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7-2988一对棒槌
2987章一对棒槌(上)秦连成说得不是很客气,可是曹福泉更不客气,“宣教部就等于省委吗?听说文明办马上要升格为正厅,那么,必须强调省委的直接管理。”
正厅……猛然间,秦主任又有点拿不准对方的来意了,对方是来放火的呢,还是真的想纳入有效管理,还是说……想借这个光往文明办塞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曹秘书长气场真的太强大了,总算是秦连成也有点底气,所以他没有直接草鸡,而是强调一句——老子这主任是副部长兼的,不是副秘书长,“那我还是要向潘部长请示,身为宣教的副部长,我是协助部长工作的。”
“哼,”曹福泉不满意地哼一声,就站起了身,“我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但是我这么坚持,也是为了文明办发展,我曹某人是做事的人,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最后我强调一遍,文明办要纳入省委的有效领导。”
“劳动厅的事儿,是陈太忠操作的,”秦连成真的受不了啦,终于拽出终极大杀器,“这个事情,我做为领导,是放手让他去做的。”
“我会找他谈的,”曹福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走出门之前,还冷冷地留下一句,“我做事也会放手。”
你欺人太甚了吧?秦连成抬手就要打电话给陈太忠,可是想一想秘书长最后的话,居然就那么愣住了,好半天才叹口气——莫非姓曹的还存了将陈太忠裹挟进杜毅阵营的心思?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一点,秦主任有点苦恼,遇上这种胡乱出牌的领导,他还真的有点无奈,只能感慨传言非虚——曹福泉的办事风格,真的是犀利得很。
看来,是得找部长汇报一下情况了,秦连成也等不到明天早上了,站起身走了出去,不过去一打问,知道部长出去还没回来。
就在他转身回去的时候,身后跟过一个人来,正是陈太忠,他喜眉笑眼地发话了,“头儿,我知道文化节该搞什么了……多亏荆老的提醒。”
“你先等等吧,”秦连成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了他的话,权把子都要被人抢走了,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听喜事儿?“来我办公室……”
“这货也欺人太甚了吧?”陈太忠听完下午的事情之后,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是不规矩的典范,但是遇到同样不规矩的主儿,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就这行事风格和情商,比之哥们儿都略有不及——这样的人也配做省委常委?
所以他摩拳擦掌地表忠心,“我该做点什么,您只管开口。”
“这个人的能力是有,只是在下面跋扈习惯了,还是没有很好地融入省委这个圈子,”秦连成淡淡地点评一下,“我能顶他几次,不过必要的时候,太忠你也得帮我分担点火力。”
“没问题,”陈太忠一边点头,一边就摸出了手机,“他要找我谈话?要不这样,我主动去找他谈吧?”
“也没必要,没准他是试探,”秦连成笑着摇摇头,反正他现在对上小陈,不需要隐瞒什么,“太忠你应该学会静观其变……嗯,荆老给你提了些什么建议?”
他疑问的尾音未落,陈太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一眼,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异常古怪,“这个……其变,来得还是真快。”
给他打电话的,正是曹福泉的办公座机号,陈太忠并没有记录这个号码,但是省委的电话,是自有的万层号,而省委的核心办公区域,是一个千层号,其中又分百层号以标识各部门,这里面是有规律可循的。
对于熟谙规律的人来说,省委的各主要领导、各部门负责人,号码基本就不用记,看一眼也能猜出个**不离十来。
打电话来的,是曹福泉的秘书,“是文明办陈副主任吧?秘书长要你马上到他办公室来。”
“我正忙呢,回头再说,”陈太忠一听这命令的口气,登时大怒,一抬手就压了电话——你一个小破秘书,什么时候轮到你跟哥们儿得瑟了?
“曹福泉的秘书是谁?”下一刻,他笑眯眯地问秦主任。
秦连成早知道他的脾气了,见状微微一笑,“你跟他一个小秘书叫什么真?这世界上从来不少跟红顶白的,加强自身实力才是硬道理。”
“看他用的这些人吧,”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他是看不惯曹福泉,也懒得搭理,但是既然姓曹的想跟他谈一谈,他也就不怕去谈一谈。
只是这个秘书的语气实在有点成问题,他很自然地回击了。
下一刻,他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笑着回答秦主任前面的问题,“荆老的意思,是搞个重阳黄酒文化节,我觉得这个挺好……”
“确实不错,听得我也愿意支持了,”秦连成听完之后点点头,又笑着看他一眼,“你还可以夹带曲阳的私货,嗯,荆老想问题确实周到。”
其实,这是他的玩笑话,下一刻他面容一整,“不过太忠,这仅仅局限于咱们一省的话,意思也不大,最好能顺便搞个全国黄酒博览会。”
“嗐,全国的黄酒博览会多了,”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搞曲阳黄的时候,就了解过类似信息,结果曲阳人告诉他,这样的博览会,曲阳区参加过几次,真的没什么意思——“就是黄酒行业内部的厂商参加,自弹自唱的性质,群众不是特别关注。”
当然,他若是拿黄酒的出口份额来勾人的话,也不愁吸引来一些厂家参加评选。
但是欧洲市场是他陈某人赤手空拳打下来的,凭什么为了配合省里的文化节,让出凤凰人的黄酒份额呢?老百姓已经被牺牲得很惨了,他不会代表老百姓去欣然接受这个牺牲——哪怕这个市场,是他打下来的。
“口碑是一点一点做出来的,”秦连成不同意他的看法,“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尽心尽力的话,一点一点地来,把文化节变成订货会,将素波发展成世界黄酒之都,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老主任,我觉得你往常说话还算靠谱的,今天怎么这样啊?陈太忠心里禁不住腹诽起来,嘴上也不是很留情,“黄酒之都……老主任,你太看得起我了,连行业协会都搞不出这么个东西来,我怎么可能呢?”
“行业协会跟你比,算个什么?”秦连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义乌的小商品之都,也不是谁封的,成绩都是做出来的……如果你能在这个文化节上投入十年精力,完全有可能。”
“您的期限,倒是比荆老厚道一点……只有十年,”陈太忠听得也只有苦笑了,不过这话,大体上也是正确的,他要全心全意地去推动这个文化节的,这个目标是可能实现的。
然而,全心全意地……这可能吗?陈某人来红尘为了是历练,蒋世方又不是他爹。
见他不说话了,秦连成也沉默了起来,小陈若是在文明办呆十年,那也真是可惜了,大好前程会毁个差不多,干部升职,对岗位和资历都有一定的要求。
这就是现行体制的无奈了,为了防止地方主义盛行,岗位要讲个轮换,尤其是一把手,不管是谁,任一届两届没有问题,要是任第三届,真的就有点奇葩了。
“不管怎么说,先搞起来吧,”秦连成撇开那些飘渺的想法,做出了决定,“能做多少算多少,大家都是为单位好的,有些东西想得太远也没意思。”
同一时刻,曹福泉拿着几份文件在看,看着看着,他猛地感觉,似乎有些什么事情没办,说不得按一下对讲器,“我刚才让你干什么来着?”
“您让我联系文明办陈太忠,”秘书小心地回答,“还要我半个小时之内不要打扰您。”
哦,原来是这么个事儿,曹福泉想起来了,他才回到办公室,就听说陈太忠回来了——省委真的不大,于是他就让秘书通知此人前来。
而就在同时,他又吩咐秘书,你半个小时之内不要打扰我,我才接受秘书长这个位子,有太多的资料要看,太多的情况要了解。
他说的是实情,但是他想给陈太忠一个下马威,也是实情,听到秘书如此回答,他信手又拿起一份文件,“那行,让他进来吧。”
说完他撂下电话,拿起文件看了起来,听到门响,他更是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劳资看文件呢,没功夫搭理你。
“秘书长,”秘书的声音响起,但是很遗憾,下一刻不是介绍来人,而是秘书歉疚的声音,“我通知了陈太忠,他不肯来。”
“嗯……什么?”曹福泉很自然地点一下头,接着愕然地抬起头来,深深的眼窝中寒芒一闪,“你……把对话经过复述一遍。”
听完秘书的复述,曹秘书长嘿然地摇头,“你态度太冲了。”
可是我对别的不对眼的人,也是这个态度啊,秘书觉得有点委屈,却又不敢辩解,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了。”
2988章一对棒槌(下)“你不知道,”曹福泉将手里的文件很随意地卷成纸筒,在桌上轻敲两下,“对陈太忠……我能说冲话,可是你不行,别看你也是处级干部,还是我的秘书。”
“那是我理解错误,”秘书连连点头,“现在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语气和蔼一点……您看行吗?”
“不用了,”曹秘书长看一眼桌上的时钟,很随意地一摆手,“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我给他打……他还在省委吧?”
“还在,”秘书诚惶诚恐地点点头,跟着曹头儿是爽,自己错了也能知道错在什么地方,然而曹老大一旦觉得秘书不合手了,换的时候也是毫无商量。
陈太忠刚从秦连成办公室出来,就又接到了电话,一看还是那个号码,他真的有点不耐烦了,说不得接起来,很干脆地回答,“我的事情还要忙一会儿。”
“那就六点半,我是曹福泉,”令某人吃惊的是,电话里传出的,居然是秘书长的声音,“六点半,翔凤酒家见,没问题吧?”
