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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风笑     官仙txt下载     官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524-3525 合作

    3524章合作(上)

    腾行健是地北省党委的书记,真真正正的地北第一人。

    陈太忠和腾书记没有交情,但是前文说过,他在泥石流中救人之后,尚在昏迷中的时候,腾书记就到医院看望过他一次。

    在陈主任伤势转好打算转院的时候,腾书记虽然没有再来,可省党委秘书长前来关心了一下,秘书长很明确地强调,我是受腾书记的委托,专程来看你的,腾书记非常关心你。

    这个话可能是套话,但是毫无疑问,陈太忠在腾书记的心目中,印象分并不低。

    按说那是堂堂的省委书记,陈区长为这种小事求腾行健,真的是有点划不来,不过陈某人心里明白得很,再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去找腾书记了——两人根本就没这交情。

    就是这种小事,腾书记愿意不愿意管,那还是两说呢——没错,对杨家来说,这是惊天动地影响一生的大事,但是对一省的书记而言,真的是眼皮子都未必扫得到的小事。

    不过陈区长现在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案子带回北崇,那这个电话就算冒失,他也必须打了——你腾行健要是不管,我就打电话给贾自明!

    接电话的这位听到这样的自报家门,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一句,“你稍等。”

    此人不知道陈太忠,但是腾书记身边的人多了去啦,不多时又换了一个人来接电话,这位很和气地发话,“陈主任你好,最近身体恢复怎么样?”

    “早就好了,就是阴天下雨的时候,头骨和肩胛骨有点疼,”陈区长沉声回答,“感谢腾书记的关心……他在忙?”

    “腾书记在参加一个会议,”这位说话和气归和气,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刻板和距离感,下一刻他就直接发话,“陈主任你可以先跟我说,我帮你转告。”

    腾行健未必是没空吧?陈太忠心里明白得很,不过他也无意去琢磨这个,因为他要谈的真是一件小事,“是这样的,我去年被选为恒北省阳州市北崇区区长,昨天一个北崇人在通达街头正当防卫,杀死一人重伤两人,引出了一起特大的、团伙性拐卖儿童的案件……”

    陈区长的陈述,还是相当简洁的,而且他也不去形容那孩子和家长的具体表现,因为这没有意义,他只需要客观地陈述一下惨样即可——大家都是当官多少年了,他说得太煽情的话,反倒是显得他幼稚了。

    电话那边的那位也沉得住气,静静地听他说完,又等了大约两秒钟,才非常客气地回答,“我确认一下,你们区……北崇是想接手这个案子,是这样吧?”

    “没错,”陈太忠很明白地表示,“这个案子在北崇,也引起了民众极大的关注,我必须给老百姓一个交待。”

    “那好,我知道了,”那位很干脆地表示,当然,他也没权力决定什么,“还有事吗?”

    “还有就是……我希望你能尽快地向腾书记汇报,”陈区长也真的有个性,居然敢催促腾行健的人,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接电话的这位,说话做事都是四平八稳的,他若是不催促一下,此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答复,他可是等不了太久。

    不过光是催促也不合适,他还得暗示一下,“我得尽快处理掉此事,马上就两会了,我手里还有很多事,还要往首都赶。”

    他本来是暗示自己在京城有人——别逼我哦,结果那边登时就听得拧了,“哦,原来您也是会议代表……我会尽快向腾书记汇报的。”

    我可没这么说,陈太忠很无语地将手机收起,侧头看一眼何局长,“我说了,这个案子我要定了,谁要反对,就是不给我面子。”

    “您这个爱民如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何魁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人家都把腾行健扯出来了,他还能计较什么?

    不过同时,何局长心里也不无嘀咕,为了这点事情……值得吗?省委书记的人情,可是不该用在这样的小事上——这个机会要是给了我,我起码也把副局长的“副”字去掉。

    又等一阵,陈太忠又接到一个电话,却是北崇支援的警力到了,带队的不是朱奋起——警察局最近的事不少,不过来的这位比朱局长还大,北崇的政法委书记祁泰山。

    祁书记一共带来了五辆车,一辆捷达一辆松花江面包,其他的都是依维柯——这里面又有一辆是从市医院借来的急救车。

    时间虽然仓促,但是准备还是很充分的,警察来了差不多二十个,不过北崇分局人太少,来的不全是警察局的干警,有法院的也有检察院的——祁书记可是公检法司都能管。

    援兵总是在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蹒跚赶到!陈区长真的有点无语了,你们要是能早来俩小时,我就直接带你们来这儿抢人了。

    不过这话想一想可以,说出来就太伤人了,尤其是这次来的不是陈系人马朱奋起,而是书记会上能投票的祁泰山,没错,祁泰山是区党委的四个副书记之一。

    那么陈太忠就要客气一点了,虽然他还没有搞清楚祁书记是哪一系的人马,但是人家做事也算周到,不但警察来了,医护人员也到位了,“泰山书记你们先去武警医院,区里的大巴在那边,上面很多嫌疑人……我尽快赶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等一等,却是死活等不到腾行健的回电,不过他也知道省委书记事务繁忙,这回电不是那么好等的,于是冲何局长点点头,“武警医院那儿还有一摊,我先走一步……这个案子我接定了,你帮我把嫌疑人看好。”

    一个小小的区长,能嚣张成这样,也真的罕见,何魁星心里有点无奈,但是他早早地就跟韩乐闻沟通过,知道陈太忠不但是烟云山泥石流的救人者,跟省委诸多人有联系,而且真要不讲理起来,也敢动手。

    这么彪悍的主儿,一般人真的不愿意招惹,何局长跟韩乐闻了解陈太忠的作风,并没有为难韩队长的意思,他只是考虑换了自己上来,该如何应对此人。

    所以现在他虽然心里不服,却是不敢有半分的不满——人家能手眼通天到直接给腾书记打电话,那打他一顿也是白打,于是他提出自己的建议,“嗯,你最好还是让省委尽快打个招呼,这次是综治办牵头搞的,公检法司的力量都调动起来了。”

    他说的综治办是旧称,其实该称之为综治委,就像韩队长说的那样,这个委员会是挂在政法委名下,公检法司都可以协调。

    说白了就是一条龙服务,像这个拐卖儿童的案子,破案的时候是警察局,破了案就移交检察院,检察院提交公诉,法院判决,然后司法局负责安排房间。

    对通达警方来说,这个案子是业绩,对检察院和法院来说,做好了同样也是业绩。

    就像素波中级人民法院,对开车来回碾压儿童的王从判处了死刑,这个案子充分地考虑了各方的因素,大家一致公认判得非常漂亮,成为了标准案例,而且由这个案例,援引出了新的司法解释(book.www.uu234.com)——虽然这跟黄老的关注不无关系,但是素波的检察院和法院也因此露脸。

    公检法司的力量?陈太忠心里暗哼,他还真的不在乎这个,不过他也懒得多说,抬腿就待向外走去,不成想就在这个时候,杨大嫂抱着杨紫萱走了进来。

    杨大嫂的眼里还在流泪——这女人还真是水做的,不过她都不敢出声,因为她的大妮儿正靠在她的肩头,呜呜呜地轻声抽泣着。

    “陈区长,您帮大妮儿联系一下医院吧,”她那红肿的眼皮,冲陈太忠挤一挤,“帮她看一看,您不是答应我了,说她的腿治得好吗?该花多少钱……我们出了。”

    我说……我答应过你这个事儿?陈区长眨巴一下眼睛,就愣在了那里。

    “那个陈区长,咱们慢慢说,”杨仲亮将他拽到一边,低声地发话了,“那个啥,大妮儿……这精神还是有点问题,委屈您老了,配合我们哄一哄……”

    合着这杨紫萱这两年受大委屈了,她确定了自己的老妈来接自己了,老爸把坏人都打死了——眼下在住院,心里多少是有点放松……其实她还没敢全信。

    但是不管信多信少,她的腿是瘸了,想到自己也许能回家了,但是身体不正常了,一时间,她真是无限的悲哀涌上心头——七岁的女孩儿,已经懂得爱美了。

    她心里难受,可是还不敢说,她甚至都不能正确地判断,自己是否真的得救了,永远地脱离了那个火坑,所以她只能趴在妈妈身上,默默地啜泣,她是如此地悲伤,不多时,眼泪竟然浸湿了母亲的肩头。

    杨大嫂也在哭,不过她还是非常关心女儿的动向,发现这个情况,她就抱着女儿问,“大妮儿……你咋啦,有啥话跟妈说啊。”

    杨紫萱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杨仲亮见到情况不对,也过来相劝,两人问了半天,她才抽抽搭搭地回答,“腿腿,大妮儿的腿腿……断了,呜呜呜……”

    3525章合作(下)

    杨家叔嫂早就知道这个了,他们不但知道,受到警方的心理学家提醒,都不主动提这个,可是眼下大妮儿提出来,他们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警察说了,被拐卖的儿童回到家里之后,有些是更珍惜家庭的团圆了,有些却是对家里生出了怨怼之心,尤其是那些身体残疾了,而家里又出现了弟弟妹妹的那种……他们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当初自己若是受到重视,也落不到这般田地。

    更有那要强的孩子,在人贩子那里还能顽强地活着,但是回了家之后,反倒是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主动寻死了——这种极端的例子,成功的并不是不多,孩子多半是怕死的,但是因为心里落差,屡屡寻死觅活的绝对不少。

    由此可见,这人贩子真的是太可恶了,孩子被拐走的恶果,大多人都知道,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孩子的心灵已经扭曲了,回来以后,很多时候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正常人了——甚至可能带回一些恶习。

    这个流毒极其深远……像大妮儿现在的表现,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所幸的是,这杨家叔嫂在认亲之前,被心理专家突击培训了一下,杨仲亮就安慰侄女儿,“大妮儿别哭,你爸爸可厉害了,他打死那么多坏蛋,还能修好那么多桌子和椅子……也能修好你的腿,不行的话,这不是还有二叔吗?”

    “腿和桌子能一样吗?”杨紫萱抽抽搭搭地发问,她已经七岁了,不是很好欺骗了。

    “爸爸和叔叔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杨仲亮没辙了,只能含糊其词。

    “我现在就要让爸爸修好我的腿,要不回去鼻涕妞要笑话我,”杨紫萱的声音很低,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要求一定能得到满足——真的能够远离那些坏人,就已经很好了。

    杨仲亮和嫂子面面相觑,两人的想到了相同的问题——杨老大现在还鼻青脸肿,全身的纱布和石膏呢,这父女俩咋见?

    “鼻涕妞现在比你丑多了,”杨大嫂勉强地笑一笑,“陈叔叔答应治好你的腿,那是咱们区长……是很大的一个官,比你爸爸还厉害。”

    尼玛……陈太忠听到这样的因果,真的是相当的无语,你咋就知道我一定能治呢?他沉吟好半天,又细细地看一看杨紫萱的断腿,摇摇头叹口气,“难,治起来太难。”

    “能治?”杨大嫂的眼睛登时就张大了许多,大妮儿的断腿,警察们都看过了,想治好那是做梦,她刚才那些话,只不过是增加孩子生存**,她的心里真的不抱有半点希望——陈区长若是能治好大妮儿的话,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你是在怀疑我?”陈太忠的眉头微微一皱,一副不怒而威的样子。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杨大嫂忙不迭地摇头,若是说在来之前,她对陈区长的认识,还停留在“这是一个好区长”的印象上的话,那现在她对这个年轻的光头区长,心里只剩下了浓浓的敬佩。

    没有他,自家男人没准会被判刑,最少也会被死者家属纠缠,没有他,那些人贩子的家属得不到该有报应——在这个丢失了女儿的母亲心中,别说祸及家人了,株连九族都是应该的。

    而现在陈区长答应了,治好女儿——杨大嫂真的是个很普通的妇女,她初中毕业喜欢看书,但是最崇拜的作者也就是穷聊大婶,她的知识面有限得很。

    可饶是如此贫乏的知识,她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腿,怕是永远就要这样了,半年以上的骨折,还指望能恢复吗?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叫陈旧性骨折。

    陈区长这是为了安慰大妮儿吧?她流着泪跟女儿说,“你看,陈区长也说了,你的腿能治好,放心回家,咱们先回北崇,治好腿腿再去阳州……”

    杨紫萱虽然还是不太相信这话,但是她心里却好受了一些,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悄悄地看一眼那个陈区长,又赶紧把头埋进了妈妈的怀里。

    “乖乖地听你妈的话,等回了北崇,叔叔给你治病,”陈太忠本是心肠极硬之辈,可看到这女孩儿的表现,心里也是生出一丝怜惜来。

    你这名字起得好啊,荆紫菱唐亦萱各占一个字,陈区长转头向屋外走去,心里为自己找出手的理由,只冲这名字,哥们儿也不能坐视……

    他来到武警医院的时候,祁泰山带的车队,已经跟先期来的警察汇合了,这么多车在医院门口,都造成了一定的交通堵塞,大家不得不把车挪到不远处一个院内。

    “这个移交工作,陈区长你谈好了吗?”祁书记从先到的警察那里,已经了解到大部分情况,他认为想接收这个案子,是有点难度的。

    “我已经联系了地北省委,”陈区长一直没有接到腾行健的回信儿,所以他也不好说自己就找了地北的省委书记,只能含糊其辞地表示,“再等一等消息吧。”

    “我的建议是,先把车上的这些人带回去,”祁书记也不是良善之辈,既然是要抢案子了,先把手上控制的人带走再说,“陈区长你看?”

    “行,”陈太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先开一辆依维柯回去,要保证押送的警力。”

    依维柯只有十七个座位,现在大金龙里关押的人,已经超过二十人了,不过祁书记对这个建议并不意外,嫌疑人凭啥一定要坐座位?“安排上七个人,应该够了。”

    两人商量好之后,马上就安排送人走,对于那个武力很强悍的家伙,后来的警察带了脚镣过来,手上又铐了两副铐子。

    转移过程中,肯定是有人不配合的,比如说那个一毛三就想制止,结果被两个警察死死抱住,不许他挣动——对现役军人,警察们也不愿意动粗。

    把人全转移上去之后,依维柯车里拉了差不多三十号人,绝绝对对是超载了,不过事急从权,也是没办法的事。

    依维柯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大约是下午五点钟,何魁星副局长出现在了医院,他找到陈太忠,“陈区长,接到上级指示,这个案子可以和北崇合作来搞。”

    你接到指示了?陈太忠心里有点奇怪,哥们儿没接到电话啊,不过再转念一想,人家老腾是什么级别的干部,能过问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家一定回话?

    可是这个合作来搞,又是怎么回事?“何局长你的意思,是怎么合作?”

    “我的意思是……破案咱们双方合作来破,”何魁星并不顾忌说,这确实是他的意思……事实上,刚才省厅打过来电话的时候,明确指示说,北崇的这个新区长,对地北人民是有功的,省委也很重视此事,你们尽量满足陈太忠同志的要求。

    然而,市局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手,何局长负责此事,就更不愿意了,他跟市局其他领导交换一下意见,最后就提出这么个折中方案,“至于起诉这一块,我们可以交给北崇。”

    这就是公检法司之间的各司其职了,通达市局是要拿这个案子的,但是能不能不向检察院移交,对他们来说就无所谓了。

    陈太忠也听明白了,这就是先期破案和审理过程中,两地警方相互协作,最后起诉的时候,移交给北崇检察院,他认为这个建议不算坏。

    事实上,陈区长只是想严判拐卖儿童的这帮人,至于说警察方面的争功,对他来说真的无所谓,于是他点点头,又冲祁泰山招一招手,“泰山书记,何局长有个建议,你来听一听。”

    祁书记听了这番话,沉吟一下也表示赞成,与其两家抢得翻脸,倒不如各让一步,而且他负责协调的可不仅仅是警察。

    “我看可以,不过要保证……案子最后是移交北崇检察院,”他甚至都没请示陈区长,就很干脆地表示。

    “这个我可以保证,”何魁星点点头,他**裸地表示,“我只是警察局副局长,陈区长你能直接联系省委腾书记,我怎么敢说到做不到?”

    “腾书记?”祁泰山若有所思地看一眼陈区长,心里暗暗地惊讶,他不可能知道所有省份的书记和省长的名字,但是地北的腾行健,祁书记是知道的——我说区长你也太厉害了吧?

    “我在地北住院的时候,腾书记来看望过我一次,”陈区长轻描淡写地回答。

    反正肯定是腾书记的人说话了,何局长无意纠缠这些,接下来他又提出个要求,“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这个……你们带走的人是不是可以带回来?”

    祁书记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看着年轻的区长,陈区长却是很果断地摇摇头,“这个不太可能,我觉得现在……咱们应该细细地商量一下分工。”

    (未完待续)

3526-3527 回家

    3526章回家(上)分工其实很好商量,何魁星跟陈太忠聊了几句就发现,陈区长只是对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和朋友比较感兴趣,对于可能问出更多线索的犯罪嫌疑人,正经是兴趣不大。

    真是要祸及妻儿了啊,何局长有点明白,在防暴大队那里,陈区长嘴里嘀咕的那句话的意思了,而且事实证明,姓陈的确实是这么做的——已经有一车人被拉走了。

    这样搞太容易出事了,何魁星心里非常清楚,姓陈的关注那些可能无关的人,主要是为了泄愤,至于那些犯罪嫌疑人——早晚是要交给北崇审判的,所以人家不着急。

    不过何局长也没有劝解的意思,那些被捕的嫌疑人事涉案情,是通达市局立功的保证,可不能随便交出去,那就各取所需好了。

    关于剩下的孩子的认领,陈区长表示说给你们做吧,通达是省会城市,交通便利影响比较大,这个是北崇的短板。

    何魁星对这个也有一点兴趣,认领拐卖儿童,也是比较容易刷声望的,于是三言两语间,大家就敲定了具体分工——最后一件事,就是何局长表示,你们北崇留下两个联络员就够了,主要是保证及时和充分的沟通。

    由于谈得非常顺利,通达市局甚至邀请北崇人共进晚餐,市局招待所的饭菜并没有多好——警察局从来都是经费紧张,但也是一份心意。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市警察局大局长江俊才出现在了陈太忠他们一桌的包间中,他敬了大家两杯酒,并且认为两地警方展开的合作,具备非常高的积极性和灵活性,对案件的侦破和审理工作是有益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江局长的热情里,多少带着点淡淡的客套,说明人家来敬酒并不是冲着北崇区政府来的,只是对省委某些人做个交待而已。

    江俊才坐了一阵之后走了,何魁星倒是算大气,将十几个北崇人都安排住进了招待所,今天事情谈得是差不多了,但是眼下走有点晚了,晚上把相应的工作安排一下,明天一大早走是最合适的。

    安排工作的事情,就交给祁泰山了,陈太忠好不容易将此事办得七七八八了,就又操心起了别的,给徐瑞麟打个电话问一下退耕还林的调查进展,又给女人们打电话说一说离别之情。

    等将电话打给姜丽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情,应该会很讨她喜欢,说不得自夸两句,又顺势开导她,“……悲惨的事情太多了,跟她相比,你还是比较幸福的,起码一直能享受到父母的关心。”

    “那个女孩儿在人贩子手中,有没有收到什么虐待?”姜丽质这思维,跟一般人有点区别,倒不是说她脑瓜不够,实在是她关心的东西不一样,所以就算陈太忠没说女孩儿腿断了,她却是能设身处地想到这个问题。

    “嗯,受了点委屈,也不是很严重,”陈区长猛地发现,自己似乎错估了她的反应,想到她听说小思怡之死后,哭得昏天黑地的,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关键是看到他们母女相认,真的是很感人,我也很有成就感。”

    “正月十五的时候,你们那里会放烟火吗?”姜丽质似乎被引开了注意力。

    “嗯……以前我不知道,今年可以放,”陈太忠真的不认为,以前的北崇有放焰火的实力,不过以前放不了,今年他来了不是?

    焰火这个东西,放起来其实挺烧钱的,密度大一点,放一个小时,怎么也得三四十万,对于贫瘠的北崇来说,这么糟蹋钱是不合适的——谭胜利为了教师拖欠的八十万工资,能追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钱,其实也就是两个小时的焰火钱。

    所以大多人会认为,这是一种败家的行为,但是陈太忠不这么看,新区长来了,就要有新气象,没本事搞经济建设的区长,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但是像他这样的种田能手,不需要考虑这些因素,显出大气来才是真的——也能增强百姓对政府的信心。

    当然,这个决定是建立在他对经济有绝对把握的基础上的,这叫自信而非自大,陈某人干笑一声,“嗯,你这个建议提得不错,我得马上安排。”

    “那我过去看焰火的时候,顺便看看那个小女孩儿,”忧郁女孩儿的思维,那真不是盖的,陈区长也被感染得忧郁了起来——那个腿,几天工夫就治好的话……以后哥们儿就该调到恒北医学院当院长了,北崇区长怕是干不成了。

    “到时候我未必有空陪你,过一阵再说吧,”他遗憾地叹口气,“开春了,忙得要死……像现在,我还得马上去谢一谢地北的书记腾行健呢。”

    说完之后,他就挂了电话,先找到祁泰山了解一下情况,祁书记正在跟一个警察下象棋,听他这么问,马上就回答,说北崇从来没有放焰火的习惯——谁敢这么搞,不止要钱的会挤破门,老百姓也要骂娘的。

    “今年要放焰火,人民的生活水平总是在不断提高的,”陈区长淡淡地说一句,转身向门外走去,“祁书记若是有空,安保工作就请你费心了。”

    “若是”有空,请我费心?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祁书记盯着棋盘沉吟好一阵,才抬手马八进七,卧槽马,“将!”

    小警察抬头,怪怪地看祁书记一眼,才摸起炮来,隔着士就打掉了我艹的马,“落子无悔啊,祁书记。”

    “你这个炮……位置不在这儿吧?”祁书记心不在焉地发话……陈太忠走出门,就打电话联系红星厂的焰火,得知供货没问题,又打电话给谭胜利,要他在这两天的北崇新闻里插播这个消息,“最好是《阳州日报》上也能报一下。”

    安排完这些,他打的车就来到了地北省委附近,然后他才打个电话给腾行健,接电话的是上午那个知道他的人,“陈区长,事情我已经安排了。”

    “是啊,我跟通达市局沟通得也还算顺利,让你费心了,”陈太忠笑着回答,“现在我在省委附近,想面见一下腾书记表示感激,可是……我不认识家门。”

    出租车司机听到这里,怪怪地看他一眼,半是惊讶半是警惕——只要不是腾行健给你开车门,车钱你必须付……这蹭车又出新手段了?

    尼玛,不过就是个车钱而已,你要真认识腾行健,还差这俩车钱?

    陈太忠原本也没想着要感谢对方,这点小事,腾书记连头都懒得冒,他谢不谢的真的关系不大,可是刚才跟姜丽质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点礼数最好做足了,人家老腾又不欠他什么——官场嘛,未做事先做人。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阵,才又回答,“这不是多大的事情,腾老板对你印象一直不错,我就帮你打个招呼……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听起来是腾行健都不知情,我得领你的情?陈太忠有点迷糊了,不过他总觉得这个回答怪怪的,有点不正常——老腾身边的人这么大胆?“我还是想面谢一下腾书记。”

    要说他这个要求,就有点不给这位面子了,但陈区长有这个底气——不是每个阿猫阿狗的面子我都要买的,哥们儿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腾行健的体己人儿……就很牛逼吗?

    “那你稍等,”这位也有点扛不住凶狠的火力,直接请他稍等,过了一阵又才发话,“那你直接进省委吧,来腾书记办公室……你开的什么车?”

    “我打车来的。”

    “那你走进门吧,卫兵问你,你报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合着这位是想安排车进来。

    地北省委是比较气派的,办公大楼才盖起来三四年,一眼看去,起码有二十四五层,每层起码有七八十个房间,楼前是广阔的停车场,还有一些花坛和草坪。

    时近九点了,大楼里不少房间还亮着灯,大院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小门还开着,陈太忠知道,这个门口出租车不合适停下,于是隔着一段距离就结了车费下车,步行过去。

    走到卫兵面前,陈区长报一下身份,又问腾书记在哪里办公,卫兵明显是接到了通知,连证件都不看就放他过去了。

    没想到老腾也是个工作狂啊,陈太忠心里有点感慨,这堂堂的省委书记能在办公室忙到九点,真的太罕见了——换给省长的话倒是可能。

    不过他这么想,也有点高看腾行健了,待他又过了楼岗和警卫两层岗,来到腾书记的办公室,却发现腾书记正坐在沙发上,跟七八个人一起谈笑风生——省委书记,永远都不会寂寞。

    待见他进来,腾行健站起身来,他身高足有一米七八,身材也相当魁梧,站在那里气势十足,“嗯,有客人来了,你们聊着。”

    3527章回家(下)陈太忠见过的省委书记也不止一个两个了,可是腾行健还真的算是气场比较足的。

    当然,磐石省委书记黄和祥的气场更足,不过那是掺杂了傲气和底气在其中——这属于太子党独有的属性加成,别人想学都学不到。

    腾行健的气场,大致是跟蒙艺差不多,虽然不张扬,但是人往那里一站,就有莫名的气势逼了过来——两人甚至连身高体型都是极其相近的。

    相较他俩而言,海角省的省委书记郑文彬,看在陈太忠眼里,就跟邻家大伯差不多,有点威严,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宽厚的长者,却带不给人多少逼迫感——当然,这可能只是他自己的感觉。

    至于说杜毅这个省委书记,陈太忠真的是没什么感觉,只知道大家都在说,杜书记想学蒙书记,但是怎么学都只是皮毛,学不会其精髓。

    这就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吧,陈区长实在无法拿杜毅跟其他四个省委书记相比较——天下胜景半在苏杭,所幸西湖不是故乡。

    这么一比较,陈太忠才很愕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跟五个省委书记有了或重或轻的交情……哥们儿成长得还真的不慢。

    我这个影响力,是不是也相当于半个政治局委员了?陈区长脑中,这个念头一晃而过,然后他暗暗提醒自己:要谦虚,要夹着尾巴做人吖。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想着夹着尾巴做人,却也没想到,腾行健根本不给他夹起尾巴的机会。

    腾书记不跟在场的人介绍来的是什么人,也不跟他介绍自己在跟什么聊天,直接就将陈某人领进了旁边的房间——地北的老大,这样的做派很正常,没这做派的,那才是狗肉丸子端不上桌。

    陈太忠不奇怪这个,他奇怪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腾行健很有耐心地听取了陈区长今天遭遇的事情,又就其中的事情做了一些了解,最后微微地点头,简洁地表态,“嗯,真是丧心病狂,我支持你严肃处理。”

    “我非常感谢您的支持,”陈太忠笑着回答,“所以专门过来,向您道谢。”

    “嗯,这是应该的,”腾书记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语气和情绪都没什么变化。

    “您觉得是应该的,可对我的工作,对北崇被拐儿童的家属们来说,就是及时雨,”陈太忠发现,如果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自己倒也不排斥说两句,“再怎么感激都不为过。”

    腾行健点点头,却是没有再说话,他一个人呆在那里愣了差不多半分钟,然后才抬头看一眼对方,“年轻人该有冲劲,注意身体。”

    这就是撵人了,陈区长站起身告辞,心里怎么都有点想不明白,老腾专门把我叫到办公室,就是当面听一下我的感谢?

    首先他可以确定,自己第一个电话,腾书记是早就知道了,否则办事的那厮估计是没胆子直接打电话给省警察厅,其次,那位大包大揽挡驾,十有**也是老腾的意思——其实有些人,真是见了不如不见。

    结果哥们儿强硬了一下,腾行健就接见了,不但接见了,还细细听取了过程,然后随便哼两句,也不说什么就结束了:省委书记有这么空闲吗?

    不过等回到市局招待所的时候,他基本上就猜到了,估计最后那沉默的半分钟里,老腾还指望从自己这里听到点别的。

    按说一个是地北的书记,一个是恒北的区长,两人应该没有谈别的话题的可能——腾书记给他发挥的机会了,他也发挥得很好,那又能怎么样,把陈某人恒北调到地北来?

    说白了,是腾书记想听一点来自别的地方的消息,再想一想,自己曾经忽悠过某人,说要在两会前赶到京城,陈太忠就彻底明白了。

    老腾心里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暗示,等不到自己说的京城的消息,人家自然就撵人了。

    嘿,这也真是思维缜密,年轻的区长有点哭笑不得。

    接着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大家起来吃点东西,留下一辆警车和两个警察,其他人就打算拔脚走人,杨仲亮留下照顾他的哥哥,杨大嫂则是抱着女儿坐上了金龙大巴。

    车开之前,还发生了点小插曲,车下的一个行李箱发出了嗵嗵的闷响,打开行李箱才发现,昨天屎尿齐出的那女人,正没命地用脑袋撞行李箱。

    这女人也够惨的,昨天中午警察给那些人买馒头,就忘了行李箱里还有人,当然,有人可能记得,只不过那女人太恶心人了,饿一顿也不算啥——还能少排泄一点。

    待到下午换车,把人带到依维柯上带走,当时现场闹哄哄的,谁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尤其是那依维柯挤得满满的,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人塞上车,也就没人再惦记是不是还有人。

    所以她很悲催地饿了一天一夜,尤其是她穿着日常服装,大正月的晚上在行李箱里过夜,又饿又冻,再加上双手双脚是交叉着铐着,整个人是憔悴疲惫到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

    “给她买两个饼子,其他的,到北崇再说吧,”陈太忠却是心肠极硬,不让放她出来,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不撒泼耍赖,昨天就被带走了。

    长话短说,车到北崇也就是下午三点多,下车之际,陈区长还特意走到小女孩跟前,低声叮嘱一句,“以后每天早上,叔叔去给你治腿腿……别跟别人说啊。”

    杨紫萱已经被母亲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剪过了,又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是挺清秀的一个小女孩儿,不过她还是很怕生,尤其是她叔叔也不在车上,身边只有母亲。

    对这个号称能治自己腿腿的叔叔,她被救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所以多少有点好印象,闻言她乖巧地点点头,低声回答一句,“我不跟别人说,要说了……别的大孩子就要抢了。”

    做母亲的闻言,就又想哭了,她可以想像得到,女儿除了在街上乞讨,怕是吃喝那些残羹剩饭的时候,还要被别的孩子抢夺——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太忠听得也心里暗叹,他也能体会到这个回答背后的辛酸,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都很可怜,但他也没可能一一救治,他做为国家干部,正经是要考虑,该如何从源头上下手,将这种罪恶的行为扼杀。

    下车时间不长,朱奋起就来到了领导办公室,他要跟领导请示,从通达带回来的人怎么处理,类似事情本来是可以在电话上商量的,不过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多人只是在医院的门口打了个横幅,就被从外地抓到了北崇。

    所以陈区长就没在电话上指示,朱局长也知道不好隔着电话问,还是两个人面对面,私下沟通比较好。

    果不其然,陈太忠果断地表示了,“那些闹事的人,不管有问题没问题,先关起来慢慢地审……关他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那个廖征红的家属呢?”朱局长再次请示,见到那个戴手铐的小女孩儿,他也有点头大,心说这区长不讲理起来,真是什么都不怕。

    “廖征红的父亲,要查他对他儿子的行为知情不知情,”陈区长心里早就有算计,“那个女人,要查她是不是拐卖之后被洗脑了……不着急,可以慢慢查。”

    “那个女孩儿呢?”朱局长问出了关键问题。

    “女孩儿……十有**是被拐来的,先送到福利院,跟那两个人隔离开,”陈太忠指示的时候,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怜悯之色,“做好她的思想工作,让她积极地检举揭发。”

    “可是……她未必是被拐卖的,”朱局长脸上有一丝犹豫掠过。

    “嗯?”陈太忠冷冷地扫他一眼,“咱警察做思想政治工作的能力,还不如人贩子?”

