许久之后,陈素打破了沉默,宋义抬头看着他,“哎,都怪我料事不周,来此之前要是多带点重货,今天也能去宝利亨看看。”宝利亨乃是平涯最出名的货行,常有不俗之物出现。
“哎,庄主你有所不知,如今宝利亨也改了规矩,能让齐沣等人看上眼的宝贝,平时是难以见到的,都被改在了每月十五的珍宝会上,我曾有幸见识过一次,那真是腥风血雨,阔豪们拼杀起来简直能惊天动地。”宋简一边说着,表情变得十分夸张,唾液横飞,宋义却逐渐严肃起来,“这么说,有些东西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的喽?”
“哎!”宋简无奈的摇摇头,“话也可以这么说吧。”
“啧。”宋义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就算我再回宋庄一趟也是徒劳哇?”
宋简轻轻的点了点头,“所以平时就算是一件级别高的灵宝都能引起一阵拼杀,就是被这珍宝会给弄的,更别说出现一件幻器了,那几乎可以用满城风雨来形容,所以像小兄弟的那种魂宝,说不得要牵动多少人的心!”
陈素见宋简说得起劲,微笑着把右掌心往前一摊,“前辈,那你看看这件物什儿如何?”在陈素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乌黑的珠儿,晶莹剔透,黑亮黑亮的,随着陈素对它掌控的深化,虚魇之核也在发生着变化,现在它几如珠玉一般。
“这?”虚魇之核刚一出现,宋简的目光便死死的盯在其上,他能看得出,此物的价值甚至还要超过那块黑铁魂宝,他试图伸手去捉,只见虚魇之核上黑芒一闪,宋简冷不防的打了一个激灵,再看那珠儿时,竟有一股心惊胆战之意,若不是打起精神,恐怕要被它摄了魂去,不由得一声暗叹,“好厉害的家伙!”
若说宋义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虚魇之核,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何物,“素儿,这东西是?”
陈素微微一笑,“这可是我最厉害的宝物了。”说着,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因为他自己能够感觉出来,虚魇之核的力量应该是被天冲有意压制了,不然刚刚那道不自觉释放出来的黑光应该具备大梦虚之魇的能量,想来是天冲担心此物会过度引起齐沣的注意而有意为之,即便是这样,虚魇之核看起来也不同于寻常的高级灵宝。
“素儿,既然它如此贵重,你还是好好收起来吧。”宋义把陈素的手推回去,同时也有意识的遮挡着宋简的目光。
陈素嘿嘿一笑,翻掌让虚魇之核滚到宋义的手中,“二叔放心,我们可以按照前辈说的,献给齐沣之后,再偷偷地将他取回来。”
宋义惊得瞪大了眼睛,“素儿,咱们不知道齐沣是什么样的人物,万一将这宝贝弄丢了……不行,绝对不行。”
“二叔你就放心吧……”陈素一本正经的抓住宋义的手腕,“我既然敢把他拿出来,就有把握把它收回去,所以,你就不必担心了。”
百六十二 珍宝会
经陈素一番解劝,宋义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倒是宋简,双眼始终盯着虚魇之核放光,他知道这件宝贝必然价值不菲,所以一双眼睛转悠了几圈之后,又计上心头,“庄主,既然小兄弟愿意以此宝贝为饵,我们不妨再加点猛料!”
“你有什么打算?”宋义虽然决心已定,不过担心却是丝毫未减,只见宋简嘿嘿一笑,“眼下离十五虽然还有几天,不过珍宝会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宝贝那些大人们早已心里有数,咱们不妨也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哦?”宋义双眸一凝,知道宋简在当铺混了这么多年,早已精于商道,果然,宋简说出了他的想法,“咱们也去那珍宝会报个号,以小兄弟这件宝贝,必然会名声大噪,然后咱们再将其献给齐沣,他必然喜不自胜,所求之事就不怕他不肯用心。”说到这,宋简稍稍收了声,“另外,知道这件宝物的人越多,以后咱们将其取回时被怀疑的可能性也就越小,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宋义听罢叹了口气却并未做声,话是这样说,可一旦弄得局面无法收拾,不但宋庄会遭殃,陈素的宝贝也会遭人觊觎,所以他的心里其实并不大同意宋简的想法。倒是陈素听了以后深以为可行,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低声下气的去求齐沣,让齐沣自己来找他们,就可以以逸待劳,坐地起价,正如宋简所说,然后他们再将宝物献出,不怕齐沣不上钩,而有天冲在,虚魇之核早晚还是他的囊中之物,确实是两全其美之策。
“二叔,我倒觉得前辈这个想法瞻前顾后,大为可行。”陈素见宋义仍有疑虑,又开口相劝,宋义仍是担忧的说道:“素儿,平涯乃是北方最深不可测之处,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咱们不得不防啊。”
“二叔说的也对。”陈素点了点头,自己毕竟经验尚浅,悟不透人心险恶,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既然这样……”宋简摸着自己的下巴,又寻思起来,“庄主,若是怕不保险,珍宝会之后还会开放易宝堂,也是那些大人们时常留心的地儿。”
“易宝堂?”这个就连宋义也是头一回听说,宋简认真的继续说道:“不错,就是不必通过宝利亨之手,大家自可随意交换一些宝贝,只不过进入易宝堂需要交些门费。”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所在,一来不那么惹眼,二来又可以让齐沣注意,最重要的是宝贝握在咱们手里,随时可以进退。”这样宋义才觉得满意了些。
“这样,那我就想法子在易宝堂那里报个号,顺便请他们在齐沣那边早些通个气,这样一来比咱们亲自上门去求他显得珍贵了许多。”
“那就有劳了。”宋义客气的一拱手,宋简慌忙俯身还礼,“庄主这般可就折煞小人了。”宋义扶起宋简,“叔叔为宋庄之事鞠躬尽瘁,宋义代全庄老小谢了。”
宋简咧嘴一笑,“庄主这话说的,难道宋简就不是庄里人了?”说罢,两人哈哈一笑,宋简又问陈素道:“小兄弟,不知我去报号时该如何说明此宝才好?”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宋义掌中的乌黑珠儿之上,很明显宋义不会同意由他将宝物带去宝利亨。
陈素看了看虚魇之核,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拗口,他当然不能跟宋简介绍其来历,便随口说道:“像是一粒黑珍珠,并没有特别的名字。”
“黑珍珠?”宋简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敢伸手去触,“我曾听说东极海域的海妖族能将妖核炼化成镇海王珠,有些甚至能将一世修为封禁其中,我便说这是一颗王珠如何?”
宋义低头又看了看虚魇之核,并将其交还给陈素,关于王珠陈素并没有听说过,“前辈,如果真这样说的话,不怕被那些懂行的人看出来么?”
“哼哼。”宋简得意的笑笑,“海妖族实力强横,背后有龙族撑腰,平时他们又不肯离开东极海域,所以王珠十分稀有,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想来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才敢去那东极海域掳掠王珠?”
“这?”宋义微微皱起了眉头,“会不会太张扬了些?”
“庄主,若是不这样,又怎能引起齐沣的注意?”
……
四天之后,是宝利亨珍宝会开张之期,宝利亨位于平涯城东北角上,据说其主人也是神通广大之辈,所以才能在平涯这种卧虎藏龙之地屹立不倒,另外这些年来宝利亨进出大小宝贝无数,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也从来没有人敢进宝利亨惹事。
陈素跟宋义安静的坐在大堂角落的一处茶座上,这还是宋简费尽了心思才好不容易弄到的位置,刚好容纳他们二人,原本汀雨也吵着嚷着要来,可是条件实在有限,宝利亨的珍宝会限制极严,对人数的控制也是十分仔细,最后连宋简都没能进来,叔侄二人就在此等着珍宝会开始,等其结束之后这里就会变成易宝堂,在珍宝会上没有卖掉的宝贝也会有卖主本人拿出来交换一些心仪的东西。宋义二人之所以要来珍宝会也是有心观察齐沣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宋义端起酒杯轻轻的呷了一口,醇浆留喉,久而弥香,如此佳酿,他实在是不忍心**豪饮,若单只说这酒的话,珍宝会之行十分值得。陈素的目光则会时不时的瞟向远方几处空台之上,各个都是五尺见方的白玉桌,宋简说过,那里就是齐沣等豪客们平时惯坐的地方,齐沣乃是珍宝会的常客,十不漏一,此时他们尚未来到,珍宝会也就还不能开始。除了那些尊贵的位子之外,其他边缘区域已经逐渐上满了人,或茶或酒,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品着,也有人窃窃私语,在谈论着今天的珍宝会上将要出现的东西,陈素凝神静听了一会,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索性闭目养神,只等着开始。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大堂的门口处忽然热闹起来,十数人谈笑风生,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向那些空出的方桌。陈素睁眼一看,知道是齐沣等人来了,按照宋简的描述,齐沣身材颀长,模样俊美,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乃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陈素的目光只在那十几人中一扫,便知谁是齐沣,“二叔,你看那左前方的青衫男子,应该就是齐沣无疑了。”
宋义咕咚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道:“他们既然来了,好戏也差不多该要开始了。”
此时那十几人三三两两的分坐在五六处方桌旁边,看来这些人虽然是同来却并不同心,齐沣与两个人围坐在一处,抬头看向主台,似乎也在等着正戏开场,此时整个大堂已经逐渐坐满。
忽然咣当一声大门关闭,大堂内灯光陡然一亮,主台上走出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妇人,挽鬓修眉,皓齿明眸,淡黄色的长裙,袖口上盛开着鲜艳的牡丹,下摆处银丝线勾出几片祥云,倒是那高耸的领口,露出一段如羊脂玉般的净白。妇人在台上款款一礼,朱唇轻启,声若流莺,“多谢各位前来宝利亨捧场,小女子风幼娘这厢有礼。”
“哎呦,今天怎么是老板娘亲自登台?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事儿!”主台之下有人认得风幼娘,如齐沣等人也算与她相熟,甚至有些人早就垂涎她的美色。男人总是这样,但凡有一些姿色又不能被他勾到手的,就会一直念念不忘。
只见风幼娘巧笑嫣然,“路大人驾临小号,幼娘自当亲自迎候。”
“哦、哦,哈哈哈。”被风幼娘一句话说的那“路大人”受宠若惊,得意的大笑不止,齐沣却是不屑的斜瞟了他一眼,朗声道:“老板娘,时候不早了,有什么宝贝,趁早拿出来跟大家见见吧?”
“齐爷说的是,小女子正有此意,俗话说丑姑娘迟早也要见公婆,我这里也就不敢藏着掖着了,请各位爷上眼。”风幼娘话音未落,右手优雅的一抬,不知何时,一把三尺青锋便出现在了她的掌中,这一手引来无数人放声叫好,风幼娘把长剑一横,“想必各位也都看清楚了这是何物,此剑名殇饮。”随即她在那剑刃上轻轻一弹,嗡鸣阵阵,如虎啸龙吟,真个是千军万马声声破,电闪雷鸣处处惊。
“好剑!”齐沣暗赞了一声,“风娘儿,这剑是什么品阶?”情急之下,齐沣竟唤出了对方的小名儿,风幼娘幽怨的抛过一个媚眼,赶忙答道:“此剑绝不会低于灵阶高级,至于能否发挥出幻器的威力,就要看爷们的能耐了。”说罢,风幼娘竟在主台上舞起剑来,果然是美人如玉剑如虹,那剑气只是敛而不发,尽数拢在她的周身,这一手又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宋义也是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台上的风幼娘,不由得失声赞道:“好一个标致的女子,好一把绝世的殇饮。”
陈素闻声偷笑,“二叔,你莫不是对她动了情吧?”
“哧!”宋义脸一红,“你个傻小子,知道什么是动情?不要瞎说。不过这女人的本事倒是不弱,恐怕连我也要自叹不如,你看那剑气,竟然丝毫没有外泄之象。”
陈素摇了摇头,“二叔,她能将剑气拢而不散,其实全是仗着那剑的威力!”
百六十三 齐沣
神锋孕气也是偶有之事,不过像殇饮这般能将剑气拢而不散,就像是引弓待发,倒也稀奇。若等它将剑气凝聚到一定程度,必然能发出威力极大的一击,所以风幼娘只将手中的宝剑舞动了几招,便戛然而止,磅礴的剑气将她整个身体笼罩起来,随着她将宝刃斜指,剑气消散,发出嗤嗤的轻吟。随即风幼娘在主台上抱剑拱手,微微喘息道:“诸位,幼娘献丑了,殇饮之威,我尚不能发挥十分之一。”
“果然是好剑。”齐沣轻赞了一声,不过却没有继续发话,似乎对此剑并不大感兴趣,风幼娘识趣的颔首谢道:“多谢齐爷赞赏。”不过接下来她便将目光移开,“此剑的主人索价万金,不过以幼娘的眼光来看,它可绝不只值这个价钱。”殇饮剑虽然还没有达到幻器的级别,不过若是由舍尊境的高手使用,其威力应该远在高级灵宝之上。
“嘿嘿,老板娘既然喜欢,何不留下自用?美人如剑,宝剑如人!”
风幼娘美目一闪,发现说话的正是那路笙,含笑道:“路大人说笑了,幼娘乃一介女流,要这神兵何用?若是胭脂水粉,我自然舍不得拿到台上来了。”
风幼娘的话引起台下一阵轻笑,也有人起哄道:“老板娘有那么多人护着,怎么会对一把宝剑上心,大家说是不是?”
风幼娘做出一副娇羞之态,“爷们这话说的,幼娘从小可就是清白女子。”台下众人更加恣情大笑起来,等笑声响过,风幼娘又将殇饮横在面前,“诸位爷,有喜欢的就请开口吧!”
宋义的目光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就一直盯着台上,更不知是在看着殇饮还是在看着风幼娘,等他端起手边的酒杯猛灌了一大口,而后朗声道:“一万!”
风幼娘也没想到最先开口的竟然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汉子,若不仔细甚至都有些难以发现那个位置,而她的目光也是第一次偏向那边,不过宋义这一喊马上便吸引了不少的注意,也有人小声猜测起来,宋义则是迎着风幼娘的目光对望过去,风幼娘优雅的点头一笑,宋义则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完。
“这位爷出价一万。”风幼娘的声音显然没有刚刚那么从容了,果然,她话音刚落,在路笙的旁边噌地站起了一个汉子,手掌拍在桌上,大吼道:“十万!”说罢他对着宋义那边一偏头,“新来的吧?看来得教你点规矩,爷们还没有人开口说不要,就轮不到你们这些穷光蛋出手!”
宋义刚刚自斟了一杯,迎上那汉子鄙夷的目光,正发现齐沣等人也诧异的向着这边望了过来,“穷光蛋?”宋义心中暗道,平涯果然是非比寻常之地,自己这么快就被人认成了穷光蛋,不过跟这些阔豪们比起来或许确实如此,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数字而已,所以他对着那汉子一笑,没有再开口,那汉子见宋义低头,目光中更是充满了不屑,而后转过头去,“老板娘,这把剑就当我们大人送给你的见面礼!”
“这?”风幼娘手握宝剑,抱歉的看了一眼宋义,而后又满脸堆笑的转向路笙,“路大人送如此厚礼,小女子岂敢轻受?”
路笙摇手而笑,“风娘儿艳名远播,却常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一见,别无所求,只望能做风娘儿的入幕之宾,以解相思之渴。只要你应了这件事,以后这珍宝会上必然少不了路某人的身影。”路笙的话直白露骨,说得风幼娘粉面含羞,虽然在这些豪客中,有些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当着堂中这么多人的面,这把剑她一时间是收也不是,拒也不是,最终求怜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齐沣。
齐沣俊美的脸庞静如止水,毫无波澜,被风幼娘目光一扫,他索性闭了双眸,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身前的方桌,显然也是不想与路笙为难。风幼娘无奈,只好赔下笑来,“路大人您说笑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小女子实在不能收。”
“谁在跟你说笑?”路笙旁边的汉子虎目一瞪,“我们大人看得起你,是你的福分,你若再要婆婆妈妈的……”
“莫大!”路笙语气一沉,怒斥道:“谁让你这么跟风娘儿说话?还不赶快赔礼?”