陈太忠知道,翔凤酒家离省委也就一千米出头,曹秘书长居然肯给他半个小时的时间处理问题,做为一个堂堂的省委常委,对一个正处能有如此的态度,不能说是不体谅人。
可是曹福泉的做派,愈发地激起了他的不服气,心说见就见吧,我还怕你不成?“没问题,我尽快去。”
陈太忠是六点二十五到达翔凤酒家的,一说找曹福泉,服务员就将他领入了一个包间,这个酒家不大,就是个三层楼,曹秘书长在二层的一间包间。
陈太忠敲敲门,不待对方回答,就推门走了进去,四下一看,只看到一个高瘦、深眼窝的男子坐在沙发上,包间里只有曹福泉一人。
不等曹秘书长发话,陈某人就大喇喇地走上前,很随意地坐到了沙发上,“秘书长找我,有何贵干?”
曹福泉上下打量他半天,差不多沉默了一分钟,才沉声发话,“说句实话,我对你这个人的印象……非常糟糕。”
“实话好啊,”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差不多笑了五秒钟,他才笑眯眯回一句,“你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不需要改动一个字。”
“那么,我们已经就彼此的立场达成了共识,”曹福泉的眼睛微微一眯,从桌上摸起软中华,抽出一根自顾自地点上,根本没想着让对方一根。
“这是一个很坦诚的开头,”陈太忠笑着点点头,手向口袋里一伸,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盒红色的香烟,他很随意地将烟盒一撕两半,从里面捏出一根来点上,同样的,他也没向对方让烟,“希望接下来的谈话,一样如此。”
曹福泉扫一眼那红色烟盒,微微一笑,“我的印象中,你好像不抽烟的。”
“我不抽烟,抽的是气势,”陈太忠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吐个烟圈,“要是你觉得这烟味道淡,我可以换雪茄。”
“不愧是背景深厚,特供熊猫随便拆,”曹福泉的脸上,泛起一丝嘲讽来,“明人不说暗话,文明办的工作,办公厅要抓起来,”
“我不同意,”陈太忠又猛猛地吸一口烟,接连吐了几个烟圈之后,才微微一笑,“我最烦摘桃子的了,而且我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哦,”曹福泉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生气的后果也很严重……真的。”
“你能隔着秦主任叫我过来,我也能隔着杜书记让你向某些人汇报,”陈太忠侧头看一眼门口的服务员,“给我来一提青岛啤酒……那么,你生气的后果,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啧,”曹福泉听到这话,也禁不住嘬一下牙花子,他早知道姓陈的不好对付,却是没想到棘手若斯,“越过杜书记找我……比如说是谁?”
“你确定要试一试?”这次,轮到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他了。
“实话实说吧,你这个人,我非常不欣赏,”曹福泉能做到省委秘书长,也不是单纯的二愣子,他避重就轻——没办法,他虽然官大,但是比靠山的话,他真的比不过陈太忠,尤其这货比他还不讲理,“但是你做的工作,我认为是有意义的。”
“我也这么认为,”陈太忠大喇喇地点点头,然后话题一转,“那么,你想得到什么?”
“我不想得到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工作需要支持,”曹福泉很坦然地一摊双手,“现在的社会风气,已经是不治理不行了……我不认为宣教部能单独完成这个工作。”
你能说得再惊世骇俗一点吗?陈太忠狐疑地看一看对方,然后略略一思索,才苦笑着摇摇头,“如果臧华说这个话,我可能会信。”
“这些成绩,应该是在宣教部和省委办公厅的协作下完成的,”曹福泉不以为意地撇一撇嘴,“如果说我想得到什么,那么就是这些了。”
陈太忠怔怔地看着他,居然就那么无语了,好半天他才摇一摇头,“真奇怪,你这种人也能上了副省。”
这话说得太过冒失,但是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而他的腰板硬实,所以一个小正处,也敢跟省委常委如此地挑衅。
“别以为只有正处才配有正义感,”曹福泉不屑地哼一声,“是非公道,留给别人说吧,现在,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你确定要加强对文明办的管理?”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有话直接说,不要这么怪模怪样的,”曹福泉冷哼一声,很干脆地点点头,“我确定,文明办必须纳入办公厅的体系。”
“这话,你跟杜老板说去吧,”陈太忠不屑地笑一笑,正在此时,服务员拎着一提青岛啤酒进来了,他很随意地用手指掰开一瓶,看一看瓶盖上的日期,“过期了……这瓶我喝了,其他五瓶你给我换了。”
不顾服务员惊讶的眼光,他拿起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才笑眯眯地看向曹福泉,“你知道不知道,杜老板为啥不支持文明办的工作呢?”
“啊?”曹福泉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是黄家支持的,杜书记就要反对啊。
不怪他这么想,想他曹某人,几年前还是苦求一个林业厅的厅长还不得的主儿,眼下蹭地蹦到省委常委了,缺少相关的积淀,上层建筑里也没发展什么人脉,哪里考虑得到这些?
但是这话,陈太忠居然这么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出来了,说明里面必有缘故。
难道是……涉及上层博弈?曹福泉的脑中,自然而然地冒出了这个念头,于是他淡淡地看一眼服务员,“还等什么?去换。”
秘书长能点这个酒店,服务员也自然知道这位的能量,忙不迭转身走了,借着这个机会,曹秘书长的脑子疯狂转动,但是很遗憾,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真的太震撼了一点。
见到此场景,有人可能会说,杜毅做得不厚道,你既然把曹福泉提起来了,相关的忌讳你总该点一下吧,然而问题就在这里了——各位看官想一想,你要是杜毅,会点吗?
所以,曹秘书长真是被打了一记闷棍,事实上,这个可能性秦连成也想到了,秘书长过来抓权,没准……是懵懵懂懂的。
但是,秦主任是想到了,可他不像陈太忠一般,敢这么直接点出来,毕竟双方地位差了不止一点——也就是陈某人,敢直接说出来。
脑子里各种念头一闪,曹福泉发话了,“杜老板……一向也很重视文明办的工作的。”
“哈,”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就这个答案,已经让他明白,曹福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说来也好笑,因为他敢问,所以知道了,倒是秦主任心存忌惮,目前还在苦思冥想曹秘书长插手文明办的各种动机。
“光笑没意思吧?”通过对方的反应,曹福泉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出了问题。
答案出了问题,那就是丢了面子,但是他现在计较的,不是丢面子与否,而是他越发地重视起了这个问题——杜毅为什么不重视文明办?
答案是他不想接受的,但是偏偏地,他已经找到了真相,于是他轻咳一声沉声发话,“我做的事情,都是出于公心,我并不会收回对文明办的支持。”
我艹,陈太忠第二次被震撼到了,直到这时,他才正色看一眼曹福泉,“可能会有点不合时宜……你确定吗?”
我真不敢确定,曹福泉心里苦笑,但是他这人办事就是犀利,“我非常确定,我的公心会得到杜书记的认可。”
他说这话也是有把握的,杜书记一向也是放手使用他的——就算做错了,只要动机是好的,就能得到杜老板的原谅。
一时间,陈太忠也有点佩服这货了,于是郑重表态,“我们不要干涉,只要支持。”
“必要的引导是必须的,”曹福泉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肯让步。
“那么,就引导吧,我们有权力反对,”陈太忠也表态了,不过这是属于他个人的表态,老潘答应与否,跟他真的无关。
“好吧,那么接下来,饭就不用吃了吧?”曹福泉这货做事,还真的有个性,“我真的看你不顺眼。”
“你可以点上,自己吃,”陈太忠站起身向外走去,“服务员,买单……六瓶青岛啤酒!”
2989-2990遍地蛛网
2989章遍地蛛网(上)跟曹福泉的谈话,令陈太忠的感触颇深,秘书长说话做事非常有性格,这还在其次——他陈某人更有性格。
他是真真正正地没想到,姓曹的居然是一心做事的人,而且人家表示,不怕杜书记有成见,因为自己是出于公心。
这个情况,就实实在在地太罕见了,陈主任一时都以为,这货是不是在玩弄什么花样,于是他给李无锋打个电话求证,曹福泉是出身于林业厅的。
“那家伙就是个愣头青,当初在厅里,就不服任何人,”李厅长听说这个名字,也是一阵苦笑,“听说他去了寿喜之后,一个常务副市长就要压下市长和市委书记,你该能想到他有多霸道了吧?”