    “咝,”朱奋起听得微微吸一口气,这帮人贩子做过什么事,他已经知道了,他也深为犯罪分子的心狠手辣而震惊,眼下听到陈区长居然指示,要警察跟人贩子学习,做小孩子的“思想政治工作”,心里禁不住就是一沉。

    “咱们是人民警察,肯定不能像人贩子那样穷凶极恶,”陈太忠见他为难,就定下一个基调——祸及妻儿也要有个度,当然,再多的指示,他也不会再说了。

    朱奋起也知道,区长不可能再说什么了,有些事情真的是做得说不得,于是他回去之后,要手下直接将那些人打散关起来,连问都不问——先磨你们一段时间再说吧。

    小女孩儿,自然就送福利院了……杨大嫂将孩子抱回家,家里已经得了消息,杨紫萱的爷爷奶奶姑姑等都齐聚一堂,大家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是救回来了,但是腿瘸了,而且在通达住院的杨伯明身上也多处受伤,手上的神经都断了好几根——就算接好也恢复不成原样了。

    对木匠来说,这饭碗基本上就砸了,不过杨老大说了,以后太精致的木活儿做不了,他带徒弟、带队伍还是没问题的——经验和眼力在那儿放着。

    不管怎么说,这家里是团圆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就琢磨着,“要不要拎点东西去看陈区长?”

    “陈区长说了,要是拎东西的话,他就不管治大妮儿了,”杨大嫂叹口气,“这么好的官儿,咱们先别逆他的意吧……”

    (未完待续)

3528-3529 网是织成的

    3528章网是织成的(上)第二天一大早,杨家人就起来了,除了杨伯明的妹妹是赶早车,要去地北招呼哥哥,其他人都在老宅里等着陈区长的到来。

    大妮儿的姑父都赶过来了,他背着女孩儿,悄悄地问自己的老泰山,“陈区长能治好大妮儿吗?还是先去市里医院看一看吧。”

    “陈区长手上有功夫,先让他试一试吧,”老爷子是老年月过来的,对一些传统的东西还是比较相信,“以前治跌打损伤的,可不全是中医?”

    杨大嫂也认可公公的说法,事实上,还有一个理由支持着她,不能先去医院,“警察都说了,大妮儿心里遭大罪了,回来以后,先让孩子调整一下心理……我觉着,不管陈区长治得好治不好,先看几天……直接去医院,没准大妮儿又要闹腾。”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做姑父的叹口气,他虽然不是医生,却也能想得到,侄女儿的腿已经断了好几个月,去医院也不差多等两天。

    杨伯明的母亲抱着大妮儿,其实做奶奶的很疼自己的孙女,杨家兄妹三个,一共生了四个娃,就这么一个女娃,看到孙女睡眼惺忪的样子,她有点心疼,“咱们起得是不是有点早了?这才六点一刻呢。”

    “县太爷上门帮咱家治病,咱们应该恭敬一点,”老爷子不干了,冷冷地训老伴一句,“就是不知道大娃啥时候能回来。”

    陈区长也没让自己的子民们多等,六点五十左右,天还没大亮,他就来到了杨家,掀开包裹着杨紫萱的被子,抓住她那条萎缩的左腿,一点一点地按摩了起来,嘴上还在解释(book.www.uu234.com),“今天早饭吃得晚了,要不还能早点来。”

    他说话是为了转移大妮儿的注意力,杨老爷子就陪着他聊天,杨大嫂最关注女儿的反应,憋了好一阵,发现女儿没反应,她禁不住出声发问,“大妮儿,感觉好受点吗?”

    “嗯,热热的,很舒服,”大妮儿按照区长叔叔说的,一直闭着眼睛,回答的时候,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轻松愉快的表情。

    “有时候叔叔也要用一下劲儿,你可能会很疼,”陈太忠笑眯眯地发话,“不过这是治病,大妮儿你怕不怕疼?”

    “我怕疼,能治好腿腿……再疼也不怕,”杨紫萱依旧闭着眼睛,却是攥一攥小拳头,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个憧憬的笑容,“腿腿好了,我就能上学了。”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默然,大妮儿若不是被抢走,去年九月就可以上学了,要不说这人贩子,简直是坏透了。

    做爷爷的叹口气,北崇乃至于阳州,重男轻女的现象很严重,不过杨家放在阳州也算富裕户了,孙女上学算多大事?就算上大学,杨家也供得起。

    可这次地北的事情,让杨家经济上也承受了不少的负担,老杨头想到这里,真的恼怒得厉害,“陈区长,可以跟那些人贩子索赔吗?”

    “你可以申请民事赔偿,”陈太忠信口答一句,他是支持杨家这么做的,但这只是个弥补的性质,他兴趣不大,他柔声发问,“大妮儿,以后你大学毕业,想做什么工作呢?”

    “想……想跟陈叔叔一样,做个区长,”杨紫萱想了好一阵,才做出了决定,“把欺负小朋友的坏人都抓起来……啊~”

    她正雄心勃勃地筹划呢,猛地左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她禁不住大叫一声。

    “好了,帮你正一下骨,”陈太忠问那个问题,不过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罢了,趁此机会猛地扳一下她的断腿,所谓的正骨,必须有那么个痛劲儿,否则就太不传统了。

    以陈区长的仙人之尊,隔绝一下六识什么的,无痛正骨太简单了,不过大妮儿这原本就是陈旧性骨折,他能治好就足以引起不少人关注了,其他不科学的现象,真的不能再出现了。

    所以他不能在短期内治好大妮儿的腿,而且在治疗过程中,也不可能完全地无痛,事实上,刚才那一下,也不是疼到无法忍受,只不过是非常突然罢了。

    她这一叫,旁边围观的杨家人登时就躁动一下,陈区长却是不以为然地发话,“好了,帮你把骨头稍微正了一下,没有多疼吧?”

    “嗯,不疼,”别说,杨紫萱还真的很坚强,这个疼痛程度,搁给成年人能够忍受,但是对孩子而言,还是比较疼的,可是她偏偏就忍住了,“陈叔叔,这就好啦?”

    “别动,”陈太忠按住她的腿,轻轻地按摩着,“离全好还早着呢,这才是正了一点,你最近这个左腿不要吃力……你们家长们也看着点,好不容易正过来一点的骨头,娇气得很,再出问题就不好弄了。”

    “能彻底弄好吗?”孩子的奶奶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出声发问。

    “差不多吧,不过正骨总得正个七八次,”陈太忠很肯定地回答,“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治得差不多,怎么也得三四个月……差不多能赶上九月开学。”

    “以后每次都这么用力?”杨大嫂皱着眉头发问,她是很心疼这个才找回来的女儿,“是不是麻醉一下比较好?”

    “没有多疼,”陈太忠冷冷地摇头,现在是杜绝一些后患的时候了,“你们要是信不过我,那找别人来治,不过难听话我先说出来,有别人接手治疗的话……我就不会再管了。”

    他一发作,杨家人傻了,事实上现代医学再发达,不懂医的终究是大多数,患者没有参与会诊自己病情的能力,那么,医院的口碑就很重要——其实就是个权威性。

    陈太忠在医学方面没什么权威性可言,但是他有官场的权威性,尤其是他本人又是一个公认的功夫好手,所以这话真的很重。

    在杨家人想来,陈区长或者会比市医院差一些,但也不会差很多,问题的关键在于——要是不相信陈区长了,那么将来大妮儿的事,区长也就不会管了。

    那眼下该何去何从,就是再明白不过了,杨老汉做为一家之主点点头,“那就先让陈区长治,我们信得过您。”

    陈区长给小女孩做了四十分钟的按摩,中间还休息了一支烟的工夫,待他站起身来离开,杨家人还想说什么,却没料到一辆桑塔纳从不远处驶来,陈区长坐上车扬长而去。

    “真是麻烦,”陈太忠心里暗叹一声,按摩一天是四十分钟,一百天就是四千分钟了,接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其实这种事情,哥们儿一天就搞得定的。

    这就是为人父母的悲哀吖……我总不能不管!他很苦恼地想着,不多时到了区政府,他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去。

    今天工作的重头戏,是今年北崇公路的规划,葛宝玲通过观察和分析,已经很了解这个新区长了,所以她抛弃以往的话题不说,直接将今年的大致情况说一遍。

    这情况说复杂,其实并不复杂,今年县区公路的建设维护改造投资,总共也才不到一千万,市里确定拨款的有两百万左右,而北崇区内还有几个收费站,区里实际需要出的拨款,不过是六百万左右。

    但是葛宝玲今天要争取两千万,区里待建设待维护的路,实在是太多了,她已经决定了,哭也要把这钱哭回来——反正陈区长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的。

    “你这样突然增加的支出,理由不是很充分,”陈太忠已经决定了,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但是猛地看到葛区长报来的数据,他还是有点吃惊,“我不可能同意。”

    “北崇的基础设施投资大,这是地理因素所导致的,但是延续性也长,”葛宝玲据理力争,“很多路只要能修起来,十来二十年都不可能坏……方便的是村民们的出行,还有经济的发展,这是一项长期而稳定的发展策略。”

    “什么叫十来二十年都不可能坏?”陈太忠表示,自己不太能理解,“公路不需要维护费用吗?你的意思是说……你修的路就结实?”

    “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大吨数的车路过,公路不会有太大损耗,养护的费用自然也就低了,”葛宝玲笑着回答,“咱们修的都是县区公路,为的是交通通畅,没大吨位的车路过,路肯定不会怎么坏……其实我希望路坏得快一点。”

    路坏得快一点,你就可以挣维护费了,陈太忠点点头,然后又微微一笑,“路坏得快了,咱的财政负担就加重了,我有点不明白,你居然……希望看到这个?”

    “大吨位的车多了,就证明物流上去了,”葛宝玲正色回答,“我认为,健康的经济,应该是撒得出去买得回来,物资应该有充分的交换,没有物资流动,经济必然是死水一潭。”

    葛区长的观点真的很新颖,也很别出心裁,“咱们的物流,要是热闹到能把路压垮,我倒认为这是好事,受益的是周边经济,真要能到达这个程度,再建一条路又能花几个钱?”

    “说得好听,这钱你出?”陈太忠瞪她一眼,却觉得葛区长的说法,倒也不无道理,他只是不想养成她乱花钱的习惯——交通系统,一向是重灾区啊。

    3529章网是织成的(下)陈区长和葛区长对公路的投资,认识不尽相同,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充分地交换了彼此的意见和看法。

    “要不……先多拨你五百万,”陈太忠最终做出了决定,其实在他看来,修路是怎么算都合理的基础建设投资,他只是不想一下把口子放开,“看一看效果再说。”

    葛区长得了这个许诺,美不滋滋地走了,她前脚走,后脚李红星就进来了,“区长,区里今年元宵要放焰火?”

    “嗯,我临时决定的,”陈太忠点点头,很随意地回答,“以前就不知道,咱北崇过元宵都不放焰火……这个是谁分管的?”

    “这个业务的对口单位很多,党委的宣教部、政法委,和政府的建委,还有团委,都能管,旅游局也能管,”李主任谄笑着回答,“不过真要说,一般还是看常务副的意思。”

    “常务副?”陈太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常务副就是钱袋子,陈区长当然知道,不过现在的北崇区政府,常务副可是空缺的,李红星你这话……“现在咱没有常务副,也得有人安排这个事儿,”李主任呲着大龅牙一笑,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我估摸区长您事情太多。”

    “你这家伙,就不能给我消停两天?”陈区长这才明白,合着这货是自告奋勇,想管这一摊,“你想管,就交给你了,照着八十万算……货从素波的红星厂拿。”

    “红星厂?”李红星登时愕然,他对这个跟自己重名的厂子,明显地认识不足,“我那个……接到了朝田零三厂的电话,他们说能够提供焰火,还有燃放的工人。”

    “你倒能了啊,”陈太忠登时就火了,对这个办公室主任,他真是不感冒,想骂就直接骂了,反正这货是个只认官场等级的癞皮狗,“可以做了我的主?”

    “我这……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听说了咱们要燃放焰火,找过来的,”李主任无奈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我跟朝田人一点都不熟。”

    “不熟就联系红星厂好了,”陈太忠摸出手机,在上面翻出个号码,顺手写到纸上,“做熟不做生,我跟红星厂打了不止一次交道。”

    李红星还想说点什么,不过他嘴巴动一动,终究是没敢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天里,陈太忠依旧是忙个不停,下午他还去党委开了一个会,除了今年的工作规划之外,隋书记还真的拿出了“大学生返乡”的细则,几个书记一起探讨了一番。

    临走的时候,陈区长索性拐走了祁泰山,将他叫到自己的小院来,定了餐之后,就商量一下如何在北崇杜绝乞讨现象,以及该做哪些相应的工作。

    说了没几句,林桓又上门了,这次林主席带了一个砂锅过来,“区长,武水的乡亲给送来条五斤多的娃娃鱼,一定要尝一尝。”

    这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陈太忠撇一撇嘴,不过这话他不可能说出来,要不就显得太矫情了,而且北崇这里的思路,真的非常顽固守旧,靠山吃山。

    像这山民们捉了娃娃鱼,绝对不会想着再去放生,区别只在于山里人自己吃了,还是拿出去卖钱,当然,若是能找到合适的买家,也能补贴不少的家用。

    反正这种现象是普遍存在的,不过这年头,大一点的娃娃鱼在北崇也不好遇到,一旦有类似的收获,大家还是愿意偷偷地卖给区里或者市里的有钱人。

    砂锅里有汤和肉块,祁泰山探头看一看,笑着摇摇头,“老书记,你这是打埋伏了吧?五斤的娃娃鱼可绝对不止这么一点。”

    “我只拿了一半过来,剩下一半冻起来了,”林桓大喇喇地点点头,“这一条鱼可是三千块,我一年的工资才几个钱?”

    “娃娃鱼这么贵?”陈太忠听得眉毛一扬。

    “这也是友情价,这个东西拿到南方,尤其是这么大的,纯野生的,别说三千了,三万也有人买,”林桓得意洋洋地回答,“不过我给乡亲们的价钱,也不算低了。”

    “你说这个是野生的,难道娃娃鱼还能家养?”陈区长初来北崇,就调查过这里的资源,不过他倒是没把主意打到保护动物身上,闻言登时眼睛就是一亮。

    “这个就不用想了,”林主席摇摇头,打消了年轻的区长的积极性,“这个东西很难家养,以前有人试着养过,活不了。”

    “这是个不错的思路,别人养不了,咱们能养好,这才能卖起价钱来,”陈太忠才不怕难养,“回头我跟专家了解一下。”

    有了这道菜,当天大家又喝个差不多,祁泰山早走一步,林桓这才跟陈区长吐露来意,“区长,我在朝田有几个熟人,他们托我问一下,你不想买零三厂的焰火?”

    还真是麻烦,陈区长可以粗暴地对待李主任,却不能对林主席太过分,“你这也是交游遍天下了……我是跟素波的红星厂合作过,那边价钱也合理。”

    “零三厂的价钱,肯定比他们还要便宜,”林桓却不肯干休,老派人就这点不好,他们要是认定了什么东西,并不害怕当着领导说出来,“那个厂子穷得都快发不起工资了,能照顾就照顾一下吧……而且这是省内的企业。”

    你这是影射我跟红星厂有猫腻?陈太忠听得有点恼火,可是对上林桓这直肠子,他还是没办法叫真,于是苦笑一声,“我只是觉得时间比较短,直接联系自己熟悉的人了……零三厂的话,明年考虑吧。”

    “他们怕就怕,明年都没有,你都说了,是做熟不做生,”林桓一摊双手,“要只是一年的,区区八十万,倒也没多少钱。”

    “我真受不了你,”陈太忠被说得没脾气了,老林这个说法也是很有道理的,政府采购里,确实存在一些人情因素,很容易导致一步迟步步迟的后果。

    而对零三厂来说,北崇又是个新市场,值得尽力去争取,他叹口气,“那行,八十万的单子,他们手上货源充足的话,就跟红星厂公平竞争吧。”

    “区长你真是从善如流,”林主席笑着回答,这老脸还真的有点厚度。

    “我再不从善如流,你就觉得我跟红星厂不正常了,”陈区长又一次被人违逆了意图,只能悻悻地哼一声,“你走吧,我还要给专家们打电话呢。”

    事实上,都不用问专家,南宫毛毛就知道这个情况,接了电话之后他表示,娃娃鱼确实不好养,而且这个市场的需求量非常大。

    不过这个不好养,只是相对的,最难搞的是娃娃鱼的养殖手续,别看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想批这么个试点,起码要国家林业局点头。

    南宫毛毛天天胡吃海塞,对很多保护动物的情况,他是非常了解的,所以就卖弄一下。

    说起来这个,也有点意思,打个比方说,野生梅花鹿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但是人工养殖控制得不是很严,因为它是属于繁殖技术成熟、可商业驯养的物种。

    而野生娃娃鱼虽然只是二级保护动物,可它的繁殖和养殖技术不够成熟,所以反而导致国家的慎重——一旦娃娃鱼能敞开了卖,那真就不好搞清楚是野生还是家养的了。

    而且南宫也说了,小规模娃娃鱼的养殖技术,在研究所里已经是相对成熟的了,只不过没有大规模应用而已。

    总之,这个项目是可以干的,不过养殖技术就很难了,审批更难,南宫毛毛最后表示,别人来不好批,可太忠你想干,我看问题也不大。

    又要跑部立项了,陈太忠想到这个,也是一阵头疼,他在京城的人脉深厚,可是关系再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南宫毛毛真是人精,隔着电话,他似乎都想到了对方的顾虑,说不得笑着提示他一句,“你的退耕还林不是快成了?那个成了,你正好可以感谢林业局的领导……这年头,关系总是越走越近的,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个建议,陈太忠一时间恍然大悟,他原本想着,跑下退耕还林之后,也是李强出面打点国家林业局的人——事实上,陈区长跑部主要靠人脉,很少有用金钱开道的时候,他心里也有点排斥这种行为。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毛病得改,没办法,当了父母官就要为辖下的子民负责,不能再坚持个人的性格了——总不能看着北崇民众贫穷下去。

    他心里禁不住感慨一声,怪不得别人总说关系网啥的,合着大家不仅仅是在这个网中间,想要活得好,不但要细心经营,还得一点一点编织,才能把网蔓延开来。

    南宫毛毛能随口提出这个建议,陈区长不得不承认,论起这个钻营和知网能力,哥们儿真的是比别人差太多了……

    (未完待续)

3530-3531 旧怨来了

    3530章旧怨来了(上)第二天一大早,陈太忠又来到了杨家,这一次,杨家给陈区长准备了营养丰富的早餐,热腾腾的清炒腐竹。还有肉包子。

    陈区长说我吃过了,杨老汉死活不干,说昨天就怠慢了,主要是心系大儿子的伤,没有张罗这些,今天区长你无论如何要吃点——这腐竹可是我自家做的,绝对的地道。

    陈太忠倒也没那么死板,吃了一小碗清炒腐竹,又帮大妮儿按摩一阵,今天的大妮儿更加配合了,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腿明显地能用上点劲儿了。

    这个变化不是很大,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她甚至认为用不了一个月,自己的腿就差不多了,不过陈区长告诉她,初开始恢复得会快一点,然后会越来越慢,要想完全跟正常人一样,怎么也得三个月。

    大妮儿听得煞是失望,她甚至主动要求正骨,说我不怕疼,当然,这个要求被拒绝了。

    来到区政府之后,陈太忠又叫来了葛宝玲,“你把福利院的改造方案拿出来。”

    葛区长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区里的福利院大规模修缮,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事情,然后就是一天不如一天,她这报告一次又一次打了三年多,没有一个人重视,到现在她早死了那份心——如今打报告,也不过就是叫苦的意思。

    眼下猛地听到区长关注这个,她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陈区长一旦表示关注,通常就要落实到位,看来福利院的修缮有着落了。

    而惊的则是,昨天区长才给交通口加了五百万,今天又要给民政口,这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了。

    区长会不会是想把交通口上的钱挪过去一些?葛区长胡思乱想一下,才点点头,“我有两份报告,一个是修缮,一个是翻盖门面房。”

    福利院本身不临街,不过他们紧挨着县里的纸盒厂,纸盒厂是福利工厂,安置残疾人就业的,根本不考虑利润,有活儿干,没活儿就歇着。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这个厂子实在撑不住了,县里就关闭了厂子,因为厂子临街,所以开了几间门面房。

    纸盒厂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这很正常,里面上班的人都是身体残疾的,这样的厂子设到闹市的话,真的是有碍县城形象。

    不过随着县城的发展——北崇虽然落后,终究是在不断发展的,福利院周边也渐渐地热闹了起来,所以翻盖一下门面房的话,房租收入会有极大的提高。

    “这个你自己斟酌,我的目的是加强收容能力,相关设施必须完善,”陈太忠摇摇头,沉吟一下又发话,“不过要强调一下,收容来的人……最好能自食其力。”

    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想到了自己在南方的遭遇,一时间唏嘘不已,因为被撕了边防证,他一怒之下杀了四个联防——而联防抓他们,其本意也是要送去收容。

    所以说这个强制收容的政策,制定的初衷应该是好的——起码是有道理的,而深、圳市的流动人口过多,收容的人想必也会很多,如果不安排这些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收容所也要面临坐吃山空的窘境。

    陈太忠也是这么想的,收容了没有劳动能力的人也就罢了,可收容了有劳动能力的人,总是要想办法让他们自食其力。

    他的想法跟深、圳市如出一辙,可是具体到执行起来,深、圳那里木头的名声,真的是血淋淋的——吃喝少得可怜,生活像在猪圈,超强超负荷的工作,没有一分的报酬。

    似此种种,真是比永泰的黑砖厂也不遑多让,尤为可笑的是,永泰的黑砖厂是非法的,得偷偷摸摸地来,一旦被举报就是灭顶之灾,可木头那里不一样,那是合法的收容场所,举报没用——拿保证金来赎人才是真的。

    本来是出于好意的政策,被下面人执行得荒腔走板,以至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陈太忠想到这里,也要禁不住叹口气:这到底是政策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自食其力不好做到,”葛宝玲听他这么说,很干脆地摇头,“北崇现在都劳动力过剩,要不然纸盒厂也关不了门……除非是一些高强度、低收入的工作。”

    那岂不是跟南方那个城市一样了?陈太忠听得摇摇头,“不需要帮他们介绍有利润的工作,有利润就有剥削,既然区财政出钱,做些公益工作总是可以的,比如说搞一搞绿化,制作一些公益宣传广告之类的……要是本地人的话,可以参与地方治安联防工作。”

    不得不说,陈区长的思维还是比较开阔的,他甚至考虑到本地人因为种种原因被收容进去了——不过既然是本地人,不需要看护得太紧,要强调他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才是真的,组织个“小脚侦缉队”,或者是个不错的选择。

    “您主要考虑的是……收容外来人员吧?”葛宝玲终于憋不住了,事实上,她很清楚区长这两天做了些什么。

    “没错啊,”陈太忠点点头,倒也不介意葛区长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去了趟通达,我和祁书记商量了一下,北崇的市容市貌,也有必要整顿一下了。”

    这是昨天他跟祁泰山达成的共识,想要清理北崇街道上的闲杂人等,不能只靠暴力,必须要有保障手段,比如说,北崇出现带着残疾儿童乞讨的主儿了,那不能一撵了之,太不负责任了——残疾儿童交给福利院,大人要查明身份,再做决定。

    “区长,你这想得就有点多了,”葛宝玲不屑地摇摇头,冷哼一声回答,“别看祁泰山是政法委书记,他是阳州市区的,肉脚书记,差得太多。”

    北崇话里,肉脚大致是肥羊的意思,不过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养尊处优不接地气,葛区长毫不客气地指出,“咱北崇的乞丐,基本上都是本地的……”

    要不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在葛区长的分析之下,陈区长才幡然醒悟,能在北崇乞讨的,大多都是本地人,他们是确实家里有困难,也不怕人查证。

    外地人倒是想在北崇乞讨呢,但是北崇就这么大,又非常贫苦,他们在街头待一天,也不会有多大的收获,这个……非常划不来。

    “真正需要乞讨才能过活的人,并不多,”葛宝玲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女人冷酷起来,那才是真的不讲人性,她冷冷地表示,“而且这些人,留在故乡乞讨,乡亲们知根知底,不但能维持生计,也能照顾家庭,他们不会往远走的。”

    “真正往大城市走的乞丐,他们求的不是生存,是致富,”葛区长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她**裸地阐明了这一点,“乞丐多的地方,就是大城市或者旅游点,那里的人富有大方,人流量大,也没人查证他们的身份……咱们小小的北崇,满足不了他们的乞讨的目的。”

    “咱北崇人确实是不太富裕,”陈区长干笑着点点头,他觉得她的说法很有道理,但是又不愿意全盘接受,“不过在家里要饭久了,周围邻居也会烦的,早晚还是要出去要饭……那既然出去了,肯定不能来咱这穷地方,还是要去大城市。”

    “只求一口吃喝,邻居都满足不了,那就是做人太失败了,”葛宝玲对他这话报之以冷笑,“而且一旦去了大城市……耳濡目染之下,求的就不是吃喝了。”

    你对人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了,陈太忠心里对葛区长有了评价,不过他不能说,她的想法就是错的,“你把福利院的改造方案拿出来,我好好考虑一下。”

    可是葛宝玲是什么人?她从来不肯受委屈的,尤其是讲道理,她不怕任何人——这也是女性干部的优势,她冷笑一声,“陈区长,你小时候见过乞丐吗?”

    “当然见过啦,”陈太忠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见过乞丐,当时他穿越了不久,见到桥洞下有乞丐,就把手里做为早餐的馒头给了对方,不过他把馒头掰开了,往里面夹了点沙子——恶作剧而已。

    “我小时候就没有见过,”葛宝玲微微一笑,语出惊人,“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葛区长你讲,”陈太忠其实能想到若干种可能,户口制度、限制外出什么之类的,葛区长小的时候,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不过做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他最需要做的,是认真的聆听,不懂就承认,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懂装懂,才是贻笑大方,做领导的想服众,要有一颗虚怀若谷的心。

    “我是在双寨上学的,那个地方不可能有乞丐,”葛宝玲笑一笑,很平淡地阐述,“我父亲是铁路局的,有宿舍,来铁路局要饭的人也不多,那时候要饭的可不像现在这么精明……他们不懂得片区划分,也不知道铁路宿舍比一般人有钱。”

    “嗯,你继续,”陈太忠点点头,葛宝玲你这么碎嘴,难道是……生理周期到了?

    “但是我就是没见过他们,大概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街坊邻居会在街上喊,呀,要饭的来了,”葛区长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她近似于喃喃自语,“那时候,我妈就会把门关住,说是如果开门的话,最少得给对方半个馒头……可是我家也没吃的。”

    3531章旧怨来了(下)陈太忠相信,葛宝玲阐述的是事实,因为那个时代的人,确实有那样的心肠,要饭的上门,咱惹不起就躲得起了。

    可是再看一看现在的乞丐,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给人家两个馒头,人家会鄙视地看你一眼——今天的饭我吃过了,给点钱行吗?

    “不管北崇有没有要饭的,这个预案也该先建立起来,事到临头再做就晚了,”陈太忠沉声指示,“而且将来,要考虑完善鳏寡孤独的生活保障问题,健全保障体系。”

    “健全保障体系?”葛区长讶然地重复一句,这块饼真的太大了,大到她基本上不会为此而动心,“这个做起来……难度太大了,你在的话,有实现的可能,但是你早晚要走的。”

    “你说的这个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陈区长认可她的说法,文明办、驻欧办在他走后的表现可为佐证,他轻喟一声,“但总不能因为可能会变坏,就不去做事,而且以后,政策也可能向这个方向发展。”

    “那我先去准备福利院的方案,”葛区长点点头,她不想就这个话题说太多,陈区长真的能做到的话,她支持就是了,现在多说无益。

    葛区长出去之后,是谭区长来汇报武水乡的旅游资源的情况,武水的旅游资源是有,但是有特色的不多,谭胜利花了二十分钟,来表述那里值得搞一下。

    再然后是白凤鸣,白区长将卷烟厂和电厂的进度汇报一下,又说了一些城建方面的计划,这一谈就用去了半个多小时。

    白凤鸣才出去,陈区长就接到了朱奋起的电话,朱局长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惊喜,“区长,张一元交待了……”

    “嗯……交待了什么?”陈太忠大致算一算时间,张一元已经被抓了六、七天,应该是受了一些罪,却不知道那厮交待了些什么,让老朱如此地开心。

    “杀害徐波的凶手,确实跟他认识,”朱奋起真的很开心,面临前任留下的若干起枪击案,而他上任之后,也遭遇了一起枪击案。

    朱局长虽然跟区长配合得不错,也有几个诸如雷管之类的案子,做得还可以,但是那几起枪击案一直没有进展,他的压力也大,“这样……我现在就去当面向您汇报。”

    张一元是在今天凌晨吐口的,说他跟那俩东北人是在澳、门赌场认识的,虽然认识却不熟悉,人家来阳州租车,他就行了一个方便。

    至于东北人的名字,他只知道一个叫王强,这未必是真名,另一个他更是只知道绰号,叫二虎——张一元说了,在江湖上混的都是这样,人家不说来路,就不能多问。

    不过省厅的人并不这么认为,就算姓张的你很四海,但是来路不明的主儿,你就会那么大方地把车租出去?