“是!”莫大一低头,态度倒是变得极快,恭顺的说道:“是小的口不择言,请风娘见谅。”
风幼娘闭口不言,心中暗自埋怨,难怪那老鬼让自己来主持今天的珍宝会,路笙之所图他必然早就知道,说不定还曾与他合谋,风幼娘一声暗叹,老鬼、齐沣等人还不是一样的靠不住,便轻声道:“莫兄弟心直口快,幼娘岂有怪罪之理?”想到这,多一个路笙又何妨?便又笑言道:“难得路大人这么看得起幼娘,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就是。”路笙得风幼娘面允,当即得意的大笑不止。
宋义一声轻叹,心头竟是别有一番滋味,若说只是十万金钱,以他宋家的家底也不算难事,可此时心中就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萦绕难解,自问与风幼娘半点不沾边,她轻浮也好,矜持也罢,又与自己何干?
“二叔?”陈素见宋义出神,轻轻的推了推他握着酒杯的手,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呵呵。”宋义一笑,又把酒杯端到唇边,“没有,我只是觉得美酒不可多得罢了。”
陈素分明从宋义的脸庞上看到了一抹失落,可是又不便深究,难道二叔真的是对台上这个圆滑的妇人动了心?
不多时风幼娘已经将殇饮收了回去,掌中多了一只乌木匣,木匣打开,一股药香飘散,满堂皆闻,风幼娘手捧木匣,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匣内是一青一红两枚龙眼大小的丹丸,片刻之后,风幼娘合上木匣,“青纹丹之名诸位应该知道,可若是再加上一枚赤金丹,不知道会价值几何?”风幼娘有意的卖着关子,似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一枚青纹丹已经是疗伤圣药,若是再加上一枚赤金丹,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故此对于那些想要冲击舍尊境又担心会身解失败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梦寐以求之物,即便是达到了舍尊境,这种能够续命的宝贝也是不可多得,所以大家对这两枚丹药的渴求度明显超过了殇饮剑。
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风幼娘心中暗暗一笑,“其实这两枚丹药幼娘是非常喜欢的,据说除了能起死回生之外,还有驻容养颜之效,如果哪位爷愿意将它们送给幼娘,那可就感激不尽了。”这话似乎是有意说给那路笙听的,更不忘风情万种的一瞥,而那莫大还不等风幼娘报价,已经把大手一伸,傲然道:“五万。”
不过对于这两枚丹药,大家可不像对殇饮一般,殇饮虽是神锋,毕竟这些台下的爷们自问难以驾驭,而那些有本事使弄的又不便跟路笙相争,可是这丹药就不同,谁不想多一张保命的底牌?
“七万?”
“八万!”
“十万!”
……
竞价顿时水涨船高,等齐沣睁开双眼时,已经飙到了十四万,他微皱着眉头,轻声道:“十六万,近来西域暗殿活动猖獗,柱国大人一直为此事烦心,我要拿此丹去献给柱国大人,以赏赐那些功劳卓著之人。”
大家一听齐沣要将这丹药献给柱国将,自然无人再敢争抢,就连路笙也是翻了翻白眼,不过回头想想,齐沣在此明言将丹药献于柱国府,不怕他事后会反悔,既然大家都得不到,齐沣还要白白花十六万金银,心里登时舒坦了许多。风幼娘却在心中暗骂齐沣的狡诈,他若不这么说,这两枚丹药或许能超过二十万,如此一来他们宝利亨至少也要少得上万,不过对于齐沣,她是不敢得罪的,只好恭维道:“齐爷一心为公,高风亮节真让幼娘敬仰,只可惜这两枚丹药不是归我所有,不然的话,就是送给齐爷又何妨?”
齐沣不以为意的笑笑,“只要老板娘不以为是我挡了宝利亨的财路就好,稍后你们就派人将丹药送到柱国府去,钱我自会来结。”
“这……”风幼娘有些为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乃是宝利亨的规矩,而这齐沣向来出手阔绰,今天倒说出了不大痛快的话来,这件事她可做不得主,另外齐沣也得罪不得,“齐爷吩咐,小女子不敢不从。”
接下来,珍宝会上精品迭出,件件都是让人眼红心跳之物,齐沣却再未出手,路笙却开始豪掷万金,风头出尽,整个珍宝会上有半数的东西被他们这些人所得,拍价更是超过了总值的七成。陈素与宋义就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齐沣此人不但贪吝寡恩,更加心思狡诈,城府极深,难怪能成为柱国将的宠臣。
百六十四 易宝堂
一场珍宝会下来,宋义愁眉紧皱,心中已经开始改变主意,齐沣此人刁滑奸狡,贪吝寡恩,这样的人多半又无情无义,所以就算献宝给他,说不定他又会打着北柱国府的名号私吞,到时候再不肯替宋家开口,就凭自己和陈素,岂能奈何于他?所以宋义接下来也就没有心思看什么珍宝会,心绪烦躁,只想回去再想办法,便开口道:“素儿,等这珍宝会结束,我们就先离开吧。”
陈素闻言一愣,他们此来不正是为了等珍宝会结束以后开始的易宝堂么,怎么这眼看就要开始了,陈素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二叔,怎么了?哪里有什么不对么?”
宋义把声音压低了些,“我看这齐沣只是一个小人,无信无义,我怕到时候会上了他的当,事办不成,反倒白白损失一件宝贝。”
陈素嘿嘿一笑,“二叔,这种事我们也只有求这种小人才办得成,小人因欲求不满,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为了满足自己的**他才什么事都敢做,不然的话又有谁敢在柱国将面前替咱们开口,毕竟肖琼在莫吉城代表的可是北柱国府,我们擅自驱逐了他,其实就跟直接与柱国府为敌一般,如今打从我们离开宋庄已经一月有余,绝不能再拖延了。”
“可是……”宋义的心中仍然不落底,“我们本来远离平涯,对这里的情况并不太熟,只凭宋简一句话,我们就这样来找齐沣,我现在觉得有些不妥。”
“难道二叔还信不过宋简?他可也是宋庄之人啊。”陈素疑惑的看着宋义,只见宋义缓缓的摇摇头,“宋简的祖上被先祖派来平涯,并未想到会有今日之用,当时他们可谓是举步维艰,若说连一点怪责先祖的心意都没有,我是觉得不大可能,所以宋简到底是不是对宋庄真心实意,我也说不太好,只是来此之前,姑奶奶曾让我找他打听些平涯的消息,不过却也嘱咐要见机行事。”
“既然是姑祖奶奶让来的,自然不会有错。”陈素将目光偷偷的瞟向齐沣的方向,齐沣那美俊的脸上双眸微闭,手指轻敲着身前的方桌,不时散发出的细微元力波动竟也不在宋义之下,陈素虽然社会经验不多,却是觉得此人绝对可以利诱,因为他发觉齐沣虽然闭着眼,可是每一件风幼娘所拿出的宝物都绝不会逃过他的目光,若说这样的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物欲,陈素的心中是一万个不信,只要有足够吸引他的东西,绝对可以让他办任何事。
是否离开,在陈素的坚持下,宋义又犹豫未决,陈素甚至说为了不浪费那百金门费,就算不献宝于齐沣,留下来见识一番总也可以,所以宋义虽生去意,可是为了不扫陈素的兴致,也只好留了下来,不过现在的他就是对眼前的美酒都没有什么心思了。
风幼娘果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殇饮之事让她略陷尴尬,可是短短时间她就恢复了那个把握珍宝会游刃有余的老板娘,齐沣、路笙等豪客们的目光随着她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段游来移去,而在这期间,百万重金便落入了宝利亨的口袋。整个珍宝会拍品二十三件,都是些稀奇难得的物件儿,路笙更是将六件宝贝收入囊中,可谓是风头无两,奇怪的是就连齐沣在与他竞争的时候也是一触即退,似乎有意谦让,不禁让宋义纳闷,这路笙到底是什么身份。
珍宝会结束,并未有太多的人起身离开,因为对有些人来说,接下来才是重戏,珍宝会上拍的一些宝贝,他们或者买不起,或者不敢跟那些前排的豪客争,因为那些人除了钱以外还有着柱国府为靠山的背景。可是这易宝堂就不同,接下来的所谓宝贝一般并不能吸引这些豪客的目光,他们肯留下来,大半是为了看热闹,不过若真是有让他们觉得动心的东西,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所以无论是买或卖,易宝堂对普通人来说都有更大的吸引力。
风幼娘轻曳罗裙,向前几步站在主台的边缘处,顾盼流波,双眸只是向着台下一扫,不少人便觉得脸红心动,只见她扬眉浅笑,“诸位,本月的珍宝会结束,大家若是觉得不尽兴,大可下月再来,可若是等不及的话……”风幼娘咯咯的轻笑出声,并无掩饰,一双勾魂媚眼摄神夺魄,“这易宝堂或许也能解一解渴,据说一会儿可能要出现一件旷世奇珍哦。”风幼娘说着,将一个媚眼抛到了天边,“接下来,请第一位宝主登台,钟梁恺!”
“咳!”一位干瘦的老者随着风幼娘婉转的声音站起身来,不疾不徐的走向主台,到近前对着风幼娘拱手一礼,“想不到竟让老朽占了先,惭愧。”说着他把拎在手中的包袱一甩,一节如牛角样的东西展现出来,老者将其握在手中,“诸位请看,此物乃是四阶荒犀角,荒犀并非妖兽,所以没有妖核,不过这个却是它的魔晶,远比妖核罕见,老朽只换看上眼的东西,不换钱,还请各位见谅。”说完,钟梁恺又是一抱拳。
魔兽的血脉比妖兽更近于人,甚至有人说有些魔兽就是人与妖兽所繁衍的后代,所以魔兽的种类千奇百怪,就像这荒犀,便属于十分不常见的品种,魔兽的数量也远没有妖兽庞大,不过魔晶却有一点胜过妖核,那就是有些人可以直接吸纳炼化其中的力量,甚至可以通过吸收魔晶获得一些魔兽特有的技能。
四阶魔晶,若是被舍尊境高手成功吸纳的话,足以晋升一个级别了,若其中再含有荒犀留下的特殊技能,收获可能就更大,一般来说,寻常魔兽的魔晶之中都能留有一些提升人**强度的精血。所以这易宝堂上出现的第一件宝物就如此珍贵,这个大堂瞬间沸腾了起来,就连齐沣等人也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我愿以两枚络灵丹相换。”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站起身来的是一位衣着典雅的公子,从脸上热切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这荒犀角十分感兴趣。谁知老者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不起,老朽对络灵丹并不感兴趣,明说吧,我是想换一件应手的幻器,若是这荒犀角不够的话,老朽这里还有一只三阶的魔晶,都是年前我亲自得于西域魔境,十年之间,我手刃六只魔兽,才有这么一点收获。”
“想要幻器?”对于老者的要求也有不少人啧啧慨叹,这荒犀角虽然难得,可是幻器也同样是稀有之物,许多成名已久的舍尊境高手也未必就拥有一件合适的幻器,所以老者这个要求一出,不少人都是摇摇头,认为他所想的怕是有些太高了。
“幻器很难,准幻器行不行?”莫大站起了身,看着台上的钟梁恺,眼神中有着三分敬畏之意,对于钟梁恺这样可以赴西域诛杀魔兽的人,他还是心存恐惧的。
“准幻器?”钟梁恺自然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就是说宝器本身达不到幻器的级别,却是可以通过强大的修为强催其爆发出潜力,在这种情况下,威力也能与幻器媲美,不过一旦潜力耗尽,准幻器或者降为寻常灵宝,或者功成身碎,这与他原本所期望的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犹豫了片刻,钟梁恺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十年间所经历的痛苦如果只是换了一件并不满意的准幻器,他倒不如将其卖掉,换了钱去颐养天年了,“对不起这位爷,老朽欲寻幻器是为了找一只魔兽报仇,哪怕只用这荒犀角换得三年的时间也可以,待我报了仇,一定原物奉还。”说出这几句话来,钟梁恺的眼神中已经开始涌动着强大的恨意,不过对于他的这种要求,许多人还是暗暗发笑。被钟梁恺拒绝,莫大也只有恨恨的坐了下去。
钟梁恺又等了半晌,知道事不能成,将荒犀角收起,叹息着走下了主台,路过齐沣等人身旁时,齐沣站起身,对着他恭声道:“不知老先生家在何处,齐某若是寻到幻器又该如何找你?”
钟梁恺失落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起色,对齐沣抱拳道:“老朽家在西门外的钟家寨,大人如果有心相换,随时差人来唤我便是。”齐沣点了点头,目送钟梁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也优哉游哉的坐在位子上。
随后风幼娘的笑声又回荡在堂中,“诸位爷手中若是有幻器的话,不妨借给这位钟爷一用,只三年就能换一只四阶魔晶,那还是十分划算的买卖,且不说这四阶魔兽如何厉害,就算是能够将其击杀,若不是多年的老魔,恐怕也难以凝成魔晶。”
“老板娘如此好心的人儿,何不周全了这位钟爷,以宝利亨的底蕴,还拿不出一件幻器么?”
“哎呦,瞧这位爷说的?”风幼娘风情万种的一阵娇嗔,“小女子只是桂老板的第十七房妾室,宝利亨有什么样的底蕴,我又何从得知?”
百六十五 登台
风幼娘的内心中不能说没有怨艾,宝利亨之主年过百岁,一生之中娶妻妾十余人,连风幼娘也不是最后一位,所以早已没有谁能占据他心中那个不可或缺的位置,像风幼娘还属于聪明人,到最后一样要沦为他的工具,任其摆布,不然又能如何?桂老板的强势之处早已让这些女人们向命运低头。不过这是风幼娘的“家事”,别人便无从得知,更无从干涉。
钟梁恺有心换一件幻器,可是单凭一只四阶荒犀角似乎分量不足,所以他的愿望也就无法实现,接下来又先后有人上台,展示了两件灵宝与一些丹药,虽然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倒也各自换取了所需,看来这些人比钟梁恺幸运得多。
等完成了四份宝物的交易,即将是第六人上台之时,风幼娘站在主台之上颦颦一笑,“诸位,接下来要上台的可是一件罕见的玩意儿,若是哪位爷相中了,千万不要错过。”说罢她的目光扫视全场,“请宋义宋先生!”
原本宋义还坐在那里沉心静气养神,可是自己的名字被风幼娘道出,他竟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宋义莫名的颤抖了一下,一时间不知所措,原来宋简在争取这易宝堂的席位时早将他的名号报出。见宋义发愣,陈素轻轻的推了他一下,风幼娘也是因为没有人应声而感到奇怪,便又娇媚的喊道:“请宋义宋先生登台。”这时众人也开始四下张望寻找。
“啧。”宋义轻轻的咂了一下嘴,看向陈素,询问道:“素儿,我看要不就算了吧?”
“诶?二叔,你可不像是临阵退缩的人,而且人家在台上喊你两遍了,不出头是不是显得有些惧场?何况我们只是展示一下,献不献出去也还是后话。”说到这陈素把声音压低了些,“就算真的献出去了,我也自有办法取回来,二叔你就不要犹豫了。”
宋义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做声,这时风幼娘已经三请宋义,陈素见他还在犹豫,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在了,在了,宋先生在这里。”说着,他一指对面的宋义,弄得包括风幼娘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惊,正主儿既然在却不做声,只让一个毛头小子出面,这算是怎么回事?风幼娘一看这宋先生原来就是第一个开口拍殇饮之人,不由得想起其被莫大卷折之时的窘迫,心中的情感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有些感激他第一个开口,却又瞧不上那种“无能。”不过表面上他依然是满面春风,“宋先生还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既然在了,也不应幼娘一声,如此是要幼娘亲自下台去请咯!”说着,她竟真的轻移莲步向着宋义二人走去。
“一个穷鬼而已,摆什么臭架子?”莫大不屑的说了一句,声音不小,连宋义所在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路笙等人则只是冷眼旁观。
宋义知道此时已经无法回避,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不劳风姑娘,在下自己上来就是。”随即陈素递给他一只古朴的青色骨匣,其中装的正是虚魇之核,并轻声说道:“二叔,现在已经再无退路可走,唯有勇往直前一途!”