这还真是大牛人物,陈太忠听得也禁不住咋舌,就算曹市长身后站着省委书记,做为空降兵能同时力撼党政一把手,那也是了不得了——更别说那时候杜毅还只是省长。
“曹福泉那人,是个做事的,”接下来,祖宝玉也对此人做出了评价,“但是太忠,这个人看着性子直,其实心眼也不大,他不阴人但是记仇。”
这简直是哥们儿的翻版嘛,陈太忠有点明白,这曹福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哥们儿也从不阴人——嗯,好吧,是很少阴人。
那么今天跟秘书长的对话,就应该是真正的共识了,不过同时,陈主任也很清楚——自己怕是要跟姓曹的一直敌对下去了。
敌对也无所谓,只要大家都是做事的,那就算了,陈太忠也没想着要跟杜毅的人搞好关系,曹福泉想跟他搞好关系,他也不会稀罕。
事实上,对陈太忠和文明办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个分析出来了,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办,仔细想一想,啧,合着是忘了跟秦主任汇报一声了——老秦都知道自己要跟曹福泉碰面了,今天的事情就不要藏着了。
于是,年轻的副主任给领导打个电话,简单地说一下见面的情况,“……反正我跟他不可能成为朋友,不过据我的多方了解,这个人说话还是算话的。”
“嗯,我也跟部长反应了一下情况,”秦连成在电话那边回答,对于小陈能主动打电话过来,他还是很欣慰的,“部长说了,正好这个干部家属调查表……让办公厅多分担一点压力,反正全国各地,都是宣教部副部长兼任文明办主任的。”
“问题是这个:曹福泉这是一厢情愿,他根本就不知道,杜毅为什么不支持文明办,”陈太忠听得咂巴一下嘴巴,“指望他分担责任,还真是未必能如愿。”
“他要是不履行义务,那就不要享受权力,”从这个回答上来听,秦连成对曹福泉还是有一些怨念——这是非常正常的,撇开曹秘书长那极具个性的做事方法不提,头上一个婆婆变成俩了,谁会高兴?
不过对小陈,秦主任还是很愿意掏心窝子的,于是他微微地透漏一点口风,“据我跟绍辉书记的分析,对文明办的工作,杜毅就算不支持,也不会拖后腿……尤其经办人是曹福泉的话,他进可攻退可守啊。”
啧,明白了,陈太忠这才明白,为什么曹秘书长虽然一开始表示了惊讶,然后就表示说,不怕杜书记计较。
此人做事出于公心是一方面,但是没准老杜也略略暗示过——你想插手文明办?嗯,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对你是放手使用的嘛。
莫非是上面风向又有变化?陈太忠不得不这么猜测,换届已经拉开了帷幕,最近各大媒体上,关于一号首长南巡指示的宣传,力度不减反增,这意味着某些必得之心。
而对于杜毅甚或者蒙艺来说,他们的不表态,并不是说一定要反对,只是他们所代表的圈子想得到更多罢了,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留给双方的时间也不多了。
没错,一号固然想让他的精神上纲要,不惜为此付出一定代价,但是想借此狮子大张嘴的主儿也得看清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那么相互间开始做一些试探和让步,也是有必要的,所谓讨价还价,可不就是这样吗?
想到这个可能,陈太忠甚至有点疑惑,曹福泉这次的莽撞,是不是装出来的?没准啊,这人是杜毅有意安排进来的棋子——老主任说得好,由省委秘书长出面,杜老板这是“进可攻退可守”,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还真是扑朔迷离……他禁不住暗叹一声,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份感慨丢到了脑后——这跟哥们儿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杜毅支持不支持,文明办的工作都是要进行下去的,而曹福泉愿意支持固然好,丫如果阳奉阴违的话——你敢阴人在先,就不要怪我阴人在后……虽然哥们儿真的很少阴人。
反正换一个领导,下面人就要跟着变化一些做事风格,这也是常态了,陈太忠一边这么碎碎念着,一边驱车向湖滨小区驶去,他很少有这么早回去的时候。
不过遗憾的是,回去之后他还要办公,别看还不到七点,雷蕾已经来了,她递给他一篇稿子,“帮我看一看,这么写行不行?”
陈太忠拿过来一看,才知道是天南日报想要报道一下,省文明办在报社设立了外联办,他禁不住哑然失笑,“我们租的是服务公司的印刷厂啊。”
再一问,他才知道,合着服务公司的韩总将此事汇报给了报社,一般人听了也就算了,可是胡主任听了就关注一下,给雷蕾布置一个任务——看能不能出篇稿子。
雷记者不好为这点事联系陈太忠,于是就步行过去,却正正地撞上李云彤刚签了合同,在跟其他两个人收拾房间。
李主任见雷蕾也不止一次了,知道这娃娃脸记者跟自家领导有点……反正是关系不错,于是就热情地介绍了一番,不过,傻大姐虽然耿直,却也没提及未来可能的发展——哪怕这记者是领导的好友,她只是把意义讲了一遍。
那么,雷蕾真的就写不了多少东西,其实胡主任对这篇文章的定义,就是豆腐块,除非能挖掘出比较深层次的东西,然而很遗憾,深层次的东西有,可不宜现在说。
“这个稿子……明天你可以联系一下新任的省委秘书长曹福泉,看他什么意思,”陈太忠看过之后,就评价了这么一句。
“省委秘书长?”雷蕾听得登时傻眼,她可没想到,自己能主动采访这种级别的领导,“那是省委常委吧?要不……让我们胡主任过去?”
“你去就行,去的级别太高,反而不好,”陈太忠摇摇头,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看曹秘书长到底是如何行事——老曹今天能不拘一格地见他一面,他自然也能送点主动给对方。
要是真让胡主任去采访,消息传到老潘和老秦耳中,那俩可不比曹秘书长这个棒槌,万一两人将疑问藏在心里不说,多少也会给他造成一点困惑。
“要是他不肯见我呢?”雷蕾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该怎么说?”
“不见就不见嘛,”陈太总微微一笑,伸手去捉她微凸的下巴,“我还担心呢,那是常委,没准我家的小虎牙要移情别恋。”
“你……”雷蕾听得大怒,狠狠地瞪他一眼,“我跟你说,认识你之前,我一直洁身自好,认识你之后,也就你这么一个情人……你不要侮辱我!”
“哪儿有?”陈太忠禁不住干笑一声,心说哥们这嘴也真的不好,惹得雷蕾生气,于是他迅速扭转话题,“对了,李云彤没跟你说,我在梅林街遇到的事儿?”
“没说,遇到什么事儿了?”雷记者顺势接话,她背叛丈夫背叛得心安理得,但是她不认为自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太忠刚才的话,真的有点伤人,虽然她知道他只是想表示在乎自己,是无意的。
陈太忠将自己租房的经过说一遍,原本是想博佳人一笑,不成想雷蕾一个激灵,“什么?梅林街的强拆?坏了……晓莉已经去了,那个房主好像被防暴队的人打伤了。”
“什么?”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刘晓莉这是唱的哪一出?“三层拆成二层的?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那个,关键是房主被打伤了,”雷蕾点点头,“有人爆料,她就去看一看。”
“这不是胡闹吗?”陈太忠苦笑一声,“同情弱势群体没错,可她要了解清楚因果吧?”
“但是同情弱势群体,容易博眼球嘛,”雷蕾笑着回答,“商报是社会性报纸,要讲个销量和效益的。”
“她别是忘乎所以了吧?”陈太忠不满意地哼一声,心说新华北报可不就是这样滑入深渊的?因为利益的介入,媒体失去了公正的立场,最终沦落为摇旗呐喊的打手。
他本来是想由其发展,看刘晓莉会不会迷失了本心,但是转念一想,这点香火情还是要讲的,而且刘记者现在相当于是他的御用,出点事情,他的脸上也不好看,于是抬手拨个电话,“刘晓莉,你采访奚望去了?”
2990章遍地蛛网(下)“有人爆料,我就过来看看,”刘晓莉回答得很直接,然而事实证明,社会大学才是最磨练人的大学,她早不复当年的青涩了,“事情经过,我大致了解清楚了,现在正在跟郭队长吃饭,刚才要给您打电话,您一直占线……要郭队长跟您说两句吗?”
“跟郭健吃饭?”陈太忠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得有点多余了,可是这也没办法,谁要刘晓莉是他的代言人呢?“电话给他……”
敢情,就在今天下午,梅林街上演一出全武行,市建委的拆迁队过来了,奚望找了五六个小伙子负隅顽抗,建委的人正一筹莫展,防暴三大队过来二十多个小伙子。
防暴队的人来,那是真的敢动手,奚望找的人三两下就被解决了,奚老板拿起一桶汽油就浇在身上,不过他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就被防暴队员制服。
事实证明,那个汽油……是掺了点色素的自来水,他身后的煤气罐也都是空的——奚老板这么大的家业了,为这点小事搏命,划不来。
当然,防暴队员们冲上去的时候,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动作难免大一点,奚望受到点小磕碰那也是难免的,然后他的亲友团试图拿此做文章,给各种有影响的媒体记者打电话——刘晓莉就是其中之一。
但刘记者也不是菜鸟了,她甚至都不想亲自去,不过听到梅林街三个字,她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去防暴队一打听,她就知道,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需要细细落实,所以她没有接受一些莫名其妙的红包。
然后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了,郭队长说你们不要随便报道——你是谁啊?刘记者说我是天南商报刘晓莉,一直配合省委文明办搞这个精神文明建设。
哎呀,这就是文明办陈主任一手抓的啊,郭队长马上表示,我是有组织的,不成想刘记者笑着回答,那太好了,当初就是陈主任把我扶起来的——我也是有组织的。
所以这俩就坐一块吃饭了,郭队长还想给陈主任打电话,不成想领导的电话真的太忙了,不好打进去。
“这个奚望,得狠狠收拾一下,”陈太忠搁了电话之后,悻悻地抱怨一句,“自己明明盖的是违建,想占国家便宜,还要理直气壮地找媒体曝光。”
“侵吞国有资产,数额比他大的人,真的太多了,也不见你要收拾谁,”雷蕾不满意地哼一声,大部分的人,骨子里还是有个是非观念的,雷记者也不例外——当然,若是涉及到自家利益,那就是另一说了。
“但是那些人做事,都是藏着掖着,谁敢像他这样叫屈?”陈太忠很不屑地一笑,“直接就找媒体曝光……有那胆子吗?”