    这里面必然是有一定问题的,抑或者姓张的和那俩东北人还有过其他的合作,不过省厅的人也不着急,口子既然已经开了,那就一点一点地撕吧。

    朱奋起如此开心,是他还有一些关联想像,“张一元不会一开始就交待重大问题的,他既然能跟这俩东北人在赌场认识,就有可能认识那个自杀的枪手。”

    这个逻辑一点错都没有,而且警察做推理,从来都是要将一点点的可能无限放大。

    朱奋起很兴奋地分析,“考虑到那个枪手供述的,一开始只想击伤你,也就是说恐吓的意图非常明显,再加上他会利用刘金虎的死来混淆视线,说明他对阳州的当地情况不陌生……这越分析,我就越觉得,张一元的嫌疑很大。”

    他没办法不兴奋,如果他推断正确,只张一元一人,就涉及两起枪击案,他肩头的压力,要因此轻松很多。

    “省厅怎么会告诉你这个消息?”陈太忠能理解他的兴奋。

    “已经进入攻坚阶段,问题不大了,”朱奋起微笑着回答,然后他嘴角抽动一下,看起来有点悻悻,“他们希望暂扣四海车行的物资和人……那些车分局在用。”

    “人可以给他们,车不要给,”陈区长摇摇头,淡淡地指示,北崇分局的用车真的紧张,而且他短期内没有为警察局配车的打算。

    这就是陈区长上午大致的工作,下午的时候,宣教部长陈文选很罕见地打电话过来,“陈区长,有外地的记者来采访拐卖儿童的案件,区政府这里,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外地的记者?”陈太忠听得眉头皱一下,“这个案子……还在审理中啊,采访的话,主要得看警察局的意思,除了咱们分局,还要看通达市局,不能讲的,那就坚决不能讲。”

    事实上,通达市局那边,已经将案子摸得七七八八了,这真的是一个特大的团伙性的拐卖儿童案,流窜多省劣迹斑斑。

    这个团伙的发起人,只是两个不满十七岁的孩子,在成功地贩卖了两个小孩之后,卖第三个的时候,差点被警察抓住。

    俩少年挣了钱,花钱就大手大脚,结果他们的家人一问,就知道他俩在挣什么钱了,家人不但不说他们,反倒是积极地出点子——咱们以后小心点,就不怕警察了。

    这样一来,这个团伙越滚越大,逐渐形成了踩点、望风、行动和贩卖一条龙的犯罪产业,后来又有一次,警察设了陷阱要抓人,结果他们一拥而上,把警察打个半死之后夺路而逃。

    这么一来,这帮穷凶极恶的罪犯就不敢再干下去了,可是他们手上还有十几个孩子,以女孩居多——男孩比较好卖。

    于是他们就开发出了新的产业,带着孩子乞讨,因为他们组织严密,防范意识非常强,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伙人都没有被人抓住,不过这个影子一般的贩卖儿童团伙,已经是在多地警方挂了号。

    他们对孩子的洗脑,并不仅仅是限于乞讨的孩子,对那些会贩卖出去的,照样要洗脑——在今天上午就出现了这么一起例子,警方根据他们的交待,去解救一名被拐卖的孩子,结果当着爸爸妈妈和诸多警察的面,那孩子硬是不敢认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帮人真的是罪大恶极,不过目前这个犯罪团伙还有多人在逃,所以警方公布信息的时候,肯定要有相关的考虑。

    “他们去过分局了,朱局长拒绝了他们的采访,”陈部长在电话那边解释(book.www.uu234.com),“所以他们找到我这里,我就是问一下,区政府达成什么共识没有。”

    朱奋起拒绝采访?陈太忠听得有点奇怪,这学雷锋日还没到呢,老朱啥时候觉悟这么高了,“是什么报纸啊?”

    “朱局长没跟你说?”陈文选禁不住问一句,在他心目中,朱奋起简直就是陈太忠的狗腿子,沉吟一下,他方始点出来,“是《新华北报》,这个报纸影响比较大……背景也比较复杂,我不太拿得准。”

    “新、华、北、报?”陈太忠的嘴角抽动一下,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老朱不接受采访了……估计又是屁股坐歪了的主儿,怪不得没去通达,而是来了北崇。

    如果……真的是为人贩子洗地,这该是何等的无下限啊?

    倒是要看一看,这些人能把地洗成什么样子,陈区长微微一笑,“原来是他们,这些人想要采访,那是拦也拦不住,关着门都能写出现场采访的文章来……我的意思是,咱宣教部就没必要安排他们采访了,由他们自己去闯。”

    陈文选一听就明白了,陈区长跟这帮人打过交道,听起来还是有什么旧怨。

    他本来就不想跟这些人多沾染,《新华北报》的名头和来历,差不多点处级以上的干部都清楚,北崇虽然偏远了一点,陈部长却是搞宣教工作的,哪里能不知道?

    他不想扛这帮人,这很没必要,但是同时,他也不想支持这帮人——这些人删减筛选一下对话,能把你的话断章取义到另一个极端,这样的主儿,避而不见才是真的。

    于是陈文选拿起电话,通知自己的通讯员,“区政府那边表态了,宣教部只对本省和中央的媒体,省外媒体的采访,咱们不做安排。”

    区政府表态了?可怜的通讯员听到这话,登时就有点晕了,以他的格局,还不知道《新华北报》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奇怪,陈部长一向强调,宣教部和舆论阵地,是在党委的领导下工作的,今天怎么就……服从区政府的指示了呢?

    当然,这些不解,并不妨碍他将陈部长的指示传达下去……

    (未完待续)

3532-3533 谓我何求

    朱奋起接到《新华北报》的采访要求时,一听说对方是想了解一下,北崇警方把那么多人从通达抓到阳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朱局长也是久仰该报的大名了,虽然对于这个报纸的背景,他不是很清楚,可是在他的眼里,你再有名,也不过是一份报纸而已,还是省外的,土棍就是这样无知无谓。

    这些人从通达抓过来,说法还真是站不住脚,不过警察局执行的是区长的指示,又是政法委书记带队,朱奋起很明确地表示,案件审理过程中,我们不接受采访——你们想采访,可以去通达市局采访嘛,那里那么多被拐卖的儿童,肯定可以收获不少素材。

    通达那边已经有人去了,新华北报的记者如此表示,我们是兵分两路。

    他这其实是胡说八道,除非遇到很大的事件,新华北报很少有兵分两路的时候,他只是想抓取一些别人抓不到的新闻,所以才会如此另辟蹊径。

    那也不行,朱局长哪里管这些理由?再次明确地拒绝。

    他做警察这一行,拒绝采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根本就没当回事,本来他可以向陈区长汇报一声,不过再想一想,这么做不无邀功的嫌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对区长的支持是发自内心的,不需要挂在嘴上。

    第二天,朱奋起已经将此事丢在了脑后,八点半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省厅的电话。

    朱局长只当张一元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接起电话才笑嘻嘻地说一句你好,不成想对方也干笑一声,“朱局长,你这可是厉害啊,直接跟《新华北报》掐起来了……不过看那个报道,对你们可不太有利。”

    “新华北报?”朱奋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屑地哼一声,“不利又怎么样?又不是他们给我发工资……写了点什么?”

    “你自己买一份看,不就知道了?”省厅的这位也不是什么好货,居然借机调戏人。

    “我们北崇想看今天的新华北报,最少也是下午三点以后的事儿了,那还得是专程去阳州买,”朱局长嘴上说不在乎,但是想到自己可能被这么个大报点名,也是有点心虚,“张主任,先给传一份过来嘛,谢谢你了……”

    因为经费常年紧张,整个北崇分局只有一台传真机,在分局的文印室放着,朱局长走过去拿传真的时候,却看到文印室的小王正看着传真纸发呆。

    “你搞什么?”朱奋起冷哼一声,心中却是生出点不妙的感觉,“收了传真不知道拿给我,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嘿,还真敢写。”

    《戴手铐的女孩——试问稚童何辜?渣滓洞小萝卜头再现》,这文章一看标题,就吓人得很,朱局长心里微微一抽,渣滓洞,这是说白色恐怖啊。

    新华北报一向秉承的,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理念,朱奋起见题目写成这样,心里这不安的感觉就更强了。

    事实上,他对这个报纸的口碑也略略有所了解,知道其文风犀利,经常揭露一些阴暗面,往日里市局的同事们,还经常拿一些上面的段子开玩笑。

    可是这阴暗面落到自己头上,那给人的感觉就太不好了,朱局长本人并没有被该报点名,记者提到他,写得也很客观,当然,看在某些人眼里,如此的措辞,是晦涩、无奈和不得已的小心谨慎——北崇警察局的相关负责人,再三明确地拒绝笔者的采访。

    对朱局长来说,这样的措辞问题不大,他的愤怒来自于报道的歪曲,没错,只有身历其境地处在阴暗面当中,才能深刻地认识到,新华北报的报道,是如此地心怀叵测和颠倒黑白——他甚至对自己以往曾经引用过上面的素材,而感到深深的耻辱。

    这个案子,别说是那些被拐卖儿童的亲属,就算搁给任何一个思维健全的人来看,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对人贩子的声讨和谴责,但是新华北报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这个报道,将那些穷凶极恶惨无人道的犯罪事实,用短短的两句话略过,反倒是强调,这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了,但是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儿女,又做错了什么?

    现在的社会,是民主和法制的社会,将毫无关系的家人牵连到案件中,实施**上的羁押和精神上的折磨,是对人权的残酷践踏,是违背普世价值的。

    尤其可恶的是,那记者居然从戴手铐的小宸宸身上,看到了小萝卜头的影子——“小宸宸正在做寒假作业,被人民警察破门而入强行带走,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做了什么。”

    “她更不知道,这些可敬的警察叔叔们,为什么要给她戴上手铐,让她在诸多小朋友的面前,戴上了只有坏蛋才会戴的手铐,她只知道,今天之后,她会成为所有小朋友的笑柄。”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自己世界变得灰暗了,在被关进福利院之后,面对黑乎乎的房间和空荡荡的墙壁,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因为好心人的帮助,笔者有机会跟她做了短暂的接触,小宸宸并没有抱怨什么……或者她根本不懂得抱怨,她只是轻声地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让笔者觉得心中啪地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此刻碎了,‘叔叔,我想上学’,很简单的要求——而这样简单的要求,此刻离小宸宸是那么的遥远。”

    面对如此煽情的文字,朱局长的情也被煽了起来,他怒火中烧,“尼玛,太无耻了,你光看到犯罪者的家属了,受害者的家属你看过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报道虽然屁股歪到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可它的立论也有依据,那就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没有充足的证据,祸及家人就显得太野蛮了——尤其是连小女孩都被铐走。

    朱奋起也知道这是不合法的,没被人曝光出来无所谓,被曝光了就是麻烦,对方又是如此的大报,拿立场说事也不合适。

    所以他必须要通知陈区长,这件事里责任最大的不是警察局,而是北崇区政府,报道里都暗示了——分局只是执行机构,政府才是决策者。

    不成想,他赶到区长办公室的时候,陈太忠已经在拿着一张复印件看了,见他手拿两张纸进来,只是淡淡地一笑,“你拿的也是《新华北报》?”

    “我觉得他们断章取义混淆视听,”朱局长义愤填膺地表示,“这样的报道是不客观的,也是不负责任的……我觉得咱们有必要采取一定的措施,制止他们造谣传谣。”

    “呵呵,”陈区长听得就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警察局长,“那按你的想法……咱们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

    “咱们把这些人邀请到北崇,主要也是想获得线索,”朱局长看着年轻的区长,小心翼翼地建议着,“并没有强制羁押一说……像那小女孩儿,咱们也只是怀疑她是被拐卖的,而且她可能被洗脑的程度较深,是诱饵的角色。”

    所谓的诱饵,真的太恶心人了,但是在这个犯罪团伙中,是客观存在的,被洗脑了的孩子,盲目相信犯罪分子的强大,其中有些“机灵”的,却是愿意倚仗这种强大。

    这些机灵的孩子,就有用处了,这年头都是独生子女,421的结构,孩子出来玩耍,很多时候都有大人看着,成年人贸然接近孩子,会有一些风险,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对人贩子来说,很多时候想把孩子勾过来,最好是自己手边也有信得过的孩子,孩子们之间,总是没有多少警惕心的,大人也会因此疏忽。

    这个犯罪团伙不但庞大,而且组织森严思维缜密,他们能在短短的三年里,拐卖四百余名儿童,那可不是见孩子就抢,而是有自己的章法。

    就是那句话,方向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有这被诱拐的儿童做为诱饵,很多家长因为孩子是被其他的孩子诱走的,他们向警察报的是走失,而不是被抢夺。

    可一个诱饵完成一件“诱拐任务”之后,最多也不过是得到一只鸡腿,任务失败的话,还会受到这样或者那样的惩罚。

    实行这样规则的人贩子团体,一般人真的很少听说,社会公众对人贩子的认识,还停留在那种态度粗暴、手段野蛮的印象中,这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时代在发展,犯罪分子的手段也在与时俱进,越做越专业。

    说到这里,拿出一个指标做佐证:一个被拐卖的孩子,若是能成功地做三次诱饵,他不会有做第四次的机会——在那之前他就会被卖掉,因为他太聪明了。

    这并不是高智商犯罪,远远谈不上,这只是犯罪职业化,没错——犯罪分子把自己做的事情,当作一项产业来经营了,所以他们绞尽脑汁规避风险,所以他们要完善程序弥补漏洞。

    3533章谓我何求(下)朱奋起想把廖征红的女儿也算作诱饵,这个理由找得算是不错——抓她是正常的。

    但是陈太忠看得明白,他微笑着发问,“老朱你对这个新华北报,有多少了解?”

    “我对他们了解不多,只看见他们经常暴一些负面新闻,号称为民喉舌,”朱奋起摇摇头,“不过那些观点有时候挺尖锐的,总能造成一些影响,我觉得咱们要尽量避免被动。”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陈太忠哭笑不得地翻个白眼,“老朱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为民喉舌……就凭他们?他们是为钱喉舌。”

    “为钱喉舌?”朱局长惊讶地问一句,眼中是浓浓的不解。

    “嗯,有偿新闻,”陈区长看他一眼,他原本不打算多说什么,可是见到对方这副表情,他也懒得考虑老朱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他站起身来,走到朱局长身边散一根烟,自己又拽出一根,很自然地享受一下警察局长的点火,轻轻地吸了一口之后,他淡淡地发话,“你可以出钱请他们报道,或者他们抓了你的马脚,要挟你付费摆平……这种事,新华北报干得多了。”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想跟咱们要封口费?”朱局长并不是完全不懂,事实上做为积年的警察,他也不可能一点不懂,“以新华北报的影响,恐怕要的钱不会少了。”

    “他们不会要钱,”陈太忠淡淡地摇摇头,走回桌子边坐下,看着自己手里的香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只要这个记者不是新人,冲我陈太忠三个字,他们就不敢来跟北崇要钱。”

    “原来你跟他们打过交道,”朱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止一两次了,”陈区长看着手上香烟冒出的青烟,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他们是收了人贩子的钱?”朱奋起有点搞不明白了,阳州这地方太小,大家对外面社会的了解有点不足,明明打掉了一个拐卖儿童的特大犯罪团伙,这新华北报反倒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犯罪分子的家人说话,还要如此地煽情,似乎只有有偿报道这个解释(book.www.uu234.com)了。

    但是他又觉得这不可能,好歹也是这么大的报纸,总不至于什么钱都要收吧?而且……人贩子家能凑出多少钱?

    “这个可能性不大,”陈太忠听他这么问,禁不住轻笑一声,又抬起手吸一口烟,好半天之后,才轻喟一声,“博眼球就是了,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

    “那他们也不能这么没有下限吧?”朱局长的眉头皱了起来,义愤填膺地发问。

    “人家不是下限,只是履行一个媒体的职责,”陈区长笑一笑,看起来多少有点无奈,“警察打拐,抓住坏人是应该的,嘿,要不是咱北崇抓了些人回来,他们要做的,大概是置疑警察为什么让这些人逍遥法外这么久,是不是体制原因导致的,纳税人的钱都哪儿去了之类的……”

    “他们真要这么说,倒还不算没下限,”朱局长其实很明白,时下的警察在媒体和民众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而且媒体以此为卖点,他也见得多了,心里的排斥程度比较轻。

    “那个看点不够啊,”陈太忠哈地笑一声,又看他一眼,“报道咱们北崇把无辜群众跨省抓过来,再把那些无辜的人写得可怜一点,才能博眼球,这是以权代法,是株连,是践踏人权漠视法律,不符合普世价值……嗯,人家这也是履行对政府工作的监督职责。”

    你这表情,我怎么感觉怪怪的?朱局长沉吟一阵,方始发问,“我能做点什么?”

    “没必要做什么,他们报道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陈区长不以为意地挥一挥手,似乎要赶走什么东西一样,“你不要担心,咱们只是怀疑这些人,所以抓过来问一问,又没认定对方有罪,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了。”

    “这个……我不担心,”朱奋起笑一笑,心里也松一口气,只要区长你没牺牲我的打算,我担心个锤子,不就是个调查,不就是个拖时间,不就是个恶心人,哪个警察不会?

    正经是,他有点担心领导的状态,“咱总不能任由他们污蔑下去吧。”

    “呵呵,”陈区长这时才苦笑一声,又抽出一根烟来,将手上那根对着火点燃,又把烟蒂丢在烟灰缸里,“他爱报道就报道去,我巴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我陈太忠不讲理。”

    顿得一顿之后,他又心不在焉地发话了,“我只想让大家都知道,北崇人不好惹,谁敢拐卖北崇的孩子,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这个不讲理的区长会祸及妻儿……只要北崇的老百姓能安居乐业,舆论怎么看我无所谓,这点责任我担得起。”

    “所以说,我还觉得,它的报道不错,也挺及时……不是笑话它,新华北报能影响到阳州官场?”陈区长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朱局长,“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么做有点傻?”

    “不是,”朱奋起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回答,“凭良心说,我老朱这辈子还没服过什么领导,不过陈区长你这胸襟,你这担当,我老朱绝对要说一个词:佩服!”

    “你是佩服,其实我是有点郁闷,”陈区长难得有如此吐露胸怀的时候,所以他很直接地表示,“这种黑锅,也不知道哪年才背得完,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唉……”

    朱局长沉默不语,年轻的区长做人可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是人家这一心为民的信念,敢于背雷的勇气,他真的是很佩服的,这一刻他禁不住想起别人的评说。

    北崇何幸,能摊上如此的区长——这个说法以前他也有感受,但是从未感受得如此清晰和深刻,或许,我该为区长做点什么?

    下一刻,他眼睛珠子转一转,小心地提出一个建议来,“区长,我琢磨着……杨大妮儿的家人,一定很愿意跟这个记者沟通一下。”

    “哈,”陈太忠听到这话,禁不住就乐了,心说老朱你不愧是干警察的,做这种事真是轻车熟路,他也早想这么搞了,不过自己出面的话,总是有点不合适。

    现在老朱自告奋勇地来办理此事,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点点头,“记住控制一下群众的怒火,搞出人命就不好了。”

    朱奋起本来还在琢磨,让杨家人先跟记者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先礼后兵的好,还是直接冲突——区长可是有担当的,也算是讲究人。

    不过听了这个指示,他就明白区长的意思了,狠狠地揍人就是了,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家的区长,可绝对不是一个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忍气吞声的主儿——还是的啊,人家自己都承认是不讲理的了。

    下午两点,梁一宁也在看《新华北报》,他是报社在地北办事处的主任,自打听说了这个案子之后,他也去现场了解采访了一下——通达市局向各媒体公布了部分资料。

    没料啊,他听了半天,觉得没啥意思,然后猛地听说北崇抓走了一批人,细细打听一下,他决定带着自己的助手,前往北崇采访。

    结果他的报道,引起了社里的高度关注,稿子才发出去,报社就表示今天绝对会登,不过也有人提示了,说北崇的那个区长陈太忠,不是好鸟,你要注意安全——杨姗差点被关进监狱,一级记者李逸风被迫登报道歉。

    其实不用社里提醒,梁记者自己就有这样的认识,他曝光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最是知道保护自己——他现在就住在阳州宾馆,这是政府接待宾馆。

    而且梁一宁在阳州是有熟人的,那是他大学的一个同学,毕业以后下海经商,目前握着八辆汽车搞长途客运,眼皮子驳杂得很。

    由于今天的报道见报了,他就知道自己不合适再去北崇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联系上那个小宸宸,没错,他对女孩儿的描述,一半出自于宸宸的邻居,一半却是出自于想像——就是陈太忠说的那样,关着门写稿子。

    北崇福利院不好进,有人看门呢,现在他就是出点费用,托同学找北崇的人,帮忙了解一下后续情况——天底下哪儿都有爱财的人,北崇也不例外。

    再等一天,如果北崇政府没什么反应的话,那我就要走人了,梁一宁看着今天的报纸,志得意满地想着——这么重磅的新闻,我是给你们悔改的机会了。

    这个新闻真的很大,不但得到了社里领导的高度赞扬,还有一些记者同事,也打电话过来,对梁记者的敏感性表示钦佩。

    反正走了之后,有同学向自己通风报信,梁一宁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关着门能写报道,隔着门也能写报道——至于说北崇区政府可能来抓人,他是一点都不怕。

    梁某人写的现象,是客观存在的,这不怕查证,杨姗旧事不可能重演,至于说立场和煽情啥的,他更不介意了——舆论在监督的过程中,矫枉过正很正常。

    而这里又是接待宾馆,自己真要被抓走了,社里肯定要救援,这是铁铁的廷杖。

    他正想着呢,猛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未完待续)

3534-3535 众怒

    3534章众怒(上)

    梁一宁尚未意识想到会是什么事,就听到自己的房门响了,敲门的力道不算大,却也绝对不算小,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将手机拿过来,又轻声叮嘱一下自己的跟班小王,“把手机定成静音。”

    这个反应是他多年来做记者的本能,事实证明这话正确,下一刻,梁记者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他看一眼电话,发现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朋友打过来的,随手就按了拒绝键。

    下一刻,敲门的人不敲门了,按起了门铃,他跟小王交换个眼神,大致判断出一点,“一开始都不会按门铃,来的人档次不高。”

    “站长,咱们怎么办?”小王的年纪不大,是梁一宁在地北本地聘用的,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有点紧张,“要报警吗?”

    “先给前台打电话,了解情况,”梁记者轻声回答一句,又冲房门努一下嘴,然后就蹑手蹑脚地走到宾馆的座机前,小王则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轻轻走到门前,把门上的铁搭一点点搭上。

    梁记者还没来得及给前台拨号,门就重重地响了起来,擂得跟战鼓一样,急促而沉重,还有人大声嚷嚷着,用的是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姓梁的你滚出来,我们知道你在房间里!”

    梁一宁听说真是找自己的,先是一惊,接着就放下了担心,这里可是阳州宾馆,他又将门反锁上了,谁要想撒野,得考虑一下后果。

    不过既然情势紧张,他还是很快地拨通了前台的电话,“我是704房间的客人,门外有陌生人砸我的门,怎么回事?”

    前台的服务员也不敢多说,就在刚才,一下冲进来上百号人,打听一下梁一宁的房间,接着有人上楼了,还有四五十号人就围在前台,虎视眈眈地看着几个服务员。

    面对这种围观,服务员心里也没谱,尤其是她们看到,以往牛气哄哄的几个保安,在远处张头张脑不敢过来,而人称笑面虎的保安队长,正身着便衣,笑嘻嘻地跟两个妇女说着什么,很显然,他在套取情况。

    面对这个电话,服务员们没有多好的答案,只能战战兢兢地回答,“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会不会是……中午有人喝多了?”

    “我现在要知道你的姓名和工……工号,”梁一宁哪里是那么好哄的?直接出声威胁——这个小小的宾馆,服务员会有工号吗?

    不过梁记者也确信,这个威胁会一如既往的顶用,要是私人宾馆的话,服务员或者不怕这个,小地方的人,服务意识并没有多浓,但是政府宾馆绝对不一样。

    或者在阳州,他这新华北报记者的身份,并不值得人多重视,但是他可能的投诉,足以让这个服务员遭受沉重的损失。

    “我……我现在就通知保安,让他们上去看一看,”果然,服务员被这话吓坏了,想也不想就挂了电话——她并没有报自己的姓名。

    “有点不妙啊,”梁记者挂了电话之后,心里的不安定感又多了一些,他拿起手机,一边考虑着要不要报警,一边就冲着跟班努一努嘴,“找点东西,先把门堵住。”

    可是这两人住的房间里,还真没什么就手的东西,小王东瞅西瞅好一阵,才抱起一个圈椅放到门口,自己则是坐在圈椅上,双脚死死地蹬着地面。

    这个防范手段,真的是算不上高级,不过也聊胜于无了,但是很明显,他小看了门外人的决心,下一刻,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门被重重地撞开,连门框都被撞了半边下来——实木门板没用,铁搭紧扣也没用,里面有人顶着,还是没用。

    来的都是些庄稼人,别的没有,也就是有点力气。

    小王被这股大力撞得差点摔倒,他踉跄两步,和梁站长退缩到床后,高声地叫嚷了起来,不过出乎他俩意料之外的是,来的人虽然气势汹汹,可是破门之后,反倒是沉静了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走上前,一抬手指向小王,她的手中豁然持着一把纳鞋底的锥子,那是周遭几省农村很常见的日常用品,有的人家的锥子,都用了上百年。

    整个锥子是♀字形状,后圆前尖,中间有套箍紧固钢锥,整个把手都是略带点灰蒙蒙的银色,只有前方的锥尖寒芒闪动,亮得令人刺眼,老妇恶狠狠地发问,“你就是义鸣?”

    “我……这个,”小王下意识地摇摇头,侧头看站长一眼,义鸣是梁站长的笔名,这个时候,他就算再护主心切,也不敢承担这样的恩怨——我只是个临时工。

    “我扎死你个混蛋,”老妇冲着梁一宁走了过去,一脸的狰狞,“你光知道替拍花子的喊冤,我儿子被打得重伤,我亲孙女被罪犯打断了腿……”

    “老人家你听我说,”梁一宁一听来路,心里也不住地叫苦,这是被拐卖儿童的家人找上门了,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

    “你听我解释(book.www.uu234.com),我也很同情你家人,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要这样。”

    他嘴里还在唧唧歪歪,那老妇已经拿着锥子扎了过来,梁记者看到如此利器,脑中禁不住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我可以挟持她做人质,等待警方救援?

    不过这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就想到,我本来是行使我无冕之王的权力,走到哪里都不怕说理,但是要挟持人质的话,以某人不讲理的行事风格,没准我会被当场击毙。

    那可就太划不来了。

    这就是口碑的魅力了,陈区长任由新华北报丑化自己,却是不阻拦对方的采访,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以我的凶名,换得辖下子民的太平——他却没想到,自己凶名在某些领域,已经是不胫而走。

    所以,梁一宁打算任由对方攻击,做个殉道者了,但是那老妇是倒握锥子的,以其高度,锥尖直奔自己的心脏而来,他终于不能安然承受,抬手捉住对方的手,一下子推开。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门口的诸多汉子登时聒噪了起来,“他打了杨大娃的妈”!“我艹,我就说了,他收了拍花子的钱”,“揍他”!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之后,新华北报驻地北记者站的站长躺在地上,口鼻冒血人事不省,那小王也被堵在卫生间门口,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自额头汩汩而下。

    “干什么呢,都让开!警察!”好久之后,一声呵斥自门外传来,传言真的没错,警察从来都是姗姗来迟的。

    这是文峰区的警察接到报警,火速赶了来,不过现场已经一片狼藉了,市政府的接待宾馆门被撞烂,房间里面也是被砸了一个七零八落,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妇躺在地上,另有一个小伙子躲在墙角,满头满脸都是血。

    “怎么回事?”警察怒视着一个壮硕的汉子。

    “少尼玛跟我呲牙咧嘴的,”汉子一呲牙,冷冷一笑,“老子北崇的,来楼里买瓶酱油,你穿身警服就牛逼,不会说人话了?来……有种的你搞我啊。”

    “买酱油买到七楼上,你也算个能的,”警察见到这位公民有抵触情绪,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事实上在来之前,警察们就已经知道,接手了一个什么样的案子。

    群体**件本来就是基层干警最头疼的,而且文峰分局和北崇有宿怨,最近连栽两回了,对某个年轻区长护犊子的强烈**,他们有深刻的认识,所以也不跟老百姓一般见,。

    更别说事发地点是阳州宾馆,涉及的是地方群众和新华北报这样的大报对峙的案例。

    来的警察不过十余人,而闹事的民众已经超过了百人,所幸的是这些民众目前还算冷静,他们自然是要尽量地秉公执法。

    “谁能说一说,这是咋回事呢?”警察扭头看向大家,收获的却是一片的静默。

    “也没啥,老杨豆腐的孙女被拐了,现在救回来了,可是一条腿断了,小女孩儿这辈子完了,”终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面回答,“老杨家的老嫂子听说,有人给拍花的翻案,那肯定就不答应了,乡亲们也看不过眼。”

    杨家的豆腐算是北崇品牌,但是进军阳州之后,在市里也算有一定的知名度,被叫做老杨豆腐——价钱是贵了一点,可比那些胡乱添加东西的豆腐,绝对是货真价实。

    “那有道理说道理嘛,”警察一皱眉,虽然他在来之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总是要说一下程序,“这打打杀杀的,成什么样子?”

    “杨家豆腐的老板娘,先被人捅伤了啊,”女人指一指地上躺着的老妇人。

    这就是大妮儿的奶奶了,北崇男尊女卑的观念重,可她就是喜欢孙女儿,而听得有人为人贩子翻案,她想也不想就拿出一千五百块的私房钱,“我老婆子没钱,有多少老少爷们儿去,今天这个路费和烟酒钱,我出了。”

    北崇真的穷,从市里到北崇,车票也就是三块五,两百个人也不过才七百块,再加上抽烟和喝酒的费用,一千五是足够了——北崇啥都不多,就是闲人多,更别说眼下还在正月。

    杨家媳妇出钱,这就好说了,亲戚邻居们都知道,杨豆腐不可能不管这件事,再说了,北崇人是被人随便欺负的吗?