“哎。”宋义叹了口气,并向陈素点点头,“素儿,宋家又欠一份人情,恐怕永远也报答不完了。”说罢,他接过骨匣,大踏步走向主台,此时风幼娘已经迎至身前,一股淡雅幽香迎面而来。
风幼娘自然是美的,是成**人独有的韵味,不娇羞亦不造作,不放纵亦不矜持,一喜一怒都恰到好处,待到宋义身边,她盈盈一礼,柔声道:“宋先生,请!”
“去吧,二叔!”陈素鼓励着宋义,这才让后者下定决心,随着风幼娘缓步上了主台,大家更好奇宋义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宝贝,竟然能让风幼娘亲自下台去请。
直到台上,宋义对着风幼娘点头致谢,竟显得有些拘束,便不时引来台下的嘘声嘲讽,甚至有人更直接出言相讥,宋义偷眼看了看齐沣,后者似乎已经生出倦意,事到如今,他才把那骨匣在面前平平一端,“诸位,请看我掌中之物。”说着,骨匣弹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枚龙眼大小的乌珠儿。
“黑珍珠?”路笙等人坐得最近,也看得最清楚,莫大初见那朴实的骨匣之时就不觉得里边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贝,现在一看果然,这种黑珍珠也只有那些爱慕虚荣的贵妇会拿来当装饰之用,虽然值点小钱,可也还不至于登上这易宝堂,而后他又想起之前此人被自己压制之事,大笑道:“这里可是宝利亨,你当是首饰坊么?拿这种玩意儿来骗人?”
宋义一看又是莫大,虽说打狗要看主人,可这实在是一条恶犬,有心不去理会,又被他吵得心烦,何况风幼娘正站在身边看着,岂能接连受人所辱?宋义一声冷哼,“若是有人当它只是一枚黑珍珠,大可当作不见,宋义不怪。”言外之意有眼无珠之人可以无视了。
莫大一声怒喝,想不到宋义竟然还敢还口,而且口气之生硬让他十分不爽,正待发作,风幼娘垂首对路笙道:“路大人,能否看在宝利亨的薄面……”
“莫大,住口!”路笙知道这里是宝利亨的地方,与台上之人较劲就是不给宝利亨的面子,何况风幼娘开口,他是一定要允的。
“多谢路大人。”风幼娘打了一句官腔,随后又对宋义道:“宋先生,不知你这宝贝要换些什么东西?”
宋义托着骨匣,沉吟了片刻,回想整个珍宝会上都没有能与手中之物媲美的东西,又与莫大等人怄气,加之风幼娘似热实冷的目光,竟让他豪气冲发,冷笑了一声,“若说换宝贝,今天恐怕是换不到了。”
“宋先生此话何意?”风幼娘一愣,怎么还没换对方就知道换不到了?
“哼。”宋义踏前半步,“一只四阶魔晶都可以换准幻器。”说着他撇了一眼莫大,“所以我实在是不知道手里的东西该换点什么好了。”宋义说的自然是莫大要换钟梁恺的荒犀角之事,可是钟梁恺还以为吃亏不允。
“哼!”莫大也是不服气的双眉挑动,若不是受路笙所限,恐怕他现在已经要出手好好的教训宋义一顿了,“四阶魔晶能换准幻器,我看你这东西,换个低级玄宝尚可。”莫大的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
风幼娘见场面逐渐有些失控,不得已催促宋义道:“宋先生,那您到底想怎样……”
宋义一摆手,“到哪会被一两个鼠辈扰了兴致,原本我只想换件上眼的东西,或是与那真英雄交个朋友。”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齐沣,恰逢齐沣好奇的目光也望了过来,“谁知倒是我痴心妄想了,既然没有识货之人也好,我就明说个价码,此物只换价值在五百万以上的宝贝,若是想以钱买的话,开价七百万。”
哗!宋义的话音一落,满堂皆惊,就连风幼娘也瞪大了眼睛,心中暗自琢磨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虽然之前她听说这个宋义的手中有一件不错的宝贝,可是今天整个珍宝会所交易的总额也不过才一百五六十万,开价七百万,无疑是天大的笑话,看来宋义根本就不是来易宝,倒像是捣乱的,可是他们为了能登上这易宝台,八百真金是早已撂下的,而且他若是真的以五百万的价码易出,那宝利亨今天易宝堂的收入就要高过珍宝会几倍,啧啧啧,一时之间,风幼娘也是思绪万千,如果不是这宋义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
不过宋义开出七百万的价格,却让齐沣的双眼死死的盯在了他手中的骨匣上,七百万,对齐沣等这些豪客们来说也是怵目惊心的价格。
“小子,我看你是上来吹牛皮的吧?十万的东西你都买不起,敢叫价七百万?”路笙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敢叫七百万,且说说这东西是什么宝贝?”
宋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骨匣,其实这“珠儿”的价值他也不晓得,只是感觉应该不菲,不过他却是有意报出了心中十倍的价码,反正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将其“售出”,只要能让齐沣印象深刻就好了,便想起宋简所说,盯着路笙道:“大家既然知道西域魔境,不知可曾听说东极海域?”
东极海域四个字出口,大堂内的嘲讽声顿时矮了一半,西域魔境,北荒妖域,南域冥都,东极海域,这四方天地都是让人闻名色变的所在,而东极海域的海妖族更是为龙族所属,凶险程度比西域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先生的意思是,此物跟东极海域有关?”风幼娘压下心中的惊讶,试探的问宋义道,宋义索性把大话说得更满,“不错,这就是一颗镇海王珠!”
“哼,你想骗谁,这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黑珍珠而已,拿过来,让老子证明给你看!”莫大重重的一拍身前的方桌,再也看不下去宋义“嚣张”的样子,他身旁另一位一直不曾开口的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大有动手之意。
正在这时,宋义身旁的空间微微扭曲,显出了一道精干的身影,冷笑声犹似龙吟,“你算什么东西,要证明也轮不到你来吧?”
百六十六 交手
虚魇之核的力量宋义无法催动,不过他报出的那个价格却让天冲对其赞许有加,莫大等人的讥讽又使宋义陷入困境,陈素这才催动神元,直接以秘杀绝的身法登上了主台。原本莫大与路笙的另一名手下就看着宋义不顺眼,又被陈素在气头上嘲讽了一句,按捺不住,两人在方桌上一拍,也纵身登上了主台。
风幼娘看着来势汹汹的莫大二人,心底略有不悦,无论怎么说这里都是宝利亨的地盘,就算路笙的背景不俗,可是如此作为多少也是不给宝利亨面子,不过现在这莫大正在气头上,路笙不发话,二对二也算公平,所以她也不好再多言,只看那朴实的汉子跟这刚上台的少年如何应对,如果他们两人只是绣花枕头,没本事还说大话,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所以风幼娘决定先不出头,悄悄的向后一闪。
莫大登台,路笙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虽然陈素上台时的身法让他们这些自觉本事不错的人有些惊愕,不过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整个平涯对他们来说都是尽在掌控之地,又岂会将宋义二人真正的看在眼里,所以这两个人也不过就是无名之辈罢了。
莫大冲上台去,站在陈素身前一丈多远的地方,在他身后跟着那名一直未曾开口的手下,此时宋义已经将骨匣交到了陈素手中,莫大一脸蔑笑的看着陈素,“我当是什么人敢这般口出狂言,原来是一个毛儿都还没长齐的娃娃,孩子,你不是刚刚断了奶就急着出来找死吧?”
陈素打开骨匣,摩挲着里边的虚魇之核,这莫大既然不是齐沣的人,而齐沣刚刚明显在有意避让着路笙,不过像齐沣这样物欲极强的人,心中岂能没有怨恨,看来自己或许可以拿这莫大开刀,也算替他出气,一边想着,陈素偷眼看了看齐沣,却见对方三人也正盯着自己,陈素对着齐沣点头一笑,倒是弄得齐沣一愣,不过很快他便别过脸去,似乎有意躲开,陈素也不理会,伸手托出了虚魇之核,对莫大笑道:“是不是说大话,你只要一试便知。”
莫大一声冷哼,“老子正有此意!”便在他话音刚落,那名手下的身影已经掠出,平平无奇的长拳直砸向陈素的手臂,丹元境小成的境界,莫大得意的一笑,他对自己的这个兄弟还是有着十分的信心,不然的话自己也不会选他跟在身边,唯一可惜此人是个哑巴,不过手脚倒是利落,素来受莫大喜爱。
陈素一见对方出手,元力修为倒与自己相近,不过既然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虚魇之核的威力,他便直接催动了精神力,阴极境的修为,已然堪比舍尊境,只见乌珠儿上黑芒一璨,聚成了一道如拇指般的光束直射对方的印堂,如今在天冲的指导之下,陈素对虚魇之核的操控已经越发纯熟,可以将其力量凝聚在一起攻击敌人,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发动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这样一来,虚之魇的威力也增加了数倍还不止。
哑手下跟着莫大久了,一来不曾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二来就是有些本事的人,一知道对方是路笙的手下也都谦让几分,所以长久以来,他跟着莫大从未吃亏,所以一见对面只是个单薄的少年,立功心切就匆忙出手,倒霉的是今天遇到了陈素,他那一拳按理说也算不弱,丹元境以下恐怕都难以抵敌,不过虚之魇所发出的黑色光束速度奇快无比,他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额头处一阵刺痛,紧接着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了一般向前倾倒,任他如何挣扎,大脑的指令根本就难以传达,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莫大人在哑手下身后,甚至没有看见陈素出手,其实被此人一挡,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他们只见那人不知怎的身子就突然向前扑去,双脚也绞在了一起,噗通一声趴在地上,莫大的脸色则骤然一变,心道这个没用的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还跌跤,简直把脸面都丢尽了,当即怒喝道:“朱七,你搞什么名堂?还不快起来!”
莫大知道朱七是哑的,可他耳朵不聋,若是换在平时,朱七早该就地一滚爬起来,可是现在他竟然像死猪一样瘫在了地上,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路笙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莫大知道丢了主人的脸,可是却没来得及多想,或许以他的头脑也根本不会多想,仍然以为朱七是摔傻了,从后边上去一脚踢在朱七的大腿上,“他娘的,还不给老子起来?”可是任他踢了一脚朱七都没有反应,他已经被陈素的虚魇之力命中,早坠入了幻术之中,哪里还起得来?
莫大不觉,可是像齐沣等人早已看出了名堂,知道这少年身手不俗,怕是接下来莫大还要吃亏,不过齐沣正巴不得看着路笙出糗,也好让他顺一顺心中这口闷气,连日来他可是没少被路笙挤兑,当即对两个手下打了一个眼色,那二人会意也就笑得更欢。
莫大尴尬的站在台上,见朱七只是不起,路笙也有些奇怪,平日里手脚麻利的朱七不该是这个样子,难道这是一下摔傻了?路笙心中不悦,沉声道:“莫大,你们两个又耍什么活宝?”
果然引得主人不悦,莫大吓得赶忙在台上对着台下的路笙一躬身,“请大人恕罪,小的这就把朱七,对了,还有这个浑小子一起踢下台去!”到这时他的心中仍然没有忘了陈素,既然朱七不行,他就自己出手。
也赖陈素所修的大梦生死诀之故,神元内敛,几乎全不外泄,所以如果不是修为高出他许多,或者将其逼得展露本事,一般人根本无从发现他的底细。莫大也是吃了这样的亏,如果早让他知道对面的少年有着堪比舍尊境的能耐,恐怕打死他也不会上台。此时莫大一步从朱七的身上迈过,陈素那和善的微笑在他看来与鄙夷嘲讽无异,又被台下许多双眼睛盯着,他势要挽回些颜面来,便放出狠话,“臭小子,是你们两个自己滚下去,还是让老子把你们轰下去!”
“哼哼!”陈素轻轻的摇了摇头,“就算我一个人,你也不是对手,我看你还是扶着他赶紧下去吧。”
莫大顺着陈素的手指瞅了一眼脚下的朱七,终于感觉到了有些不对,按理说就那么一跌,还能把一个大活人给跌死?何况这朱七可是有些修为的,莫大愣神的功夫,台下的哄笑声又如潮水一般传来,齐沣的两个手下更是哄嚷着“怕了就下去吧,别误着正事儿。”这一喊,不少人也跟着哄笑,本来大家就对着些“豪客”不顺眼,现在能出言嘲笑几句,那也是十分乐意。
莫大的脸上越发挂不住,怒气上冲,陈素标致性的笑容让他打心底里发恨,“好小子,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说着他一摞袖子,就像市井的无赖斗殴般伸手去捉陈素的衣领。他并非没有修为,而是以为自己如果能轻轻松松的就将对方丢下台去会更有面子,直到现在,其实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正视过对面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眼看着莫大如蒲扇一般的手掌抓向自己的领口,陈素纹丝未动,宋义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知道一个丹元境的汉子,就算是身体再壮也奈何陈素不得,果然,莫大的手如他所希望的一般落在了陈素的领口上,可是任他如何用力去提,陈素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嘿!”最后莫大涨红了脸一较力,只听嘎嘣一声,陈素的身体非但未动,脚下的石板竟被踩碎了一块,随即陈素将骨匣交到左手,右臂一番,正攀住莫大的肩膀,莫大愣神的功夫,陈素嘴角一挑,右臂上擎,反倒把莫大壮硕的身躯提起了一尺有余。
到这时,观众们终于知道了台上的少年根本就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少弱不堪,哄笑声也随之静了下来。
“哎呦!”莫大感觉到双脚离地,便无从着力,赶忙用双手去抓陈素的右臂,此时他已经有些慌乱,急忙催动内元,只想着能一击将对方的右臂打折,可是陈素又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单臂举起莫大,眉心处微微一凝,一波精神力爆射而出,正轰在莫大胸膛,只见那壮硕的汉子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倒飞出去。
陈素这一击运用的恰到好处,力虽大却势不猛,所以莫大看起来十分狼狈,却根本没有受什么伤,因为陈素知道这里是平涯城,事情不能做绝。故此莫大在半空中一阵手舞足蹈,然后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屁股撴得生疼,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他哎呦着站起身来又要上前,路笙心知这少年不是一般人物,怒斥了一声,“莫大,退下!”莫大这才揉着屁股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路笙站起身对着陈素一拱手,“看不出阁下竟然还是深藏不漏之人,就让路笙来领教领教!”
百六十七 桂老板
即便只是丹元境的强者,真若发作起来,恐怕宝利亨的大堂也难以承受,而朱七跟莫大之所以铩羽而归,只是因为陈素强过他们太多,不过这两人要是拼命的话,恐怕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宝利亨,所以多年以来,大家看着桂老板的面子,还真不曾有人在宝利亨内动手。可是今天让陈素跟路笙两个人碰到了一起,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陈素随手之间收拾了路笙的两个手下,这让他的颜面上着实有些承受不住。所以路笙缓缓的站起身来,丹元境大成的气息也随之释放,在主台之下坐席的人们谁不知道路笙的身份?现在见他发怒,更是没人敢近前相劝,而像齐沣那般,却正巴不得等着一出好戏上演,路笙虽然身份不俗,可是宝利亨的桂老板同样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路笙话音落下,右掌在身前的方桌上一按,身体也轻飘飘的落在了主台之上,论实力,他倒是不比莫大和朱七强多少,不过论身份,可就比那二人尊贵了许多,所以平日里这眼高于顶的老爷,又怎会将陈素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中?