“有,真的有,”雷蕾骨子里,也有一点不平之气,于是她点点头,“那些人都不用找媒体叫屈,直接就在媒体上喊反腐倡廉的重要性了,一脸的正义……结果还没下会场就被纪检委带走了,比这奚望还丢人,性质更恶劣。”
“个例,个例,”陈太忠干笑一声,心里却是暗自腹诽:我这些同事们,也真的太不给面子了,没信心保住自己,就不要瞎喊什么反腐倡廉嘛。
两人正聊天呢,田甜推门进来了,见到陈太忠居然在家,她就是一愣,“奇怪,这还不到八点,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你也奇怪啊,不到八点,怎么就回来了?”陈太忠笑着答一句,田甜是天南新闻的主播,这个节目是八点才开始播的,一般而言,田主播回来都是八点以后了——这不是现场播报,但是没准有什么要更正,一般没事的,主播要在台里待命。
“今天有个好消息,天南台有新闻在十大候选,”田甜笑着回答,“还就是段天涯那家伙抓的,真的命好啊。”
“哈,那你说一说,”陈太忠一听也挺感兴趣,“跟咱省精神文明建设,有什么联系吗?”
经过鲁班奖一事,他是有点领教这宣传的魅力了,六十多个奖项,天南抱回一个来就这么轰动,他自己都要考虑开讲座了,那这个全国十大,岂不是会更轰动?
“根本就是文明办组织的,”田甜听得就笑,“还记得去年的万人长跑吗?”
这新闻十大,就是一年的新闻总结,那总结的,肯定就是过去的东西了,当时天南十四个地市同时开动,每个地市都有市台跟随拍摄。
所以,按说是没省台什么事儿,但是省台也不可能错过这么一个机会不是?于是他们也派出团队拍摄,但是这些团队,大部分就在素波拍了。
拍摄是分好些点的,段天涯对口的几个点中,有人拍到了一幕:一个人跑不动了,旁边有人搀着他跑,踉踉跄跄冲向终点。
既然是终点了,旁边的长枪短炮肯定少不了,不止一个人拍到了这一幕,然而,只有段天涯做的节目,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为什么呢?因为段天涯做了一个处理——将相关环节的声音掩盖了,别人拍的片子,都是乱糟糟的一片,这俩人的声音也被录进去了,有人能分辨出来,说搀人者当时说的是,“奥运精神,重在参与……马上就到了!”
而段天涯在后期制作中,偏偏将这一段的声音抹去了,他就是给搀人者的面部来了一个特写,声音是听不到,画外音解释(book.www.uu234.com)——“重在参与。”
同一段录像,角度略略有所不同,但是一个是在嘈杂的声音里辨析这句话,一个直接通过静默和口型,分析出这话,如此高下立判。
评委的观点也很一致,声音太嘈杂了,不好辨别——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喊的是“奥运精神,重在参与……马上就到了”呢?
这东西不好量化,而且还有作假的嫌疑,可新闻讲究个什么?第一讲究的就是真实!
但是口型这个东西,就好通过技术手段来鉴别了,起码通过专家来一分析,就知道人家差不多喊的是这意思,所以——段天涯处理过的片子,因为真实而入选。
什么叫老手?这就叫老手,也许那一家现场拍片的人,也能确定自己听到的是这样的话,但是他们选择的表述方式出了错,那么,淘汰就是必然的。
段天涯得到过一次十大,这回是第二次候选,成功不是幸致,而是他的功夫确实用到了,失败者无须怨天尤人,懂和不懂就差这么多。
“才是候选啊?”陈太忠干笑一声,他对这个,兴趣真的不是很大,“嗯,老段需要支持的话,你跟我说……咱有实力,就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估计够呛,”田甜低头换鞋,款款地走上楼来,“这个新闻的属性上十大有点难,而且今年是申奥年,倒是上申奥的十大新闻,那是铁板钉钉的,反正都是十大。”
“申奥十大啊,这可有点扫兴(book.www.uu234.com),”陈太忠撇一撇嘴,拿起面前的啤酒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这可不是手法的问题,是新闻的素材问题,”雷蕾听得就笑了起来,“与其埋怨别人扫兴(book.www.uu234.com),还是太忠你没做出更好的事迹。”
田甜可不知道,刚才某人戳了一下雷蕾的痛脚,雷记者自然要小小地还击一下,她讶异地看她一眼,“这跟太忠有啥关系……我说你俩吃了没有?”
“怎么能没关系呢?”雷蕾微笑着,小虎牙若隐若现,“他可是抓精神文明建设的。”
“好好好,今年给你们做点能进十大的事儿,”陈太忠也知道雷蕾火气未消,说不得站起身子,“做饭啦……”
第二天去了单位之后,陈太忠先去潘部长办公室转一圈,汇报一下那母子俩的事情,他昨天本来托秦主任转告部长,不过老秦苦笑着回答,窦明辉都要捂盖子了,你就当我不知道好了,行不行?
当然,潘剑屏听的就是完整版了,听完之后,他缓缓点头,“窦明辉想自查,就先让他们自查,这个事情你盯得紧一点……你感觉曹福泉这个人怎么样?”
他已经听秘书说了,小陈此前对寿喜的案子也有耳闻,以小陈的性子,他知道自己无须再注意这事,于是转变一下话题。
“我感觉……他要是肯讲大局,个人感觉就无所谓了,”陈某人早就知道部长的态度了。
“嗯,你专心做事就行了,”部长点点头,说完这话下巴一扬,你可以出去了。
嘿,秦头儿从部长这儿得到的消息,可是跟我不一样,陈太忠走出门之后,悻悻地撇一撇嘴,不过,两人级别不同,陈某人也知道自己的性子,部长如此说,人家也是“因材施政”。
也不知道这会儿雷蕾联系了曹福泉没有,那厮又会是个什么反应?一时间,他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2991-2992众皆不满
2991章众皆不满(上)陈太忠回到办公室,处理起了今天的工作,其间还要接待来人和接各种电话,直到九点之后,他才稍微轻松一点。
然后,他是在跟郭建阳在一起,翻看各地市送上来的文明县区的评比申报,这个东西去年就开始了前期准备工作,今年前半年要展开评比。
按说这一套是洪涛分管的,不过秦主任对这个工作异常重视,表示说三个副主任协作一下,一定要把这个工作抓起来——这是文明办年初的两项重点工作之一。
另一项就是陈太忠分管的干部家属调查表了,但是很显然,有陈主任坐镇,这个工作不难完成,其实这个敏感的活儿,就算秦主任打算让大家协作,别人也未必有胆子伸手。
所以陈太忠得空的时候,就能琢磨一下这个文明县区的评选,当然,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他和郭建阳要做的事情,也无非是挑挑看,里面有些什么不合理的东西和漏洞。
这期间又有人进来请示各种工作,大约是九点半的时候,涂阳的宣教部部长居然亲自登门,说是拜访过秦主任了,现在过来是要跟陈主任了解一下,关于媒体监督干部家属调查表的事宜——涂阳人最近配合得一直不错。
陈太忠的态度也很客气,跟他说了半天之后,又将人送到楼梯口,楼内有人见到陈主任对某人这么客气,禁不住纷纷侧目。
哥们儿的威信真的变得这么高了吗?陈主任走回办公室,一时间也没心思看文件了,然后他就猛地自己忘了点什么事儿——忘了继续关注寿喜的事儿了。
昨天赵连生都查出那么多了,没理由今天什么消息都没有,于是他就拿起电话,给赵处长拨一个,“连生处长,我陈太忠啊。”
“嗐,一直在忙,忘记通知您了,”赵处长尴尬地咳嗽一声,“是这样,经过出入境记录,我们已经可以确定,王立华持有美国绿卡,甚至……刘愚公已经移民美国。”
“然后呢?”陈太忠听得皱一皱眉头,光查出来不算完吧?
“然后就是内部自查,还有调查死者魏国庆跟他们的关系,”赵处长苦笑着回答,“陈主任,我跟你说这些,已经是违反纪律了,其他的事儿,您跟窦厅了解吧。”
合着你不是忘了,而是不敢给我打了?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悻悻地撇一撇嘴,他有心再给窦明辉打个电话,可是想一想,办案终究是警察的事情,自己知道进度就行了,也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老窦。
等到了中午,雷蕾给他打过来了电话,说是上午见到了曹福泉,而且她只是报了一下工作单位和要办的事情,秘书长马上就安排她去省委,“……只跟我说了三分钟,我想拿稿子去给你看的,又害怕你不方便。”
“嗯,”陈太忠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倒是不怕雷记者过来看自己,但是适当地控制一下频率,也是很有必要的,“曹福泉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外联办只是个雏形,将来会设置专门的机构,”雷蕾如此回答,“他还说要强调一下,这一点是办公厅指出来的。”
我晕~陈太忠听得是真无语了,这曹福泉也真的二到一定的境界了,这话你动一动嘴皮子容易——知道我们文明办要因此多出来多少压力吗?