    3535章众怒(下)

    杨豆腐的媳妇看起来岁数不小,实际上也就五十六岁,就像卢天祥的老妈一样,农家人显老罢了,事实上她扎梁一宁的时候,如果真的豁出去,对方未必躲得过。

    但是杨奶奶叫得凶,胆子还真的小,冲过去比划两下,被人撂倒了——她要是不想被撂倒,那瘦麻杆的男人,力量真的未必比她强多少。

    不过她胆小归胆小,可说起对孙女的疼爱,那是一点话都没有,躺倒在地之后,她心一横,冲着自己身上就狠狠地扎了两锥子,然后她就昏迷了——她晕血。

    大妮儿,奶奶不敢对人狠,可是我敢对自己狠——都是为了你吖。

    这两锥子,那就有说道了,虽然这个受创位置比较蹊跷,不太像是被外人扎的,可是架不住众口一词,大家说是梁记者抓住老杨家的媳妇以后,扎了两下。

    梁一宁心里的无奈,在这一刻逆流成河,他是习惯用舆论对付别人的,又怎么能想到,别人有用舆论对付自己的这一天?

    不管怎么说,为民喉舌的梁记者,今天被民众痛殴了一顿——尾椎骨和两根肋骨骨裂,愚昧施暴者表示:尼玛,我们不欢迎舆论监督。

    事情弄到这一步,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文峰警方想找两个主要动手的人,把他们带走,结果肩头和胸口冒血的老太太说话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我带走吧。

    我敢带你走吗?警察看老太太一眼,心里也是无奈得很,“那你们回去吧,我们把这两位带走,仔细了解一下情况。”

    “还了解个**毛,”有人在一边大声嚷嚷,“替拍花的说话,艹的,咱们也去他家,把他家孩子拍走,还要打断他家的孩子腿。”

    “等他寻来,再把他这个当爹的打个半死,”又有人风言风语。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警察冷冷地看一眼说话的那位,“信不信我把你带走?”

    “你是不是找揍?”有人冲动地上前推他一把,眼见情势要失控,旁边有乡亲将人拉开了,“别那么大火,让区里坐蜡。”

    这位悻悻地哼一声,“记者不说人话就没事,我们骂两句娘,就要带人走?”

    “别冲动,咱们好好商量,”冲动的那个警察被同事掩护到身后了,“我们本意不是要带走你们,话赶话没好话。”

    “有谁知道这个记者的家住在哪儿吗?”有人冷冷地发问,似乎是要叫真了。

    “咱把他带回北崇,慢慢问嘛,”有人提议了,又有人附和,大家对这个记者颠倒黑白的行为太愤慨了,“不能让警察把人带走。”

    “喂喂,诸位,”一个年长的警察发现情形不对,忙不迭冲四周拱一拱手,赔着笑脸发话,“各位老少爷们,大婶大姐,这记者被你们打伤了,得去医院啊,别说他是说了几句屁话,就算他是杀人犯……按规矩,咱也得先治伤,大家说是不是?”

    他说得情真意切,大家就不好叫真了,于是有人悻悻地表示,“那你们得扣住他,老杨家的还要治伤呢,到时候医药费……他得报销!”

    “我回去治,”老杨家的发话了,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孙女,“大妮儿要是晚上不见我,没准会害怕,我要配合着帮她做理心治疗。”

    “人家那是心理治疗,不是理心治疗,”有人没大没小地笑话她……一场风波到此告一段落,杨家叫来的人里,亲族不多,大部分还是街坊和熟人,他们此来一是出于义愤,二是杨家包了来回路费和晚上的饭局。

    只这些费用,杨家差不多就要花三四千块钱,不过老杨家不是很缺钱,他们为了出这口气,也知道陈区长因此被动了,他们要报答区长——那么,这点钱算什么?

    不过杨家人没走完,还留了一辆面包车和七八个半大小子,就守在医院门口,关注梁一宁的动向——姓梁的你打了老太太,不出医药费别想走。

    北崇人的嚣张,真是让文峰分局的警察哭笑不得,反正人家顶着一个“被拐卖儿童家属”的帽子,身后又有整个北崇区政府撑腰,他们也只能是尽量调解,不要让事态恶化。

    主力队伍走了之后,大约是晚上七点多,那七八个半大小子差点又跟人动起手来,这次是梁一宁的同学来看望他,做同学的本来就挺生气,跟毛头小子顶了两句之后,他恼怒地一指对方,“几个毛孩子敢跟我蹦跶,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人来平了你们?”

    “你算个**,”半大小子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上前就要动手,嘴里还嚷嚷着,“你再牛,牛得过张一元?你那个运输公司想不想干了,分局还缺好些车呢。”

    这话登时就镇得对方不敢动了,几个毛孩子他不怕,但是打了小的惹出大的,那就太不划算了,他也知道,四海车行被北崇分局清仓了——没必要为一个大学同学,冒这么大风险。

    真是无法无天啊,警察们禁不住要往上汇报一下,打了人不说,还要对方出医药费,真是有点……算求,让领导们来决定吧。

    找领导也没用,市局老大邵正武知道张一元开口之后,已经没有了侥幸心理,目前他求的就是能安安生生地退下去,哪里还肯再多事?

    倒也有人看不惯北崇人的嚣张,有心借机整一下陈太忠,不过这恒北本来就不是新华北报的地盘,你来曝光不说,还是这么恶心人的立场,想做文章的主儿,也得考虑自家的形象会不会因此受损。

    所以,甚至没有人为此事给陈太忠打电话。

    陈区长知道了下午的一幕之后,只是微微地一笑,吃过晚饭之后,他也没有休息,而是来到离电视台不远的一个山头,视察焰火燃放的准备工作。

    焰火已经定下了,就是零三厂的,因为有他们的竞争,红星那边把价钱压下去了,但是很不幸的是,他们要求钱货两讫。

    其实这是红星厂的老规矩,当初还差点跟科委发生冲突,这次赵经理主动打电话给陈区长,我这个价钱已经压得吐血了,这个支付方式真的没办法变。

    没办法变,那就只能便宜了零三厂,这厂子真的是穷疯了,你先付百分之五十,我就把货交给你们,剩下的钱慢慢给,不着急。

    陈太忠也很想支持老朋友,但是撇开各种招呼不说,北崇人都认为,能拖欠款子,才能代表卖方有诚意——这理念跟陈区长有冲突,可他目前只能入乡随俗。

    燃放地点,就选在了电视塔旁的山包上,不过这在北崇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大家都有点心虚,强烈要求陈区长对准备工作做指示,临时拉起的碘钨灯,照得整个山头一片纤毫毕现。

    “其实这样就可以了,”陈区长在山头上走一走,存放焰火的棚子已经搭起来了,用的是砖墙和石棉瓦,周围的隔离带也建起来了,不远处还有几个闲人袖着手观看,他们也都知道,这是燃放焰火的现场,一脸喜气地交头接耳。

    感受着这份喜庆的气氛,陈太忠的身心舒爽到不得了,“看来大家都很期待,那这次的焰火一定要放好了,要格外注意安全工作。”

    “嗯,消防车做好准备了,”祁泰山在一边笑着接话,“在电视台里,还临时接了一个水泵,保证不出意外。”

    “祈书记,其实还应该强调一点,”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林桓发话了,他有很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大家在出来观看焰火的时候,要锁好门窗,别招了贼进来。”

    “老书记这话说得不错,”祁泰山笑眯眯地点头,一抬手,将站在一边的电视台台长招过来,“一会儿的新闻里面,加上这一条,嗯……最好飘一下字。”

    这些小细节,陈区长就不去关注了,他四下看一看,若有所思地发话,“这里燃放焰火,也不知道有多少乡镇能看到。”

    “七个乡镇,能全部或者部分看到,”李红星及时地表现一下,以示他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很足,“不过这里就是最好的燃放地点了,再高消防车上不去了,咱北崇真的太大了。”

    “不是北崇太大了,是太穷了,”陈区长缓缓地摇头,又轻叹一声,“要是每个乡镇都能放焰火的话,那才是真的盛况。”

    你给自己加的担子也太重了吧?在场的人听他这么说,竟然齐齐沉默了,好半天林主席才接话,“只要北崇能这么发展下去,相信这一天不会远了。”

    “我也相信,不会远了,”年轻的区长很坚定地点点头,豪气干云地发话,“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三年时间应该足够了……”

    (未完待续)

3536-3537 女孩生猛

    3536章女孩生猛(上)

    豪言壮语好下,可是真想兑现的话,还有太多的路要走。

    第二天时近中午的时候,南宫毛毛打来了电话,说是养娃娃鱼的专家已经联系好了,那边说了,包吃包住报销车马费,再给五十万,他们会来北崇会诊,而且保证有合理化建议。

    至于说后期的培训和技术支持,费用是另算的,也就是说,只会诊就要花五十万。

    这个费用……说来也不算高,不过总给人一种唯利是图的感觉,还是南宫说出了其中的缘由:这帮人也去其他的地方会诊过,不过会诊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手续太难批了,专家们发现自己的会诊都是无用功,太多的建议和研究,最终都无法转化为生产力,那大家就按市场规矩来——该收的费用直接收,而且绝对不优惠,也省得白忙一场。

    至于当地政府夸口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一定能跑下娃娃鱼项目,专家们直接就无视了——这么说的人多了去啦,等你能跑下来再说吧。

    “这么说倒是正常了,”陈太忠能理解这个理由,事实上这是立项的时候常见的事情,专家的会诊和建议是必须的,有了这个才能申请立项,而不是立了项再去找专家。

    似此一来,像娃娃鱼养殖这种铁定不可能过的项目,专家们不愿意瞎耽误工夫,直接划出门槛来,倒也是情有可原,“其实他们要的这钱,并不算多。”

    “给太忠你办事,那自然是成本价了……我跟他们说了,这是我兄弟的事儿,”南宫毛毛干笑一声,顺便就摆一下功——换了别人,这价钱真的都谈不下来。

    说完这些,下一刻他话题一转,“太忠,听说你把新华北报的人给打了?”

    “这才是扯淡,”陈太忠不屑地笑一声,“他们胡乱报道,被拐卖孩子的家人受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人可不这么认为,”南宫毛毛用告诫的语气发话,“新华北报的老总昨天说了,有些人是通向民主自由的绊脚石。”

    “你让他当着我的面说一句试试,”陈区长并不在乎这个威胁,“我打烂他满嘴牙。”

    正月十五终于是如期来临了,零三厂的人在前一天将焰火运了过来,在现场调测安装,不过陈区长一大早去了趟杨家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是接姜丽质去了,从海角省会绕云到北崇,其实比从朝田过来还要近,姜同学说她六点半动身,陈太忠驾驶着他那辆老旧的桑塔纳,早早地跑进海角接人。

    两人在一个路口汇合,相遇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八点半了,姜丽质这女孩儿也着实生猛,居然一个人就驱车赶了过来——这让陈太忠想到了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在高速路的收费口搭车。

    汇合之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北崇驶去,小姜同学会作怪,两辆车隔着二十来米,她也拨个电话给前车,“最近想我了没有?”

    “想啊,天天想呢,”陈区长的嘴巴自然跟得上,他很关切地表示,“你小心点开车……今天过来,是打算吃独食吗?”

    他的女友里,姜丽质是特点很明显的,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吃醋,而且非常介意他能不能雨露均沾,眼下居然单人独车前来,所以他有这个玩笑。

    小姜同学的思维,却是跟旁人不同,她很愕然地发问,“你现在才想到问我这个问题?”

    我是真的忙啊,也就是事到临头,才随口这么一问,陈太忠心里暗叹,不过很显然,他不能这么回答,所以只能苦笑一声,“我以为你是关心杨家的小姑娘,所以没多想。”

    “逢年过节的时候,我最不喜欢一个人过,可我妈的心情总是不好,”姜丽质幽幽地回答,“这两年她有邹叔叔,我也有自己的地盘了,当然没必要找别人了……你说是不是?”

    “嗯……欢迎来到你的地盘视察,”陈区长干笑一声,“好好开车。”

    车到北崇的时候,就是十点了,陈太忠也不避讳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来到了杨家,大妮儿拄着一双小小的木拐,在院子里陪着弟弟玩耍——木拐是杨伯明的徒弟做的。

    “大妮儿,过来,”陈区长笑眯眯地冲她招一招手,“有阿姨来看你了。”

    大妮儿正拿甩着木拐吓唬弟弟呢,见到陈叔叔来了,先是一笑,待见到他身边有个陌生的阿姨,单腿猛地一跳,就躲到了弟弟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有我在,你怕什么?”陈太忠眉头一皱,绷着脸发话了,“站出来,这个阿姨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她。”

    大妮儿眼睛转一转,终于是克服了心里的恐惧,拄着颤抖着拐杖跳了出来,却是把弟弟挡在了身后,“陈叔叔,我知道你喜欢我。”

    你这个措辞在这时候说……真是有点那啥,陈区长尴尬地摸一摸下巴,“陈叔叔当然很喜欢你,阿姨也很喜欢你。”

    “阿姨可是给你带了好玩具,”姜丽质从手包里摸出一个非常精致的布娃娃,大大的眼睛,漂亮的公主裙,脖子里还有一条细细的项链,她笑吟吟地看着小女孩,“喜欢吗?”

    杨大妮儿看着布娃娃,眼睛里都要冒出火了,不过最终,她还是咽一口唾沫,“喜欢……妈妈也会给我买的。”

    “好吧,那阿姨就把娃娃放在这里,让你的弟弟玩,”姜丽质一点都不着恼,笑眯眯将布娃娃放在院子里的石碾子上,然后侧头看一眼陈太忠,轻声嘀咕一句,“今天我来的不是时候,她现在对陌生人的戒备心,依旧很强……咱们还是离开吧。”

    “看来你今天是白来了,”陈太忠嘴角扯动一下,也是低声回答,“跟我打猎去吧,最近临云出野猪了,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撞上一只。”

    “我没有白来,”姜丽质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回生二回熟,就算她不以为然,以后也会知道的,有一个阿姨曾经关心过她,”

    “希望她能理解你的苦心吧,”陈区长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去,“可惜的是,她连你送的布娃娃都不喜欢……大妮儿,我走了啊。”

    大妮儿站在院子里不做声,依旧警惕地看着姜丽质,她身后的小男孩则是蹲到地上,捡起一节废弃的电池,兴高采烈地摔打着。

    “她会喜欢的,”姜丽质却是一点都不着恼,她笑嘻嘻地挤一下眼睛,“咱们走出去以后,悄悄回来看一眼,她一定在玩那个布娃娃,孩子也有自尊心……你要不要打个赌?”

    那肯定的嘛,你都走了,她还不敢玩吗?陈太忠觉得一旦打赌,自己是必输无疑,不过看到小姜这么开心,他点点头,“赌就赌,你要是输了呢?”

    “我要赢了的话,今天你要好好陪我,”姜丽质的眼波流转,脖颈和两颊也微微泛起些红晕来,“这是我赌赢的,你得跟望男姐她们解释(book.www.uu234.com)……我不是吃独食,我是赌赢了。”

    “好吧,其实你就赢了,”陈区长一听,真是食指大动,他摩拳擦掌地表示,“你是靠实力赢的,我这人讲道理,愿赌服输,那就……今天中午兑现?”

    “我都没说怎么陪你呢,”姜丽质见他这猴急样,一时大窘,她心里早就认定了,可是想到中午就要如何如何,身边又没有相熟的姐妹,禁不住就忐忑了起来,“没准我会输。”

    “你怎么可能输?你赢定了,”陈太忠急了,他相信自己两人一旦离开,大妮儿肯定要抱着布娃娃玩,女孩儿总是挡不住精致、漂亮娃娃的诱惑,“要不咱们现在回去看一下?”

    “不用了吧?”姜丽质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悻悻,总觉得自己的一番好心,被一个小娃娃糟蹋了,感觉他手上用力,只能半推半就地到门口偷偷瞄一眼。

    “好像是……我赢了,”陈太忠看着院子里的情形,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大妮儿居然把那布娃娃……扔在了湿乎乎的地上,拿着拐杖一下一下地轻戳布娃娃,看力道是有点舍不得,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嘴角,却又是比较坚决。

    奇怪的是,她的眼中还含着眼泪,轻戳几下之后,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搞得她的弟弟放下了手里的电池,讶异地侧头看她。

    “哎呀,”陈区长苦恼地叹口气,“这孩子,啧啧……心理扭曲得太狠了。”

    “你说错了,她是喜欢上你了,真的,”姜丽质轻喟一声,她太明白这种小女孩的心理了,“她觉得我抢走了你,连带着把布娃娃也恨上了。”

    陈太忠登时就无语凝噎了,好半天他才叹口气,“那个啥,这也太生猛了一点……你不觉得,我跟她有代沟?”

    “你还是好好哄一哄她吧,”姜丽质无声地笑一笑,“她其实也挺可怜的,不是吗?”

    “你这脾气,倒是真难得,”陈区长轻声嘟囔一句,心说这不吃醋,也得有个度吧?

    3537章女孩生猛(下)

    若不是姜丽质的到来,陈太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北崇的淫威……嗯,是那个啥威望,已经到了相当的高度。

    小姜想来看焰火,他是一定要欢迎的,更别说她是想有人陪着过节,至于说别人会怎么看,他也想好了说辞:小姜是比较喜欢孩子的,听说了杨紫萱的惨剧后,执意要来看望一下——反正就是这么个理由,信不信由你们。

    不过说辞准备好了,却是根本没人多嘴去问,这女孩儿是怎么回事,两人在大街上公然走来走去,有人打招呼,可大家扫到那个女孩儿,也就是微笑着点头。

    到了中午,两人在宾馆吃饭,廖大宝和李红星对她只做不见,白凤鸣过来的时候,倒是冲她点点头,“那辆海角的车,是小姜开过来的吧?”

    合着姜丽质春节的时候来过一趟,有人已经看到了眼里,现在又知道她是海角的人,大家也就不八卦她的身份了——这或者是陈区长在海角的孽缘,或者不是,很重要吗?

    有意思的是,饭快吃完的时候,隋彪居然很罕见地来了北崇宾馆,他在白凤鸣让开的座位处坐下,“太忠,李市长通知我了,下午要过来视察区党委,晚上观看咱北崇的焰火。”

    是通知的党委,而且是主动视察?陈太忠嘴巴一撇,心里就有了点猜测,“他是不是还要去人大看一下?”

    “没错,”隋彪点点头,这个节骨眼来视察,肯定跟下月底的选举有关,不过这些事情心里明白即可,没必要说出来。

    “呵呵,”陈区长听得就笑了起来,有意无意地看其他人一眼,“咱北崇放个焰火,还惊动了李市长,这倒是政府这边疏忽了,该先邀请一下市长观礼。”

    “阳州往年也不放焰火,市里放得起焰火的,只有铁路局和电信,”隋书记信口回答着,也是有意无意地扫一眼在座的人。

    “我吃好了,两位领导,我先走一步,”白凤鸣站起身,冲区长和书记点点头,就转身离开,李红星和廖大宝见状,也不敢多坐,起身告辞。

    那就只剩下姜丽质在场了,隋书记也不看她,对着陈区长发话,“下月初我要进京了,党委那边的事务,你帮着照看一下……”

    下月初就是两会了,相比陈太忠这假代表,隋彪可是实实在在的代表,要离开十来天,他现在这么说,也是对陈区长表示出一种姿态。

    陈太忠微笑着点头,却也没说别的,事实上他现在多少知道了一点党委的权力结构,党群书记赵根正同隋书记不对路——赵书记很早就向陈区长表示过善意。

    “一个小时后党委汇合,一起去接李市长?”隋书记笑着发问。

    “接人没问题,不过全程陪同,就麻烦隋书记了,”陈区长也笑着点头,如果可以的话,他连界迎都不想去,可是市里提前招呼了,他也不能不去。

    隋书记咂巴一下嘴巴,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失落,他算是王宁沪的人,跟李市长不对路,以前北崇的张区长是李强的人,两人斗得相当地不亦乐乎。

    他可以去界迎李市长,也能全程陪同——表面文章谁不会做?但是陈太忠不陪伴的话,他单独对上大市长,怕是……会比较被动。

    可是陈区长的回答也很正常,人大的主任是他隋彪,跟陈某人没什么关系,人家在党委陪同是必须的,去不去人大就是另一回事。

    沉默一阵,隋彪方始发话,“那晚上李市长观看焰火,就有政府这边安排了。”

    “这个好说,隋班长也一定要到场哦,”陈区长笑着回答。

    李市长是下午三点半下的高速,区里的四套班子一起界迎,政协主席黎珏也出现了——这是一个既高且胖的男人。

    黎主席的身体不好,不但有心脑血管疾病,还有糖尿病,算是比较出名的药罐子,不过陈区长不会因此就不计较,他心里记得很清楚,你小子当初没有界迎我——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就可以界迎李强?

    李市长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江峰和归晨生,以及阳州唯一的女性副市长谷珍,一辆警车打头,后面是一辆考斯特大巴。

    李强去党委只待了二十分钟,陈太忠跟在旁边也不说话,隋彪讲得多一点,其次就是党群书记赵根正。

    等他们去人大的时候,陈区长走上前告辞,说自己还有一些客人,晚上咱们再见好了,李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头。

    陈太忠没想到的是,走出去之后,他还真来客人了,汤丽萍开着一辆奥迪A6,已经来到了区政府。

    小汤同学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两个女伴,那二位个头有一米七,相貌也说得过去,见到陈太忠从外面赶回来,她笑吟吟地打招呼,“陈区长,我带了两个同学过来,在你这里好好地考察几天。”

    “欢迎,”陈太忠瞥一眼旁边的姜丽质,发现她笑得甜甜的,心里就明白,估计她早就知道圆规腿要来了。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陈区长心里一横,索性是豁出去了,就在政府院里,他走上前同汤丽萍握一握手,“汤总这次来,还是关于烤烟的调研?”

    “烤烟我问过了,利润不是很大,”汤丽萍很沉稳地回答,看来她是想在朋友面前,展示出自己新的形象,“除非由卷烟厂指定,由我来定点加工才行。”

    你跟谁学的这一套?陈太忠听到这个回答,真是老大不满意了,不过小汤既然想显摆,他也不好扫她的兴,只是淡淡地笑一笑,“这个再说吧……你们跟我来。”

    要说上午姜丽质的出现,大家都还不是很在意的话,这院子里一下出现四个美女,尤其其中两个有模特的身材,真的是很扎眼,当然,大家并不知道,陈区长还真不认识那二位。

    陈太忠将她们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安排小廖倒水,自己则是在文件柜里翻腾一下,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汤丽萍,“你看吧,这是我们规划的项目,考虑一下自己想干哪个。”

    这个规划是最近才细化的,其中有些项目是区里打算投资的,大部分却都是打算招商引资的——若是招不来资金,区里也就只能自己上了。

    不过所有的项目,都已经做得很细,包括投资额、建设周期、市场前景分析、北崇所占优势等,甚至有些都提供了选址思路。

    所以陈区长提供这么一个规划出来,不算是泄密,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事情,毕竟对地方上来说,投资商能够自己带项目来,那是最好的。

    可是必要的项目引导,也是该有的,要不然就得地方上自己投资相应规划了,考虑到小汤的经验不足,他就拿出了文件。

    汤丽萍和她的女伴,对这些真的不是很精通,她翻看一下内容,发现项目极多,也不容易记,于是提出个要求,“陈区长,我们能复印一下吗?”

    “这个……就不是很方便了,”陈太忠面现为难之色,苦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有保密条例的。”

    “哦,”汤丽萍听到这个就点点头,细细地看了起来,可是她的一个女伴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小汤同学翻看了好一阵,不过以她的眼力,优选其中的项目,还真是不容易,她最后发问,“陈区长你也知道我的资金情况,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吗?”

    “我要说的话,去干水泥厂就不错,”陈区长建议她,对时下的中国来说,水泥厂确实是个不错的项目,“小到北崇大到全国,都在大力搞基础建设。”

    “你的意思是说……咱区里就能消化了这些产能?”那眼睛一亮的女孩插嘴问了。

    这帮女孩儿……怎么都这么生猛呢?陈太忠讶然地看她一眼,沉吟一下还是点点头,“如果质量达标,区里肯定优先支持本地企业。”

    “萍儿,我觉得这个就不错,销路有保障,”那女孩认真地跟汤丽萍建议。

    岂止是销路有保障,你打算的,就是让区政府直接采购吧?陈太忠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他认为现在的女孩儿生猛——她的想法,跟小汤琢磨烤烟项目一样,都是想利用他这个区长的身份,靠着政策来赚钱。

    时下这么想的人,真的太多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可是这个意识,都已经被年轻女孩普遍接受了,陈太忠也不得不感慨……这真是个大变革的时代。

    汤丽萍倒是没有马上表态,因为她心里觉得,这水泥厂肯定到处都是灰尘,感觉不是很干净,反正晚上能跟太忠哥细细地商量,她不着急做决定。

    他们在商量投资项目的过程中,也有这样那样的人进来请示工作,谈完就五点十分了,陈太忠跟她们出门的时候,那个女孩儿顺手悄悄地塞给他个纸片。

    陈区长慢走两步,看到手里是一张名片,他愕然地看一眼前面众女,微笑着摇一摇头,下一刻,他的手里有不起眼的粉末,窸窸窣窣飘洒在空气中……

    (未完待续)

3538-3539 莫名辩论

    3538章莫名辩论(上)当天晚上的招待晚宴,就是在北崇宾馆办的,市长那一桌,除了市里来的一正三副四个市长,还有北崇的区长和书记,剩下的四个位子,分别给了黎珏、赵根正、林桓和汤丽萍。

    原本黎珏是应该挨着陈太忠坐的,可是陈区长直接把汤总请到了自己的上首,而圆规腿却没那胆子,死说活说坐到了他的下首。

    黎主席只能坐到了隋书记的下首,表面上看起来,他神态自若,可是吃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借口身体不舒服,站起身走人了。

    陈太忠和黎珏的恩怨,基本上没人知道,年轻的区长上任以来,基本上就一头扑在政府工作上,像党委那边,他等闲都不去一趟,谁又能想到,只是因为一个界迎未到,陈区长就记恨上政协主席了?

    黎主席是猜到了一些因果,可是类似的心思,他是没办法求证的,官场里就是这样,有时候连面都没见,就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结下大仇——而且连当面说开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相较黎珏,归晨生则是陈太忠摆明车马的对手,归市长被陈区长的朋友泼了一脸酒,这简直是阳州官场中一个很有名的花絮了,两人在酒桌上甚至没有交谈过一句。

    总算还好,今天的酒席时间不长,六点十分上菜,六点五十分,大家就离开了包间——焰火燃放是七点整准时开始。

    陈区长为市领导准备的观礼场地,是在农业局的楼顶,这里离现场不到一里地,不但看得清楚,而且距离也相对安全,再近的话,抬头抬得脖子都要酸了。

    农业局的楼只是小二楼,不过胡局长准备得很充分,不但在楼顶上支了几把阳伞,摆了一些桌椅,还引了电上来,既能照明也能用电热器烧水喝茶。

    领导们都就坐了,陈太忠也走到一个角落,陪着四女坐在一起——这时候她们已经又汇集到了一起。

    七点整,随着几声闷响,五彩斑斓的焰火在北崇的上空炸开,紧接着喧嚣声四起,有人高声喊叫,有人吹着尖厉的口哨,还有孩子们银铃一般的笑声。

    这一刻的北崇,变得异常的年轻,激情澎湃活力四射,陈区长也没想到,仅仅是几朵焰火,就能让夜色中的北崇,焕发出如此的青春。

    他不知道,北崇已经沉寂得太久了,不远处的林桓轻叹一声,“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北崇自己放焰火。”

    最初的热闹过后,随着焰火此起彼伏地绽放,喧嚣声渐渐地小了,只有孩子们还在不知疲倦地笑闹着、尖叫着。

    “你说,大妮儿现在是不是也在笑?”姜丽质猛地问一句,她的PH值不是一般地高,具有超强的抗酸能力。

    “这我哪儿知道?”陈太忠哭笑不得地回答,“你要不怕碰壁,明天再去看她,我觉得她那心理状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节得过来的。”

    “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被拐卖的女孩儿?”一个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陈太忠扭头一看,忙不迭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市长过来了?您走路这么平易近人,我根本没觉察得到。”

    “随便走两步,消消食儿,你坐你的,别管我,”李强笑眯眯地摇摇头,你小子怪话真多,走路也能平易近人?然后他走到了陈太忠的侧面,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你组织大型活动,果然有经验,这个焰火搞得很成功,能极大提升北崇群众的精气神。”

    组织大型活动有经验?陈太忠笑一笑,老李一上来,就先拿自己的往事做文章,怕是有些别的话想说吧?“市长过奖了,我只是觉得北崇的娱乐生活有点单调。”

    “三年时间要乡镇都放得起焰火,这可不仅仅是娱乐生活的问题,”李强微笑着摇头。

    就在此时,有那眼疾手快的主儿发现市长转移了,就赶紧搬个椅子过来,陈太忠侧头一看,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妈的,又是李红星你这个混蛋?

    李市长却是根本没看是谁搬的椅子,他很随意地坐下,一边看着前方的焰火,一边信口问一句,“不过我建议你首先解决民生,你有这个能力……放焰火跟民生的关系不大。”

    “我说的就是解决民生之后,乡镇的自有资金做这个,说来说去,放焰火只是一个消遣……单纯说燃放费用的话,区里拨款,普及到乡镇用不了三年,”陈太忠傲然地回答。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北崇满打满算十六个乡镇,撇开能直接观看区里焰火的地方,剩下的乡镇每家燃放三十万的焰火,也基本就够了。

    乡镇的费用加起来,再加上区里的费用,五百万左右也就打住了——五百万也算钱?