陈素眼看着路笙一跃上台,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这倒不是说他惧怕对方的实力,而是先前连齐沣都有意避让此人,说明对方的身份恐怕不在齐沣之下,自己若是莽撞唐突,可能会给二叔这次的平涯之行再添麻烦,既然已经达到了展示虚魇之核的目的,他也就不想跟路笙结怨更深。谁知路笙见陈素后退,以为他是怯了,不屑的一笑,也不说话,直接挥掌拍向对方的胸膛。
路笙的掌力也能比得过莫大,却是有限,陈素又素来看不惯仗势凌人,所以虽然有心避让,却也想给他点教训,凭着自己丹元境小成的元力修为,足以跟他对上一掌,打定主意,陈素也暗运内元,如今被他无意间悟到了亢龙无悔,洪义撼天手早已今非昔比,但凡他出掌,都会伴随着清澈的龙吟,双方雄劲的掌风对在一起,青石砌就的主台顿时承受不住,二人脚下的石板当先崩碎,随即元力涟漪扩散开来,眼看着宝利亨就要惨遭横祸!
风幼娘双目微凝,想不到路笙二人怄气,宝利亨倒是遭了池鱼之殃!正在这时,主台之上三丈多远的空间一颤,从中射出了一道人影,那人影正在陈素二人的头顶上方,现身之后丝毫没有迟滞,右臂一晃便怒拍而下,正击陈素头顶四神聪,这经外奇穴的中心便是百会,若给他这么一掌,陈素就是有惊天的本事恐怕也要丧去肉身,当即不敢大意,精神一动,一道黑光自虚魇之核上冲天而起,这可比之前他击败朱七的那一道强了许多,毕竟对方能在他毫无察觉之下近身到三丈远近,而且是破空而来,这等本事便绝不在他之下。
精神力攻击最大的特点便是速度之快,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虽然身法不俗,可是与虚魇之力比起来还是慢了一分,眼看那手臂粗细的黑光袭向自己的面门,他也不敢大意,只好收掌凌空一个翻身,未成想虚魇之力如影随形,便是这眨眼功夫,陈素内元喷涌,龙吟啸天,再顾不得路笙的身份,雄悍的掌力一下子将他逼退了五丈有余,路笙已经退到了主台边缘。
“老爷?”风幼娘惊呼一声,看着现身出来的不速之客,是一位衣着朴素,精神矍铄的清瘦老者,不过此时老者已经落在了主台之上,却是有些狼狈,因为那道虚魇之力仍在他周身不断纠缠,他也是尽催内元方能抵御,此人便是这宝利亨的桂老板。
路笙被陈素一掌击退,这才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对面的少年远不像他看起来那样瘦弱不堪。退,实在丢脸,进,恐怕会更加丢脸,路笙的脸皮抽动着,恨不能一掌将陈素击杀。
正在这时,桂老板终于抵消了虚魇之力,长舒了一口气,陈素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以为又是路笙的帮手,所以小心谨慎的盯着桂老板,因为这个人的实力可比路笙强上太多,宋义也警觉的站在陈素身后,对付这突然出现的人他恐怕实力不够,不过对付路笙倒也刚好,因此他绝不能让陈素腹背受敌。
“小兄弟好手段,就让老夫再领教一掌!”桂老板眼角的余光偷瞟了一眼路笙,后者正一脸怒容,不过怎么说自己刚刚也算是替他解了围,不然的话,他的脸恐怕要丢得更大,若不是怕惹上麻烦,桂老板也不会轻易现身,毕竟是一百多岁的人了,不过路笙仍站在台边不动,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对陈素二度出掌,说话间,桂老板运起内元,天地能量在他周身凝聚,陈素看得出来,此人绝非一般的舍尊境强者,至少在沈仝等人之上,就凭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化解了虚魇之力便是明证。
“素儿小心。”宋义低声在陈素身边说了一句,这老头的气息恐怕已经能跟宋仙瑜相比,陈素当然不敢大意,轻轻嗯了一声,也暗暗运起神元,既然对方要切磋掌力,他自然是无可退避。只见桂老板凝气于掌,强大的气息散发开来,吓得风幼娘低声说道:“老爷这一掌下去,恐怕多年的宝利亨也就不复存在了。”
桂老板抿嘴一笑,“千金易得,老夫现在哪还顾得那许多?”说罢,他竟挥掌攻向了陈素。
陈素左手一翻收了骨匣,轻轻的一推宋义,“二叔当心。”说罢,身形一闪也掠了出去,桂老板实力强横,陈素的神元修为也自不弱,只听大堂内又是一道龙吟响彻,元力劲风扩散开来,逼得宋义、路笙等人接连后退。到后来陈素与桂老板皆是一声怒吼,在二人双掌相交处一道碗口粗的光柱冲天而起,直接将宝利亨的顶梁穿透,怒入重霄,也亏着二人将力量导入空中,不然的话宝利亨恐怕难逃一劫。
“还不错的能耐!”桂老板心中暗赞了一句,掌心又是元力爆涌,原本他出掌时只用了八成修为,没想到却跟陈素拼了个旗鼓相当,百多岁的人,虽然争强好胜之心已然几近磨灭,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岁数零头差不多的少年,他又岂能甘心败阵?
陈素本已将神元发挥到极致,这一个多月来,为了能让火元儿跟水灵儿恢复精元,除非必要,他几乎不去催动水火二气,即便眼下对手的实力猛然暴涨,他也未曾动这个心思,可是体内的水火二气却突然一蹿,涌入丹田,搅动着内元奔腾涌啸,陈素不由得一惊,今天这水火二气怎么自己活动了,正纳闷之时,只听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傻小子,你该用点力了!”
陈素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大喜,火元儿终于苏醒了!“火元,你没事了么?”
“先不说这些,让我看看你如今催动火气的本事如何。”火元儿话音未落,陈素只觉得一股炽热的气息自丹田涌向全身,熟悉到无以言表的感觉,陈素忍不住心底一声怒喝,就像是沉寂了亿万年后喷发的火山一般,“吞天火体!”
桂老板原以为看透了陈素的底细,爆发全力必然能将对方击溃,可是在他尽催内元之际,陈素的气息突然变得灼热无比,二人交掌处也有一股“岩浆”肆虐而来,桂老板一惊,紧接着便发现对方的身体已经被燃烧的烈焰包裹,就连自己所聚的天地能量也有被烈焰蒸腾之势。
桂老板心道不好,到底自己还是小觑了对方,僵持下去恐怕没有好处,“小兄弟果然好手段,老夫领教了!”说罢,桂老板双掌齐出,借力而退,活到他这个岁数的“人精”,早已领悟了能屈能伸的精髓。
陈素催动了吞天火体,火元儿跟水灵儿也醒了,对方的举动也算是做出了让步,他更没有心思跟这个老头纠缠,再回头找路笙时,路笙人已在台下,脸上带着惊恐之色,看来眼下他是不会再跟自己为难了,事情就这样也好。
见桂老板收手,风幼娘赶忙飘身上前,“老爷,你可吓死风娘儿了。”
桂老板怜爱的抚着风幼娘的脊背,“幼娘啊,不是我说你,你近来是越发的不懂事了,宝利亨今日有这么多贵客到来,你怎么也不来知会一声。”
风幼娘把头一低,“幼娘这不是担心老爷的身体,所以才擅自做主,主持了今日的珍宝会。”
“看我稍后好好的罚你。”桂老板说完,对着台下的路笙、齐沣等人一拱手,“路大人,齐大人亲临,宝利亨荣耀之至,小老儿略备薄酒,不知能否有幸请诸位大人小酌一杯?”
路笙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仍不能忘记刚刚受辱之事,齐沣倒是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桂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能得您老一杯水酒齐沣也是有幸,更何况早就听闻宝利亨佳酿无数。”
“哈哈哈。”桂老板一阵大笑,“若说齐大人真是有福之人,老朽上个月刚刚弄到了一坛酒圣洛王孙亲酿的醉仙饮。”
“既然有如此美酒,齐沣可就不客气了!”
桂老板点头致谢,随即又转向路笙,“不知路大人肯否赏光?”
路笙犹豫了一瞬,皱眉道:“什么醉仙饮,路某可不感兴趣!”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而去,莫大赶忙背了朱七从后相随。
桂老板与齐沣等人微笑着看着路笙的背影,今天他这个丑可算是出得大了。
百六十八 小宴
路笙辞去,桂老板并不挽留,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边,他才又笑呵呵的转回身来,上下将陈素仔细打量了一阵,拱手道:“小兄弟,不知是否有兴致陪老朽等小酌一杯?”
宋义闻言赶忙在后边轻轻地拽了拽陈素的胳膊,摇头示意不可,陈素微微一笑,以同样的目光盯着桂老板,云淡风轻的说道:“怎么?难道是见他们不肯留下所以才会出言相邀我们的么?”
桂老板听罢神色平淡的一笑,“小兄弟身手高卓,修为已不在老朽之下,想来胸襟必然也非等闲之辈!”说着他与陈素二人相视一笑,“如此老朽便擅自做主,以为小兄弟答应了。”
陈素不置可否,宋义却大为担心,“素儿,你们刚刚曾交过手……”陈素低声道:“二叔放心,他刚刚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为那姓路的解围,实是帮我,何况这里并非龙潭虎穴,说不定一会儿正是我们接近齐沣的好机会。”
“那我们也须得多加小心才是。”宋义仍然十分谨慎。
与此同时,桂老板下台去请齐沣,又相邀众人,共得了五六位,有庞信、楚勉、杜凡几人,这才着风幼娘继续安排易宝堂,他却引着陈素等人去后堂设宴。
……
宝利亨在平涯也算是有名之地,桂老板不少与权贵结交,单就柱国府内也有不少人同他来往,像齐沣等人更是老相识,经常从他这里得些好处。如今大家坐在一处谈天论地,话题自是极多。只有宋义、陈素二人插不上嘴,静静的听着。酒过三巡,桂老板问起了路笙的来历,齐沣只是笑而不言,庞信则忍不住率先开口,原来路笙乃是被人托付于北柱国府,不过他本来就靠山强横,背景不俗,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扶摇直上,甚至与两府公子都时常称兄道弟,说到这里他们才想起了陈素二人还在这里,不由得有些替他们担心,如今这二人得罪了路笙,恐怕将来必要遭到此人的报复,杜凡甚至劝他们不如早日离开平涯城,以免麻烦缠身。
宋义举杯谢了众人,陈素见齐沣始终不肯开口,只是自斟自饮,也倒满了一杯,站起身来对着齐沣道:“恕小人冒昧,敬齐大人一杯。”
齐沣先是一愣,待看清了是陈素,摆摆手,轻声道:“坐下说话。”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陈素也一仰头干了,而后又满上一杯,心中寻思着,看齐沣的样子,还是要激他一下才好,便又说道:“小人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看齐大人似乎有烦事忧心,不知能否说出来让小人替您排解一二。”
“哦?”齐沣猛然一皱眉,盯着陈素的目光也深邃了许多,就连庞信等人也是一愣,桂老板也放下了杯筷,盯着陈素,一个年级不大的少年,竟然要替齐沣解忧?
“素儿,不可胡言。”宋义急忙站起身来,对着齐沣恭敬的躬身拱手,“请齐大人莫怪,小侄年幼,不胜酒力,喝多了胡言乱语,还望大人海涵。”
陈素“哈哈”一笑,“二叔,我可没有喝多,齐大人他确有烦心之事,我想在座的诸位也都看出来了,只不过他们不敢说而已。”
齐沣一声冷哼,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目光深沉的盯着陈素,“既然你说我确有烦心之事,不妨说来听听,我倒是为了何事烦心?”
“先敬齐大人第二杯。”陈素又是一饮而尽,齐沣却没有再端杯,冷肃的说道:“你且说出因由,齐某再饮不迟。”
陈素缓缓的放下酒杯,“那就让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如何?”
“素儿,不要闹了。”宋义见齐沣的脸色愈发难看,众人也不敢开口,只是桂老板始终在盯着陈素微笑,似乎有赞许之意。
只听陈素继续说道:“二叔,或许我讲完故事,齐大人就知道何事烦心了。”说着他看了齐沣一眼,“请齐大人再稍耐片刻。故事是这样的,山有猛虎,百兽归心,忽一日有新虎上山,请问其一山能容二虎否?”
“你?”齐沣听罢,啪的一拍桌子,愤然起身,“你这算是什么故事?”
陈素悠然一笑,“这当然不是故事,只是恰似齐大人的处境而已。”一边说着他死死的盯着齐沣的双眸,“难道眼下不就是出现了一只新虎么?”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陈素却又继续道:“小人不过是为了大人担心罢了,如果大人不以为然,全当小人是一派胡言好了。”
齐沣沉静了片刻,长叹一声,又坐回原位,斟满一杯,对着陈素举起,随即仰头尽饮,却并未做声,庞信等人惊得浑身冷汗,暗道这个少年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刚刚得罪了路笙不说,竟然还敢惹齐沣不悦,且看他接下来如何收场。
“三敬齐大人。”陈素又端起酒杯,这一次齐沣倒是什么也没说,先自干了,陈素握着酒杯看了看庞信等人,朗声道:“敢随齐大人来此赴宴,诸位应该也是值得信任之人,齐大人有什么为难之处何不直言?大家也好一同商量商量对策。”
齐沣长叹一口气,仍然是不肯做声,桂老板见时机恰当,笑着站起身来,举杯同饮,“齐大人,但凡有用得到我陈元桂之处便请开口。”
庞信等人见桂老板率先表明心意,自然不肯落后,一个个也都急着表态,齐沣举杯谢过大家,此刻正是他收拢人心之时,否则任由路笙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柱国府内会没有他容身之地,思之再三,却并不急着开口,而是把桂老板等人看了一圈,庞信三人早就有心攀附于他,桂老板也曾有此意,只是陈素与宋义二人来历不明,“小兄弟,齐某还不知道你的出身来历,万一是有意在我们面前跟路笙演了一出双簧,我们岂不是上当了?”齐沣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陈素身上。
陈素知道自辩难明,所以平静的一笑,反问道:“齐大人何以会如此怀疑小人?”
齐沣右手中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这并不奇怪,以你的本事都能跟桂老板对掌,刚刚大可以一掌毙了路笙,却让他毫发无伤的走了,还有那两名手下,他们也分明不是你的对手。”
“是啊!”庞信三人这才回过味了,说不定这少年还真是路笙的手下,那他们三个可就倒霉了,顿时目光不善的盯着陈素跟宋义,可是顾忌对方的能耐又不敢造次。
陈素哈哈一笑,“若照齐大人此言,刚刚还是桂老板替那路笙解围,你为何不怀疑他?”
“我?”桂老板没想到陈素竟会将矛头引向自己,心中暗道这少年应对机智,“小兄弟,我跟齐大人相交已经不是一天半天,我是什么人,齐大人早已心知肚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陈素的问题解决,又不用齐沣开口,桂老板不愧是“人精”。
“齐大人若是怀疑我们的来历,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宋义知道陈素毕竟还是经验不足,而且此时若要取信于齐沣,有些话必须直言相告,“我跟侄儿都是来自莫吉城南的宋家庄。”
“莫吉城?”齐沣忽然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过很快面色又变得平静,笑言道:“你们来这里,该不会是专门为我齐沣排忧解难的吧?”
“齐大人明鉴。”宋义拱手道。
齐沣双目微眯,冷哼了一声,“既然你们不是路笙的人,我也说一个故事给大家听听。”说着他挥手示意众人坐下,特意瞟了一眼陈素,“刚刚庞大人说起了路笙的出身,其实齐某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便请齐大人给我等介绍一下。”
“平涯地界有一座清源镇大家应该知道吧?”
庞信等人缓缓点头,这个地方他们倒是听说过,唯有陈素闻言当即暗暗一惊,清源镇不就是清源山所在么?果然又听齐沣继续说道:“清源镇清源山上的五老道尊不知大家可曾听闻?”
陈素心思转动,难道齐沣说的是那五个老头?