于是,下午一上班,他就将这个情况反应给了秦主任,当然,他不会说是自己建议雷蕾去找曹福泉的,他就说写这篇稿子的记者,跟自己关系不错,得到这么个指示,就知会自己一声——想必老秦不会怀疑我跟曹福泉有勾结吧?
秦连成哪里会在意这些小节?他听了之后,也是久久地没有发话,过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才苦笑一声,“哎呀,怎么是这么一个人呢?啧……我也没办法再去找部长请示啊。”
没错,他昨天才就此事请示了,今天又请示的话,那成什么了?宣教部的副部长负责是协助部长工作的,只知道请示一点能力都没有,你还做什么副手?
陈太忠也只能跟着苦笑,他太明白领导此刻的心情了,于是出声安慰,“不过,看起来也是个想办事的人。”
“办事和坏事,只差一个字,好心办坏事的人,多了去啦,”秦连成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陈太忠沉吟一下,果断地表示自己愿意冲在前面,“要不我再去找曹福泉,建议他暂缓做出这样的指示?”
“那怎么可能?”秦连成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他一眼,“你与其去建议他,不如去跟那个记者商量,撤掉文章里关于秘书长的指示。”
“这不合适吧?”陈太忠一摊双手,“省委常委都发话了,一个小记者哪里有胆子不写上去?换给窦社长也不敢。”
“对啊,省委常委发话了……他都已经发话了,”秦主任白一眼自己的部下,“你觉得你找过去,要他收回他说过的话,可能吗?”
这个理由陈太忠认可,但是这个试探的点子是他出的,不成想得了这样的结果,他心里懊恼,就要坚持一下,“就算不要他收回,也要反应出咱们的不满,他不能信口开河瞎指挥。”
秦连成沉吟半天,最终还是笑着摇摇头,“算了,就是你说的那话,他是打算办事的,回头有人问起来你外联办的事,你就说这是秘书长的意思,咱们不知情。”
这就是潘部长的原意,有权利就有义务,秦主任也是要将曹秘书长推到第一线去扛雷,反正出了成绩,宣教部占的怎么也是大头。
陈太忠悻悻地哼一声,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真的是恼火,“可他这个瞎指挥的习惯,会带给大家太多不便。”
其实,让小陈出个面也未尝不可,秦主任见他如此义愤填膺,心里禁不住又动一下,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该据理力争的时候退缩,容易养出更大的野心。
然而他再想一想,这么强大的战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真是太可惜了,于是微微一笑,“他不过是拿个指挥棒,听不听的,还不是在咱们身上?”
陈太忠也知道,曹福泉插手未必是坏事,但是心里总觉得不自在,文明办确实很需要办公厅的支持,但是这没婆婆的日子过惯了,眼下发展得还不错,那么,为什么要多个婆婆出来,还是很不讲理的这种?
今天他回家,就晚了一点,先是去防暴三大队一趟,证明奚望确实未经允许,就制作了省委文明办的标牌,这种事情他其实无须亲来的,但是奚望被打得挺惨——关键是《都市晨报》的记者来了,其他人来,未必镇得住场子。
这个地北省的都市晨报的性质,介于《新华北报》和《天南商报》之间,也是社会性报纸,特别爱曝光,上次陈太忠在马坡村的绿柳小区打人,就是被他们捅出来的。
但是他们曝光的力度有限,立场也不是特别偏颇,影响只限于周边几省,所以重视他们的不多,但是别人去了也未必管用,所以陈某人亲自走一趟。
说白了,是奚望受的伤比较重,这个重伤不是在现场造成的,而是他被抓进去之后,媒体给三大队造成了一定的困惑,这货还不觉得是自己错了,而防暴队员们整天工作压力挺大,情绪也需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所以……就被教育了。
处理完这件事,他还得去参加市反贪局高局长老爸的七十大寿,陈太忠跟老高不是很熟,可这是许纯良的朋友,他也通过老高办过事情。
天南的惯例,祝寿主要是在中午,事实上昨天中午也办过了,但是高局长的很多朋友中午不方便出来吃饭,而今天是周末,正好补办两桌,也就是官场里处得不错的弟兄朋友们坐一坐,图个乐呵,为此,他包了一个档次尚可的小酒店。
就连许纯良都很给面子地来了,陈太忠自然也要来,不过由于有事情耽搁,他来得还是晚了点,过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动。
他一进门,许纯良就站起来冲他招手,“太忠,来这儿。”
这一桌在角落里,是今天级别最高的一桌,陈太忠走过去之后,发现除了许纯良和高局长,他只看着上首位那位面熟,其他人都不认识。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他走过去捡个位子坐下,十人桌只坐了七个人,有的是位子,一边说,他一边笑吟吟地点点头。
搁给别人说这句话,难免有攀附的嫌疑,随便一个人过来,就跟上首的说我见过你,不过陈太忠真有这个印象,所以也就不怕说,“好像是……奥申委的?”
“哎呀太忠好眼神,”许纯良率先鼓掌,周围一帮人也跟着起哄,敢情这位还真是北京奥申委的,过年忙得就没有回来——外国人不过春节啊。
这次回来了,就被高局长拉来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副司长,但是人家来自国务院,许纯良也得给人家个面子,让其坐首席。
2992众皆不满(下)对陈太忠来说,奥申委也就是那么回事,所以普通一阵寒暄过后,大家接着喝酒,然后高局长的老父亲出来敬酒,大家又陪着喝两盅,不过敬这一桌的时候,看得出来,老高也是心怀敬意,一个劲儿地感谢各位领导的光顾了。
陈太忠来,是应个景儿,呆了半小时就站起身告辞,搁给外人看,他和高局长是平级,虽然高局长还是手握反贪局的大印的实权人物。
但是高局长心里最清楚,陈太忠是个什么样的主儿,所以他非常客气地将此人送到了门口,当然,陈主任也再三地表示,自己有事,早走一步实在不好意思——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有意思的是,他一走,许纯良也跟着走了,坐的还是他的车,这个现象让主家略略有点尴尬——不过那二位都是少年得志,别人想说,也说不了什么。
倒是在送纯良回家的路上,陈太忠发话了,“好不容易抱个鲁班奖回去,不好好地宣传一下就回来?”
“有屁的宣传头,”难得地,许纯良这种主儿都口出脏话,他不以为然地哼一声,“这不是拼能力,是拼关系呢,胜之不武……亏得殷放还把它当个宝,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是受不了,就回素波来啦。”
“形式上的东西,你何必这么在意呢?”陈太忠不以为然地笑一笑。
然而,说人易说己难,陈太忠回了家之后,也是忍不住要在意一下形式上的东西,“小宁你们在啊,怎么雷蕾不在呢?”
“雷说了,她昨天偷吃,心怀愧疚,今天没脸见大家了,”张馨笑眯眯地回答,昨天她和丁小宁等人都有应酬,回来得晚了,发现雷蕾和田甜正赤着身子大张着四肢在床上喘气——姐妹们心里不平衡。
这也是张经理在近两年内的变化,搁在以往,这样的话她真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现在,她的脸皮就厚得多了,“蕾姐说了,她那一份儿,今天算到我身上了。”
“张馨你真不害臊,你和太忠去北京,占了大家多少时间,”雷蕾的声音自楼下响起,“我就是回去看一看孩子,大后天他就要开学了。”
雷蕾的胆子,比一般人大一点,摸着黑就把鞋换了,她蹬蹬地走上楼来,“馨儿啊,你背后说人坏话,今天你的配额……我征用了。”
“今天我就没配额,”张馨咯咯地笑了起来,“一会儿小汤要来,预定了一个配额。”
“现在不说这个,那是一会儿的事,”陈太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了话,扭头看向雷蕾,“今天你的稿子拿回来没有?”
“拿回来了,不过……最终定稿,是胡主任决定的,”雷蕾是带了手包上二楼的,她翻一翻包包,掏出了两张纸。
陈太忠才拿过来扫一眼,就怔在了那里,“不是说……是个豆腐块吗?”