    关键是乡镇能拿得出这部分自有资金——拿得出都不算好汉,能轻轻松松拿出来才行。

    陈区长一边说,一边笑着看一眼汤丽萍,他总算有了一个机会,告诉大家哥们儿不是乱来,这是陪投资商呢,“所以像汤总这样的女孩,岁数虽然比我还小……但是为了北崇的发展,我就得豁出去三陪了。”

    “看起来……也不是个苦差事嘛,汤总这么漂亮,”李强看一眼汤丽萍,笑着点点头,他并不问这女孩的来路,只是打趣年轻的区长,“我要年轻二十岁的话,就替你三陪了。”

    “李市长现在也很年轻,”塞名片的女孩笑吟吟地发话。

    李强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当没听见了,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以李市长的谨慎,连汤丽萍的来路都不肯去打听,就别说旁边无礼插话的路女甲了。

    “李市长开玩笑了,我真的觉得压力很重,”陈太忠干笑一声,神色肃穆地回答,眼中似有些许哀伤,如惊鸿般一掠而过。

    “你能完成,我信得过你,”李市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他的诸般做作视而不见,反倒是又看一眼姜丽质,“你们说的那个女孩,真的很可怜,我爱人和女儿也都非常关心她。”

    陈太忠神色肃穆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大骂:我说姓李的,你还有完没完了?

    李强今天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点出陈某人擅长组织大型活动也就算了,然后又暗示,陈区长检查燃放现场事,所说的三年规划,他已经知道了,现在更是表明——我知道你俩去看过那个女孩。

    我艹,国家三令五申地强调,不搞特务政治这一套,你觉得自己挺不含糊,可以无视?

    某人心里正暗骂,不成想李市长又发话了,“太忠,你的愤怒我能理解,但是很多人认为,你把罪犯的家属抓回来……这不合适。”

    “李市长你不能偏听偏信,”陈太忠听到这话,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硬邦邦地顶了回去,“他们以讹传讹……北崇抓的是犯罪嫌疑人。”

    李市长却不计较他的冒失,只是不动声色地回答,“你也许有你的道理,但是看在别人眼里……这是以权代法,不是法治社会该有的现象。”

    “他们是自由心证,先入为主,”陈太忠毫不客气地回答,“北崇抓的犯罪嫌疑人,恰好是罪犯的家属……这是偶然现象,不服气的站出来打个保票,保证我抓的人里谁没犯罪。”

    “那个小宸宸可能就没犯罪,她那么小,”李强轻轻地点一下。

    我还真想不到,你堂堂的一个地级市的大市长,会关心到那么一个小女娃娃,陈太忠闻言冷冷一笑,肯定有缘故的吧?“她有没有犯罪,目前不好说……市长您的意思是?”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李强的眉毛皱做了一团,很不耐烦地回答,“就是北边传话过来了,觉得你这么做不合手续,容易被人抓住做文章。”

    “北边的谁啊?”陈太忠笑一笑,大喇喇地发问,这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发现市长没在看焰火,走到陈区长这边了,大家正要往这边凑,猛地听到这话,登时就站在那里,不再往前移动——有些话听到耳朵里,真的是祸不是福。

    “你这么问,我能告诉你吗?”李强淡淡地反问一句。

    “他编排我,但是李市长你觉得,他的编排有道理,所以不跟我说,”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应该这么理解吧?”

    “小陈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也是为你好,”李强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一点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北崇这么做,我也认为逻辑有漏洞,你确实有以权代法的嫌疑,所以我建议,你该积极弥补这个漏洞。”

    老子有自己的苦衷,弥补不弥补的,用不着听你的,陈太忠是相当有主见的主儿,不过老李既然表明有回护之意,他也愿意多听一听,兼听则明嘛。

    于是他发问,“但是我们北崇这边积极地破案,挽救被拐卖儿童,总不是错的吧?”

    “你应该接受舆论的监督,这是大趋势,”李强叹一口气,很沉重地回答,“咱们国家已经入世了,像美国这些地方,就非常重视舆论的监督,你这么搞,真的是授人以柄,你被动,咱政府也跟着被动……新华北报的背景,不用我再跟你说了吧?”

    3539章莫名辩论(下)“哈哈,”陈太忠听得登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过了好一阵,他才饶有兴致地发问,“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接受舆论监督?”

    “愿意接受舆论监督,才是民主和法治社会,”李市长对他这番做作视而不见,“你现在这么搞,老百姓也认,但是这不符合法治社会的特征,还是属于人治……这是不对的。”

    “您的意思是说……法治高于人治?”陈太忠终于正色发问。

    “这不是我的意思,”李强缓缓地摇头,他说话是很谨慎的,不会轻易踏进陷阱,“这是社会的共识,是社会发展的需要……人治的话,弊端太多,法治社会是相对公平和民主的。”

    “我坚决反对这个说法,”陈太忠微微一笑,“强调法治是必要的,但是忽略人治因素,那这个社会,就不能称之为人类社会了……是机械社会,是非零即一的二进制社会。”

    “哈,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道理,”李强微微一笑,他并不为自己的说法遭到驳斥而着恼,“你可以继续说,我愿意听。”

    “这还用说吗?”陈太忠很愕然地一摊手,“李市长你大概应该知道,中国人和犹太人,是世界公认的最聪明的民族,也最擅长钻法律空隙。”

    “嗯嗯,”李强点点头,“美国政府都说了,中国人的脑袋,犹太人的钱袋……嗯,这两个民族是比较聪明的。”

    “但是他们同时认为,这两个民族,是最善于钻空子的民族,”陈太忠微微一笑,“钻现有法律的空子,不管多么完善的法律,只要肯琢磨,就总有漏洞,在合法和非法边缘游走,灰色地带嘛……赚钱很容易。”

    “法律有漏洞,可以弥补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李市长似乎就认定了,法治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只要不断地修缮,总会有完善的法律……嗯,相对完善的法律。”

    “但是事物是在不断地发展的,”陈区长强调发展的不可控。

    “法律也会不断地完善,”李强认为这不是问题。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会出现多少法律法规?”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发问,“谁能保证,所有的老百姓,能明白所有的法律,包括很多补充条款?”

    “这我当然不敢保证,”李强缓缓地摇头,法律太多,普及肯定会有难度,他承认这一点,但是他不认为,这是不能解决的,“不过这个老百姓,想在某个领域牟利,他总该明白相关的法律法规,不该触犯的不去触犯。”

    “他要是就不明白呢?”陈太忠这个假设,真有点打脸的意思。

    “他要是不明白,那本身就是太冒失了,”李强此刻的回答,也不是很理直气壮了,“他干这一行,就应该明白这一行的规矩……陌生的领域,不能随便踏进去。”

    “陌生的领域,不能随便踏进去,我很赞同这一点,”出乎李市长意料的是,陈区长笑着点头了,似乎很认可这个观点——事实上,陈太忠确实一直这么认为。

    下一刻,陈区长又提出一个尖刻的观点,“不要踏进陌生领域,可以写进宪法吗?”

    你胡搅蛮缠,也得有个度吧?李市长皱一皱眉,“写进宪法很难,但是以美国的规矩,写进相关的法律法规并不难,美国的法律完善机制是很强的。”

    “完善的能力强,这很好,但有人因为不知情而犯错呢?”陈太忠还就叫上这个劲了。

    “那么,允许他们在知道之后,做出完善和悔改,”李市长艰涩地回答。

    “朝令暮改不知其可,国家的法律太善变,下面人只会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陈太忠意味深长地回答,“就是便宜了律师了……所以美国律师最多。”

    “而美国最赚钱的律师,不但是最懂得法律的,也最知道怎么钻法律空子,比如说辛普森杀妻的案子,”他咂巴一下嘴巴,淡淡地感慨一句,“不知道……这算不算个冷笑话。”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你觉得人治比法治还要科学?”李强面色古怪看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太忠摇摇头,沉吟一下发话,“两条腿走路才是最好的,人治和法治本来就不该是对立的关系……二者应该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无限拔高任何一者,都不是负责的态度。”

    他俩在这里,说话越来越快,而且都非常简单明了,根本不是两个干部之间该有的谈话方式,更是像两个普通人在辩论着什么,这个现象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所以有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听两人谈话,原本还有人想帮着李市长说两句,但是听到这二位的谈话,基本上都要上升到了理念的碰撞了,那也就只能默默地听着了。

    倒是有人暗暗钦佩陈太忠的胆量,一个小区长,敢跟大市长这么说话?

    “人治为什么还需要有?”李强并不介意大家的旁听,他自顾自地发问,“像欧美很多国家,是只强调法律的。”

    “怎么会没有人治呢?”陈太忠的答复很快,“我随便打个比方,比如说,欧美不少国家有陪审团制度。”

    “陪审团制度,这也是制度,”旁边一个小年轻禁不住插嘴,倒是李市长不动声色。

    “法院要综合每个陪审员的意见,而单个陪审员的意见,只是代表他们本人的想法,”陈太忠也不看他,“这就是人治。”

    “这是民主,尊重大家的意见,”年轻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在法律面前讲民主?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和违法必究才是正确的,”陈太忠不屑地看他一眼,“法律不可能绝对完善,那么在尊重法治的同时,也要以人治手段来辅佐,在法律面前要讲道德,这是陪审团制度好的一面……”

    “嗯,法律只是道德的底线,”李市长点点头,表示认可陈区长的话。

    “当道德普遍缺失的时候,一味强调法律手段,会催生出更多在灰色地带游走的现象,不完善的法律,不该成为道德缺失的保护伞,”陈太忠点点头,“人治最该强调的,应该是道德的约束力。”

    道德的约束吗?有几个人的眼光,在那四个女孩儿身上转一圈,心中暗暗鄙薄:就凭你这个色中恶魔,也好意思说道德?

    这四个美女,也许不全是陈区长的禁脔,但其中总有那么一两个,跟他关系不正当。

    “你能这么想,确实很好,”李市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就站起身来,“我再四处走一走,你们看焰火吧。”

    老李你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陈太忠看他就这么走开,还真是有点稀里糊涂(book.www.uu234.com),合着你走过来,就是跟我辩论一下人治和法治这种不靠谱的关系?

    一开始年轻的区长以为,大市长是帮人说项顺便敲打自己来了,然后他又认为,市长是比较倾向法治,注重程序正确的理念,但是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李强想干什么。

    至于说他可能是通过辩论,有理有据地把李市长辩赢了,对方无言以对,才转身离开——别逗了,这话陈某人自己都不信。

    且不说他的论点和论据都有点问题,论证过程也比较仓促,只说人家李强能当上这阳州的一市之长,以其能力和眼界,肯定是心性坚毅之辈,又是主动挑起的话题,岂是他这个毛头小伙子随便空对空两句,就能说得服的?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陈区长收回心思,继续观看焰火,大约是在七点五十左右,市领导站起身走人了——焰火还在放着,不过也就那么些种类,该看的也都看过了。

    区里的人肯定要送的,不过李市长很坚决地表示,你们接着看,与民同乐,这都大半夜了,你们没必要来来回回地折腾了。

    焰火在八点五十的时候放完了,陈区长要送姜丽质等人去阳州休息,李红星跑过来说,我已经跟马媛媛安排好了,这四个客人住独院,没必要走那么远。

    “我还用得着你教我做什么?”年轻的区长冷冷地白他一眼,你这货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刚才追着屁股奉承李市长,不能给你好脸色看。

    事实上,若是没有那俩高挑女孩儿,把姜丽质和汤丽萍安排进小院是没问题的,但是眼下显然不能这么做了,尤其是那俩女孩儿里,起码有一个是比较生猛的。

    就在陈太忠开着姜丽质的车上了高速的时候,市政府的考斯特正好驶回宿舍,李市长下车之后,面无表情地走回家,尽显疲惫之色。

    “今天元宵节呢……少想一点工作,”市长夫人看他不做声,就出声宽慰。

    “工作也没啥不能想的,”李市长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未完待续)

3540-3541 无意过关

    李强今天找陈太忠谈话,有明确的目的,不过跟旁人想的不一样,他并不是理屈词穷才离开的,事实上他对谈话的结果非常满意——这嚣张的家伙,终究是有敬畏之心的。

    李市长经过不断的运作,基本上已经确定,可以留在阳州,称呼也会由市长变为市党委书记,他现在基本上就可以考虑下一步的布局了。

    可以肯定的是,下一步阳州不管怎么发展,北崇的因素绝对是重中之重,而那个年轻的区长不但是北崇发展的核心,更是非常难打交道的一个主儿,此人跟阳州任何的派系都没有关系,却又是异常地嚣张跋扈和桀骜不驯。

    李市长原本想的是任其施为,你姓陈的不是说,你是来做事的吗?行,我配合你做事,尤其是他也听说了,那家伙对北崇的人事任免,根本问都不问,非常摆得正自己的位置。

    对这样的干部,李强愿意采用顺其自然的态度,不过当他看到报道,说北崇居然把罪犯家属都抓了回来,其中有七岁的小女孩儿,居然是被戴着手铐带回来的,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陈太忠胆大妄为的程度。

    然后紧接着,就发生了新华北报记者被受害者家属殴打的事件,虽然此事看起来跟北崇、跟陈太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李市长用屁股想,也能分析出个七七八八来,至于说证据什么的——需要那玩意儿吗?

    别的不说,若是没有某些人通风报信,受害者家属怎么能那么快找到那个记者的住处?

    新华北报托了关系,想通过李强对付陈太忠,李市长对此兴趣不大,但是同时他也意识到,小陈那家伙太恣意妄为,根本就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李市长需要那些能为阳州带来业绩的人,但绝对不欢迎那些可能给阳州官场带来灭顶之灾的主儿,而陈太忠恰恰就是二者兼备——这家伙不讲理起来,无视任何规则。

    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下属,不管你能带来多大业绩,只要你是个不受控制的人,那就早晚要被扫地出门,官场里做事首先是求个稳,未虑胜先虑败,所谓的业绩,在可能遭致巨大麻烦的面前,真的是不值一提。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凤凰人把如此年轻而优秀的干部送进了省里,而天南省在忍耐了一阵之后,终于将其交流了出去。

    而李强跟陈太忠的这番辩论,就是想搞明白这家伙到底有多么无法无天,他说的那些话,都有明确目的,并不代表是他的本意——事实上李市长本人,也支持适当程度的人治。

    辩论的结果令李市长很满意:小陈虽然行事蛮不讲理,却不是那种毫无分寸的混世魔王,也不是完全不可控的因素,此人……有敬畏之心。

    严格来说,这也不叫敬畏之心,只是有心里的底线,知道该尊重什么。

    李市长前面的批评,是说你小子这么随心所欲地乱搞,是目无法纪,是彻彻底底的人治,须知人治到了极点,便是**了。

    可是陈太忠的回答,真是太漂亮了,他不但承认法治的重要性,也指出了人治存在的必要性,从表述中,他并不掩饰北崇在这次事件中,存在以权代法的嫌疑,但是同时他暗示,北崇这么做,是因为有道德基础的支持!

    这个话听起来荒唐,但是李强却能理解,因为他对社会的治理,也有自己的认识。

    笼统地来说,以权代法是不对的,这容易让特权凌驾于法律之上,但是这个不对只是相对的,而不是说所有以权代法的行为,都绝对是错的——李市长从来不认为,程序正确才是唯一的正确。

    具体到这个例子,可以解释(book.www.uu234.com)为人贩子的手段和行为,恶劣到令人发指——遗憾的是,现在国家已经没有凌迟的判决了,那么祸及妻儿就是受害者寻找心理平衡的手段之一。

    当然,这么做有违法的嫌疑,但是从道德方面讲,好吧,就算道德和舆论也不支持这样做,但是从中国传统文化思维上来看,是可以理解的,父债子偿嘛。

    说到这个传统文化思维,就要问一句,何为法律?用李市长自己的话来说,法律就是道德的底线,而因为文化传统等原因,各个国家的道德标准和底线又不尽相同——法律公平公正的精髓是相通的,但是底线和标准并不是全球通用,勉强拿来要水土不服的。

    比如说,以中国传统文化的观念来看,杀人偿命是必须的,这具有明显的因果关系和极大的社会威慑效果,可是在西方很多国家,强调生命的宝贵,不少地方已经废除了死刑。

    然而就在那些废除死刑的国家里,有些受害者家属非常推崇中国可以做到杀人者偿命。

    这些就扯得远了,李强通过这一番谈话,发现陈太忠的思维和行为,并不是完全不可控的,这家伙起码还愿意尊重道德——就是天南人说的“讲究人”。

    所以他可以满足了,不用担心将来有一天,那家伙会莫名其妙闯出极大的祸事——这个担心,差一点让他生出把那厮送走的心思,我惹不起你,有样学样请你走总可以吧?

    陈太忠却是不知道,这一场辩论决定了他能否在北崇干下去,他也没想到,李强居然考虑到了那么多因素,想得那么深——若是他知情的话,怕是又要感慨厅级干部的智慧了。

    车来到阳州,姜丽质定了两个房间,一个是豪华标准间,归那俩女孩儿,然后就是一个豪华套间,她和汤丽萍住。

    想到那俩女孩儿也知道汤总跟自己的关系,陈区长也不再缩头缩脑,索性是大明大方地坐进了豪华套,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俩女孩儿居然也跟着走进了豪华套,说是这么早睡不着,要不……打一会儿扑克什么的?

    “燕子,打电话叫点啤酒,拣好的上,”汤丽萍笑嘻嘻地发话,离开了北崇之后,她说话做事就随意了许多,“陈区长在晚饭以后,喜欢喝啤酒。”

    叫做燕子的女孩儿,是不生猛的那个,她站起身走向电话,嘴里却笑吟吟地蹦出一句话,“然后陈区长就好和你酒后乱性了,是吧?”

    只要有眼睛、智商达到平均水准的人,就知道这根本是事实,可是这么当面说出来,也还是有点生猛,虽然这明显是调侃的话。

    汤丽萍也有点挂不住,站起身追上去,宜喜宜嗔地捶她两拳,“你个臭燕子,丽质姐还在呢,你瞎说什么?”

    “燕子是见陈区长身体这么好,怕你吃不消,”那生猛女孩笑得直打跌,不过她也不敢开姜丽质的玩笑,“万一你扛不住了,给燕子打电话啊,隔得又不远。”

    我跟你俩很熟吗?陈太忠有点受不了,不过三个年轻的女孩嬉笑打闹,纵是有点市侩,但也算得上养眼,他决定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多少给小汤留点面子好了。

    正经是她们这么言谈无羁,他就没必要再假作什么正人君子了,于是一探手,将姜丽质轻轻地搂入怀中,“今天开心吗?”

    “焰火挺好看的,”姜丽质微笑着回答,她的忧郁气质配上这张笑脸,分外地惹人怜惜,“也挺热闹的……以后你空闲了,每年最少要带我看一次焰火。”

    “我要是真的空闲了,天天带你看焰火,真的,”陈太忠的手掌轻抚着她的面庞,那冰凉细腻又充满弹性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觉得怎么摸都摸不够。

    汤丽萍督促同伴打了电话之后,回来看到这场景,心里就有点微微地泛酸——我好歹跟朋友们在一起呢,太忠哥你多少留点面子给我嘛。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要讲大局感的,她的小心思根本经不起陈太忠的雷霆一怒,于是她就只当看不到他的动作,若无其事地发问,“太忠哥,那个烤烟的项目……真的不能干了?”

    “目前是不行,”陈太忠摇摇头,心里也禁不住轻喟一声——凭良心说,小汤的要求其实不算高,时下的社会,权力寻租已经成了普遍现象,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小汤只是要北崇卷烟厂给她一个烤烟指定加工点的名义,这算多大一点事?

    她背靠北崇区长,涉及的也是卷烟厂外围的业务,跟卷烟厂关系不大,那么她只要不是太贪财,不要搞得怨声载道,绝对能在悄然无声之中发了大财。

    陈太忠甚至相信,自己现在阻止小汤介入这个项目,一旦传出去的话,大约会成为很多人的笑柄——见过撇清的,没见过你这么撇清的;见过胆小的,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

    但是……哥们儿的胆子,真的不小啊,想到那些可能的议论,他也禁不住要暗暗叹口气。

    陈太忠的胆子当然不小,而他现在放汤丽萍一马,也是一句话的事,说句不客气的,他甚至可以直接要求卷烟厂买来烤烟机,以极低的价格租给汤丽萍,以图借鸡生蛋,那也是小事一桩——这样的钱,他真是想怎么挣就怎么挣。

    可做为区长,他要考虑大家的观感,这个头不能乱开——北崇腾飞伊始,需要的是凝聚力和公心,一点小小的私心,可能引发山崩海啸般的连带效应。

    哥们儿的悲伤逆流成河,但是懂的人真的不多,他很无奈地感叹。

    3451章无意过关(下)

    感叹归感叹,陈区长的脸上不会出现什么异样,他淡淡地回答,“卷烟厂条件不成熟。”

    汤丽萍心里微微一沉,她还真是倾向烤烟项目,因为据她的朋友们分析,这个项目足够省事——只要卷烟厂指定了,她这里是定点加工,那么她不需要愁上下家不配合。

    她甚至没必要下去做宣传,没必要低三下四地向种植户做工作,种植户自然要来找她。

    而卷烟厂那里,也不敢不收她的货,只要她的货品质和价格合理,谁敢难为她?

    这是多么惬意的一桩买卖?既省心又省力,上下家都不用操心,哪怕利润低一点,但是这钱赚得很安生。

    不过太忠哥既然这么表示了,她也没胆子再说什么,于是她苦恼地叹口气,“可是这个水泥厂,我总觉得脏兮兮的……粉尘很大吧?”

    “你能知道粉尘,倒也难得,”陈太忠笑一声,他真的认为这很难得,别说汤丽萍这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就是三十出头的老爷们,能有多少人知道,水泥厂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某人做官做到这一步,视野已经很开阔了,但是他这个视野,半是因为遭遇的事情比较多,另一半却是因为,体制内的人,有比较完善的信息收集系统,这是外人不可企及的。

    所以他认为,圆规腿已经算的上是博闻强记了,起码算是个比较合格的投资商,于是他笑着回答,“你要是觉得水泥厂脏,可以只投资,交给别人来管理,我帮你盯着好了。”

    “你是说……职业经理人?”汤丽萍微微思索一下,嘴里又蹦出一个新名词,二零零二年的时候,这个名词在整个中国都是相当前卫的,由此可见,她真的是在努力提升自己。

    就在这时,服务员敲门,送进来了各种饮料,陈太忠要的是啤酒,汤丽萍三人要的是红酒和咖啡,姜丽质要的是果汁,大家各自拿自己的饮料。

    “不要相信那帮玩意儿,职业经理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杨树,”待服务员离开,陈区长淡淡地摇摇头,“你要记住,这是一个道德崩坏的时代……”

    “他们没做好,是因为受到了家族企业的因素影响,不能放手施为,这不是他们的错……中国企业家素质低下是原罪;而他们要是能做好,那么,你的企业最终会变成他们的企业,跟你这个老板没什么关系,这才是合理的资本运作和现代化的管理。”

    汤丽萍听到这话,登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低声地问一句,“我觉得……他们是专业的,应该有专业素质,难道不是吗?”

    “他们可能有专业的知识,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有……与之相匹配的道德修养,”陈太忠说到这里,侧头看一眼姜丽质,“我本来一直坚信,自己的母语不错,可现在觉得,有点词汇贫乏了,你觉得我说得怎么样?”

    “你说得很好,”姜丽质点点头,顺便拿起茶几上的果汁轻啜一口,“其实我一直想问,今天你和李强讨论的人治和法治,有具体的所指吗?”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来了?”陈太忠很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们说的时候,我一直在听啊,”姜丽质一摊双手,眉宇间是淡淡的、抹不开的忧郁,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只是有种感觉,中国的道德标准,跟西方的完全不一样。”

    “没错,”陈太忠点点头,“所以不能把西方的法律,照搬到中国来,文化的传统不同……我说,你不是学医的吗?对道德标准也有研究?”

    “中医和西医的差异,比中西方道德标准的差异还要大,”姜丽质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也是文化传统,他们更强调精确化和数据化。”

    “这个差异也体现在了法律上,”陈太忠点点头,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叹口气,“大妮儿的可怜样,你也见到了,居然还总有人拿我以权代法来说事。”

    “适当的舆论监督,还是有必要的,”奇怪的是,姜丽质居然没有完全顺着他说话。

    “是,舆论监督有必要,但是有些舆论有自己的立场和意图,那么……谁又来监督这些舆论?”陈区长懒洋洋地哼一声,抬起手灌啤酒,“真是二哥别笑话大哥。”

    姜丽质主动提起此事,也是有原因的,她沉默片刻,才鼓足勇气发问,“那个小宸宸……调查清楚就可以放走了吧?”

    “放走当然可以,”陈太忠咽下嘴里的啤酒,冷冷地回答,“过一阵再把她抓回来,又调查几天……总是要那么折腾她几次才行的。”

    “对小女孩来说,这有点残酷吧?犯罪的又不是她,”姜丽质有点不能忍受他这个说法,对上小女孩儿,她真的是有点爱心泛滥。

    “你以为……这只是单纯地泄愤?”陈太忠看她一眼,都懒得多说了,不过看到她皱着眉头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又有点不忍。

    “唉,”他轻喟一声,“以不公对不公,只是试图提醒一些可能铤而走险的人,做缺德事的时候,不要太丧尽天良了。”

    姜丽质沉默半晌,终于是微微点点头,岔开了话题,“那照你这么说,李市长今天问你的那些,其实是在试探你的底线?”

    “可能吧,”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回答完之后,他又琢磨一下,禁不住点点头,“这个可能性真是很大,不过就不知道他想到没有……中西方的道德体系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李市长若是知道,自己被人如此地小觑,怕是多少要郁闷一小下。

    大约到十一点的时候,汤丽萍招呼自己的朋友回去睡觉,姜丽质走进卧室,心里有一点点忐忑,更多的却是期待……

    这一晚上相对比较平静,三人在两点左右就休息了,第二天早上六点,陈太忠就醒转了过来,他身边两个女孩儿睡得还很香甜,姜丽质甚至一条腿搭在他的大腿上。

    小姜同学不愧是神经粗大,第一次欢好之后,她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裸睡,陈区长的腿胯处,甚至能感觉得到对方的毛发。

    他站起身就想走人,不过想到这忧郁女孩儿才献出自己的第一次,第二天醒来,身边的男人就不翼而飞,似乎是……有点打击人。

    于是他抬手推醒她,“六点了,我要走了,你和丽萍再休息一会儿。”

    “亲一亲再走,”姜丽质张开惺忪的睡眼,嘟起嘴巴来,她对**的兴趣似乎不是很大,却非常热衷于亲吻,凌晨两人欢好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口舌也纠缠在一起。

    这一吻又是五六分钟,小姜的鼻腔里,发出沉醉的呻吟,不多时居然把汤丽萍也吵醒了,汤总打个哈欠,嘟囔着发话,“要晨练了吗?”

    陈太忠跟自己的女人们胡天胡帝的时候,早上一般还要有一场晨练,对于他这个习惯,圆规腿并不陌生。

    “今天不行,得走了,”陈区长挪开嘴巴,苦笑着回答,“还得去给人按摩腿呢。”

    如果不是大妮儿的心理严重扭曲,他才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不过既然承诺了,总是要兑现的,他走出酒店,一个万里闲庭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外,摸出钥匙开门——虽然他的房间里应该是没人。

    不过他的小心一点错都没有,就在他走进楼的时候,一个声音警惕地响起,“谁?”

    “咦?”陈太忠听到这话,奇怪地问一句,“你不是昨天回家,陪你弟弟看焰火吗?”

    “他来区里看了,今天去阳州同学家,马上要开学了,”王媛媛从屋里走了出来,深灰色的贴身保暖内衣,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给北崇宾馆打电话,让他们送早饭,”陈区长吩咐一句,走上楼洗脸刷牙,他赶时间,这些事情就放到北崇来做了。

    他收拾完之后,送早饭的车也到门口了,王媛媛腿上穿上了牛仔裤,上身却是只套了一个红色的小马甲,她将食盒捧到二楼,帮领导摆放碗筷——这些工作,往常都是小廖做的,不过很显然,廖大宝没想到老板去了市里,还能这么早回来。

    陈区长也不问廖大宝的情况,拿起筷子吃喝了起来,不过吃了两口之后,他觉得有什么不对,说不得侧头看一眼身边的女孩,“你怎么不吃?”

    王媛媛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发问,“老板,昨天您去哪儿了?”