“齐大人说的是掌门五老?”桂老板活了一百多岁,见识上自然超过庞信等人,五老道尊之名他自然知道,而且就连陆元逢,周元靖他也知道。
“不错。”齐沣点了点头,“路笙便是五老道尊之首丘道炎的亲外甥,也是清源宗的得意门徒,仗着他舅舅与柱国府的关系,被清源宗安置在了这里,柱国大人有意拉拢五老道尊,所以对这路笙也是青眼有加,所以除了柱国大人跟两府公子以外,其他人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五老道尊的实力确实不弱,可是还不至于让柱国大人对他们的一个外甥如此抬举吧?”桂老板疑惑的问道,齐沣既然知道路笙的来历,却又不敢得罪,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所以他一定要问个明白,以后在面对路笙时,也好知道该如何应付。
“哼!”齐沣一撇嘴,“五老道尊的实力据说已经可以和炼斗境小成的高手匹敌,这路笙的舅舅如今也是名副其实的炼斗境,所以柱国大人才一心要拉拢他们。”
“可是据我所知,神剑卫中并不乏炼斗境的高手。”桂老板仍旧不肯放弃,想一探其中究竟。
齐沣双眸微微一凝,“当然,若是单凭炼斗境也不至于让柱国大人如此,据说他们还掌握着一件稀世奇珍,就连王族都垂涎不已。”
百六十九 游说
齐沣提到的稀世奇珍让陈素自然而然想到了古木仙根,其灵桃青果的妙用他是见识过的,当初乌戈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以说是回天乏术,可是一枚青果不但救了他的命,还让他修为大涨,神奇之处叹为观止。不过这种事陈素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酒至半酣,桂老板差人搬出了一个泥塑蜡封的酒坛来,酒坛并不大,桂老板抱在怀中,看样子十分珍视,摩挲了片刻,挥掌拍开蜡封,一股沁鼻的酒香便飘散开来,此时桂老板对着众人轻笑道:“诸位,这是一坛酒圣洛王孙亲酿的醉仙饮,着实是可遇而不可求,老朽不敢藏私,趁着今天齐大人在此,拿出来与诸位共饮。”
此时那庞信等人已经有七分醉意,就是齐沣也饮了不少,可是桂老板拿出醉仙饮,他们还是饶有兴致,被酒香吸引,桂老板先是换了大杯给齐沣斟满,然后逐人敬上,自己也倒满了一杯,这才放下酒坛,看着杯中浊黄的浆液流转,打起精神道:“来,我们共同敬齐大人一杯。”
齐沣微笑着举杯一饮而尽,随即不住口的赞道:“好酒,果然是好酒,不愧是酒圣酿作。”
庞信等人听罢也急忙将杯中酒浆灌入喉咙,确实是难得的佳酿,清香润喉,口齿弥留。宋义端起杯,先是在鼻前闻了闻,虽然在远处酒香就已经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酒虫,可是近前一闻,那清香格外的醇厚,宋义忍住只是轻呡了小半口,酒液顺着舌头滑入喉中,那股香气便飘向了四肢百骸。
众人饮罢,桂老板又满了一圈,此时这醉仙饮就去了小半坛,洛王孙所酿之物自然是珍贵已极。陈素端着酒杯,刚刚那杯醉仙饮他是喝入腹中了,这酒除了清香凛冽之外,入腹竟还化作了一股暖流,盘踞在丹田周围,让人十分舒服。眼见齐沣等酒意正浓,陈素站起身,“桂老板真是豪爽之人,我听说就是洛王孙本人,当年耗时数载,这醉仙饮也一共只酿了一十二坛,启封之日他就用其中之三跟药王孙思换了五颗络灵丹,药王后来还大呼赚了。”
桂老板似有感激的看了一眼陈素,这个故事若是没有人说出来,齐沣的酒岂不是白喝了?等陈素说完,齐沣果然大吃一惊,“哦?想不到这醉仙饮还有这般典故?岂不是说此酒一坛就能换得两颗络灵丹?”
桂老板谦恭的点点头,“回齐大人的话,当年确有此事,不过如今就算是以络灵丹也难以再换到这醉仙饮了。”
“哦?”齐沣眼珠儿转动,盯在了那只剩下一半的酒坛上,“这么说来,一坛醉仙饮已经跟那的价值差不多了,路笙这回不来真是赔大了。”桂老板登时领会了齐沣的意思,恭敬的说道:“如果齐大人喜欢,老朽这就差人将剩下的半坛封了,稍后给大人送到府上如何?”
齐沣满意的点点头,嘴上却在不断推辞,“诸位还没有畅饮,齐某岂能如此贪享?”
庞信等人醉心不醉,赶忙开口道:“我等都已经醉了,无法再饮,还望齐大人见谅。”
齐沣笑呵呵的,“既然如此,那齐某就却之不恭了。”说罢他双眼盯着桂老板吩咐人将那半坛酒捧下去,才小心翼翼的将酒杯内的浆液喝得一滴不剩。
陈素心中暗笑,难怪齐沣会以贪吝闻名,发自骨子里的东西永远无法掩饰,这样的人,试问他又岂能甘心处于路笙之下?不过这些都是他的事,陈素现在需要他做的,只是帮宋家开口说几句话而已,“桂老板对齐大人的心意,还真是让我等羡慕。”陈素一边说着,右手托出了一只骨匣,正是他在易宝堂上所拿之物。
齐沣一见,酒意顿时消了一半,开价五百万之物,他早在心底思念了千百遍,若不是因为陈素的修为跟他们神秘的来历,恐怕齐沣早就要着手对付他们了,如今一见陈素拿出此物,他的目光游移在陈素与骨匣之间,心中却在做着各种盘算。
桂老板见到陈素拿出的骨匣也是一愣,不过陈素刚刚算是帮了他,眼下不知对方是什么用意,但是具备这种能耐的人,能交个朋友最好,“小兄弟,你这匣中之宝,真的要换七百万么?我看你也不是急用钱的人,如此宝贝,为何要拿出来交换?”
宋义见陈素拿出了骨匣,知道他的用意,此时或许陈素的作为正牵动着宋庄的安危,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处于两难境地,既不能撇开宋庄不管,又不想欠陈素太多。
陈素握着骨匣微微一笑,“诸位可能还有所不知,我跟二叔乃是莫吉城南宋庄人氏,前些日子城主肖琼借着举办寿宴之机,妄图将城中的大小家族一网打尽,我之所以知道这醉仙饮的来历,就是当时肖琼曾经以一坛醉仙饮为饵,让大家在寿宴之上比武结仇,而后他又差人以邪恶幻术将在场的人全部制住,后来多亏我们宋家的先祖及时出关,才勉强救了众人,现在我跟二叔正是想用手中之宝帮助家族脱难的。”
“你们两个,果真是莫吉城的人?”齐沣终于开口问起了此事,陈素见他上钩,急忙答道:“不敢隐瞒齐大人,我二叔就是如今宋庄的庄主之一,而我们到平涯来,也是为了向柱国府禀明此事,可是又担心柱国大人怪罪,所以才迟迟不敢入府。”
齐沣一声冷哼,“连驱逐城主的事你们都敢做,还有什么可怕的?”
“齐大人。”陈素恭敬的站起身,“大人您有所不知,那肖琼残暴不仁,欺压良善,按理说莫吉城内众家族无不是他的子民,可是他却设计谋害大家,妄图以幻术控制所有人的神智,我们做出这种事也实在是迫于无奈。”
齐沣扫了陈素一眼,自知他说的话里或许有三分可信,因为莫吉城发生的事早已传到平涯,若不是柱国将此时无暇旁顾,恐怕早就派人去处理了,唯一奇怪的是,身为莫吉城主的肖琼至今音讯全无,而此时早有人在觊觎着这个城主之位,来找他齐沣打通关系的也大有人在,想到这他看着陈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陈素一愣,宋义则赶忙站起身,接过话头儿,“回齐大人,小的名叫宋义,他是我的侄儿,叫宋素。”
齐沣点了点头,“莫吉城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据说柱国大人可是因此而多次震怒,毕竟城主之位乃是柱国府所派,你们驱逐了城主,便与谋逆无异。”
“请大人明察!”宋义俯身而拜,“宋家绝不敢有不臣之心,实在是受肖琼所逼,走投无路才奋起反击,还请大人在柱国大人面前帮忙美言几句。”
“这?”齐沣长叹了一口气,“如今柱国大人正在气头上,恐怕就是齐某也无能为力。”一边说着,他又瞟了一眼陈素手中的骨匣。
陈素心中暗暗一笑,装出一副可怜相,“请齐大人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如果大人能帮忙玉成此事,小人愿意以手中之物为谢。”
齐沣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冷声叱道:“你这么说,是想要贿赂我齐沣么?”
陈素并没有想到齐沣变脸会如此之快,赶忙又改口道:“请大人息怒,小人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驱逐城主并非我们宋家一力所为,而是莫吉城内众家族协力的结果,如今柱国大人若是怪罪下来,恐怕人人自危,莫吉城再无宁日,何况大家反对的只是残暴不仁的肖琼,并不是柱国府,还请大人明鉴。”说罢,陈素也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如果齐大人能以悲天悯人之心帮莫吉城子民脱灾释厄,我等必将铭记在心。”
“齐大人,老朽以为这宋家叔侄绝不像是说谎,而且莫吉城发生的事情日前我也有所耳闻,肖琼的能耐并不配做一城之主,却又嫉贤妒能,所以才会招致众人反叛,或许眼下正是齐大人像柱国大人举荐贤能的好机会。”
齐沣眨了眨眼睛,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看着桂老板说道:“你这么说也还有几分道理。”随即转脸看向宋义叔侄,“宋义,我问你,你们既然驱逐了城主这么久,为什么不早早的来柱国府禀报?”
宋义见齐沣怒气渐消,知道他不过就是柱国将的一名宠臣,其真心并不在柱国府的事业上,他这样的人做事,衡量的标准只是是否对自己有利,所以这也正是他可以被利用的地方,“齐大人,小人等没有来得及禀报,其中实有苦衷,肖琼的亲叔叔乃是一位修为深厚的高手,他用邪魔手段将我们所有人都困在了幻术之中,大家深受其害,并非是我们不想来,之前实在是不能来。”
“肖琼真的有这般残暴?”齐沣微微的皱起了眉头,目光却仍是不时的瞟向陈素手中的骨匣。
随即宋义将随身所带的那卷由莫吉城内各族家主所共同签字的布幅拿了出来,“齐大人,我手中这卷就是莫吉城内众家族共同签下的请愿书,希望柱国大人能宽恕我们驱逐肖琼之罪,实是因为肖琼不具备城主之德,大家不得已而逐之。”
齐沣接过布卷,展开看了半晌,最后才又重新卷起还给宋义,“既然如此,明天是柱国大人在柱城理事之期,你们不妨就去那里禀奏!柱国大人通情达理,怜爱子民,只要你们说得都是真的,想来不会受到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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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七十 上殿
小雪初晴,一夜之间平涯城已然银装素裹,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有许多还没有开张,却见两道人影行色匆匆的由远而近走来,这条街正是通向平涯的心脏,柱城。
陈素与宋义并肩而行,宋义的脸上略显张慌之色,而陈素却是一脸泰然,照齐沣所说,今天是柱国大人在柱城理事之日,莫吉之事迁延了这么久,也是该他们去柱国府禀告的时候了。
等陈素二人沿街走到尽头,柱城威武雄壮的城门出现在视线内的时候,已经将近卯时末,城门的两边分别站着一队值更的卫兵,一看见陈素二人的身影接近,他们顿时变得警觉起来,一位头领模样的人更是大声喊喝:“柱城禁地,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
宋义与陈素停下脚步,远远的拱手敬道:“我等并非闲人,乃是从莫吉城而来,有事要向柱国大人禀告,还请大人代为通传。”
“从莫吉城来的?”如今莫吉城肖琼被逐之事已经发生一月有余,消息早已传遍,而柱国大人却迟迟未曾处理此事,所以他们这些人也就不敢妄言,不过事情却是大家都知道的,如今莫吉城来了人,自然要及早禀告,“你们两个,先在这边等着,我去给你们通报一声。”
“多谢大人!”宋义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看着那卫兵走进城门去了,轻叹了一声,回头对陈素说道:“素儿,我们就在这里等会吧。”
陈素点了点头,却偷偷的将精神力缓缓散开,探视着那群在二三十丈远外的卫兵,这些人倒是个个都实力不弱,不愧是北柱国府所在,光是门前的卫兵就有着接近丹元境的修为,而且这两队人加在一起,差不多已近五十之数,而且另一位看起来同是头领模样的汉子,实力还要更强一些,这样的一群人,恐怕就是舍尊境的高手也难以讨到好处。
等了差不多有一刻功夫,仍不见那进去通禀的人出来,宋义不由得有些心焦,“素儿,你说那齐沣真的能替我们说话么?”
陈素探察了一番,又悄悄的将精神力收回,宋义的担心他也能够理解,只好宽慰道:“二叔,齐沣既然收了我们的东西,就应该不会反悔,而且东西如今虽然在他的手上,如果没有驾驭的方法,就跟一颗装饰用的珍珠无异,我想他的目的绝不是收藏一颗珍珠吧?”
“哎,让你平白损失了这件宝贝,二叔的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宋义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如果昨天你不将宝物献给他的话,或许我们也还能再想其他的办法。”
陈素一把抓住宋义的手腕,“二叔,你就不要再多想了,献宝给齐沣乃是我自愿的,等此事过后我也必然有办法将它拿回来,而且绝不会让齐沣想到这件事与宋庄有关,大不了这段时间我们小心一些就是了。”
“嗯。”宋义点了点头,“我要代宋庄上下再次谢谢你的恩情了。”
“诶?”陈素听了双眉微微一簇,“二叔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宋义哈哈一笑,不过显然仍旧不能释怀,此时也只好错开话题,“对了,素儿,你说那桂老板,他明明姓陈,为何又要自称桂老板?”
陈素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在我同他交手之时,他似乎曾有意保留了实力,不然的话,以他的能耐我应该完全不是对手才是,而且宝利亨能够在平涯屹立多年,他还需要看齐沣的脸色么?从齐沣的年纪来看,顶多也就是三十岁上下,桂老板辉煌的时候,恐怕他还在吃奶。”
“嗯,还有那坛醉仙饮。”宋义又想起了昨天的美酒,“此酒价值不菲,桂老板却舍得给这一班人喝,若他是为了巴结齐沣也就罢了,可是其他那些人加上咱们叔侄,明显没有值得让他巴结的地方。”
陈素嘿嘿一笑,“或许我们叔侄只是运气好,适逢其会罢了,这就要说二叔的酒运亨通了。”陈素仍不忘借机调笑宋义一句。
宋义微皱着眉头,“你这孩子,就是没个正经,对了,昨晚你跟那两个姐妹聊到深夜,都说了些什么?”
陈素闻言突然脸一红,不过自己想想又没有什么事,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她们姐妹怪二叔不肯带自己出来,在秦大夫家里觉得憋闷就是了,所以不停的向我打听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对于她们姐妹我也感到好奇,鸾族乃是妖兽界的望族,虽然我了解的不多,可是也知道妖鸾的盛名,她们既然说要寻找出自鸾族的母亲,为何不去北荒妖域寻找,却要跟着我们叔侄瞎转?”
“这个,我也不得而知了。”陈素摇了摇头,汀烟姐妹的身上确实有许多的疑团。正在这时,那进去禀报的卫兵出来了,对着宋义大声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宋义又远远的一躬身,“回大人的话,小人宋义携侄子宋素在此。”那卫兵听了一转身又进城门去了。
陈素看着卫兵的背影不禁一皱眉,“二叔,他进去了这么久,就为了出来再问我们的名字么?
宋义抿嘴一笑,“北柱国府的规矩,又岂是你我叔侄能够猜明白的?”陈素苦笑着摇摇头,心中暗道,难怪像沈家那样的都能够在北柱国府的治下作威作福,单就看这繁冗的规矩,北柱国将也绝然不是什么英明之主。
陈素与宋义在柱城门外边聊边等,这一次那卫兵进去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将宋义二人唤到近前,皱眉抱怨道:“为了给你们两个通禀,老子这两条腿都跑细了!”