“本来是豆腐块,但是我去曹福泉那儿了,回来以后,领导就让我给稿子注水,”雷蕾无奈地撇一撇嘴,“扩成六百字的稿子。”
对若干年后的网络写手来说,六百字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天南日报上六百字的稿子,那真的不算小稿子了。
陈太忠翻看一眼,也有点瞠目,这篇稿子,比昨天他看的要多得多,尤其是稿子里关于曹福泉的指示不少,尤其是后半截。
令他更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由于是周末,而晚上别墅里睡的人不少,他辛勤耕耘了很久,七点钟才起床。
他醒来的时候,汤丽萍兀自蜷缩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一条腿很不客气地搭在他的大腿上,圆规中间的部位,完全敞开着,她睡得非常酣畅。
经历了破瓜之痛之后,昨天是她人生中最享受的时刻,甚至在关键的时候,张馨和刘望男帮着扛着她的两条腿,这个现象很正常——刘大堂是大姐大,而张经理被人欺负的时候,小汤挺身而出来着。
希望我的女人,都能像你这样,每天酣畅淋漓地入睡,醒来时心情愉悦!陈太忠看着她微笑着的睡容,心中居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他禁不住探嘴去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侧头看一看,发现张馨离得也很近,禁不住又伸头亲她一下。
张馨跟刘望男和田甜不一样,她睡觉可是非常警醒的,撇开别的因素不谈,她每天上班的时间卡得很死,被他这么一骚扰,登时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有些许的血丝——凌晨大家玩得太疯了,不过看到他看着自己,她还是微微一笑,“不要了吧,我真的不行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通过薄薄的丝被可以看到,她的双腿还是略略张开了些许,如果某人坚持的话,晨练不是梦想,只是伸手掀开被子的问题。
但是陈太忠确实能感受到,张馨确实需要这么一场觉,于是他微微一笑,站起身出去了,脑子里却是还在琢磨,小汤这……好像不算名器吧?
汤丽萍跟他,这是第二次在一起,第一次那就不用说了,纯粹是开荒,没有任何乐趣可言,这次的话,小汤被开垦过了,没了那么多的阻碍,但是,她虽然紧窄,可从名器谱上查询的话,似乎……找不到对应的类型?
他这么想着,走出房门的时候,却见身材娇小的雷蕾从楼下跑了上来,她的手里挥着报纸,一脸的喜悦,“太忠,我的报道……头版啊。”
“嗯嗯,我家小虎牙的报道,上头版很正常……什么,头版?”陈太忠听得心里就是一揪,脸上却是没什么意外反应,他笑着点点头,“拿过来,让我分享一下你的喜悦。”
陈某人分享的不是喜悦,看着头版上《省文明办设立外联办,省委办公厅表示要大力支持新生事物》的标题时候,他有点……想把报纸扔到楼下的冲动。
这个标题……上头版?陈太忠真的是欲哭无泪,这一下,真的是想低调都不行了,“雷蕾,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给我一个惊喜,但是这个惊喜,实在太惊喜了……我还没刷牙呢。”
“我也不知道文章排到头版了,这不是我的问题,”最初的惊喜过后,雷蕾也意识到不妥了,“这个报道应该在第四版的……这应该是办公厅的意思,最少也是报社的意思,我走的时候时候,都问过,确实是第四版。”
“头版就头版了,那又怎么样?”最初的惊讶过后,陈太忠恢复了平静,他冷哼一声,左右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
“这里面问题大吗?”雷蕾确实急了,她在报社多久了,这点味道能闻不出来?
“能有什么?”陈太忠有气无力地回答,“顶了天不过是天南日报,还能是天南省委不成?”
“这是风向标啊,”雷蕾轻叹一口气,她只知道有问题了,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太忠微微一笑,眼见她着急了,才又一笑,“好了,你别这样,大概不会有事情。”
这是陈某人的又一大优点,他很少在回来之后说工作,尤其是那些令人不开心的事情,工作和生活要分开。
然而事实证明,陈太忠真的想错了,潘剑屏在中午的时候,都打个电话,问一下窦革命,这篇文章怎么就放在头版了呢?
“曹福泉的秘书给我的助理打电话了,说是办公厅挺支持精神文明建设,”窦社长解释(book.www.uu234.com)得很到位,“希望这篇文章能排得尽量靠前。”
“哦,”潘部长哼一声就挂了电话,窦革命跟潘剑屏也不是打了一两天交道,他很明白,这里面发生了点事情,而部长不便说。
人家不说他也就不问,其实想一想就知道,潘剑屏和曹福泉……这俩之间发生什么事儿,哪里是他该问的?躲远一点是正经,更别说文明办里,还有新秀秦连成和陈太忠这种狠角儿。
潘部长这里是随便问一问,但是当秘书把报纸拿给杜毅的时候,杜书记一看,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啧,这个曹福泉搞什么飞机?”
天南日报普通的头版新闻,杜书记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不是个没肚量的,但是这次不同,因为日报在前两天,才刊登了严抓干部家属调查表,并且希望媒体监督。
对于文明办的这些宣传,杜书记不闻不问,不支持也不反对,反正你们再怎么折腾,省管干部的进步与否,是我说了算的。
可饶是如此,都有人打电话给他,有的是反应情况的,有的是了解事态的,还有表示不满的,当然,也有表示支持的,从上到下都有——其实不光是对天南的干部,对兄弟省份、对上面,文明办这都是个不小的动作。
但是杜毅还就置之不理了,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不需要跟别人解释(book.www.uu234.com)太多。
可这件事的风波还远未停息之际,文明办的外联办出现在头版,而且曹福泉居然公然表态支持,于是他哼一声,“毅单,联系一下曹福泉,让他过来!”
2993-2994勇于任事
2993章勇于任事(上)杜毅的不满是可想而知,什么叫舆论的引导?天南日报就是最大、最权威的舆论媒体,对天南的干部来说,绝对起风向标的作用。
前几天干部家属调查表的宣传才起风波,接着曹福泉又跳出来支持文明办,看到大家眼里会怎么想——这是准备好的组合拳吗?
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以借来形容一下,当初在陈太忠授意下,连篇累牍地报道张州的不文明现象,然后张州的市委书记江川就改非了。
当然,江书记的下台是多重因素导致的,但是毫无疑问——文明办在唱衰江川的过程中,正确地引导了舆论方向,并且起到了排头兵的作用。
话题转回来,杜老板无须向别人解释(book.www.uu234.com)自己对调查表的看法,但这并不是说他心里一点计较都没有,见到今天的报道不生气才怪。
曹福泉接到王毅单的电话之后,二十分钟就出现在了杜书记的面前,在别人面前他是省委常委,但是面对杜老板,他真的是随叫随到——没有杜毅伸手,他现在还在林业厅干副厅长呢,甚至没准会因为那次大嘴巴,转到巡视员去。
“福泉来了啊?坐,”杜毅对他也没太多讲究,坐在那里点点头了事,杜书记一向推崇“因人而异”的处事哲学。
所以对上曹福泉,他的不高兴直接就发泄了出来,见对方坐下了,他伸手将报纸推过去,“这个报道,怎么能在第一版?”
“我也没有指定第一版,就是要报社往前排,”曹秘书长低声回答,然而他的声音虽然低,二劲儿却是不低,他据理力争,“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也应该重视。”
“啧,”杜毅无奈地咂一咂嘴巴,小曹这股子劲儿他是知道的,他有点不喜欢,干部嘛,锋芒太露了总是不好,但是同时,这家伙办事能力很强,冲劲儿十足,这又是他看重的。
有时候,杜书记甚至觉得,应该把曹福泉和陈太忠划作一类人,当然,陈太忠有不如曹福泉的一点,那就是小曹对自己的忠心不用怀疑,而那姓陈的——就没人能让那家伙忠心。
丫要是忠于蒙艺的话,就不会不跟着蒙艺走;要是忠于黄家的话,也不会没命地折腾夏言冰;想攀附一号的话,不会在贾自明来天南视察的时候,自己跑到北京去。
总之,勇于任事是曹福泉的优点,也是缺点,杜书记沉吟一下,决定点明话题,“我对文明办的态度,你难道没有些疑惑?”
“我想过,但是就事论事的话……我觉得该支持,”曹福泉很坦荡地回答,事实上,经过陈太忠的点拨,他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于是他也准备了一套说辞。
“您当初也没有明确地阻止我,那就是让我职责范围内把握好分寸,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如果有什么不妥的话,我来承担这个责任,绝对不会让您被动。”
“嗐,”杜毅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我怎么觉得你比陈太忠还愣呢?不过这年头,越能干的人性格也就越强,这是个普遍现象。
但是你这性格,也太强了一点吧?说不得他哼一声,“你承担责任,跟我承担责任……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这是大实话,曹福泉就算自己一力承担,影响不到他杜毅,可是曹某人是杜系铁杆,他丢了面子,杜书记脸上也不好看。
“那我……以后知道怎么做了,”曹秘书长苦笑一声,然而,他还是有点不死心,“其实杜书记,我这人做事,经常就失败了……再多失败一两次,也于您无损。”
“嘿,”杜毅听得就笑了起来,要说这小曹确实有意思,此人做事过于理想化,性格又直,就算有了他的支持,推行某些事情的时候,难免也要遇到挫折。
“你是想说,你还是有点不甘心,对吧?”笑完之后,他神色一整。
“我这秘书长的工作,就是给领导捅娄子的,”曹福泉涎着脸笑着回答,要是陈太忠或者秦连成看到他此刻的表情,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巴结的笑容,也能出现在一脸强硬的曹秘书长脸上?