    “我去哪儿,还要向你汇报?”陈太忠不满意地看她一眼,“吃饭了。”

    “嗯,”王媛媛略带点悻悻地应一声,脑子里却是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未完待续)

3542-3543 做事难

    陈太忠为杨大妮儿按摩完之后,又去政府里晨练一阵,还不到上班的时候,葛宝玲过来汇报,说新汽车站的方案拿出来了,不过福利院的方案还要等一天。

    这就是区政府的现状,按说北崇的正月是比较慵懒的,但是现在的区政府异常忙碌,陈区长不但是一只鲶鱼,还是很富有的鲶鱼,大把的资金让谁都不敢懈怠,手快有手慢无啊。

    尤其是年轻的区长经常就下乡镇或者消失了,所以对很多人来说,在晨练的时候来寻区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葛区长离开之后,又是谭胜利来汇报工作,各中小学的摸底情况已经接近尾声,纪守穷老师的女儿已经开始办理关系了,杨伯明已经转到了区医院,不过区医院的护理能力真的不行,该……考虑增加和更换设备了。

    杨伯明回来了?陈太忠听得挺奇怪,我天天跑杨家,也没听说这个消息,不过再想一想就释然了,以杨紫萱现在的精神状态,见到她遍体鳞伤的老爸,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那么适当地隐瞒一下消息,也就正常了。

    谭胜利汇报完工作,宣教部长陈文选登门了,这是稀客,他是为三月初的学雷锋日和植树节的宣传来的,昨天李市长说了,团省委高度重视这两项工作,可不仅仅是党委的事情。

    除了这两项宣传,就是关于北崇十佳青年的评选了,毕竟是五四也快到了,陈部长说,我们给区政府这边留了两个指标,你们报人就行了。

    只给区政府两个指标?陈区长有点恼了,他不在乎这十佳青年,省十佳他都拿到了,区十佳还有诱惑力吗?但是不在乎并不代表能容忍,“两个……真的太少了。”

    “真的不少了,”陈文选只得再次解释(book.www.uu234.com),青年嘛,团委最少得有俩,那党委也得有俩了,现在强调经济挂帅,商业界别的必须得有一个,为了防止脱离群众,基层劳动者得有一个,科教文卫、社会公益和民主党派加起来,最少也得有一个。

    再给你政府两个指标,如此数下来,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指标了。

    我倒不知道,这十佳青年还分这么细,陈太忠听得有点瞠目结舌,合着哥们儿那个天南省十佳青年,是如此地来之不易。

    那政府这里尽量配合,陈区长如此表示,要钱要人,你尽管开口好了——对他俩而言,团省委意味着什么,真的没必要多说,**之前很牛,之后会更牛。

    姜丽质和汤丽萍是在十点半才赶到北崇的,这个时候,陈太忠正在跟徐瑞麟探讨,娃娃鱼人工养殖的可操作性。

    “娃娃鱼很难人工养殖,”听说区长找了相关专家来会诊,徐区长当场就表示不乐观,“那个东西长得慢,而且肥水里养不活,必须得清水,还得是活水。”

    北崇这里从事水产养殖的不少,按传统养殖业思维,主要是强调数量,同等单位的空间和时间内,数量最大者才是最成功的。

    养鱼的话,水越肥鱼长得就越快,最好是鱼塘连着猪圈,除了真正的老饕,没多少人吃得出来家养和野生的好坏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很多人知道,野生的甲鱼要远远贵于养殖的,但是也没人去用清水养甲鱼——那样甲鱼长得太慢,没错,这是个急功近利的时代。

    而徐瑞麟分管了农林水,自然也了解,从市场经济角度分析,这娃娃鱼有多么不合适养殖——不但得是清水,还得是活水。

    “但是它足够贵,”陈太忠强调一点,“我了解过了,在北、京和广、州等大城市内,娃娃鱼的黑市价格,一斤最少可以达到两千元,酒店里更是可以达到七、八千甚至上万元。”

    这可是2002年的行情,素波的平均房价每平米才刚到两千元,也就是说两斤重的娃娃鱼,随便卖都能在素波买两平米的房子了,若是卖得好,一条鱼能买六七平米的房子。

    “是很贵,”徐瑞麟点点头,他知道娃娃鱼的大致行情,“但是这个东西长得慢……清水里的长得都慢,一年能长一斤多肉就不错了,而且这家伙是吃肉的,不是吃草的,饲养成本真的太高了。”

    “可是一家养上个五六条,一年下来最少也卖两三万,你觉得不划算?”陈太忠并不认为,长得慢就有多麻烦——好做的买卖,都被别人惦记走了,咱只能发展高端的养殖业了,“五六条的话,一家农户总照顾得过来。”

    “听起来……好像可以试一试,”徐瑞麟听得也有点心动,在北崇,一个农户一年能赚一万多的话,那绝对是小康水平的主儿了,关键是北崇从来没有尝试过,搞如此高端的养殖业,他也愿意尝试一下。

    “那你明天安排人接机吧,”陈区长马上就将事情抛了出去,“他们这个会诊费用,我让谭胜利走星火计划,你不要有压力,从专家们的嘴里掏出东西才是真的。”

    “但是退耕还林这一块,我摸底就差一点了,”徐瑞麟是学者型的干部,有时候并不会无条件地服从领导的安排,“时间不等人……市里要两会之前拿明细呢。”

    我跟你说过,这是两会之前必须完成的吗?陈太忠仔细地想了一阵,确认自己没有泄露类似的口风,于是就干笑一声,“这个……也不一定关系到两会。”

    “你初来乍到可能不是很清楚,阳州这一套思维,我太知道了,”徐瑞麟淡淡地笑一声,却是以为陈区长可能没想到这个关窍。

    “还是去吧,家里有我呢,”陈太忠微微一笑。

    他仔细想过,自己的这几个副手里,各有各的毛病,真能让他信得过的,排第一的就是徐瑞麟——这个人比较纯粹,没有太多的杂念。

    白凤鸣就要差一点,虽然白区长跟得他最紧,但是此人以前就是很强势的副区长,手里抓着建委这一块,哪怕他想屁股干净一点,别人也未必答应。

    葛宝玲和谭胜利,就更差一点了,别看老谭是民主党派的副区长,陈太忠非常怀疑,二者若是身份和位置交换,老谭要贪得多。

    不过,这大抵也是猜测罢了,做不得数的,只是年轻的区长自己心里的喜好——这很正常,每个领导者眼里,都有自己的喜好。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徐瑞麟心里嘀咕,可是陈区长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了,“明天一大早走行吗?还想多陪一陪女儿,反正明天中午的飞机。”

    “随便你了,”陈太忠一摊手,“不过这个娃娃鱼项目,区里志在必得。”

    别人都不敢惦记的,咱也未必能惦记成功,徐瑞麟微微一笑,也不做辩驳,等你碰到头破血流,就知道理想主义行不通了。

    就在这个时候,廖大宝进来汇报,说汤丽萍汤总来了,想在北崇再考察一番。

    徐区长站起身告辞,不过第二天下午,他在车上就打来了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区长,我跟专家们沟通了一下,发现政策层面就很难逾越。”

    什么叫政策层面呢?那就是说陈太忠想散养的理念,就是彻彻底底地错的,有专家直接表明,“娃娃鱼必须集中养殖,这个是没有商量的……要不然,供货来源不好判断。”

    待到专家组来到北崇,就是夜里八点了,陈区长这边设宴款待,酒桌上就说来这个供货来源了,陈太忠轻拍两下桌子,明确地表态,“你们都是专家,帮我们会诊就好了,相关的费用不用担心……我北、京的朋友,应该已经垫付了吧?”

    “但是这涉及到了政策问题,”专家不怕说话伤人,他们赚的是技术钱,但是同时,做为专家,他们愿意把危险揭示出来,“你北崇搞一个养殖中心,也许还能从林业总局批下来,可是散养……这这这,怎么可能?”

    “可是搞养殖中心的话,投入好像太大了,”陈太忠叹口气,他做过类似的调研和分析,如果搞一个一千尾的娃娃鱼养殖基地,投入要超过一千万——搁在北崇,实打实地算,没有八百万下不来。

    投入大不说,这样的现代化养殖基地,需要的人手很少,不能带动当地娃娃鱼养殖业的水平不说,对拉动地方经济也没什么太好的效果。

    正经是他这个散养的理念,不但能降低投资,也能增加就业人口,反正娃娃鱼的养殖,强调一个自然,农家散养出来的,营养和肉质应该是更能保障的。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专家们已经领到了酬劳,所以非常直接地驳斥了他这一点——你不可能办下来手续。

    手续于我……如浮云,陈区长拈起一根香烟点燃,轻轻地吸一口,在淡淡的烟雾笼罩之下,他的面孔似幻似真,烟雾里的男人傲然发问,“除了手续,还有什么问题吗?”

    3543章做事难(下)“如果你能证明,这些娃娃鱼来路清白,是国家授权养殖的,剩下的就都好说了,”一个眼镜男人如此说,“不过,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那么,下一个难题呢?”烟雾里的男人继续淡淡地发问。

    “下一个难题就是,你凭什么认为,散养一定比集中养殖好呢?”一个秃顶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反问,“你知道工业化养殖的优势在哪里吗?”

    “这个我并不是很明白,你请讲,”陈太忠在很多时候,还是愿意认真听取别人的意见的,起码他愿意做出这种姿态——其实他最愿意做的是,对于忤逆了自己意思的人,他在了解清楚因果之后,将对方驳斥得无地自容,掩面而逃。

    “工业化的养殖,就是在……简单地说吧,是科学的方法论,”秃顶男人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威胁,而是认真地讲解起来——五十万的会诊费,对京城的专家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他要告诉对方,你们的视野,真的有问题。

    “统一布局、集中管理,喂饵、杀菌、保安保全都在养殖场了……这都是心血,你们没搞过娃娃鱼的养殖,真的不知道,里面有太多的麻烦了。”

    “分散开来养殖,农户会比你们更认真,”陈太忠不屑地冷笑一声,他一向信奉勤能补拙,“一家只养那么几条,倒不信你们规模化养殖,会比他们强到哪里。”

    “一千条娃娃鱼,一年集中养殖的收入,你知道有多少吗?起码三千万,”秃顶不屑地冷笑一声,“而这个基础设施的投入,也要一千万,拟态环境、循环水泵都要花钱的,抛去人工等其他费用,也就五六百万的利润,你觉得散户搞得起来吗?”

    “我觉得散户搞这个有优势,”陈太忠一点不为他的话所动,“他们会更专心地看护自己这一点家产,一家不用多,养个十来条,什么拟态环境之类的,真的无所谓,那么大的产出,谁还会计较投入……你千万不要低估农民群众对富裕生活的向往。”

    “我不低估他们,但是……”秃顶的话还没说完,眼镜一抬手,止住了他的发言,“娃娃鱼建厂养殖的池子要大,还有光线配比,对水质要求极高,基础设施的投入相当大,我们不建议散养,这也是因素之一。”

    “这个问题是我们要正视的,”陈太忠点点头,他觉得眼镜的话还是相对靠谱,“不过区里会考虑联系一些低息贷款,尽量地支持农民……其实在很多时候,农民们会自己想出一些简单的变通手段,开销也很低,而且他们不怕吃苦。”

    说到这里,他就笑了起来,“以前我在的一个村子,大家为了省掉买室外天线的钱,都是自制的天线,易拉罐、废旧灯管什么的,效果也非常好。”

    “光有积极性是不够的,”眼镜见他这么说,也只能报之以苦笑,“联系贷款倒是条路子,不过我们之所以不建议散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里面的麻烦真是太多了……比如说安保问题,这一条鱼老贵了,一不小心被人偷了,怎么办?”

    “这样啊,”陈太忠登时就愣住了,他知道基层的事情难做,却是没想到,一旦要做事,居然要面临这么多的问题——集中养殖可以采取多种安保手段,散养的话真不太可能。

    “嗯……他偷了也未必能卖得出去,”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到这么一个手段,持证养殖就是这点方便,严格管理的话,山寨货不容易进入流通领域,就别说是赃物了。

    “就算你说的可行,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知道娃娃鱼鱼苗,得多少钱一条吗?”眼镜淡淡地看着他,“一尾二十厘米左右的鱼苗,批发价要一千多接近两千……农户养殖的过程中,如果死那么几条,可能会家破人亡。”

    “啧,”陈太忠听到这个因素,登时就无语了,这个现象完全可能发生,动物养殖哪有不死的?就算防护手段再到位,有疾病发生,救不过来就死了。

    问题在于,这娃娃鱼苗太贵了,一家普通农户想修个池子,再养七八条鱼,那倾家荡产都凑不出来,贷款是必须的,而且投饵也要花钱,在养殖的过程中,前前后后死上五六条,遇上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自杀很正常。

    这样极端的例子不需要多,一年有两三起就够了——高端养殖确实是高端,一般人都承受不起失败的风险。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项目,不试一试实在不甘心,”年轻的区长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一横心,“总不能因为可能失败,就坐看老百姓贫困下去,政府必须要有自己的担当,要不然就是不作为了……我一向坚信,人定胜天。”

    “既然陈区长这么决定了,那散养的方案,我们也会配合着搞出来的,”眼镜男人笑一笑,这是比较靠谱的专家,该建议的建议,相关注意事项也要提到,但对方若是一门心思走到黑,他们也不会再说什么,设计相关方案就是了。

    于是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吃完饭之后专家站起身休息去了,不过在走了不远之后,那秃顶的男人终于是不满意地嘀咕一句,“别的地方都不敢惦记,就他们敢惦记。”

    陈太忠的耳朵不是一般的好,不过听到这话,他也只能悻悻地撇撇嘴,对方的话难听,但却是好意,这国内敢为天下先的干部,除了哥们儿也真的不多了。

    徐瑞麟没听见这些话,却也对这个项目有点犹豫,“陈区长,这个养殖风险实在有点大,一般的农户承受不起,最好还是咱们区里先搞起来,等技术相对成熟稳定了,再向农户推广。”

    “我倒不这么看,”陈太忠摇摇头,他已经捋清了一些思路,“区里搞是有必要的,但是同时,完全可以先在农村把试点搞起来。”

    “试点不是一试就灵的,”徐瑞麟下意识地摇头反对,大棚种植的试点可以开,但是娃娃鱼不行,他觉得陈区长有点经验主义了,须知不同的事情,要区别地对待,用恒北话说,就是,“再好的郎中,也没有治百病的方子……一旦养死了,农民们赔不起啊。”

    “鱼苗的风险吗?我觉得这不是问题,”陈太忠皱着眉头回答,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但是还不够清晰,所以斟酌着回答,“我认为,区里可以免费发放鱼苗,然后负责回收成鱼,这个风险就不存在了,农民赚的是代养的钱,瑞麟区长你怎么看?”

    “免费发放?”徐瑞麟听到这四个字,先是一怔,然后就陷入了沉思里,略作考虑之后他点点头,“陈区长这个建议,提得很有创意,也很有可操作性。”

    以徐区长的脑瓜,自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鱼苗这一部分风险,由区里来承担了,看起来区里压力大了,但是一个政府想要民众脱贫,怎么可能没有付出?

    至于说担心农民不认真养,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鱼苗是不花钱,但是修建池塘不要钱,还是投饵不要钱?谁又会无视可能的大丰收,专门去损人损己?

    事实上,代养的便利之处远不止这么一点,实现统购统收的同时,也能有效地打击偷窃行为——你不是养殖户,哪儿来的娃娃鱼?

    徐瑞麟甚至想到了,每个鱼苗都做上编号,而区政府做为授权养殖者,有理由安排技术人员定期检查,在提供技术支持、收集喂养速度和染病案例的同时,也能有效地监管养殖户。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区里统一收购回来之后,成鱼的销售也有了着落,如此高端的养殖业,农民们也养好了,到最后卖不出去或者卖得亏了的话——真没办法向父老乡亲交待。

    所以陈区长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好了,徐区长心里有点惭愧,自己刚才还笑话对方经验主义,却不成想,是自己犯了经验主义,要不说这大地方来的干部,点子就是多。

    “统一收购是我早想好的,垫付鱼苗钱,才是被专家们的建议逼出来的,”陈太忠笑着点点头,然后无奈地一摊手,“不统一收购都不可能,我就算跑断腿,最多也就是以区政府的名义,跑下一个指标来。”

    “还是陈区长你思维敏捷、敢想敢做,我的思想是有点僵化了,”徐区长坦诚自己的不足,“相较而言,区里承担的这点风险,真的不算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其实娃娃鱼那个价格只是参考价,有价无市,到底值多少钱,还不是由着咱们卖?”陈区长洋洋得意地回答。

    “那区里针对这个项目,先组建一个特种养殖公司?”徐区长有点跃跃欲试了。

    “先等我把项目跑下来再说吧,”说到这个,陈区长的得意之情登时不翼而飞。

    徐瑞麟闻言,沉着脸点点头,好半天之后又长叹一声,“基层的干部想做点实事,真的不容易,要考虑的各方面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未完待续)

3544-3545 四维不张

    由于元宵过后就是周末,姜丽质和汤丽萍在北崇待了三天才离开,不过两人在走的时候,倒也都有了点收获。

    忧郁女孩是终于跟杨大妮儿沟通成功,而圆规腿也终于做出了决定,在西王庄乡投资水泥厂,有意思的是,狄健狄老二主动表示,愿意跟汤总合资来搞。

    初开始他说要控股,汤丽萍绝对不答应,她好不容易当一回老板,哪里会坐视别人骑到自己的头上?到最后,还是狄健做出了让步。

    陈太忠对这个结果有点奇怪,在他印象中,这狄老二不过是个混混,又不是国家干部,他对此人也从来没客气过——我的人控股,我又是区长,不担心直接夺了你的利润?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狄健对他的评价非常地高,跟很多人说起来,都说陈区长是他见过的最有胆气的区长,非常讲究和仗义,“跟着这样的区长发点小财,是难得的机会……你说他可能坑我?切,别逗了,我上杆子求人家坑,人家都没空。”

    待她们走了之后,陈太忠就能抽出时间来,陪那三个专家游山玩水四处考察,他真的很看好娃娃鱼养殖这个项目。

    专家们走了三天,大致圈定了三个娃娃鱼养殖的范围,一个是武水和小岭一片,一个是浊水乡,还有一个是双寨乡——后两者的自然条件比前者要差一点。

    这天,陈区长陪着专家们在浊水乡转悠,听着他们分析优劣,赵印盒乡长在一边殷勤地陪着,不过专家们的话,让赵乡长听得有点郁闷。

    “水里的泥沙多一点,问题不大,关键不能是富营养水,水里的含氧量要保证,”秃顶男人侃侃而谈,“而且娃娃鱼对自然环境要求很高,除了水污染,空气污染、噪音污染和灯光污染,也严重影响它们的存活率。”

    这话陈太忠听了不止一遍,但赵乡长是第一次听,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那这么说,在周边是不能发展工业了?”

    “除非你发展的工业,造不成以上四种污染,”秃顶男人对陈太忠都不客气,对一个乡长只会更直接,“娃娃鱼和工业,你在这两者间,最好只选择一种。”

    “工业……”赵印盒眉头紧皱,真的是要多苦恼有多苦恼了,心说当初如果电厂建在浊水乡,那我还真不稀罕这娃娃鱼养殖了,可眼下电厂没有了,一旦小赵乡养殖娃娃鱼,那就连其他工业也不能搞了,这真的让人纠结。

    他在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吸收了以前的经验,没命地四下活动,务求给乡里活动下来一块,可是眼下听到会造成如此影响,心里真是茫然了……

    “你要是能把浊水发展成娃娃鱼之乡,工业什么的要紧吗?”陈太忠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在患得患失,禁不住出声刺他一句,“思前想后的,什么都耽误了。”

    赵印盒听到这话,原本紧皱的眉头登时一松,他欣喜地看着年轻的区长,“您的意思,是支持乡里的娃娃鱼养殖项目了?”

    “我可没这么说,”陈太忠很坚决地摇头,心说我提示你一句,你还讹上我了?“我只是想说,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要尽快决定,北崇已经穷得太久了,时间不等人啊。”

    我还是更倾向发展工业!赵印盒被区长说得有点恼火,他知道区长的本意也是好的,但是被一个年轻的领导如此呵斥,他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你是在说我优柔寡断吗?

    然而,脸热又如何?他总不敢发作出来,所以他只是干笑一声,“区长指示得很及时,我们只想着负责,强调慎重考虑,却没有充分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时不我待、大浪淘沙的时代……不过,浊水乡还是希望能得到区里的明确指示,好一锤定音,彻底决定发展方向。”

    你们做事有点主见好不好?陈太忠听到这话,真的是腻歪透了,他最烦这种只会巴结谄媚上级、毫无主见的干部了——要是没有领导,你是不是连拉屎都不知道解裤带了?

    但是赵印盒这个人,陈区长也多少听闻过一些口碑,此人性格相对比较拗,倒不是盲目唯上的那种人,想到刚才此人眼中的犹豫,现在的请示,估计不是单纯的巴结领导,多半还是想借此搭上区里的便车,日后也好争取一些政策或者资金上的倾斜。

    可是……单纯的等靠要也是不对的,我是一区的父母官,你们是一乡的父母官,大家同为父母官!陈太忠冷冷地摇头,“浊水乡的发展停滞不前,乡领导要负领导责任,我觉得你们的缺陷在于,没有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所以我不会指示什么。”

    我们的缺陷在于……乡里没有个王媛媛!赵印盒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还得挂着笑容,“主要是引资的效果有限,从信用社也得不到足够的资金支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你要是豁出去这个官帽子不要,我就不信你弄不回钱来,”陈太忠轻轻地哼一声,东临水的基础不比你浊水乡强,李凡是敢拿官帽子和身家性命赌,我就敢借给他两百万。

    赵印盒你要是愿意拿官帽子赌,我也能借给你五百万,问题是……你有这胆子吗?

    说完这话,陈区长也懒得再多待了,站起身带着专家向山下的汽车走去,“刚才接到消息,武水那边抓到了一条娃娃鱼的鱼苗,你们带回去研究一下吧。”

    娃娃鱼的鱼苗,在北崇其实并不算特别少见——起码比五斤重的娃娃鱼要常见得多,不过这边没人拿一千到两千块来买鱼苗,所以就算村民也不会去特意捕捉。

    靠山吃山的人,也知道保护资源,抓了小的将来就没了大的——关键是那鱼苗太小,吃不够一口吃的,卖又不值钱,除了调皮的孩子,谁会造这种孽?

    “一两条的,怕是不够研究,”秃顶男人低声嘀咕一句。

    这货真是爱唱反调,也多亏他是搞技术的,陈区长心里禁不住恨恨地嘀咕一句,你丫要是混官场,保证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上了车之后,大家向乡政府方向驶去,浊水乡这里的平地也比较多,这考察的地点在一片丘陵处,距离乡政府还真的有一截路。

    “嗯?”陈太忠开到一个路口,远远地看到,距离公路约莫七八百米处,黑压压地有一大片人群,他想也不想就吩咐一声,“停车。”

    廖大宝一脚刹车,车站住了,然后跟着的三辆车也停了下来,陈区长走下车,冲着后车下来的赵印盒扬一下下巴,“那里是怎么回事?”

    搁给别的领导看,他这么做似乎有点多管闲事,但是陈太忠不这么想,这是我的领地,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我能看见的事,那我就有权力过问。

    赵乡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敢分辨,抬腿就想那边走去,陈区长眼睛微微一扫,廖大宝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通讯员嘛,就是领导的眼睛,领导的耳朵。

    “又是群体**件?”徐瑞麟皱着眉头走过来,他这两天都是在陪北京的专家,原本是一个比较飘渺的项目,但是在陈区长的分析之后,他发现这可能是近几年北崇农副产品里最值得抓的一个项目,那自然要全程陪同,哪怕区长在,他这个分管副区长也要陪着。

    不过对于群体**件,徐区长有着本能的厌恶,他很恼火地哼一声,“有这精力,做点什么不好,赵印盒这个掌控能力……有点差。”

    “嗐,咱区里还时不时这样呢,”陈太忠干笑一声,“越是基层的工作,就越是难做。”

    说是这么说的,他心里却是暗暗地嘀咕,张一元吐出不少东西了,等你儿子的仇报了之后,老徐你看类似问题的时候,估计就不会这么情绪化了。

    他俩在路边看着,不成想赵印盒走过去之后就再没回来,反倒是有两个人从那里向路边跑来,陈区长认识其中的一个,“老徐,小廖旁边那个,是谁?”

    “看起来像蒋双梁,”徐瑞麟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犹豫地做出了猜测。

    跑过来的还真是这俩,廖大宝是区长的通讯员,回来汇报情况的,蒋双梁可是浊水乡的党委书记,他能跑过来,证明蒋书记不但是乡里一把手,也是冲杀在工作第一线的。

    “区长,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廖主任不愧是三级运动员,跑得真的很快,甩出蒋书记起码两百米,而且呼吸不是很急促,“觉得这个冲突很典型,蒋书记要亲口向您汇报。”

    “蒋双梁,我记得你,隋书记跟我提过,”陈太忠看着逐渐接近的蒋双梁,淡淡地点一点头,接着面皮翻转,“怎么搞的?这小小的两三百人……你这个党委书记都搞不定?”

    “这个……确实是我的责任,”蒋书记的态度很端正,他跑过来的时候,还在大口地喘气,但是他并不掩饰自己的失职,“尤其是事发在靠近公路的位置,我真的处置不当。”

    尼玛,你算个能的,陈太忠也不好再发作了。

    3545章四维不张(下)

    在陈太忠的印象里,赵印盒虽然不堪,能力却是要高过蒋双梁,赵乡长只是一个执拗而孤高的乡长,没什么拿的得手的政绩,可蒋书记更是靠着隋彪起家,只知道媚上欺下——这是陈区长一直以来的认识,未必准确,但这确实是陈区长的认识。

    但是就今天表现而言,蒋书记超过赵乡长一条街都不止,起码人家这认错态度就极为端正,陈区长微微点头,“嗯,怎么回事?”

    “一个有点法律争执的案子,”蒋双梁很简洁地回答,他做事真的是漂亮,然后就看一眼廖大宝,“廖主任你说吧……我不想让领导先入为主。”

    “蒋书记,老板是问你呢,”廖大宝干笑一声,却是不肯接这个话题,“还是你说吧。”

    还是你说吧……这五个字就说明白了,廖大宝不但摆得正自己的位置,而且也向对方表明了,你不是我领导,没资格要求我说什么——我听陈区长的。

    “这是我想错了,我就该主动跟陈区长汇报,”蒋双梁干笑一声,心说这个小廖真的不可轻视,“其实也没啥,就是很常见的争执,只不过刘老二把农药洒在田里,这个不对……”

    今天争执真的不算太奇葩,刘老二承包了田地,肯定就要种庄稼,不过他承包的不是村里集中的那一片,是在村头比较小的一片,又邻着一条小路,时不时地有些牛羊来啃。

    刘老二很苦恼,撵不胜撵,为这些许小事打杀了那些牛羊,也不可能,至于说告状——谁谁家的牛啃了几厘地,就要告状?官家也得能接这案子。

    现在就开春了,冬小麦长得正好,他就琢磨了,我总共这三亩七分,不可能一天到晚地看,但是真的经不住**害,于是他就洒了剧毒农药在田边。

    可是乡里乡亲的,他只是不想让**害,洒了农药之后,就竖起两个牌子,我这地里洒农药了,你们别让自家的牲口过来,看着点。

    但是这个牌子上的字,人能认识,牲口不认识,今儿早上,村里李大嘎子家的牛闯进去了,吃了点小苗,躺倒了。

    李大嘎子肯定不干了,恒北这地方能被叫“嘎子”的,都是比较生猛的,李家在村里人丁不旺,但几个叔伯弟兄都是能吃生肉,敢在坟地里睡觉的主儿,这弟兄几个找到刘老二家,你得赔!

    我赔个毛的赔,刘老二绝对不答应,尤其是李大嘎子养的牛不是一般的牛,是奶牛!

    奶牛跟耕牛不一样,每天哗哗地挤出奶来就是钱,不需要干活,也正是因为不需要干活,所以李家看这个牛看得不紧,这牛随便出去吃一点,家里就省一点。

    其实因为李家这几个弟兄,他家的牛出去了,别人也不愿意招惹,无非是吃点啃点,都是地里长出来的,不值几个钱,大不了踹那牛两脚,赶走。

    但是现在,李家的牛吃了刘家的庄稼,死了,李家就自然不干了——我家牛吃了你多少苗,我们赔,但是你得赔我们的牛。

    我们绝对不赔,刘家人也恼了,说我竖了牌子,不让你们家的牲口来啃,我这地被人糟害多少回了,你们有点公德心的,就该知道约束自家的牲口。

    别说一头奶牛近万块,我赔不起,就是一只鸭子,我家也照样不赔。

    同情刘家的人很多,但是李大嘎子几兄弟也不好惹,还有一些人,家里的牲口也啃过刘家的苗,被刘老二捉住之后,堵上门去骂,所以也有人支持李家。

    两边吵吵得厉害,但是动手的没几个人,本来都是一个村子的,帮忙吵几句没问题,动手可就是结仇了。

    “李家这边报案了,我过来协调一下,”蒋双梁叹口气,“两边都不接受私了,我也是头疼得狠。”

    “这个私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旁边秃顶的专家居然接口了,虽然他不是法律专家,但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就要在偏远乡村卖弄一下,“撒农药的刘老二能判断到,一旦牲畜吃了他家的苗会被毒死,所以就算他立了牌子,主观上还是存在毒杀的动机,必然要赔偿。”

    “倒是可以少赔一点,”眼镜专家也接口了,“姓李这一家没有看好牛,也负有一定责任,尤其在姓刘的已经做出警示之后。”

    徐瑞麟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好半天才轻叹一声,“唉,麻烦大了。”

    “是啊,麻烦大了,”蒋书记苦笑着点点头,要不然他堂堂的一个乡党委书记,也不会专程跑过来,他也很清楚这样的案子意味着什么,“云中县的赵老汉就是这么死的。”

    “云中又是怎么回事?”陈太忠侧头看一眼蒋双梁。

    云中县就是今天这个事件的翻版,赵老汉在自家院子里种了几棵树,不过他家院墙塌了,家里穷一时修不起,他怕别人家的羊来啃树皮,就在树苗上刷上毒药,结果毒死五只羊。

    法院就是按娃娃鱼专家说的那样判的,赵老汉需要向羊的主人支付两千块,赵老汉心说你进我自家院子啃树,死了还要我赔?气不过这个判决,他索性直接在县政府门口服毒自杀。

    这件事情在当时也是很轰动的,虽然报纸上没报道,但是阳州市委市政府特意下了文件,要大家在普及法律的时候,一定要与当地民情相结合,多做说服教育工作。

    而这个当地民情又是什么呢?还是就这件事来说,北崇人从传统道德的角度来看,绝对会认为,牲口啃那些有主的苗是不对的,啃一次可以说是无心的,但刘家都被啃得不得不洒农药、竖警示牌了,你还放纵自己的牲口去啃,那牲口死了也是活该。

    至于说牲口识字不识字,那跟牲口无关,跟牲口的主人有关——哪怕你不识字,听也该听说了。

    蒋双梁头疼就头疼在这里,李家现在一定要打官司,而这官司一打,刘家是必然要赔付的,可是刘家绝对不会这么认了——这跟传统的道德观念不符。

    若是因此再闹出人命来,浊水乡的干部肯定要跟着倒霉,蒋书记叹口气,“我是很想做工作,但是这个工作太难做通了……可又不能视而不见。”

    “就是这么个命题,”陈太忠终于发话了,事情不算大事情,但是案例非常典型,他若有所思地嘟囔一句,像是在问人,又像是在问自己,“当传统道德和法律有冲突的时候,是否应该无条件地尊重法律?”