宋义一听,顿时心领神会,含笑凑上前去,低声道:“大人辛苦,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说着他随手递上了一只鹿皮金袋,那卫兵拿在手中掂了掂,得意的笑道:“这也都是我们分内之事,说不上辛苦。”说完他将金袋塞在腰间,在宋义耳边小声说道:“柱国大人此时尚未升殿,据说是西域有边情送至,你们两个可以去城内的馆舍处先等等。我已经禀告了今天的殿前主事孙大人,柱国大人升殿,他会传你们的。”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宋义又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带着陈素进了城门。柱城的城墙高逾十丈,厚足五丈,进了城门便可见城中连绵延伸的一座座大殿,最前边一座叫洪恩殿,雄武庄严,巍峨肃穆,此时正殿门紧闭,平时柱国将就是在这里处理政事。
陈素二人进了城门,马上便有小厮招呼,将二人引进了东厢的馆舍中休息,不多时又有一位矮胖的中年人进来,自称是孙瑾,乃是当值的殿前主事,宋义急忙行礼拜见,又使了金银,孙瑾笑呵呵的满意退去,宋义二人只等着柱国大人传见,此时才不过辰时三刻而已。从此时起,宋义跟陈素便在馆舍中苦苦等候,直到日上三竿,直到日中正午,直到红日西垂,期间孙瑾只来过一次,却说柱国大人尚未升殿,陈素也出去看过了几回,洪恩殿一直殿门紧闭。
等到申时,宋义跟陈素已经心急如焚,孙瑾才又急匆匆的来了,告知说柱国大人已经升殿,不过心情却貌似不佳,不知他二人还敢不敢见,孙瑾因为受了宋义的好处,所以便透了一点消息出来,原来西域那边情势正紧,柱国大人为此事烦心,今儿这一天都在因为这件事忙碌。陈素便借机问了孙瑾一句,齐沣齐大人是否在殿,孙瑾仔细的想了片刻,点点头,齐大人倒是一天都在,平时遇到柱国大人不高兴的时候他都会想方设法躲出去,今天倒是稀奇。宋义跟陈素对视了一眼,终于是打定主意,上殿拜见柱国将。孙瑾也只好上殿去禀奏。
孙瑾去了不多时,回来告诉宋义二人,柱国将在殿上传见。宋义平静心神,等了这么久,心情燥而不安,生怕在殿上说错什么话惹得柱国将不悦,这样一来不但会贻祸宋家,还要牵累了陈素,倒是陈素,仍然是泰然安然,似乎毫无忧虑一般。
宋义二人随着孙瑾升阶上殿,到得殿门之外,孙瑾示意他们在殿外候着,自己又进去禀奏,不多时便听他在殿内大声喊道:“传宋义、宋素进殿。”
宋义深吸了一口气,敛息凝神,而后迈大步进了殿门,陈素紧随其后,宋义低着头,到殿前俯身叩拜,“莫吉城宋义、宋素拜见柱国大人。”
陈素与宋义一同跪拜,偷偷的抬起头向着前方看了一眼,只见金雕玉砌的宝座之上,正坐着一位神情严肃的男人,身着麒麟袍,头戴紫金冠,花白的胡须飘在胸前。
柱国将低头看了宋义一眼,沉声道:“你们两个就是驱逐了莫吉城主的宋家之人?”
宋义一听知道柱国将的言语不善,却又不敢不答,恭声道:“回柱国大人,我们两个确实是宋家之人,不过驱逐城主之事,其中却另有缘由……”
柱国将根本不听宋义把话说完便啪的一声拍在身前的桌案上,厉声喝道:“驱逐了本将所置的城主,如今还敢来此花言巧语,来人啊!把他二人给我打入囚牢,留着明日西征队前祭旗!”
百七十一 柱国将
宋义与陈素登上洪恩殿,不成想却引来柱国将的震怒,一气之下要将他二人打入囚牢,更等将士西征之时用他们的性命祭旗。便在此时,奉命的侍卫已经冲上殿前,就要将宋义二人拿下。面对着一时之间的风云骤变,宋义慌忙不知所措,却听身后陈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紧接着一声冷哼,冲到近前的侍卫们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隔开,站在陈素身后,再不能近前分毫。
柱国将坐在金座之上,一见殿下的情景,更是怒从心起,大喝一声,“来人啊,把他们跟我拿下。”话音落下,又有四名侍卫冲上殿来,这四人可是比之前的侍卫强悍了许多。
“慢!”陈素闻声缓缓的站了起来,双目死死的盯着柱国将,笑声却是更加肆无忌惮,此时那齐沣等人虽然也在殿上,却是惊得不敢开口,宋义想起身拉住陈素,他身后的那四名侍卫却已经近在咫尺。陈素笑过一阵,朗声道:“柱国大人镇抚一方,理当是英明神武,何以要如此草菅人命?”
柱国将一声冷哼,抬手止住侍卫,却也对殿下的少年产生了好奇,平常的人见了他,就算不是唯唯诺诺,也不敢以正眼相看,想不到这个小子非但敢在殿前大笑,竟然还出言相责,不过他也看得出这少年确实有些本事,以这个年纪能具备极境的精神力修为,确实是个人才,心底莫名生出一阵好感,所以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以如虎啸般的声音责问道:“小娃娃,你因何说本将草菅人命?”
陈素一挺胸膛,双目直视柱国将,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不卑不亢的回道:“难道小人说得有错么?肖琼残暴不仁,妄图以邪魔幻术控制人心,便不配再做城主,大家不得已而逐之,如今柱国大人不问下情,就要将我们两个报事之人屠戮,请问这不是草菅人命?就不怕伤了莫吉城众多的人心?”
柱国将一声冷哼,“好个小子,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归根结底不过就是怕死罢了!”说着柱国将目光凌厉,一股强大的元力威压落在陈素身上,迫得他身形一颤,险些跪倒,不过却是强撑着不肯屈服。
“柱国大人。”正在此时,一道声音轻轻响起,身形也转到殿前恭敬的行礼,“请柱国大人暂息雷霆之怒,小人有一事禀报。”
“嗯?”柱国将侧目一看,说话的竟是齐沣,这才态度稍缓,“齐沣,你有何话说?”
齐沣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地,“大人,莫吉城的事,据小人所知确有隐情,不妨听听这两个来报事的人究竟怎么说?”
宋义斜瞟了一眼齐沣,直到此时他才肯开口,若不是陈素刚刚以言语相激柱国将,恐怕他们两个现在已经被打入囚牢了,这齐沣倒是好耐性。
有齐沣开口,柱国将沉思了一瞬,对着殿下一摆手,侍卫退去,不过他对陈素的元力威压不减反增,“既然你齐沣肯开口求情,就让本将听听他们有何话说?”
此刻陈素已然在全力抵御着柱国将的元力威压,紧张之态让他根本就不能开口。宋义知道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他们叔侄二人的性命也就交代了,故此赶忙从怀中捧出那卷由莫吉城众家主签名的布幅,“柱国大人请看,这是莫吉城众人联名的请愿书,肖琼确是因为不具城主之德才被我等所逐。”
“拿来我看!”
此时便有侍卫接过宋义手中的布卷,奉到柱国将面前,柱国将稍稍向前一躬身,伸手隔空一抓,那布卷便飘到了他的掌中,随即哗啦一声展开,绢白的布幅之上以黑墨写着百多个名字,最前方却是一行大字:“肖琼不仁,举城共愤,寿宴为名,包藏祸心,民不为恶,实为所迫,斗胆奏闻,望可怜见。”柱国将看罢把那布卷往地上啪的一摔,“即便是肖琼有万般错,他也是奉本将之命镇守莫吉城的城主,他有失德之处你们大可以来向本将奏明,该如何裁夺本将自有主张,可是你们擅自将其驱逐便是不将本将放在眼里!”
“回柱国大人的话。”宋义知道柱国将在气头上,而且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哀声奏道:“当时肖琼借寿宴之机谋害众人,我等确实也是出于无奈,若不动手,就要为其所害。”
“柱国大人。”齐沣在一旁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宋义跟仍在挣扎的陈素,不急不缓的奏道:“大人,那肖琼至今仍无音讯,按理说他失了城主之位应该回到平涯向大人禀报才是,可是现在他都没有出现,小人猜想,他会不会是因为畏罪而不敢前来?”
“齐沣,柱国大人面前,岂容你以猜测妄议?”齐沣的话音刚落,殿前一位白眉老者目光不善的盯着他,眼神中大有鄙夷之意。
齐沣看了看那老者,微微一笑,“既然罗大人认为我以猜测妄议,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柱国将一见齐沣跟这老者对峙,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开口问道:“罗枋,你有何见解?”
罗枋见柱国将垂问,躬身行礼,“柱国大人,齐大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如今肯为这二人开口,小人觉得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莫吉城的刁民今天敢驱逐他们的城主,说不定日后就敢做叛民,而且莫吉城地处北荒之缘,距妖域最近,若此地不安,恐怕后患无穷。”
“罗枋!”齐沣一听顿时发怒,“你竟血口喷人!齐沣的为人柱国大人心中有数……”
“哼!”罗枋不屑的看了齐沣一眼,“就是因为柱国大人心中有数,所以你的阴谋才不能得逞!”
“好了!”柱国将一拍桌案,冷声道:“你们两人若是再这样咬斗下去,就都给本将退下吧。”
“是!”齐沣跟罗枋愤怒的互视一眼,不敢再责难对方。
宋义跪在地上,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陈素仍旧在抵御着柱国将的威压,虽然从那金座之上的男人身上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元力波动,可是这股威压却让他丝毫动弹不得,此时柱国将瞟了他一眼,心中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少年倒是好倔强的性子,不过心底也爱他是个人才,态度一转对陈素道:“怎么?很辛苦么?”
陈素嘴角一撇,却是笑不出来,如此强大的威压让他连开口都觉得困难,不过最后仍是嘴硬道:“小人从来不怕什么辛苦……”话未说完,神元泄漏让他一下子承受不住,只觉得右膝一弯,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柱国将见状哈哈大笑,悄然间收敛了元力,陈素顿觉压力大减,不过却也没有再度起身,柱国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齐沣道:“齐沣,依你看来,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齐沣躬身向前,“柱国大人,小人听闻这宋家也曾出过一位炼斗境的高手,如果大人派一名合适的人选重新去镇守莫吉城,不再追究此事,宋家必将感恩戴德,出力辅佐,岂不也是美事一件?”
柱国将听完并未做声,似乎有所犹豫,罗枋却是大喝一声,“柱国大人,这样一来恐怕就要为那些恶民立下榜样,以后谁还会惧怕城主之威?”
“那罗大人以为,身为城主是应该受人尊敬,还是被人惧怕?”齐沣适时的反唇相讥,“俗话说爱民者民恒爱之,柱国大人岂可为了区区一个肖琼而失却民心?而且我也听说肖琼这城主之位……”
“怎么?”柱国将突然厉声问道,齐沣自知失言,马上改口道:“肖琼这城主之位坐得并不合适,罗大人也说莫吉城地近北荒之缘,妖域这些年虽然跟中原相安无事,可是一旦发起战事,以肖琼之能恐怕根本就无力抵抗,所以大人早就应该换一位更具实力的城主,现在看来倒是合适的机会了。”仓促之间齐沣竟把肖琼的城主之位得来不正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反倒另外说出了理由。
“嗯。”柱国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柱国将如此一说,罗枋自然不敢再力争,宋义跪在地上,知道危机去了大半,却并未彻底解除,“柱国大人,宋家愿意辅佐新城主守御莫吉城。”
“罢了,你们也起来吧。”柱国将的火气此刻已经消了大半,原本柱国府与宋家的先祖宋哲元有约,若不是今天因为西域暗殿之事烦心,他也不会为难宋家的后人,而且那块无妄石至今仍在柱国府内,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有些后悔当初让肖琼担任莫吉城主,诚如罗枋等人所说,莫吉城虽小,却是抵御妖域的第一关口,如今西域蠢蠢欲动,北方若是不能安宁的话,恐怕他这北柱国府就要陷入困境,而西域魔境跟北荒妖域又一直关系密切,这个他不得不防,所以如果真的可以借此笼络宋家的人心,让宋哲元为己所用,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那宋哲元曾经纵横妖域十数年,对付妖兽还是有着不少手段的。
百七十二 殿前之争
有齐沣开口相助,宋义跟陈素终于逃过了一劫,柱国将的态度缓和下来,莫吉城驱逐肖琼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可是此时齐沣的双眸中却有一抹精光闪过,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今肖琼已经遁走一月有余,非但他自己不来柱国府奏明,竟然也无人替他带来消息,所以肖琼自然已经不配再为莫吉城主,这样的话,莫吉城就变成了无人主事之地,柱国府岂能任由莫吉城这样无秩序下去?
“齐沣,在这件事上你有何见解?”柱国将早已在为此事忧心,既然齐沣率先将其提了出来,自然要先问问他的意见。被柱国将这一问,齐沣谦卑的俯身拜下,“柱国大人,小人倒是想推荐几个人选,至于是否合适,还请大人参详。”
齐沣这么一说,罗枋在旁顿时冷哼了一声,讥讽道:“齐沣,你是什么身份?选拔城主这样的大事也能轮得到你来开口?”
齐沣目视罗枋一声哂笑,“罗大人,难道刚刚柱国大人的话你没有听见?齐沣虽然身份卑微,可是为柱国大人分忧解难也是在所不辞。”一边说着他对着柱国将一拱手,义正言辞之相颇有忠臣傲骨之风,“所以就算是被罗大人质疑,齐沣也不敢有半点退缩。”
“装模作样,你齐沣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老夫还不知道?”罗枋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能把齐沣的丑事一一揭露出来,可是他左思右想还真没有抓住对方什么把柄。
“好了!”柱国将一声厉喝,“你们二人什么时候能不在本将面前争吵?”
齐沣与罗枋双双俯首认错,“小人知罪。”
宋义跟陈素此时已经站起身退在一旁,没有柱国将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请退,而且齐沣提出了莫吉城主人选的问题,宋义自然想知道日后宋家要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也好先自筹谋。
柱国将止住了齐沣与罗枋之争,又问齐沣道:“齐沣,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道来。”
“是!”齐沣朗声回道,又挑衅似的看了罗枋一眼,后者虽然愤懑,却不敢在柱国将面前发作,这时齐沣才得意的回道:“柱国大人,咱们北柱国府人才济济,若是像莫吉城这样立城不满百年的边地,可为城主者甚多,可是考虑到这里地近妖域,能为城主者便必须同时具备几个条件,第一,必须对柱国大人忠心耿耿,不怀二志;第二,本事修为必须要出类拔萃,才能镇抚北边;第三,统御才能要高人一筹,以免重蹈肖琼的覆辙;第四,人脉交际要广,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得到支持;第五,要有深谋远虑,懂得未雨绸缪,为柱国大人安抚北边……”
“哼,齐大人你说的这些道理都是空话,这样的人到底在哪里?”罗枋又忍不住向齐沣发难,“咱们柱国府虽然人才众多,可是修为高深之辈都集中在神剑卫,像我们这般在殿前为大人出谋划策的没有一个是以修为取胜之人,难道你想让柱国大人同时派几个人过去做城主么?”
齐沣一声冷笑,“罗大人,这就是你不肯用心之处了,平日里我们除了要动动脑子为柱国大人谋划之外,还应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样才能发现贤能举荐给柱国大人,你说是不是?”
“哼!光说我也会,最好能派一个十全十美之人去镇抚北边,让妖域永不生事才好,这样我们就能一心对付西域,可是这种好事不是光说说就能办到的。”
“那是当然!”