然而,曹福泉的笑容虽然令人不敢恭维,但是他的胆子真值得人佩服,“而且文明办的影响起来了……也未必就是坏事。”
这个话,他是不能说得再明白了,您不支持不反对,这个环节我来给您润滑,责任我来承担——将来万一用得着的话,我一伸手,您用着多方便?
说白了,还是亏了陈太忠的点拨,曹秘书长做足了准备,才有这样的暗示。
杜毅当然也听得明白,心里不禁暗哼,我真要想伸手,直接拿过来就完了,用得着你替我操心?你太小看我这个省委书记了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分管文明办的潘剑屏加上特别能折腾的陈太忠,多少也会给自己造成点困惑,尤为重要的是:他一直就对文明办不闻不问,这是事实。
所以曹福泉伸手,确实也不是坏事,于是杜书记微微一笑,抬手指一指曹福泉,“你呀……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我知道你这折腾劲儿,适可而止啊。”
“那是,”秘书长笑着点点头,又请示了一些其他工作,他才站起身走人。
走出杜书记的办公室,曹秘书长才轻喟一声:要是没有陈太忠的指点,今天估计就不止这几句训斥了,这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别人都道他做事强硬,可是曹福泉自己不这么认为,你主抓工作的人都不表示出必得之心,下面做事的人自然会心生怠慢,如此一来,工作还怎么开展?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做事缺少手段,比如说插手文明办的动机,他可以把陈太忠叫出来敞开了说,却是不会跟秦连成说——因为这么做才能尽快促成此事。
不跟秦连成说的理由,其一自然是二者身份的缘故,他是副省秦是正厅,他要是敞开了说,这并不是他们这个阶层该有的、正常的沟通方式,那他这个副省就真不成体统了——而且他说了,人家也得信不是?
但是陈太忠肯定会相信他的话,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曹秘书长不是一头雾水上任的,他原本就是省委副秘书长,尤其是张汇都栽在了姓陈的手里——蒙艺都走了,一个正处还能扳倒张汇,对这样的人物,曹福泉想不仔细了解都难。
所以虽然大家都说这个人不讲理,野蛮跋扈什么的,但是他不这么认为,陈太忠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也很有效率。
至于说脾气差,他曹某人脾气也不好,官场里可怕的不是脾气差的干部,而是那些脾气好的,尤其那些立场还不是很明显的,真的不好对付。
而他跟陈太忠的那场对话,也证明了他的猜想,没错,姓陈的是个彻彻底底的刺儿头,但是他更清楚,这种人答应下来的话,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如果不乐意的话,人家直接就可以不答应。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接了女记者的电话之后,直接要她来见自己了,这可能是陈太忠的试探手段,但是曹福泉才不会在乎——只要你给我机会,我就会重重地、大鸣大放地指示。
然而同样的,他跟陈太忠有着相同的认识:两个人可以是上下级,可以是同事,但是永远都不可能是朋友,做对手的可能性倒是非常大。
曹福泉如此感慨,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杜书记也呆坐在那里好久,才摇摇头站起身,嘴里轻声嘀咕一句,“一对儿活宝……”
眼下另一个活宝,正在接阴京华的电话,阴总说的是寿喜警察局被烧的事情。
经过三天的调查,事件的脉络大致清楚了,吸毒致死的魏国庆,确实是认识王立华、刘愚公,而他当时身死,是在寿喜某个迪厅的包间里。
那年代的迪厅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很清楚的,寿喜虽然是小地方,迪厅也一样很乱,当散场后服务员发现有人死在了房间里,马上就报警了。
然而报警归报警,到最后警察也没查出来,是谁包了这个房间,迪厅的包间不是旅馆,不需要身份证——其实换成普通饭店的包间,都要好查一些,因为那里是消费之后才买单。
迪厅可不同,那是预付费的性质,买酒水要预付费,进包间也是预付费——既然都花了钱,谁会在意包间里呆的是什么人?
所以这个魏国庆的死,只能说……可能是非正常死亡,反正死者已经被骨灰了,而那迪厅还停业整顿了两天,最后也没查出来,死者到底是跟谁来这里的——更有那服务员说,根本就是死者自己一个人来的。
这是一件没有查清楚的事,还有没有查清楚的,是警察局的失火案,事发的当晚,出入境管理处——其实是管理科,那里无人值守,而当时天上还下着雨,雨丝比较密,比较阻碍视线,更有清洁空气的效果,值夜的人很久之后才发现,那边着火了。
如果怀疑是纵火的话,嫌疑人能找出一大堆,但是警察局调查的最后结果是,线路短路引起的火灾,局里甚至以此为由,申请建新的办公大楼——连自己的办公安全都保证不了,我们怎么保证公共安全?
第三个不确切的,就是省厅的手脚,到底是谁动的,嫌疑最重的就是四个人,原本是三个,后来又算上了一个调到其他部门的主儿——此人是两年前调走的,当初没算上他,但是现在划拉一下,发现此人也有嫌疑。
2994勇于任事(下)以上三点是没查清楚的,查清楚的也很多,比如说王立华的两个护照确实存在问题,第一个护照虽然报失了,但是补办的时候,真的没有登报声明。
没有登报只是程序上的疏漏,对王立华这样的官二代来说不算什么,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护照是在国内遗失的,而补办护照之前,他最后的出入境记录,是他出境去美国了,没有入境记录——这货是咋回来的呢?
这里要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护照这个东西,跟身份证差不多,遗失了补一个就完了,编码什么的还是那一个,哪怕前一个护照还在,你申请一下遗失,也能再办个护照。
如此一来,前一个护照就作废了,但是有效期没过的话,两个护照是可以通用的,而前一个护照有什么不良的出入境记录的话,后一个护照上是体现不出来的。
这个不良记录,不仅仅说是有出境没入境或者说有入境没出境,像什么超期滞留之类的,也是不良记录,这个无须赘言。
当然,这个后一本护照体现不出不良记录,也仅仅是限于护照本上,真要查出入境记录的话,还是查得出的——问题的关键是在于肯查不肯查。
这么概括一下吧,没人查的话,王立华前一本护照的问题,就没人知道,但是有人查的话,就会知道王立华出国之后,是通过非法手段回国的,十有**是用美国护照回国的——丫挺的偷渡的可能性不大。
出入境的状况不符,这就不是小问题了,而这个问题发生在一个市政府副秘书长身上,那就是天大的问题了,所以,就算目前有三个搞不清楚的重要环节,但是对王秘书长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也是必然的。
当然,这只是官面上的一些信息,但是下面不靠谱的信息就海了去啦,甚至有人说,寿喜警察局烧那出入境管理科,只是不想让大家知道,王立华补办护照的时候没登报。
这个传言听起来有点荒唐,然而偏偏地,阴京华认为这个传言很靠谱,“没人查的话,他没登报就是屁大的事儿,但是真要有人计较,这是程序错误……程序,这是最无所谓的错误,可同时也可能是最大的错误。”
陈太忠认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劳动局那个常务副不肯服输,一定要折腾到底,王立华可能不怕这个人折腾,被人揪出程序错误也未必要紧,但是如果有人再顺着藤往下一摸,那可是……要天下大乱。
走这一趟路的,可不止是王立华,还有刘愚公等人,查出王立华之后,省里要是借着这个由头再往下查,那就是大家都完蛋。
真的不如放一把火,干干净净的,谁也没念想了。
如此一来,王立华等人就具备了犯罪的动机。
反正,仅仅是王秘书长出入境的记录不匹配,就有太多的文章可做了,不过窦明辉怕陈太忠乱开火,就将情报汇报了上去。
而眼下阴京华打电话过来,也是不想让他太冲动,“这个事情,警察厅相关人员是失察了,但是老窦改正错误的决心很大,太忠你忍一忍啊。”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窦厅长也不愿意这么丢人败兴,通过北京的人来协调,但就是那句话了——点儿背,不能怨社会,被陈太忠捏了痛脚,再说啥也白搭。
陈太忠也无意计较这种小节,他很直接地问一句,“那这个王立华,现在怎么处理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他想跑也得跑得了呢,”阴京华不屑地冷哼一声,“市政府秘书长……好大一个官。”
“他是很扯淡的人,关键是他老爸,”陈太忠自然也不会把一个市政府的副秘书长放在眼里,“拿到王刚的材料了吗?”