    “这个法律本身就有点莫名其妙,”秃顶的专家又发话了,他倒是啥都敢说,“说什么有主观动机就要负主要责任,真是扯淡,人家最主观的动机是维护自己的合法财产不受侵犯。”

    合着见多识广的专家们,骨子里也是支持一些传统思维的。

    “这个应该是在法律解读上出现了僵化思维,”徐瑞麟说话,还是相当有水平的,“法律法规的解读,并不是唯一的……也许是在特定的某个时刻或者环境,这样解读比较正确,结果就被沿袭了下来。”

    “法律的解读,应该是跟随时代的脚步,不停地更换思路,补充和完善,”眼镜专家比较认同徐区长的话。

    “可是咱们没有资格修改法律,也没资格解读法律,”蒋双梁叹口气,又看一眼陈太忠,“不过陈区长如果愿意支持的话,还是可以试着影响一下法院,让他们换一种思路解读。”

    你是要我出面,影响法院的判决吗?陈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陈某人不是没有影响过法院的判决,比如说王从的案子就是,他也不介意去影响法院——至于说要尊重法院的独立审判权,那真是再扯淡不过的一句话,谁信谁就是傻逼。

    但是这个案子,他不想去影响法院的判决,刘老二固然情有可原,不过李大嘎子这么折腾,也是因为前面有成功的案例——就算赵老汉服毒自杀了,可法院终究是判他赔偿的。

    从这个逻辑上讲,李家这么折腾,才是真正地相信法院和政府,不管他的主张合乎不合乎道德,可法院就是这么判了,他自然要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家的权益。

    真是很讽刺的一幕。

    对陈区长而言,不管刘家也好,李家也罢,都是北崇的子民,他淡淡地发问,“我该建议法院怎么解读呢?”

    “以前的判决,大致应该算是防卫过当的那个逻辑,”蒋双梁干笑着回答,“我也不太懂法律解读,不过我认为,刘老二虽然主观上存在毒杀的动机,但他屡次被人侵犯权益,而且他的防卫是被动的……他不能一直看护在田边,也无法把庄稼带回家,他别无选择。”

    陈太忠看了他好一阵,才缓缓地摇头,嘴里轻声嘟囔一句,“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未完待续)

3546-3547 无奈的调解

    3546章无奈的调解(上)

    陈太忠嘀咕的声音并不大,说的又是比较生僻的话,基本上就没人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有那个戴眼镜的专家看了他一眼。

    陈区长也没在意大家的感受,他只是轻叹,“只有影响法院这一个选择了吗?”

    “解读上的问题,当然还要从解读上着手,”秃顶的专家哼一声,“陈区长你是比较有担当的,要是沿袭以前的判决,你不觉得对麦苗被吃的人有点不公?”

    “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陈太忠狠狠地瞪他一眼,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不过这两天随着接触的增多,这个叫李瑜的秃顶发现,年轻的区长虽然每每有惊人之语,听起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此人是真心想完善娃娃鱼养殖项目的各种漏洞。

    陈区长也发现了,老秃根本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主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嘴上缺德心地却不坏,而他还有些思路,需要得到对方的肯定或者说质疑。

    所以这两天两人斗嘴斗个不停,彼此也不在意,陈区长听对方如此说,只能摇摇头,“我的法律基础太差,没能力要求专业人士听我的……不过这个事情,并不是只有一种处理手段。”

    一边说,他一边就抬脚向人群走去,而就在此刻,赵印盒也是从远处奔了过来。

    两人在中间的田埂相遇,赵乡长低声汇报,“陈区长,李家那边一定要打官司,不接受调解,我有个建议……还是把工作重心放在刘家人身上吧。”

    “因为有过类似案例,要刘家认清现实?”陈太忠淡淡地问一句。

    “大致就是这样了,”赵印盒没参加讨论,不知道这群人的主要观点是什么,不过这样的案例不止一起两起了,下面的干部就算有人不是很理解,可总是要面对现实。

    所以赵乡长也是打算先做一做刘老二的工作,陈述清楚利害之后,对方若是真的不能理解,那也只能让这两方上法院了,他这个乡长已经尽力了。

    不过他也不是铁石心肠,又见陈区长面色有异,说不得补充一句,“刘家愿意配合的话,乡里接下来的特色种植或者特种养殖,可以考虑让他优先上名单。”

    暗处的补偿吗?陈太忠心里暗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之际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多时就赶到了现场。

    这时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陈区长来了,见这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各种嘈杂的声音登时为之一滞,只有少数人兀自在低声交流。

    “看来我不用自我介绍了,”陈太忠将双手向身后一背,微微地点一下头,“听说你们这边出了点纠纷,我过来调解一下……先问一句,有没有谁认为我不够资格的?”

    谁敢怀疑堂堂的区长不够资格?而且新区长的强势,已经传到了下面乡镇上,在场的人不敢说人人都知道,但是这两三百号人里,总有那么两三个是知情的。

    “既然没人置疑,那我就开始问了,”陈区长这不是先声夺人,而是讲究个程序正确,他四下扫视一眼,“谁是李大嘎子?麻烦站出来。”

    “我就是李首仁,”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了出来,人也长得憨憨的,倒看不出什么刁钻样儿来,不过他人虽然瘦,走动之间精气神足得很,是属于那种力敏型的主儿。

    “说一下,怎么回事,”陈区长简单地吩咐一句,他事先打听得再多,也总要听当事人再说一遍,这也是程序正确。

    李大嘎子却是不怕说这个,他占理的嘛,于是哇啦哇啦讲述一遍,虽然肯定会为自己开脱,但是大致经过没什么问题,“……我家在村东,他的田在村西,我的牛从来没啃过他的苗,这是第一次,我也没想到牛就能去了那边。”

    “你胡说,你家的牛没啃过我的苗?”旁边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恼了,“我是没当场抓住你,当全村老少爷们儿的眼睛都是瞎的?”

    “那你找个见证出来,”李大嘎子也恼了,眼睛一瞪,“空口白牙污蔑人,行啊刘老二,这就又记你一条……咱们慢慢算账。”

    “一厘多的苗儿,我一直没找你麻烦呢,”刘老二扭头看向一个老妇人,“王二婶子,当时你看到什么了?麻烦你说句公道话。”

    “我一寡妇,什么也没看到,”老妇人面无表情地发话——她愿意有限度地做好人,但是跟李家人对质,她没这能力,也犯不着。

    “我让你们说话了吗?”陈太忠听得眼睛一瞪,“咋,拿区长不当干部?”

    大家登时住嘴,拿区长不当干部……怎么可能?对村民们来说,最多也就是拿村长不当干部,乡里领导都绝对是干部了,就别说是县长了。

    “事情经过,跟我了解的差不多,”陈太忠不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李大嘎子,“你现在觉得,你家的牛不识字儿……有理了是吧?”

    “这不是我有理没理,有理没理,法官说了算,”李首仁的脑瓜,可跟他的长相不一样,原本他就在琢磨,这个陈区长会是来支持谁的,眼见这语气不是回事,他马上就表明态度,“法院判我活该,那我就认活该了。”

    “你肯定会认为,法院会判你是受害者,对吧?”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发问。

    “法院判罚得我不服,我可以上诉,也可以找记者曝光,”李大嘎子虽然嘎,却不是全无脑子,知道陈区长一定支持刘老二的话,他败诉的可能性很大——官官相护嘛。

    但是一头牛就这么死了,他心里也疼啊,一万块钱呢,虽然他也承认,自己有疏忽的地方,可这一块损失,他真的有点承受不起。

    他就光想着是自己一时大意了,没在意这个消息,却想不到刘老二深受其害太久了,已经忍无可忍了——别人的痛苦,跟我有什么相干呢?

    反正陈区长要包庇刘老二,他肯定不服气,区法院不行我到市法院,市法院不行我就找记者——现在是法治社会了,那么多前例在那里摆着,倒不信你能跟大家判得不一样。

    “看到大家的维权意识觉醒了,我很欣慰,”出乎意料地,陈区长笑着点点头,“李大嘎子你放心,区法院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我不会替谁打招呼,立法、司法和执法是独立于其他体系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陈区长您这么说,我太高兴了,”李首仁听到是这么个回答,真是喜出望外,“我就说嘛,很多案子都是这么判的,我三姨夫家就有一个这样的事儿……他们县有个老头,家里腊肠总被人偷,然后他就把腊肠里灌了毒,结果小偷是死了,老头儿也是判了死缓。”

    “你高兴,可是我不高兴啊,”陈太忠微笑着看着他,“你觉得你跟刘老二打个颠倒,你自己愿意赔这个牛钱吗?”

    “我就不可能做这种缺德事儿,田里撒毒,我做不出来,”李大嘎子并不傻,听到话题有点不对,就马上强调对方的错误,“大不了把牛赶走就完了。”

    “那我马上买头牛,天天去你家地里吃,我就不信你能二十四小时看着……我说这话是认真的,”陈太忠扭头看一眼刘老二,“刘老二,钱你赔他,我的牛你帮我代管。”

    “那可好,我自己的地都不看了,”刘老二马上摩拳擦掌地表态——艹尼玛的李大嘎子,让你尝一尝被别**害的滋味。

    陈太忠看一眼李首仁,“你要敢撒毒,我都不要你赔钱,直接抓你进号子。”

    “陈区长你这……有点太不讲理了吧?”李首仁受不了啦,这村民们认真起来,也就不管面前的是县太爷了,“我的牛是无心的,牲口不懂事。”

    “听起来有点像影射,”陈太忠冷冷一笑——你说我是牲口,不懂事?

    “先把他抓起来,”出乎意料地,徐瑞麟发话了,他虽然儒雅,有时候决断力也非常强,“陈区长想排解矛盾,可是遇到这钻空子的讼棍了,还想侮辱领导……觉得区长好说话?”

    旁边两个警察就大踏步走了过去,**很可怕,但是群体对立事件并不是很可怕,官府要支持其中一方,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李大嘎子一看,区里要公然地拉偏架了,忙不迭地摆手退后,说良心话,他真没有嘲笑陈区长的意思,更没那胆子,只不过他身为乡野村民,说话不太注重措辞,不知道语言艺术为何物。

    徐区长只是吓他一吓,俩警察更是知道区领导的意思——无非是打压对方的嚣张气焰罢了,见他退后,也就停下不动,等待领导的进一步指示。

    “讼棍这个词用得好啊,”陈区长闻言微微一笑,讼棍就是古时的官司油子,欺负乡民不识字不懂律法,靠帮人写诉状、打官司和钻法律的空子来赚钱,只求盈利不辨善恶——跟现在的律师性质差不多。

    李首仁没有到了讼棍的地步,他不是靠打官司过活的,但是他今天想利用往日的案例来赚钱,而那案例属于不符合道德认知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确实算钻空子。

    3547章无奈的调解(下)

    李首仁也被这转换的局面吓到了,但是他还有点不甘心,“我没有冒犯陈区长的意思,但是……别人都能这么告状,而且都赢了,我为什么不能?陈区长,你不但是刘老二的父母官,也是我的父母官!”

    关于父母官这个说辞,他还是前两天听说的,正月十五那天,区里放焰火,浊水乡这里看不到,大家就赶着马车、骑着摩托、坐着三轮农用车,扶老携幼地去看焰火,甚至还有不少人骑着自行车带着老婆孩子去看。

    这是北崇多少年来难得一见的盛景,按李红星的话,能观看焰火的最多就是十六个乡镇里的七个乡镇,但是事实上,北崇的十八万人,有超过一半人是通过肉眼观看的。

    李大嘎子也带着家属去前屯看了,当时大家都在感慨,说区里真的不一样了,有人说这区长真他妈的浪费钱,但是绝大多数的人说,这个区长不简单。

    其中就有人提起了这个父母官的笑话,所以他记住了。

    “你不信父母官信法律,这个我是支持的,也尊重你的选择,”陈太忠微微一笑,“不过你扪心问一下,这个状你告得是不是有点缺德?”

    “有点缺德,那也是法院考虑的事情,”李大嘎子发现区长还是能讲道理的,不过,他真的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以往的例子证明,法律支持我这种诉求。”

    “你知道道德吗?”陈区长瞬移一下话题,不过把瞬移这种技巧,用到一个村民身上,有点……嗯,那啥。

    “道德,我肯定知道的,”李大嘎子点点头,其实对于道德的定义,他也只是心里有数,说是说不出来,“但是,这是官司,跟道德无关,讲的就是法律。”

    “错了,跟道德有关,”陈太忠微笑着摇头,“法律的存在,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而制定法律的基础,是以道德的底线为标准……我说的这些,你听得懂吗?”

    “不是很懂,”李大嘎子实话实说,“我就知道,法院会支持我。”

    “没错,法院会支持你,但是我不会支持你,”陈太忠点点头,然后冷冷地发话,“你这个起诉,合乎法律,但是缺德……缺乏道德。”

    “那我一万多块钱呢,总不能不要,”李大嘎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没拦着你要,也不会跟法院打招呼,”陈太忠的眉头紧皱,“但是我就看不惯缺德的人,这次有法律保护你,但是接下来这几年,你给我小心了……我不让你吐出十倍的钱来,我这个区长不挪窝。”

    “陈区长,你这又是何苦呢?”李大嘎子也有点受不了啦,他做为一个村民,要是被区长盯上,下场的悲惨可想而知,“我是通过法院判决的……他们要是觉得我不该得赔偿,那我一分钱不拿都认。”

    “法院,是法院的判决,道德,是道德的审判,”陈太忠微笑着摇头,“法律的空子,不是那么好钻的……人做事,终究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我就信法院了,我是小学毕业,多的也不懂,”李大嘎子犹豫再三,终于表态。

    “我想整死你,最少有一万种手段,”陈太忠终于憋不住了,当着诸多人的面就发话了,他脸上笑意大盛,“你敢先不讲良心,行,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讲道德,你慢慢等着。”

    说完,他冲刘老二一招手,“老二,这个牛你做好思想准备……要赔了,知道吧?”

    “赔就赔吧,”刘老二眼见新区长是如此地强势,真的是不敢多说半个字,所幸的是,看起来李家也是要倒大霉了,他心里的抵触情绪就少了很多,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想占我便宜?你只会赔得更多。

    “那行,就这样了,”陈太忠点点头,转身向公路上走去,但是他走了没两步,身后蹿出个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陈区长,请留步。”

    陈区长想也不想,一个肘锤直接捣了出去,直看到对方躺在地上一口一口哇哇地吐着,他才冷哼一声,“有话说话,拉拉扯扯的,这算怎么回事?”

    “这是我三弟,”李大嘎子的脸上阴晴不定,“有些问题,我们还想跟陈区长了解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一旁就有那后生上前,将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想了解你就说,拽个什么拽?”陈太忠不满意地哼一声,眉头一皱,“讲!”

    “我们不是不讲理的,问题是,法院一直都是这么判的,”李首仁看一眼自己的三弟,皱着眉头回答,老三身体也棒得很,不成想被人随便一肘子就打成了这样。

    他已经听说新区长功夫好下手狠了,却没想到不但传言无误,而且这年轻的区长说动手就动手,真正地翻脸无情。

    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要强调,我们只是合理地利用法律——法律可是官家的,“我们也不愿意跟刘家老二搞这么僵。”

    陈太忠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气场十分强大,在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良久他才发话,“说完了?我甚至怀疑……你们是欺负刘老二不懂这个法律,有意占他便宜,谁知道你那奶牛是怎么回事呢?”

    “陈区长你这……”李大嘎子被这个恶意假设气到了,他才待说什么,却发现年轻的区长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坐在地上兀自干呕的李家老三,谁也不敢上前去拽了,倒是有人低声嘀咕,“这陈区长调解的法子,跟炮头也差不多嘛……”

    “你这个理由不错啊,”秃顶专家走出去好一阵,才问陈区长,“可以反诉他有心利用刘老二不懂法嘛,关于这一点可能,你总可以关注吧?”

    “不错的理由多了去啦,但是事情不能这么办,”陈太忠沉着脸回答,也不多解释(book.www.uu234.com)。

    大家走到路边,就要上车的时候,蒋双梁走过来问一句,“区长,那这件事情……现在要怎么处理?”

    “由他们去,刘老二知道我是支持他的,刚才他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要做什么极端事情,他也肯定要先找我告状的,”陈太忠信口回答,抬腿迈上车去。

    “合着这些……是做给刘老二看的?”蒋双梁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陈区长的意思了。

    陈太忠如此行事,真的不是有意做给谁看的,他想处理好此事,有太多的手段了,但是他眼下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

    小廖开了好一阵车之后,才轻声问一句,“您那个反诉的想法,我觉得不错,拖来拖去的,他不是也就折腾不起了?”

    问题这是在北崇,陈太忠轻咂一下嘴巴,按说他的行事风格,是最喜欢以毒攻毒的,胡搅蛮缠也在行,更别说小廖的建议是“拖”——这个手段,没有哪个干部不会用的。

    在其他人的地盘,他一点都不介意这么做,可事情发生在他的辖区内,他还是政府的老大,就不能这么做,谁见过当家长的跟自己的孩子胡搅蛮缠的?

    对李大嘎子和刘老二,他想尽量做到一视同仁,姓李的你敢打官司的话,等你打完官司我再收拾你,而且收拾你的理由就是我说的那样——你小子缺德。

    面对廖大宝的请教,年轻的区长沉默片刻,方始低沉地回答,“国之四维,已经到了非张不可的时候了……对单独案例简单处理,起不到净化作用。”

    “国之四维?”廖大宝下意识地咀嚼一下这四个字,他是有点搞不懂这含义,只能默默地记在心里,不过同时,他心里也在暗暗地嘀咕,你这是不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

    陈太忠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哥们儿跟精神文明建设,还真是有缘呐。

    当天晚上,林桓也听说了此事,他禁不住要向陈太忠抱怨一下,“咱国家就应该学习美国,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加一条法律嘛,能有多难?”

    “要是受到侵犯呢……你是弄死人家,还是打伤?”陈区长意兴阑珊地回答,“法律不是万能的,我也没那能力参与立法,还是先抓道德吧。”

    “这种法律逻辑,真的很混蛋,”林主席不满意地哼一声,“万一那个刘老二自杀了呢?”

    “他要是因为这个死了,我就可以把这个不符合传统道德判决,直接拿到中央去讨说法,这总可以吧?”陈区长看他一眼,“我反应情况,也得有相对严重的后果才方便。”

    他并不是真的不想扭转这种不公正的解读,实在是有点无力,毕竟他不是搞法律的,不知道这种大家看起来很违反道德的判决,到底是怎么诞生的——所谓的猪一般的队友,说的就是这种现象吧?

    就在此时,他的门铃响了,廖大宝出去走一遭,回来汇报,“区长,浊水乡的李大嘎子和刘老二一起来了,说他俩和解了……”

    (未完待续)

3548-3549案中案

    3548章案中案(上)

    “和解了好,乡里乡亲的,哪里有那么多官司需要打?”陈太忠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他最希望的也是和解,“让他们进来。”

    李大嘎子和刘老二张头张脑地走了进来,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亲自告知陈区长一声,不成想就被人带进了区长的家里,这可是县太爷住的地方。

    更让他俩吃惊的还在后面,陈区长笑吟吟的发问,“这会儿过来,还没吃饭吧?小廖,给马经理打个电话,让她……”

    “不用了,不用了,”李首仁忙不迭地摆手,赔着笑脸回答,“我们用了膳才过来的,吃得挺饱的,谢谢陈区长。”

    “那给他俩拿几瓶德国黑啤,边喝边说,”陈太忠扬一下下巴,他晚餐之后,就是习惯拿啤酒当水喝,自打遇到黄汉祥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大老爷们儿的,不会啤酒也不喝吧?”

    “喝,德国的啤酒,一定要尝一尝,”刘老二呆头呆脑地点头,李大嘎子却是比他圆滑一些,“那可太谢谢区长了。”

    王媛媛把啤酒拿来打开,李首仁接过细细打量两眼,也不坐椅子,蹲在地上就喝了起来,刘老二本来都坐到沙发上了,见他这个样子,喝了两口啤酒之后,站起来在灯底下看一看酒瓶,也蹲到地上了。

    陈区长看他俩一眼,“坐着喝呗,蹲着不难受?”

    “村里人,习惯了,”李大嘎子一呲牙,露出黄黑的牙齿,“是吧,刘二哥?”

    “我是衣服不干净,怕脏了沙发,”刘老二白他一眼,强调自己的不同。

    这就是和解了?陈区长觉得挺有意思,“你俩最后协商成个什么结果?”

    “我赔他两千五,”刘老二闻言,悻悻地哼一声,“照我本意,一分都不赔,啃我苗儿有理了?”

    “少扯吧你,我那牛现在卖,最少九千块,”李大嘎子不满意了,他狠狠地瞪对方一眼,“你只赔我两千五,还不是你自己全出……要不是我尊重陈区长,打死也不跟你和解。”

    “不是全出?”陈太忠奇怪地看一眼刘老二。

    “乡里蒋书记说了,要我现身说法,向乡亲们普及法律观念,乡里给我发两千补助,我自己赔五百就行了,”说到这里,刘老二又狠狠地瞪李大嘎子一眼,“五百块,我一分都不想赔你,大嘎子你给我记着。”

    这话听似有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但事实上他真是这么想的,对浊水乡的村民来说,五百块不是小数目,更别说这还是无妄之灾。

    原来还是蒋双梁起了作用,陈太忠心里有点明白了,八成是哥们儿过问了一下,而调解的结果又不甚乐观,老蒋本来就担心出事,后来觉得压力更大了,所以乡里才找个名义,垫支一部分,以求务必解决此纠纷。

    要不说这基层干部的工作,意义真的重大,他们工作得好了,很多纠纷会被扼杀在萌芽中,而且还直接影响到了民众对政府的观感。

    但是同时,基层工作人员的努力,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干得好是应该的,干得不好……只要擅长找理由,又有人说情,也不影响晋升。

    “老二你就别不知足了,”李大嘎子冷哼一声,“蒋书记说得你一点都没错,你防偷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毒,你就是想害人。”

    “谁啃我的苗,我就要报复谁,我请你祸害我了?”刘老二这个思维,还真是传统,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下次我找更狠的药。”

    合着蒋双梁连刘老二也敲打了一下,陈太忠抬手灌啤酒,脑子却是在想,老蒋协调这件事,还真是软硬兼施了。

    “得,我不跟你叫真,”李大嘎子现在没有半点“嘎子”像,他微笑着摇摇头,抬手去灌啤酒,“也就是陈区长说我做事不地道,我反思了一下,决定尊重陈区长的意见,要不然,哼哼,你当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你刘家的那几苗人……我还不看在眼里。”

    这话是实话,蒋双梁的工作做得再好,终究是顶不过蓝盈盈的人民币,李首仁之所以做出如此的让步,还是忌惮陈太忠的警告。

    有一下午的时间,足以让他打听明白,新来的区长到底是如何行事的。

    抓花城的人、抢市区的车,那都是小意思了,火里救人、医院献血说明,这是一个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区长,而最近刚发生的事,是直接把人贩子的家属和亲戚朋友抓到了北崇。

    连小女孩都被手铐带回来,这是何等蛮不讲理和凶残的手段?偏偏地,陈区长做出来了。

    年轻的区长正式来北崇,还不到三个月,但是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太多太多了……

    李首仁盘算一下,认为自己实在当不起陈区长的惦记,而且人家发话了,要让他损失十倍——看以往的种种记录,陈区长不是个吹牛的人。

    所以他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敢一意孤行地告状了,人家连小女孩儿都敢随便抓,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吗?

    那么,蒋双梁既然执意调解,他也就坡下驴,说我响应区长的号召,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能给我面子,这个很好,”陈区长闻言点点头,又正色发话,“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认识到道德的重要性,今天白天我能理直气壮地对你放狠话,不是因为我是区长,而是因为我支持的是中国的传统道德观念,我问心无愧。”

    “现在讲道德的,真的不多了,人心败坏了,”刘老二重重地哼一声,怒视李大嘎子。

    “你说谁呢?”李首仁冷冷发问,很显然,这两位是和解了,但是心里都不是很舒服。

    “行了,都已经和解了,还打什么嘴皮子官司?”陈太忠呵斥一句,他能理解这两位的不甘心,但是事态都已经平和了,就没必要再起波折了,“喝酒。”

    喝了一阵之后,陈区长觉得有些地方有点不对劲,“李首仁,那照你们协商的结果,剩下的六千五百块的损失,就由你承担了?”

    这点钱对陈区长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北崇人眼里,是实实在在的巨款,别说普通农户,搁给廖大宝,估计也舍不得这么一笔钱就打了水漂。

    和解是好的,但是煮成夹生饭,将来再有什么不好的后果,那就有失本意了。

    “我想多要,刘老二不给啊,”李首仁苦笑着回答,“陈区长你也指示了,乡里乡亲的打官司没意思,这事儿我也有错,就认了。”

    “切,”刘老二不屑地哼一声,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刘老二你不领他的情?”陈太忠看他一眼,有点恼怒了,照法律打官司的话,你必输无疑啊,人家要跟你和解,乡里也已经负担了部分费用,你就算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但是法盲这个身份……很值得骄傲吗?

    “他没损失那么多,”刘老二闷声闷气地回答,“这头牛算是给他赚了钱了。”

    “刘老二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不跟你和解了,”李大嘎子眼睛一瞪,“我赚再多的钱也是我自己的,我他妈的就是要你赔我了……陈区长,你看到了,是这货先不知道好歹。”

    “你再跟我说这些带把子的话,信不信我先关你两天?”陈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有话说话,你这缺德的有理了?”

    “这头牛身上,我真没挣钱,”李大嘎子也怕陈区长,于是扳起指头来细数,“我买牛花了一万零伍佰,卖牛奶不到两年,实打实赚得还不到九千块,这牛最少还能再产两年奶,我随便卖,还能不卖九千块?”

    “都不说那些预期,我赚了不到九千块,加上你赔我的两千五,总共也才一万一千,看是赚了几百块钱,我搭进去多少辛苦呢?”他把账目明确地摆出来,“现在这么结了,真要细算,我比你赔得还多……我的这是尊敬陈区长,刘老二你别给脸不要。”

    “账是你那么算的吗?”刘老二冷哼一声,却不做反驳。

    李大嘎子确实有诚心啊,陈太忠这么认为,关键是这奶牛还能产两年奶呢,李首仁认了这两年的亏空,那么,虽然有看管不力的嫌疑,但是已经承担了足够的责任了。

    “不这么算,那该怎么算?”李大嘎子很不满意这个答复——他付出得够多了。

    “那就由你,就这么算吧,”刘老二也不多做辩解,只是嘴里微微地嘟囔一句,“牛死了,可不是还有肉吗?”

    他这嘟囔的声音很轻,轻到一般人都听不到,但是陈太忠听到了,他眉头一皱,“怎么,这个牛肉能卖?”

    “这个牛肉要当即销毁的,绝对不能卖,”李大嘎子正色回答,“中毒死的牛,咋能卖肉?这不符合……社会主义道德,刘老二你说呢?”

    “扯淡吧,你跟我讲道德?”刘老二一点都不买对方的面子,“真讲道德,你放你家的牛进我家的田?”

    “我是说,我家的牛都已经埋了,你说什么呢?”李首仁有点恼怒,“你亲眼看到的。”

    3549章案中案(下)

    “嗯嗯,”刘老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手去灌啤酒,他不想说那些违心的话。

    他很清楚,李家的牛被别人买走了才是真的,不过他能免于官司,又只需要出区区的五百块钱,倒也就不想多事,虽然他认为,自己连这五百块钱都不应该出。

    中毒死的牛肉?陈太忠听得脸色又是一沉,这个肉流传出去就严重了,“刘老二你亲眼看见李大嘎子埋牛了?”

    我亲眼看见他卖牛了,不是埋牛!刘老二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清楚一个环节——李大嘎子卖牛了,所以损失降低了,要不然他这两千五,真不够赔的。

    “李首仁有没有埋牛,我没有看到,”刘老二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他没必要为某些人的错误买单,“反正我都决定赔他钱了。”

    “这个牛肉流出去,不得了啊,”陈太忠轻喟一声。

    “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就是个肉嘛,”刘老二对这个说法,倒是很不以为然,“煮熟了就没事了,从小到大,我吃过五六只瘟猪……在北崇,这猪就不可能被埋了,再瘟也有人吃。”

    陈太忠登时就无语了,这个问题,他在凤凰遇到过。

    以科学的角度来看,发了猪瘟或者鸡瘟,城里人想的是焚烧和掩埋,隔绝传染,而且这瘟死的动物,确实吃不得。

    但是乡下人绝对不这么看,没有人会容忍,把完整的鸡或者猪埋到地下——尼玛,这是彻头彻尾的浪费。

    传染性再强,烧了、煮了、煎了、炸了……倒不信你还能再传染了。

    乡村的人,一直秉承的就是这个逻辑——主要是大家舍不得把那些东西埋了。

    “你这个说法很质朴,”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又看一眼李首仁,柔声发话,“你跟我说句老实话,牛……你埋了没有?”

    “我……没埋,卖了,”李大嘎子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实话实说,他赌不起啊,刘老二眼下不说,回头冲区长一歪嘴,那就完蛋了。

    “卖了……你那只牛怎么也卖个三千块,”陈太忠有点明白,为啥这李大嘎子服软了,人家已经赚到了,不过是少赚点,“你这也太缺德了。”

    “我才卖了两千二,毒死的肉便宜,”李首仁讪讪地回答,“这不是我缺德,是有人找上门来要买。”

    “找你买,你就卖?”陈区长简直有点出离愤怒了,“会吃死人的!”

    “这……肯定有处理办法的,”李大嘎子支支吾吾地回答,对村里人来说,一大块肉直接扔掉,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可原谅的,而且他也不是一点文章都没做,“我卖的时候,他们也保证能处理好,我也不敢乱卖不是?”