柱国将见齐沣与罗枋又爆出了火药味,皱着眉头一声怒哼,吓得二人赶忙住了口,数息之后,柱国将沉声问齐沣道:“齐沣,你说的这些条件,可有符合之人?神剑卫目前均有要务,恐怕无人能出任城主之职。”
齐沣一低头,拱手道:“是,柱国大人,小人心中确实有这人选。”
“说来我听!”
齐沣抬起头,“柱国大人,不知您可还记得两年多以前曾差人在北方修建行园之事?”
柱国将微微一皱眉,“你是说在七荒镇与九黎镇修建行园的事?”
“不错。”齐沣恭敬的说道:“小人记得大人当初曾经许诺,行园完工之日就在当地分立一城,不知大人是否还有印象。”
“嗯。”柱国将听罢,皱着眉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陈素在殿前听闻修建九黎镇行园的事,不由得想起了行园地牢中的那些乡亲,庶民何罪?竟然要受此疾苦!想到这他愤愤的向前迈了一步,可是还不待他开口又被宋义一把拉住,紧张的对他摇摇头,“素儿不可!”陈素一愣,只见宋义的双眸中近乎有哀求之意,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却听脑海中天冲的声音说道:“傻小子,你又冲动了不是?”
陈素心底冰冷,“天冲前辈,囚牢中那些人的惨象你也见到了,难道我不该救救他们么?”
天冲苦笑一声,“傻孩子,就算你在这殿上说出了实情,你觉得就能救得了他们么?何况你们的危机此时尚未解除,你说出行园之内的事情,试问你又是从何得知?这样一来不但要暴漏了你的身份,说不定还要连累宋家,你要记住,那些逃出去的乡亲如今可都被安置在宋庄之内,再说了,这件事本就是柱国将的命令,难道你要在这殿上责怪他的昏庸无度?”
“我?”被天冲这么一说,陈素反倒是难住了,难道这件事就要永远憋在心里么?天冲见陈素无话,也就默不作声,有些事还是得让他自己想清楚。
柱国将听齐沣提起了行园,自然联想到沈家,而齐沣把话说到这里,其用意也就已经明了,“齐沣,难道你说的可用之人就出自沈家么?”
“柱国大人英明。”齐沣谄媚似的笑笑,“齐沣所举之人确实出自沈家。”
齐沣这句话更加刺痛了陈素的心,沈家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这齐沣竟然还举荐沈家的人去做莫吉城之主,可是想到天冲所劝,也只好忍住了听柱国将如何处置。
“沈家。”柱国将沉吟了片刻,并未表态,齐沣又进言道:“沈家受柱国大人洪恩,苦思报效,一片忠心天日可表。而沈家的几大家主无一不是修为强横,实力超人之辈,论修为,论才能,都不是一般人可比,而且他们交游广阔,又懂得居安思危,只看这些年沈家三大家族的发展,其本事就可想而知。”
“嗯。”柱国将点了点头,齐沣说的这些确实不假。
“柱国大人!”罗枋见柱国将似乎有动摇之意,赶忙开口说道:“大人,小人也有一人选举荐。”
“哦?”柱国将一愣,“罗枋,你要举荐何人?”
罗枋一拱手,轻蔑了瞥了齐沣一眼,“大人,若说忠心,乃是以上御下之道,以柱国大人之威,谁敢不忠?论修为,沈家也不过就是平平,并无出彩之处,不过论心机,我倒是觉得无人能在齐大人之上……”
“难道罗大人是要举荐在下不成?”齐沣不怀好意的出言取笑,“齐沣自知无才无能,不过罗大人的心意,我还是在这里谢过了。”
“呸!”罗枋怒啐了齐沣一口,“你也不找个镜子自己照照,就凭你也配?我要举荐的乃是一位真正的德才兼备之人,此人时年不过二十五,大有可造之处,而其出身也绝非沈家可比。”
齐沣冷哼了一声,“罗大人要举荐何人?小人洗耳恭听。”
“是啊,罗枋,你要举荐的是什么人?”
“回禀大人,小人所说的便是路笙,路大人。”
“路笙?”柱国将又是一皱眉,“路笙恐怕……”
“柱国大人。”罗枋赶忙道:“路笙出自清源宗,乃是当代弟子中的翘楚,而且此人年纪不大,修为却是不俗……”罗枋尚未说完,就听齐沣一声冷笑,同时齐沣的目光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陈素,罗枋大怒,“齐沣,你笑什么?”
齐沣不屑的摇摇头,“罗大人请继续,齐沣无故发笑而已。”
“哼!”罗枋瞪了齐沣一眼,“而且路笙是清源宗五老道尊的爱徒,清源宗的底蕴绝对不容小觑,日后不论是抵御妖域还是征讨西疆,恐怕我们都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柱国大人,路笙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有件事小人却想问问罗大人,路笙本人或是五老道尊有想过要去主事莫吉城么?”齐沣娓娓道来,丝毫不为罗枋冷峻的眼神所动,“莫吉城主之位所代表的并非只有权力,同时还伴随着危险,如果是五老道尊之一想出任这城主之位,齐沣绝不反对,可是路笙,恐怕还稚嫩了许多,一旦他在莫吉城出事,柱国府该如何向五老道尊解释,请问罗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罗枋一时语塞,“哼,会出什么问题?齐沣你这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哈哈哈。”齐沣一阵大笑,“罗大人,我看是你人老昏聩了吧,莫吉城地近妖域,危机四伏,非能人不能镇服,肖琼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百七十三 镇海王珠
罗枋与齐沣一番争论,二人已经面红耳赤,可是对于陈素来说,无论是罗枋所举的路笙还是齐沣所举的沈家都不为他所喜,对他来说,这两个存在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所以连带齐沣跟罗枋都让他感到心生厌恶,宋义在旁自然能理解陈素的心境。直到天色稍晚,柱国将知道这二人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这一天他因为西域的事烦心早已失了耐性,最终还是没有定下莫吉城主人选的结论,只说了一句来日再议,便下殿离去,齐沣跟罗枋各自朝着对方甩袖离开。宋义这才放下心来,好在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来柱国府报信之事终于算是了结,不过接下来陈素该如何取回他的宝物,倒成了让宋义头疼的问题。
宋义跟陈素出了柱城城门,到门外时早有一名卫士在此等候,见宋义二人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在宋义耳边低声说道:“宋先生,齐沣齐大人约二位晚上过府一叙。”
宋义知道齐沣自然不肯轻易帮忙,如今事情刚了他便派人相邀,看来此人果然不负贪吝之名,表面上却还得强作笑容,“有劳这位大人,请您回禀齐大人,宋义叔侄必如约而至。”随后宋义二人返回万利当,面见柱国将的事情他还需向宋简交代一下,这次也多亏了他想到找齐沣帮忙的主意,不然的话,没有齐沣开口,说不定他们此次行事又要多有曲折。
等宋义见过了宋简,天色已经擦黑,宋义看看时间,如果二人再回到秦仲那里,恐怕去见齐沣就已经来不及,询了陈素的意见之后,二人跟宋简打听了齐沣的府第所在,便直接从宝利亨去赴齐沣之约。齐沣所居之处乃是早年神剑卫中一名统制的老宅,后来被柱国将赏给了齐沣,所以这座府第就算是在平涯也是十分讲究,高门大院,碧瓦琉璃,飞檐斗拱,古木垂垂。宋义二人到府门前通了姓名,便有人将他们叔侄引进了耳房,报事的去不多时,回来说齐大人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便又将二人引入了东厢的书房。
齐沣的书房古色古香,单就大小而论,恐怕也有十几间屋子,其中藏书无数,更有些古玩字画,宋义看了一阵,心中暗想以齐沣这个年纪竟然攒下了这样的家底,也不知他这是搜刮了多少人的血汗得来,正这时,便听里间内传出一阵轻笑,“两位宋先生来了,怎么也不里边请?”
人随声至,宋义知道说话之人正是齐沣,便对着来人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今日多亏齐大人相助,宋义才能安然无恙,齐大人之恩,宋家上下没齿难忘。”
“诶!”齐沣一身便服,看起来相当随意,“宋先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何况令侄的那颗镇海王珠,我是越看越觉得喜欢。”齐沣说着看了一眼陈素,明显是话里有话。
陈素心中暗笑,以齐沣的修为怎么可能催得动虚魇之核?这倒不是说他比自己差了多少,只是虚魇之核已经认自己为主,齐沣想要驾驭除非先清除了其中的痕迹方可,不过这个问题,陈素却要装糊涂到底,此时也是对着齐沣行礼道:“只要齐大人喜欢就好。”
“呵呵。”齐沣略有尴尬的一笑,“其实齐某之所以这么急着邀两位前来,也是为了这镇海王珠,当日在宝利亨之时,我曾见过你催动此宝,那能耐连桂老板都有所忌惮,只是不知为何它到了我的手里却不见本事?”
陈素假作惊讶之状,“齐大人的意思是,你无法催动这镇海王珠么?”
“不错!”齐沣微笑着看着陈素,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来,可是仍凭他盯着陈素瞅了半晌,也不见什么异样,“难道这小子给我的镇海王珠并不是假的?”齐沣不由得心中暗想,“不行,我还是要当面试过才行。”想到这,他又和颜悦色的对着陈素说道:“齐某自知修为不及于你,不过这镇海王珠刚好可以弥补我的不足,不然的话齐某也不会横刀夺爱,所以还望宋公子见谅。”
“齐大人这是哪里话,将镇海王珠献给大人乃是理所应当,宋素绝无怨言,只是大人无法催动它,我也心下纳闷。”陈素始终装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齐沣察不出什么不妥,略一沉吟,“既然如此,不如请宋公子就在这里展现一下昨日的本事如何?”
陈素知道若是不做给他看,齐沣必然以为其中有假,难保他日后不会找宋家的麻烦,所以也不推辞,“能为齐大人效力正是在下之愿。”
齐沣听罢笑容满面,邀了陈素二人到里间,那骨匣连同虚魇之核一起正摆在书案之上,看来这一天多齐沣是没少在其上花费心思,难怪他会心急火燎的邀自己前来,不过想想也是,齐沣虽有一副伶牙俐齿,修为却是薄弱,想在柱国将面前鼓舌弄唇也还是得有点本事才行,齐沣上前去捧了骨匣回来交到陈素手中,装出一副可怜相,“想必这两天宋先生跟宋公子也都见到了,齐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光鲜,老对头罗枋不说,就连新来的路笙也处处要强压于我,所以我的日子并不好过。”
陈素接过骨匣,却听宋义说道:“齐大人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单就今天在殿上那一番辩论,宋义就知道罗枋差大人远矣。”
“哎!”齐沣摇了摇头,“其实齐某也不过就是别人的一副口舌而已,我早就知道柱国大人心有此意,却是不肯开口,一来要众人拜服,不留话柄,二来安抚沈家,好让他们甘心为用,只是那罗枋蠢笨犹自不知而已,虽然最后柱国大人在殿上说还要众人再议,其实他早已有所打算,只是等待时机,算了。”齐沣摆摆手,“这些事不说也罢,我就是在你们面前发发牢骚,要是传了出去,齐某恐怕就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宋义心领神会的笑笑,“齐大人要为柱国大人分忧,担当确属不易,宋义等只是平民百姓,国家大事我们是不懂的,也不敢妄言。”说罢,他看了看陈素,后者正捧着骨匣笑呵呵的看二人谈天,便说道:“素儿,既然齐大人有疑惑之处,不如你就再给大人展示一次。”
“嗯。”陈素微笑着点点头,对齐沣道:“大人请看。”说着,他催动神元,只见那虚魇之核在骨匣中一震,紧接着一道黑光爆闪,诡秘的威压扩散开来,齐沣只觉得背脊一凉,惊得浑身冷汗沁出,到此时他可以确定眼前的“镇海王珠”绝然不假,只是对方催动它的时候那股力量却与平常不同。
陈素催着虚魇之核引而不发,阴煞的力量只在乌珠儿的表面流转,同时他也将一道更深的神元印记打入了虚魇之中,只要齐沣不将其中的印记抹除便永远无法操控这件至宝。
“宋公子,齐某见识到了。”片刻之后,齐沣的额头已见冷汗,心中暗道:“难怪宋义敢将这镇海王珠索价七百万,恐怕其威力已经在寻常幻器之上,这件宝物若是给柱国大人知道了,恐怕就再不是他齐沣之物。”一时间齐沣思绪万千,不过最后还是拢到一处,压下震惊,“宋公子,我看你刚刚催动这镇海王珠时,似乎并不是用的寻常元力,难道奥秘就在于此么?”
“哦?”陈素突然假装恍然大悟,随即也收了催动虚魇之核的神元,“对了,忘记告诉齐大人,我们宋家人都是神武双修,在下除了催动元力之外,还催动了精神力。”说到这,陈素精神一动,一股远比元力气息强横的精神力波动扩散开来,齐沣顿觉压力陡增,不觉失口说道:“好强的精神力!”这是多日来陈素第一次有意释放精神力威压,不然的话以齐沣等人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感觉得到。
“这就难怪了!”片刻之后,齐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日后齐某也要在精神力修炼上多下一些功夫才行,明知此时无法催动虚魇之核,齐沣还是深以为宝,到了他手里的宝贝岂能再退回去?”
陈素识趣的将手中的骨匣交给齐沣,“齐大人,这也都怪之前在下料事不周,未曾想到这个原因……”
“诶!无妨,这也并不怪你。”齐沣略有失落的摆了摆手,不过既然宝物在手,只要自己能将精神力修为提升一下也就是了,凡事想要成功总需付出努力这个道理齐沣还是懂的,即便最终他不能驾驭这镇海王珠,他也可以另作他用,“今日之事,齐某只希望你知、我知,最好不要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宋义跟陈素齐齐躬身回道:“请大人放心,不日我们就将离开平涯返回家乡,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齐沣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沈家将有人出任莫吉城主的事情基本已成定局,你们回去也可以早作打算。”
陈素闻言双眼中的寒光一闪即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齐大人,这件事不会再有其他变数么?”
“很难呐!”齐沣似有叹息的摇了摇头,“这件事乃是柱国大人早就答应沈夫人的,老夫少妻为博美人一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沈家这些年来确实人才辈出,柱国大人对他们也是多有依仗!”
百七十四 雪夜柔情
夜色昏昏,不知打何时起天边又飘起了小雪,宋义同陈素离开了齐沣的府第,回头看那高大的院墙时,整座府邸就像是一只猛虎伏卧在树林之中,随时作扑人之状,宋义心中突然觉得平涯并不是久留之地。
“素儿。”
“二叔。”
宋义与陈素竟然不约而同的开口,随即宋义笑了笑,“素儿,有什么话,你先说吧。”
陈素也是微微一笑,“二叔,还是你说吧。”
宋义仰头看了看满天浓厚的灰云,那是别样的昏暗色彩,不见月色,天也并不黑暗,恐怕这场雪是不会小了,这时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额头上,瞬息间也便化了,宋义沉叹了一声,“我是想平涯并非久留之地,可是你那宝贝却被留在了齐沣这里……”说到这宋义又沉默了,他的心中既想离开,却又挂念着陈素的虚魇之核。
反倒是陈素似乎看开了许多,“二叔,我也正想跟你商量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呢,之前听秦大夫说,父亲生前遗憾没有替楚三叔收殓尸骨,三叔当年对我也是疼爱有加,而且翠玉山离平涯不太远,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去一趟。”陈素并未提虚魇之核的事,不过他的心中早有打算,就算要向齐沣取回宝物,恐怕眼下也不是时机。
“嗯。”宋义点了点头,“这倒是应该,二叔跟你父亲有八拜之交,这楚兄弟也跟你父亲是金兰之谊,说起来我们虽未谋面,却也该以兄弟相称,这一趟,二叔陪你去,等一会我们回去问问那两个姐妹儿,她们若是愿意同行的话,我们明儿收拾收拾就走。”
“也好。”陈素目光看向天边,不自觉的步伐快了许多,“另外我想秦大夫他们爷俩也不能再留在平涯了,咱们来这一趟,恐怕早已被人注意,我不想连累他们……”
“是啊,我也正在考虑此事。”宋义忧虑的叹了一声,“如今看来这齐沣也跟沈家交厚,而且听他的意思,九黎镇之所以罹难根本就与柱国将有关,难保他们知道了秦大夫的下落不会再出毒手,所以如果能让他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就再好不过了……”
宋义跟陈素一路闲聊着返回了秦仲的宅院,之前陈素早以精神力留意着四周,确定并没有人注意他们爷俩儿,到了门外,陈素想上前叩门,却被宋义拉住,摇了摇头,对着陈素一笑,拉着他的胳膊,双脚一用力,两道身影便跃过了院墙,落在院内,宋义才小声的对陈素说道:“这样非但不会打扰他们,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素抿嘴一笑,发现房间之内还闪烁着灯光,知道秦仲等人应该尚未休息,他回头看了宋义一眼,“二叔,要不然现在我们就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也好。”宋义说着便上前去轻叩秦仲父子的房门,屋内江毅应了一声,不多时房门打开,露出江毅满是疑惑的一张脸,宋义和善的笑笑,正这时,汀烟姐妹的房门也嘎吱一声开了,两道娇俏的身影站在门内,看着宋义跟陈素二人,汀烟盈盈一礼,汀雨却顽皮的做了一个鬼脸。
宋义轻轻的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还没有休息,我跟素儿有点事儿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既然如此,请两位进来说话吧。”江毅请宋义等人进屋,转身向着里间儿低声呼道:“爹,陈公子他们回来了,说有点事要跟咱们商量。”
宋义四人先后进了门,江毅忙着沏茶倒水,不多时秦仲也披着一个厚棉衫子从里间儿走了出来,对着陈素跟宋义拱手一礼,“陈公子,宋先生回来了,今儿这一天还都顺利吧?”