    “这肉是谁家买的?”陈区长沉着脸发问,这个事情他一定要过问到底。

    “是花城的冯家弟兄俩,冯宝和冯乐,”这次回答的不是李大嘎子,而是刘老二,“他们专收大牲口肉,活的死的都要,他们处理大牲口肉很有经验。”

    陈太忠先是犹豫一下,然后才做出决定,“那也是先抓起来再说。”

    习俗的影响力真的很可怕,他不得不感叹,此事若是发生在凤凰或者素波,他绝对会当机立断地下令抓人,毒死的动物肉,必须处理。

    但是此刻,他居然会有一丝的犹豫,这显然是因为村民们普遍的认知,影响了他的思维,所幸的是,最后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主张。

    现在的北崇人,去花城抓人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当班的警察接到陈区长的电话,马上就表态了,毒死的牛肉流向市场?这问题可是严重,请区长放心,我们现在就动身,争取在他们加工好之前,截获这批牛肉。

    警察的态度真的很端正,虽然陈区长在上任之后,给分局带来了不少的事情,但是有事情才有外快不是?更别说现在的分局几乎人手一辆车,大家做事的积极性很高。

    陈太忠对这个反应也非常满意,其一是分局用得很顺手,其二就是……不管村民们怎么看,起码警察的认识跟他相同,毒死的牛肉是不能流向市场的。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多,陈区长又来到了杨伯明家,这次他按摩完之后,留下了一个陶罐,里面是黑乎乎的液体,“这个是我自制的中药,每次服用三勺,早晚各一次,空腹服用,十天之后,我再过来给她按摩。”

    年轻的区长实在有点烦不胜烦了,索性就想这么个偷懒的法子,反正中医正骨除了按摩,也要吃药,不吃药反倒是显得不正常。

    “呜呜,”杨大妮儿听到这话,又啜泣了起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不放。

    大家问了好一阵,才知道她听说区长叔叔最近不会再来了,心里难受,杨豆腐就呵斥她,说叔叔每天多少事儿呢,大妮儿,再过十天,区长叔叔就来了。

    杨紫萱只流泪,也不说话,陈太忠见状,只得柔声劝她两句,说你爸爸也回来了,在医院住院呢,这两天好一点了,你也多关心关心爸爸,他为了救你,可是跟那么多坏人打架——你不小了,要学会孝敬家长。

    死说活说,总算把杨紫萱的注意力转移了,陈区长走出门的时候就七点出头了,他给分局打个电话,得知冯家兄弟已经被抓住了,现场起获了上千斤的牲口肉,已经拉到了北崇。

    他挺想知道,这个毒死的、病死的牲口肉,这些人是怎么处理的,一来这个肉制品可能流向北崇,要学会鉴别,二来就是这个肉处理过之后,还能有多大的毒性残留。

    来到分局,警察们正在突击审问,陈区长无意去观看审理过程,倒是有警察向他介绍,经过大致观察,这些肉贩子对这些的肉的处理,主要就是火碱或者福尔马林浸泡。

    像中毒死亡的大牲口,他们也交待了,会针对性的处理,毒素集中在内脏的,那就摘掉相关的脏器扔掉,毕竟他们搞这个是图财,而不是要杀人。

    血毒的话,也有相关的处理手段,但是这个处理手段,他们不肯详细交待了,还说这是祖传秘方,不能随便跟人说。

    不过警察们相信,随着审讯的进展,这些人不说也得说。

    令人感到气愤的是,这些肉还真有一部分流入北崇了,陈区长就关心一下,有没有可靠的识别手段,能让大家不再受害。

    “目前还没有太好的建议,”接待的警察苦笑着摇头,“所以我们一直强调,要买肉制品不要怕贵,买新鲜的,买好的,进嘴的东西贵点不怕,来路得正。”

    “可是很多人,就图便宜了,还有人说反正吃不死人,”说到这里,他无奈地一摊手,“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

    “太穷了啊……”陈区长轻喟一声,才待再说什么,就见朱奋起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花城那边蹲守的人员,抓住了一个马主人,送病死马肉的,要不要带回来?”

    “带回来吧,”陈太忠摆一摆手,对非北崇人的违法行为,他是锱铢必较,“明知道是病死的,还要送……这不是坑人吗?挖一下有没有前科。”

    “嗯,他是主动送的?”下一刻,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侧头看一眼朱奋起,若有所思地反问一句,“李大嘎子的牛,是他们上门收的,对吧?”

    “没错,”朱局长先是茫然地点点头,然后猛地激灵一下,“您是说?”

    “李大嘎子的家在村东头,刘老二的田,在村西头,”陈太忠缓缓地发话,眉头始终紧紧地皱着。

    “我艹,”朱奋起在瞬间就明白区长的意思了,他是多年的老警察,最擅长各种假设了,“您不会说,这牛是有人专门引到刘老二的地里的吧?”

    “我只是想不通,几个花城农民,哪里来的那么多处理病死、毒死动物肉的经验呢?”陈太忠眉头依旧紧皱,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他真的有点愤怒了。

    一直以来,他是以为李大嘎子和刘老二折腾得太狠,那么大的动静,把收死牲口肉的人勾来了,可是一想,这花城当地有牲口病死,都是主人主动送肉上门,那这就有疑点了。

    一匹马从病到死,主人肯定是要四处求救治疗的,冯家兄弟真要专做病死肉,跟相关兽医应该有交情,不至于等到对方送肉过来。

    当然,这可能是压价的手段,但是广泛地联想一下,不能不说是一个疑点——不知道本地有肉,反而到外地去收肉。

    “我马上安排浊水派出所的人去调查,”朱局长非常重视这个猜测,他出声安慰年轻的区长,“村子里的事儿,很好查的。”

    果不其然,在八点钟的时候,浊水派出所打来了电话,说在村西头,有嬉闹的孩子曾经看到,有年纪跟他们相仿的小孩,拿着玉米棒子勾着奶牛玩。

    北崇地方偏僻,偷大牲口的事不多见,农家的小孩撩拨别家牲口的现象,真的很常见,不过村里的孩子们咬定两点,一是那孩子不是村里的;二就是,后来那奶牛就往村外走了……

    (未完待续)

3550-3551 孩童何辜

    3550章孩童何辜?(上)

    “什么,北崇又跑到花城抓了个小孩?”中午时分,阳州市市长李强正在陪客人吃饭,禁不住眉头一扬,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那孩子犯了什么错?”

    “孩子的舅舅……是做大牲口肉的,”巨中华不动声色地回答,现在谈起陈太忠,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表情,“他们在北崇收了一头毒死的奶牛,带回去加工。”

    李强愣了一愣之后,厌恶地皱一皱眉头,“可恶,毒死的奶牛也敢卖?我支持北崇严惩这些昧着良心赚钱的不法分子……不过,这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花城的警察也不知道,北崇警方也没向他们解释(book.www.uu234.com),”巨主任的语气,依旧不带任何情绪,“花城和北崇,现在沟通不是很顺畅。”

    “北崇跟很多城区都沟通不顺畅,”李市长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极其不满地哼一声,“做人总得有个度……抓小孩抓上瘾了?”

    巨中华也不吱声,只等领导指示。

    “是陈太忠在的那个北崇?”客人出声发问了,此人约莫三十一、二,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眉宇间充盈着淡淡的威严和傲气,就算坐在那里不说话,别人也能感受到,这必然是成功人士——有些气场,是普通人装都装不出来的。

    “就是那儿,”李强笑着点点头,“解总也知道他?”

    “黄家的后起之秀嘛,风头强劲得很,”解总轻描淡写地回答,然后微微一笑,“我一直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小陈的脾气不是很好,”李市长淡淡地点一句,面前这位他只是不得不招待,说得太多对方未必领情,而且也有点交浅言深。

    “我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个人,”解总笑了起来,眼中却是看不到多少笑意,“连小孩子都欺负,他可真是眼里不揉沙子。”

    “也许……他有自己的理由吧,”李市长的态度,越发地平和了,他虽然也很不忿陈太忠的行径,但是他的不忿是属于个人的情绪,他不会将私人情绪随意放大,不负责任地掺乎到势力斗争中去。

    “这起码是他抓的第二个孩子了,”解总抬手去端酒杯,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人贩子的女儿,可能还有知情不报的嫌疑,但是一个肉贩子的外甥……这算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李大嘎子却是在没命地挣扎,他试图摆脱刘家兄弟的夹击,“二哥三哥,你们放开我,我非把这小兔崽子的屎打出来不可!”

    “大嘎子,那还是个孩子!”刘老二大声喊着,“你当那是你家孩子,随便你打?这是嫌疑人……你再动?再动我捆起你来!”

    “你给我玩儿蛋去,你五百块不用出了,我他妈的一头牛就这么死了,”李首仁的双眼都红了,他被人叫做嘎子,那不是没有道理的,热血上头就没有理智了。

    像昨天,他也很生气,可不管怎么说,他自家的牛是吃了刘老二的苗,虽然该占的便宜不能少,但是他心里多少有点歉疚,就能相对保持理智。

    至于后面的和解,他真是心不甘情不愿,主要是陈区长凶名太盛,李家兄弟号称不讲理,也就是在村里横一横,陈区长那是面对枪子都不躲,直接能拿下持枪歹徒的主儿。

    而且乡里也高度重视,蒋书记和赵乡长都有意支持刘老二,这种情况下,李大嘎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对村里人而言,乡领导基本上就是不可抗拒的存在了。

    当见到元凶,李首仁的怒火登时就无法克制了,合着我家的牛,真的是被人冤死的,想到这头牛以后起码还能给家里挣一万多,他浑身是劲儿,拦都拦不住。

    “少扯那么多犊子,大老爷们儿家的,欺负一个小孩子,有意思吗?”刘老三死死地箍着他,嘴里冷嘲热讽——两家昨天打过架,怎么都不可能太和谐了,“大嘎子你这真能耐了,打孩子是把好手。”

    “老三你别刺激他了,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刘老二卸下了一半的包袱,现在神清气爽,就愿意做好人了。

    这孩子真不是什么好鸟,别看才十二岁,满嘴的油腔滑调,痞气十足。

    自打浊水乡获得消息之后,北崇这边是格外地重视,浊水乡派出所将三个见证此事的孩子专车送到分局,分局又派专车让他们去花城指认人。

    孩子们来了,李大嘎子和刘老二,自然也跟着来了,就站在分局门口等着。

    花城那边,肉贩子的家属们本来人心惶惶,后来通过关系打听了,以为北崇只是追查牛肉下落——北崇的区长要追回那些牛肉来销毁,大不了就是罚点钱吧。

    所以那个孩子开始还有点忌讳,后来就出来玩耍,他出来不到三秒钟,就被蹲守在车上的小朋友认了出来——孩子们最崇拜抓坏人的警察了,有协助警察叔叔抓坏人的机会,正是马不扬鞭自奋蹄。

    可是被抓的孩子根本不承认,他昨天去过北崇,就说自己在家做作业——见证人没有,但是我就是在家。

    不过老话说得好,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就别说这小狐狸了,将孩子带到北崇分局,警察们安排他看一下对两个舅舅的审讯——同时这也是对冯宝、冯瑞的警告。

    然后他们把孩子往一个小屋里一关,屋里的几个叔叔就凑了过来,一扒他的裤子,“哈,小孩儿的屁股,就是嫩啊,这粉粉的……”

    这孩子哪里经过这种阵仗,马上就哭着喊着要坦白从宽了。

    他能供述的东西真的不多,就说舅舅告诉他,拿着玉米和黄豆,把村里的牲口往村子西头引,只要能引出来,一只羊就给他十块,驴马骡子就是五十。

    他进村之后,羊什么的都没看到,看到一头奶牛——李家的牛确实往西边走了点,但是还没出村子。

    牛应该比羊值钱,小孩子马上就选定了目标,走几步丢几个黄豆,再走几步,又晃一晃手里的玉米,成功地把牛勾了出来,牛出来了,他就走了。

    孩子看似无辜,但是已经十二岁了,该懂的也懂得差不多了,尤其他还识字,刘老二的牌子,他看得很清楚,所以他非常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李首仁听到这样的供述,自然是睚眦欲裂,要痛打这个孩子。

    “这就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旁边的警察也劝了,“你跟他呲牙咧嘴不算好汉,是好汉的话,你奔着主谋去,我就佩服你。”

    “我真的想奔着主谋去,”李大嘎子这话真是实话,他的牛被人害了,本来有了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结果,但是现在又出现了变数。

    指望刘老二赔钱,怕是不能够了,自己卖牛的钱,没准也要被收回——这个钱收得不对,而指望冯家承担民事诉讼的赔偿……谁知道能不能实现呢?

    “少说两句吧,这孩子的供述是关键,”警察不会看他胡乱动手的。

    孩子的供述还真是关键,当冯宝和冯瑞听说,姐姐家的孩子不但被抓来了,而且还交待了,他们的心理底线登时就崩溃了。

    比如说冯瑞,马上就交待了,说这个其实……我们也是被逼的吖。

    事实上这弟兄俩并不是陈区长所说的农民,他俩都是中专毕业,算家里难得的高学历了,冯宝还是国家分配到了市肉联厂做质检员,端公家饭碗的。

    不过那几年,肉联厂真的是个很落魄的单位,冯宝有年轻人的锐气,不甘就此沉沦,而冯家也是一个有底气的家庭——起码是有点家底,于是他跟年轻的堂弟商量一下,你我都出点钱,咱们自己干吧?

    既然要做买卖,肯定是捡自己熟悉的业务,于是两人就搞了一个熟肉加工点,将收来的肉,加工出去卖。

    弟兄俩很下辛苦,买卖确实也算将就,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就觉得,自己赚的钱太辛苦了——很多人加工的肉,来路都不明。

    这年头,真材实料跟假冒伪劣拼,那只有吃亏的份儿,冯宝好歹是在这个行业浸淫过的,试了几天之后,就说咱也别那么讲究了,其实我知道很多肉该怎么加工。

    于是福尔马林和火碱闪亮登场——这是行业惯例了,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

    做到这个地步,冯家兄弟的买卖,就是走上正途了,同样的肥肠,用火碱泡过和没用火碱泡过,煮出来份量差了一多半——不偷奸耍滑,无以致富啊。

    但是……这不够,冯家兄弟不能容忍这么缓慢的支付手段,于是冯瑞提出建议,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控制货源?

    这个初衷是好的,但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下面的货源,又岂是他们这两个毛头小伙子能控制的?

    然而,灵感往往就是在不经意间爆发了,有一段时间,市场上的驴肉很紧俏,说什么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的——这种一窝蜂的现象很常见。

    离冯家不远处,就有一家喂着两只驴,一只小的一只大的,冯瑞上门问了,你这驴卖不卖——现在驴肉行情不错,你要是卖,我给你个好价钱。

    我不卖!驴主人直接把他撵出去了,冯瑞再三去做工作,奈何人家就是两个字:不卖!

    3551章孩童何辜?(下)

    这是很失败的例子,不过半个月后,驴主人主动找上了冯瑞,愿意半价把驴卖给冯家——他的驴死了,死于马属常见病:胸疫。

    胸疫是马属动物的一种急性传染病,不太好防范。

    不管怎么说,这个驴得了传染病死了,驴主人要把死了的驴卖掉,但是活驴和死驴不是一个价钱,更别说是病死的驴了。

    冯瑞由此得出一个经验来:与其咱上杆子买,不如等别人来卖。

    这个经验,在以后获得了无数次的证实,你去平价买别人的牲口,别人不一定稀罕卖,但是那牲口要是病了或者死了,这价钱就好商量了。

    这只是一个常识,但是这个常识被放大之后,就形成一个罪恶的点子。

    人最怕钻牛角尖,冯家兄弟现在最常做的,就是弄死别家的牲口,然后出面低价收购,他们这么做,理由充足:我要是不弄死你家的牲口,你会把牲口低价卖给我吗?

    日常的大牲口肉收购价,已经不放在他们眼里了,他们不稀罕这种收购。

    不过常言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冯家兄弟也不在花城搞这个,这倒不是说,他们多么在乎乡亲的观感,关键是在家门口这么搞,太容易暴露(book.www.uu234.com)了。

    但是在周边县区搞,他们真的没有压力,像北崇这边便是了。

    刘老二的牌子竖起来三四天之后,冯家兄弟就知道了,他们本来就是惦记类似漏洞的——本地不方便胡来,外地却是非常方便。

    尤其是他俩的姐夫,就是前屯的,在浊水也有两个亲戚,大正月的,肯定要过去走一遭,如此一来就很方便了,而且他俩这个外甥,人小鬼大很会来事。

    投毒这种事,冯家兄弟也没少做,不过这次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把牲口引过去就完事了,没想到这外甥真的是能干,直接就引着一头牛去吃毒药。

    然后他们就溜了,到下午四五点才又返回来,假装是听到消息了,过来打问,事实上,冯家兄弟也不愿意看到李大嘎子打官司的,这一打官司,牛就得开膛破肚地取证,没准这牛尸的处理,还得被警察关注上。

    所以他们托旁边村民们带话,说这个官司到底打不打?要是不打官司,这个牛我们就收了,要是打官司的话,那我们就走了。

    因为他俩的出现,李大嘎子终于决定接受和解,否则的话还得折腾下去。

    知道这个情况的人,就没有人怀疑这二位,在村里人看来,这事儿都惊动了乡里和区里,有人听到消息前来收牛,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

    冯家兄弟也以为没事,这次又不是亲自出手,只是把牛引过去了,而且促成了那两方的和解,想必是没人追查这牛的下落。

    谁也没想到,这北崇的区长在劝村民和解的同时,还要追查毒牛肉的下落,而更糟糕的是,他们被抓的第二天,有人送病死马肉过来,这一下终于被有心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冯家弟兄一开始没交待这么多,只要是人,就有侥幸心理,但是这头牛他们得认,所以这弟兄俩就一再强调,说我们只是想贪个小便宜。

    “接着查吧,”陈太忠接到分局的汇报之后,有气无力地叹口气,“肯定还有别的案子,弟兄俩隔离开查,对外要保密……别走漏了消息。”

    朱局长不太明白陈区长为什么强调保密,不过他执行还是没问题的,“对他俩这几年的销售情况,我们做了了解,身上的案子少不了。”

    “嗯,那就这样,”陈太忠放下电话,对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苦笑着一摊手,“真是想不到,现在的社会,道德堕落到这样的程度。”

    “呵呵,有太忠你在,问题就不大,”说话的这位高大黑壮,就是跟陈太忠一起从天南交流过来的晋建国,原本是团省委的正处级干部,来了恒北之后,去利阳市做了宣教部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高升。

    晋部长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利阳的副市长王苏华,王市长分管农林水,听说北崇最近农业和林业上相继有大动作,就过来取经。

    他原本是想联系副市长江锋的,不过江市长一听他要了解北崇,就说你直接联系陈太忠吧,我出面反倒是不太方便。

    可是王苏华不认识陈太忠,所幸的是,新来的宣教部长跟陈区长认识,王市长跟晋部长关系也一般,考虑到晋建国的出身,他就凑上去请对方帮忙。

    晋建国是升职了,但这官是怎么升的,他心里最清楚了,尤其是他被交流到两眼一抹黑的地市,再想往上走要看运气了,他也想在下面收拢点人脉,做出点成绩。

    两人一拍即合,就过来找陈太忠取经了,陈区长倒也念点儿香火情,准备了一份文件,把自己这里的情况大致介绍一下。

    利阳那边也穷,尤其是也产苎麻和烟叶,不过王市长也没指望能从北崇化到缘,这太不现实了,他就是想摸一下这北崇的发展思路——当然,退耕还林这一招是学不来的。

    所谓的无欲则刚就是这样了,大家放开各种忌讳,交流一下各自的心得,陈区长笑着表示,说你们想把苎麻和烟叶卖到北崇的话,我是欢迎的。

    本来谈得挺尽兴的,猛地被这样的消息打断,陈区长的心里真的是腻歪。

    这二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致问一下,王苏华才笑一笑,“现在的人为了赚钱,真是不择手段,我分管农业工作多年,农村类似的惨剧,我也见过一些。”

    “还是道德滑坡得太厉害,”陈区长撇一撇嘴,“比如说兄弟俩,他们只认为自己是贪小便宜,开什么玩笑,一头价值九千块的奶牛,人家怎么可能三千四千地卖给他?死了以后,他倒是能两千二买走。”

    “别说这些闹心的事了,”晋建国笑着摆一摆手,“说好了,大棚种植的专家,就拜托你介绍了,我们尽量跟北崇种的不重样。”

    “重样也无所谓,”陈太忠笑一笑,他都能接受别的县区来旁听,介绍几个专家给对方,那算多大点事儿?他倒是对王苏华的起点表示羡慕,“王市长一做就是整个利阳市的文章,不像我们北崇,就是小小的一个区。”

    “哪可能做了一个市?开试点是要钱的,”王市长说起这个,也是难掩眼中的羡慕之情,“太忠你北崇的资金,比我手里的充裕多了。”

    “还是不够啊,”陈太忠愁眉苦脸地回答,钱的口子他是绝对不会松的,他长叹一声,“差得太多了……”

    又交谈一阵,陈区长的手机响了,这次来电话的是祁泰山,“区长,花城政法委书记朱月华来了,还带了恒北青年报的人来,他们要咱们交出那个被抓的孩子。”

    “花城政法委,凭什么跟咱们指手画脚?”陈太忠听得又是一阵恼怒,“告诉她,不交!”

    “还有记者呢,”祁泰山苦恼地发话,这恒北青年报可跟新华北报不一样,这是团省委旗下的报纸,“朱奋起也不说为啥抓这个孩子,说是陈区长你的意思。”

    这才是祁书记最苦恼的,朱奋起面对花城人的质询,一口咬定,抓这孩子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他却不肯透露。

    哥们儿好像是要他保密来着的,陈太忠反应过来了,其实这保密的理由比较扯淡,说出来也不怕,但是花城人你敢跑到我北崇撒野——还带着记者,这不教训不行。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陈区长淡淡地发问。

    “花城的车就在分局里,我也在分局,”祁泰山真是有点小郁闷,自打陈区长来了,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整天都是事,“要不……你过来一趟?”

    “她朱月华凭什么让我过去?”陈区长不屑地哼一声,“泰山书记你告诉她,我在办公室呢,有什么问题冲我来,别影响咱北崇分局正常办公。”

    看到他怒气冲冲地放了电话,王苏华轻笑一声,“花城人……可是有名的不讲理。”

    “王市长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对上不讲理的,我其实更不讲理,”年轻的区长笑了起来。

    没用几分钟,朱月华一行人就来到了陈区长的办公室,除了朱书记之外,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儿,背着的包上面印着《恒北青年报》的字样。

    北崇分局也派过来个警察,跟着祁泰山前来,朱奋起却没露面,由此可见北崇警方跟花城的关系,糟糕到什么程度了。

    “陈区长,我是受副市长张卫国的委托,前来跟北崇交涉的,”朱书记面沉似水,她看一眼坐在办公室里的两个陌生人,“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陈太忠白她一眼,“这两位领导,职务都比你高,咱就事说事,不怕人听……”

    (未完待续)

3552章 有原因

    朱月华闻言,又看一眼那两位,才皱着眉头说话了,“还没请教这两位领导的姓名。”

    “就当我们不在好了,”晋建国笑着回答,他必然是要支持陈太忠的,但是现在亮名号,也没多大的意义,反倒显得自己硬要插一杠子似的。

    朱月华见他藏头藏脑的,就知道这两位无意强行干涉,不过同时,她的警惕性也提高了一些,于是落座之后,她再次强调一遍,“我是受张市长的委托,来了解冯宝和冯瑞制售毒牛肉案件的,张市长非常关心此事,还联系了青年报的雷记者。”

    你也姓雷?陈太忠瞥一眼眼镜女子,心说雷蕾可比你好看多了,他淡淡地回答,“案子正在紧张的审理中,出于某些原因,案情需要保密。”

    “这个我能理解,我也是搞政法工作的,”朱书记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发问,“但是我们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被抓起来……北崇分局这么做,目的何在?”

    “抓他,肯定是有抓他的道理,”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又反问一句,“我就奇怪了,北崇审案子,你们花城操的什么心……等案件大白了,当然就有交待了。”

    “违法的只是成年人,而且这孩子只是他俩的外甥,”朱月华直勾勾地盯着他,加重了语气,“张市长要我问北崇四个字,孩童何辜?”

    “……”陈太忠无语地看着她,好一阵才微微一笑,“我就奇怪了,张卫国的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谁告诉他,那孩子是无辜的?”

    因为你有前科!朱月华心里暗暗地回一句,不过她现在不合适说这话,只能淡淡地哼一声,“那么,请你稍微泄露一点消息,可以吗?”

    “这肯定是可以的,”陈太忠点点头,然后他脸一沉,“但是你这样的了解方式,我表示非常地不理解,也不愿意接受……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只是针对一个孩子,你这是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或者说,张卫国他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目的肯定是上门打脸嘛,朱月华非常清楚张市长的意图,现在花城被北崇压得喘不过气,张卫国是花城人,虽然他已经是常务副了,但也是非常护犊子的。

    见她不说话,陈区长的气焰越发地嚣张了,他冷笑一声,“朱书记,如果花城警察局在审一个有必要保密的案子,而我北崇分局过去,强烈关注一个嫌疑可能不是很大的人,并要求你给出说法,你是什么样的感觉?”

    “张市长关心的是,那只是个孩子,”朱书记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心里越发地虚了,“你自己也承认了,嫌疑不是很大。”

    “孩子一样能犯罪,”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要不我们吃撑着了抓他?”

    “犯罪?”朱月华被这两个字震撼到了,在她心里,冯宝和冯瑞弟兄俩,没准都仅仅是违法,现在一个孩子,居然涉及到了犯罪?做为政法委书记,她太清楚违法和犯罪的区别了,“那请陈区长说一下,这孩子犯了什么罪?”

    “我为什么要说呢?”陈太忠哼一声,又看那雷记者一眼,“恒北青年报?可以报道嘛……我无所谓。”

    “陈区长果然敢作敢当,”这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英俊中年人,他抬手拍两下,似笑非笑地发问,“你确定那孩子有罪……政府能直接干预警察局办案?”

    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朱月华并没有介绍此人,而这人身上的某些气息,也是他熟悉的,那是高高在上的傲气,面对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他一向乐于打击,于是他微微一笑,“这位领导,怎么称呼?”

    “不是领导,只是个小商人,”中年人微笑着回答。

    “小商人啊,”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知道自己小就对了,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你!”这位脸上的笑容一滞,脸上隐隐有一道青气闪过,最终却是强行按下了怒火。

    “这是京城来的解总,”朱月华淡淡地介绍一句,然后又沉声发话,“陈区长,我这也受人所托,请你不要让我为难。”

    “是你们在为难我……”陈太忠还待说什么,不成想王苏华在一边插话了,“太忠,多大点事啊,朱书记我跟你说吧,那头毒死的奶牛,就是你们认为的无辜孩子,引到田里的。”

    “什么?”朱月华登时大惊,然后又想一想这里面的因果,一时间脸都青了,孩子把牛引到田里,而孩子的舅舅是收毒牛肉的——这事情真的大发了。

    来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孩子的母亲,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不过那边肯定不敢说孩子做了点什么事,就说我们很纳闷,怎么就把孩子抓走了,感谢市里领导关心。

    好半天之后,朱书记才回过神来,“还没请教,这位领导……您是?”

    “我利阳市政府的王苏华,”王市长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他淡淡地表示,“北崇这边正抓紧破案,你们偏要抓住这点小事情不防,也真没意思。”

    “王市长,不带你这么搞的,打乱我的计划了,”陈太忠很不满意地抗议一声,又冷冷地盯着朱月华,“现在你知道了吧,这是不是涉嫌犯罪?”

    “这你……”朱月华真的无语了,她本来是想怀疑对方的话,但是利阳市政府确实是有个叫王苏华的副市长,而且这个回答虽然出乎意料,却也是符合情理的。

    好半天她才苦笑一声,“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呢?案情需要保密,但是这孩子做的这种事……也不该怕说吧?其实我都感觉不到,这案子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因为赔偿,冯家兄弟要为他们祸害过的人家买单,”陈太忠理直气壮地回答,“人是我们抓住的,他们必须优先赔偿北崇人!哼……这种事,我区政府不能过问?”

    你还能更不靠谱一点吗……朱月华登时就无语凝噎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给出这么个理由来,保密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想优先索赔,而且还回答得这么直接。

    我这次来北崇,是一个错误,朱书记轻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看来是我们误会了陈区长,我表示深深的歉意,打扰了。”

    “朱书记,你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心里真不平衡,”陈太忠坐在那里,懒洋洋地发话了,“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吧?”朱月华听到这话,真是走也走不得,她心里抱怨张卫国的同时,也暗暗赌咒发誓,下次打死都不来北崇了。

    “首先还是保密的问题,北崇愤怒的民众一旦赔偿得不到满意,他们没准要找泄密者泄愤,”陈太忠大喇喇地回答,“所以这个细节,朱书记你自己清楚就行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朱月华很清楚,对方这是在威胁自己,一时间她连生气的心思都生不出,姓陈的目前在北崇民众中的声望极高,做事也跋扈到了,真要怂恿北崇人来找自己闹事,也是麻烦。

    “这个没问题,”她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她又禁不住问一句,“北崇因此案利益受损的群众,现在已经有多少人了?”

    “已查明的直接损失一家,间接损失一家,”陈区长若无其事地回答,也不怕被人笑话,“案子正在审理,我这是未雨绸缪。”

    原来只有这一起案子,朱月华的嘴角又抽动一下,下一刻她淡淡地发问,“既然有首先,那么就要有其次了?”

    “其次就是这个雷记者,”陈太忠抬手指一指眼镜女人,“你既然是来爆料的,那我就麻烦你,做一个道德缺失系列的报道……从这个毒牛案谈起。”

    一边说,他一边扭头看一眼王苏华,似笑非笑地发话,“我本来是想挤兑得他们答应之后,才掀底牌,王市长你这做观众的,跑到球场上了。”

    “这事儿好说,”晋部长笑着接话,他才要说有我和老王帮忙,宣教口上根本不是问题,不成想王苏华暗暗拿脚尖踩他一下,同时微笑着冲那眼镜女人点点头,“小雷,陈区长已经开始威胁我了,我觉得这个素材不错,你说呢?”

    “朱书记?”那雷记者本能地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了,求助地看朱月华一眼,她很清楚自己今天来的任务,张市长说得明白,就是要挤兑得北崇把那孩子放了。

    如果北崇这边真不听话,她才会写稿子,指桑骂槐地说孩子是无辜的——毕竟北崇分局不是第一次抓无辜的孩子了。

    眼下事态发展到要为北崇歌功颂德了,她当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你这是要抽张卫国的脸,朱月华很清楚陈太忠的用意(book.www.uu234.com)——张市长请来找麻烦的记者,居然调转枪口为北崇说好话,相信有些人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并且积极地宣传出去。

    而那王市长,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帮忙施加压力,想到这些,朱书记禁不住暗叹一声,张市长,您何必跟这么个怪胎叫真呢?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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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仙介绍:
罗天上仙陈太忠,因为情商过低只知道修炼,在冲击紫府金仙的紧要关头时,被人暗算,不小心被打得穿越回了童年时代。
他痛定思痛,决定去混官场,以锻炼自己的情商。
有时痛快得过分,有时操蛋得离谱,偏偏体内还有点仙灵之气,能搞定一些无端闯出的祸事,这么一个怪胎,横冲直撞地闯进循规蹈矩的官场……
官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