“秦大夫,我们多有打扰了。”宋义赶忙还礼,这个时节秦仲还敢接待他们,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而且这老人对陈素的帮助不少,足以让他们敬重。
此时陈素恭恭敬敬的对着秦仲深施一礼,弄得秦仲赶忙去扶陈素,仓促间棉衫都落在了地上,“陈公子,你这是作何?”
陈素坚持拜完,称谢道:“秦大夫,我跟二叔的这次平涯之行算是功德圆满,所以接下来我想去翠玉山收殓楚三叔的尸骨。”
秦仲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应该,这么说,你们打算要走?定在什么时候?”秦仲的语气中似乎有些许不舍,不过他也知道众人终是难免一别。
陈素一声苦笑,“秦大夫,不但我们要走,您跟毅大叔也得走。”陈素看了一眼江毅,“大叔,如今沈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您跟秦大夫再留在这里,恐怕并不安全。”说完,陈素右手一托,自辟空中取出了一个包袱放在桌案之上,“这里我为你们准备了一点东西,离开平涯之后大叔再重新谋个生路吧。”
“这……”江毅有些为难,这些年来他在天仓米铺做得不错,如果不是父亲坚持,他也不会将老母跟妻儿送去乡下,如今陈素一来连他跟父亲都要离开平涯,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舍,毕竟他已在这里生活多年,早就习惯,“爹,您看这事怎么办?”
秦仲微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早前我还下不定决心离开这里,只因有些牵挂,如今看来牵挂已了,毅儿,收拾收拾,明儿咱们爷俩儿也到乡下去吧,一家人团聚总比在这里每天担惊受怕的好,而且爹的日子也所剩不多,你就当陪陪爹吧。”
“可是,爹,米铺那边我还得交代一下。”
“交代什么呀?”秦仲轻叹了一口气,“咱们就这样悄悄儿的离开最好。”秦仲说着把桌案上陈素放下的包袱向着江毅一推,“陈公子早给我们算好了后路,我想以咱们爷们儿的性子,这包袱里的东西足够咱们安度余生了。”
江毅一愣,伸手去抓那包袱,只觉沉甸甸的,解开一看,竟是满满的一下金币,恐怕有近千数,“爹,这……我们怎么能收?孩儿有手有脚的,就算离开这里,也能养家糊口……”说着他又转向陈素,“陈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可是你在外奔波多有耗钱之处,这些金银你还是收回去吧,这些年我也攒下了点积蓄,还有这院子,足够我们生活了。”
陈素微笑着摇摇头,“大叔,这点小小心意尚不能报答秦大夫恩情之万一,你就不要客气了。”
“毅儿,既然这是陈公子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咱这院子也不必理了,明儿一早锁了门咱们就走。”
“爹,陈公子他们还在,咱们何必这么着急?”江毅的心中仍然放不下这里。
秦仲却微笑着摇摇头,“毅儿啊,你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如此糊涂,陈公子若是不急会连退路都给咱们想好了么?若不是顾念咱们爷俩儿,恐怕他们随时都会离开了。我说得没错吧,陈公子?”
陈素只是笑笑,并未回答,而后秦仲又嘱咐了陈素他们在乡下的地址,万一有事就去那里寻他们,陈素也将宋庄的方位详细的说给了他们父子二人,拳拳之情惹人落泪。
安排完毕,时候已经不早,秦仲父子自然要早些歇息,是时岳嵩早就睡了。陈素四人退出房来,宋义奔波了这几天也觉得劳累,明天又要赶路,也劝陈素好好的恢复体力,如此,四人各自回房休息。
陈素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回忆起往昔种种,少年时欢快的时光依稀如昨,想到开心处不由得也会傻笑,可是如今家破人亡,爱护自己的楚三叔也已经曝尸三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完成父亲的遗愿,柔姨跟敏儿也没有一点消息,而沈家如今日渐势大,前些日子在行园中那一场混战,已经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实力有多渺小,想要向沈家这样一尊庞然大物复仇,前路必然崎岖坎坷,布满了荆棘,一边胡思乱想着,陈素竟然昏昏睡去,多日来他已经不曾进入睡眠,顶多不过是修炼时聚敛心神,没想到这一刻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素猛然惊醒,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呼!”他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一个噩梦。”不过他的心里却还清晰记得那个扑噬过来的黑影,如魔鬼一般的面庞,现在想想仍然让他心惊,便已无心再睡,翻身从床上爬起,看看窗外,小雪仍然未停,地上已经薄薄的积了一层,陈素轻轻的推开房门来到院中,负手立于庭前,闭上双目静听周围飘雪落地时窸窸簌簌的声音。
良久之后,陈素听到身后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轻盈的脚步声缓缓接近,最后停在了他身后不足一尺远的地方,“公子,夜深了,还不睡么?”轻柔的声音恬静一如天籁,竟让人感觉到婴儿时的那种祥和。陈素轻轻的转过身,汀烟精致的面容只在触手可及之处,竟让他有一种想去伸手触抚的冲动,不过手尚未抬起,那如神女的圣洁顿时让他感受到亵渎的罪恶,此刻就连雪的洁白也输给了汀烟的静雅。
陈素尴尬的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不敢直视汀烟,慌张不知所措的说道:“汀烟姑娘,怎么连你也无心安睡么?”
百七十五 翠玉山
若不是因为下着雪,恐怕天已经亮了,一夜之间,秦仲父子带着岳嵩早已收拾妥当,其实除了一些细软之外也别无他物,小岳嵩尚未睡醒,在知道即将与宋义等人分别之后,却露出了留恋之色,孩子多是这样,你对他好,他就会记在心里。估计着差不多黎明时分,秦仲祖孙三人启程上路,今日一别之后,再见已遥遥无期。
送走了秦仲三人,陈素等悄悄的锁了院门,离开平涯望着西北而去,那里就是翠玉山的所在,翠玉山之所以得名,乃是因为期间多为苍松翠柏覆盖,状如翡玉,其中有些古木甚至已经生长千年,高近百丈,远观更是一派苍莽之象,如今在白雪覆盖之下,苍松挺翠,烟霭沉沉,如幻界,似仙境。
陈素四人离了平涯之后便缓缓而行,一路上汀雨早是兴奋不已,白皑皑的世界让她看哪里都觉得美,少女顽心正盛,所以从平涯到翠玉山的路程,他们四个人差不多就走了三天的功夫,一路洁白的世界映入眼中,算是赏尽了北方的美景。临到翠玉山,远远望去,这里崇山峻岭,起伏连绵,高峰耸入云霄。陈素回想起当年父亲跟楚三叔入此间寻找七孔紫莲一定也是费了好番辛苦,如今他却不知三叔的遗骨该去何处寻找。
到了山下,宋义手搭凉棚向着山顶望去,洁白的山峰渺入云端,宋义看罢轻声说道:“想不到这翠玉山如此高峻,看来我们得费一番功夫了。”
陈素轻轻的嗯了一声,“当初爹跟三叔被迫为了寻找七孔紫莲而来此,三叔被一头混天火熊所害,爹也被它所伤,我想如果能找到这头火熊的话,应该便能知道三叔遗骨的下落。”
“混天火熊?”汀烟微微一惊,与汀雨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素。
陈素也是一愣,“怎么,两位姑娘知道这混天火熊?”
汀雨抿嘴一笑,并未做声,汀烟则是思考了一瞬,轻启朱唇道:“混天火熊也算是比较稀少的一种妖兽,说是妖兽其实更近于魔兽。”她说到这被汀雨抢过去继续道:“其实混天火熊总分为三种,雄性,雌性与无性,此兽雌雄多生活在一处,终生不离不弃,也算是至情至性。至于那无性者,灵智最高,修为一般也要远胜于雌雄二者。”汀烟点了点头,“所以说其实是无性者应该更近乎魔兽才对。”
汀雨掩着嘴噗嗤一笑,“无性之混天火熊,如果血脉纯正的话,其灵智恐怕已经能够与人类相近,像姐姐一样。”
汀烟气得瞪了妹妹一眼,“小呆瓜,像我一样则比你如何?”
宋义见汀雨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由得暗自发笑,谁知汀雨大眼睛一眨,装出一副萌状,“那自然是比我差远了,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的血脉中有一半属于人类,可是连父亲都认为我更像母亲多一点,姐姐就更像父亲多一点。”
“哼,这么说应该是你与混天火熊更像才对。”汀烟忍不住笑,拉过妹妹来轻轻的施以粉拳,汀雨则嘻笑不停,姐妹二人闹了片刻,才又正色道:“混天火熊的性子闲散慵懒,就算是灵智不低,他们平常也不大爱费力动心思。”
陈素听两姐妹说完,不由得心生疑问,“你们说火熊分三种,雌雄倒还好说,这无性的是从何而来?”
“这个,当然也是父母所生喽。”汀雨嘴快,毫不犹豫的答道。
“可是那雌雄的呢?难道他们都是同样的父母所生么?”
“当然不是。”汀烟一本正经的说道:“雌雄是纯正的妖兽,凶蛮程度甚至更胜于无性,无性的混天火熊其实是火熊与其他种族的后代。”说到这汀烟犹豫了一瞬,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妖族中因为血脉之故也分作九等十八般,只有能化作人形的妖族才能与其他种族结合从而繁衍后代,低等级的妖族在与其他种族结合之后便失去了繁育的能力,所以说无性火熊更像是异类,因为火熊的等级正处于妖与兽之间,虽然修为强悍者也能练成人形,可是与那些本就是高等血脉的妖族比起来还是要差一些。”
“嗯嗯嗯。”汀雨不住的点头,“就像是姐姐,虽然她也有一半的妖族血脉,却可以……”说到这,汀雨的小脸瞬间红透,闭了小嘴不再往下说了。
宋义看着汀雨突然之间的窘态,装出一副迷惑的模样,“如何?汀雨姑娘怎么只说了半句话?”
“讨厌的大叔,没有啦!”汀雨吼了宋义一句,躲到姐姐身后不做声了。
汀烟的小脸此时也已经羞红,低着头轻声道:“我们的母亲出身鸾族,属于上三等,所以我跟妹妹一出生便是人类的模样,而母亲除了妖化的时候,平时也跟人类一样,不过火熊只能算作下五等,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才能具备人身之形。”
“原来是这样。”陈素没有想到妖族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如此看来汀烟姐妹除了血脉之外倒也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那你们也能妖化么?”
“当然能!”汀雨从姐姐身后探出脑袋来,“不过听父亲讲,我们至少也要具备了四阶修为才行,嗯,大概就是舍尊境吧,如果我们现在强行妖化的话,恐怕就无法再恢复人身了。”
“哦。”陈素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倒是好奇这两个灵秀的姑娘妖化了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此时汀雨又从姐姐身后闪了出来,似乎已经把刚刚的尴尬忘了,“说了这么多,倒是把正经事忘了,有我跟姐姐在这里,你想找混天火熊可就轻松多了。”
“哦?”汀雨的这句话可让陈素振奋了许多,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不用在翠玉山中瞎转了。
“是的。”汀烟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们姐妹身上有妖族血脉,所以想要在这种范围中寻找五等血脉的妖兽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陈素四人循山迹路迈进了翠玉山,汀烟姐妹依仗着血脉之力,终于锁定了隐藏在峻岭中的那道隐秘气息,如果翠玉山上没有其他妖兽存在的话,恐怕这个气息就是属于那混天火熊所有了。
布满积雪的山路上留下了数行整齐的脚印,这是陈素四人踏入翠玉山留下的踪迹。翻过了最高的那座山峰,汀烟指着脚下远处的深谷,“混天火熊应该就是隐身在这里了。”站在山峰顶上向下望去,深谷被茂密的树木覆盖,几条溪流穿梭其间,不过在山谷的中心处,或许是因为地气之故,那里竟然没有一点积雪,看样子是早已融化,而途经此处的溪流也冒出淡淡的白气,氤氲成雾。
看了一阵,陈素四人启程下山,望着山谷走去,周围的树木越发挺拔茂盛,等进入山谷时,寒气渐去,比谷外寒冷的冬天暖和许多,汀烟更加可以确定混天火熊就在此处,与妹妹二人逐渐的锁定了那道气息。
打进山谷开始,宋义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知道陈元化的本事,回首二十年前大家都是年少轻狂的时候陈元化已经踏入了丹元境,虽然比不上如今的陈素,却也是修为不俗,可是两年多之前他跟一位结义兄弟还是被混天火熊所害,如此看来,这火熊的本事绝对不容小觑,所就算是陈素本事不小,可是他被齐沣取去一宝,如今还是谨慎的好。
“素儿,既然她们姐俩儿说那混天火熊就在此处,我看我们不如先在这里歇歇,等养足了精神再去找它算账如何?”
这一路奔波陈素虽然不当回事,不过宋义三人的修为毕竟不如他,而且为了找火熊汀烟姐妹耗力不小,理当在此地恢复一下,陈素看了看四周,前方不远一条小溪淙淙流淌,淡淡的白气从溪水上浮起,“好吧,二叔,我们就在这休息一会儿。”
汀烟姐妹闻言欢笑着缓步走到小溪旁,俯下身去撩水洗脸,想不到那溪水竟然还是温的,清澈的溪流明净见底,任凭你撩起溪水,水下只是干净的白沙,汀雨掬起一捧来漱了漱口,一股凛冽甘甜袭上舌尖,她转头对姐姐道:“姐,想不到这里竟有如此甘甜的温泉。”
汀烟温柔的一笑,“混天火熊本就是慵懒贪享,这深谷包裹于群山之中,倒是一个集天地灵秀之所在,这样的地方倒是符合这懒熊的性子。”
“嗯,要是我们也能留下来就好了。”汀雨漱口洗脸完毕,转回去对宋义说道:“大叔,我看你不如把酒葫芦里的酒倒掉,在这里装些泉水吧,这可比那辣辣的酒好喝多了。”
宋义笑了笑摇头回道:“小丫头,你哪知道酒的好处?”
……四个人一阵说笑,宋义与陈素也在小溪中捧了些水喝,休息一阵之后,月光盈照着山谷,汀雨扭了扭肩膀,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而后对陈素道:“看来也该是我们去找那火熊的时候了,这个时候被打扰,我想它一定会被气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