“没有,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儿,没材料……咱可以现做不是?只要咱们需要,”阴京华冷冷地一笑,“查到材料之后,再赢了对方,那体现不出来咱的能力,胜之不武。”
“没材料做出一份来,然后借此惩治对方,这才是真正的底蕴,没本事的人学不来,呵呵,”阴总的笑声,听起来很阴沉。
这尼玛也太黑了一点,陈太忠心里暗叹,不过很显然,现在不是他抒发情感的时候,“这些事,窦明辉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怕你正义感过剩,影响他的……他的大局,”阴京华迟疑一下,终于点睛。
他还有个屁的大局,陈太忠翻一翻眼皮,不过想一想,这两年是换届年,老窦有点想法,确实也是正常的,“我没那么多正义感,也没别的要求,就要他记得答应过我……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交待。”
说是满意的交待,其实对他来说,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王立华不但拥有因私护照,出入境记录还不符,这个疑点就太大了——大到基本上可以盖棺定论。
至于说那些搞不明白的,只要警察厅认真查,早晚会查出点东西来,无非一点水磨工夫罢了,陈太忠非常确定这一点。
不过那对母子,还是得去看一看的吧?他做出了决定,对他来说,得到王立华这份素材,能充实干部家属调查表的意义,就足够了,但是——潘部长在意的,可是为那母子俩伸冤。
那母子俩,警察厅安排得不错,居然住进了内部招待所,还吩咐了服务员关注,陈太忠要上楼的时候,服务员居然问他找谁,而且还给房间打了电话。
走进房间,他发现居然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进来,那位才笑嘻嘻地站起身,“陈主任您好。”
这位就是省厅派来关照赵女士母子的,还有就是万一女人想到了什么新的东西,他也可以下情上达的作用,只不过一般时间都没事,他就看一看电视熬时间。
对这种行为,陈太忠表示理解,这大正月的还是周末,有个人在场就不错了,于是他问他几句话,本来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案件进展,结果年轻人说我不知道,我就管招呼人。
赵女士倒是对省厅的安排表示出了感激,吃住都在这里,晚上还有女警过来陪她和孩子休息,态度真的很不错。
那是,你也不看一看,当时你跪在谁面前了,陈太忠微微一笑,“我们老板挺关注你们的,现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有?”
“这个……”女人沉吟好一阵,才吞吞吐吐地发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案子能办完?”
“这我也不知道啊,”陈太忠苦笑着一摊双手,然后他看一眼旁边的小男孩,猛地想起来雷蕾的孩子后天开学,“是不是孩子要开学了?”
“是啊,”女人怯怯地点点头,“但是我已经把纸条给你了,现在别说不敢让他回去,我都不敢陪着他回去。”
她这次上访不比往常,是拿出来真东西了,回去之后,她倒是不怕市里再找自己的麻烦,可是那名单上全是当地的能人,尤其王刚和刘愚公,是公检法司系统的。
人都说警匪一家什么的,这话不是特别贴切,但是她以前也是风月场所的,自然知道这两位要是想祸害自己的儿子,随便找几个小混混,真的再简单不过了——甚至祸害她都很简单。
陈太忠侧头看那年轻警察一眼,那位苦笑着一摊手,“在省厅保护她母子没问题,要是去寿喜……您得跟领导说去了。”
也是啊,他点一点头,魏国庆的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还说不清楚呢,让省厅的人马下到地级市保护人,这也太不现实了。
但是话说回来,小地方的肆无忌惮,陈太忠也是深有体会的,他一点都不怀疑有些人真敢做出什么事儿,哪怕是在这种风雨飘摇异常敏感的时刻。
当然,死人的可能性极小,可是搞点意外事故弄个残疾出来,并不是不可能的,这样还能间接地恐吓某些当事人。
“算了,孩子才二年级,少上几天课也没什么,”女人看到了陈主任的犹豫,很体贴地发话了,“他是在帮他爸讨说法呢。”
我说,不带这么挤兑人的啊,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他卷进这件事是被动的,所以他并不想在这母子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但是他既然想到了孩子上学的问题,对方又挺通情达理,他也不好坐视,只是心里的悻悻是难免了,明明是哥们儿的储备库,老潘拿去用了不说,我还得为这种小事操心……
2995-2996不让他来
2995章不让他来(上)陈太忠做事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漂亮了,所以他先不谈孩子上学的事,而是问赵女士,“就算这件事处理完了,你和你儿子敢回寿喜吗?”
据他了解,王刚就是寿喜本地人,在当地势力相当强大,如若不然也整不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被双规什么的,搞一下这孤儿寡母,也是碾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不回……不行啊,”女人苦恼地叹口气,“孩子的户口跟他爸的,在寿喜。”
啧,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陈太忠无奈地扬一扬眉毛,“他不能跟你去通德?”
“我的户口在村里,他去通德……连学都不好上,孩子他爸在寿喜,好歹还留了一套房子,”女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那是死心之后的无奈。
“我先在素波给你找个借读的学校吧,”陈太忠是越发地无语了,其实他要想帮女人在通德市里落户,也是动一动嘴皮子的事情,不过这女人虽然年过三十,却是姿色尚存,田市长要是有些什么不好的猜测,那才叫冤枉。
总之,这个好事真的是没法做的,对一件事伸手,后面就可能有若干件事等着你去做,他心里暗自决定,这个后续事件,还是让潘部长去头疼吧——就算哥们儿伸手,也得让老潘领个人情才行。
不过,仅仅是这样的表态,女人也是感动到不行,她非要儿子给陈主任磕头,“叔叔惦记着你的学习,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跟叔叔一样,为大家做好事。”
孩子犹豫一下,趴下就跟陈太忠磕几个头,这几天,他听母亲念叨这个叔叔好多次了,“谢谢叔叔,长大了我也要当大官,把欺负好人的坏蛋都抓起来。”
“磕头……”陈太忠不太见得惯别人对自己行这个礼,不过只是个孩子,他也无所谓,于是笑眯眯地摸出两百块钱,“来,这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
女人不让孩子要,他把钱往孩子的口袋一塞,自己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给教委沈主任打个电话,“沈主任你好,有这么个事儿,要麻烦你一下……”
对堂堂的教委主任来说,安排一个孩子借读算多大点事儿?问明白情况之后,他很干脆地表示,“省警察厅附近,是吧?我给鼓楼小学说一声,教材也得准备吧?”
鼓楼小学不是省警察厅最近的小学,但却是附近一片最好的小学,省厅的子弟都在那里上学,那年轻的警察在旁边解释(book.www.uu234.com)两句,赵女士又要感谢,陈太忠实在受不了,站起身走人了。
第二天是周日,那个头版的影响还在持续,不过现在蔓延到的地方,就是李云彤这个级别了,李主任有点不堪其扰,主动打电话给领导,“陈主任,这个曹秘书长是怎么回事啊?好多人问我。”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陈主任肯定不能跟傻大姐解释(book.www.uu234.com),于是他就开玩笑,“秘书长都关注到你了,这还不好?”
“我真是受宠若惊,”李云彤在电话那边苦笑,“还有人问我,咱们有没有挂牌仪式,曹福泉会不会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我也就只认识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仪式是不会搞的,”陈太忠断然发话,他可以确定,部长和主任都不会赞成搞这么个仪式,那真的太高调了,“曹福泉他就是个表态,以后也没他多少机会。”
遗憾的是,这个话他说得又有点冒了,就在周一下午,曹福泉的秘书又将电话打了过来,这次,秘书的口气就是中规中矩的那种,“陈主任你好,秘书长想知道,树葬办公室在植树节搞活动,有什么具体安排?”
“这个我得了解一下,”陈太忠压了电话之后,痛苦地揉一揉太阳穴——曹福泉你不要蹦跶得这么厉害行不行?
树葬办在植树节,确实是要搞个活动,那就是位于上谷市的树葬陵园奠基,这个意义很重大,选在了三月十二号的植树节,这是淡化陵墓色彩的同时,又强调了绿化建设。
由于还有一个月,目前观礼的领导还没定下来,不过陈太忠倾向于邀请潘剑屏或者陈洁去一趟,潘部长是文明办的领导,而陈省长虽然不分管林业厅,管的却是文化、教育领域,她去也是说得过去的,更别说她就是李无锋的后台。
但是办公厅这么一问,真的让他有点腻歪,人家打听这事儿,肯定是有参与的意思,他可真的不想让曹福泉再插一杠子了——那厮办事太霸道了。
这个事情没筹备几天,怎么就传到他的耳朵里了呢?他皱着眉头想一下,然后微微点头,对了,老曹以前在林业厅的嘛。
是给李无锋打个电话,还是去一趟林业厅呢?他琢磨一下还没拿定主意,华安敲门进来了,“陈主任,部长让您过去一趟。”
华主任夹着尾巴做了一段时间人,发现秦主任对自己还算重视,最近就又活跃了一点,不过对上陈主任,他可是不敢放肆。
陈太忠来到部长办公室,潘部长正在处理手上的文件,不过也没晾他的意思,半分钟之后就抬起了头,“寿喜那母子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是放手了吗?陈太忠听得就是一愣,然后就不由得暗自庆幸,亏得我昨天过去了一趟,于是他将那俩的情况略略汇报了一下。
这家伙,不谈案情只谈这个!潘剑屏有点不小爽,只是他也知道,寿喜那边的案子,性质有点严重,有些消息能了解就了解,不能了解也不便强求,毕竟他只是宣教部长。
不过,当他听到陈太忠说,那女人的孩子入学是问题的时候,他禁不住皱一皱眉——我说你操心点正经事好不好?
这不是潘部长铁石心肠,实在是……他要操心的事情确实太多了,这点小事,真的放不在省委常委的心上,再说这也不是他的职责范围。
而且他还真就不信,有自己这副省级干部关注,那母子俩还能得到什么不公平的对待。
你想报复?可以,你来啊,我倒要看一看,那些魑魅魍魉、见不得光的小动作,能不能抵挡得住专政的铁拳。
然而,陈太忠既然已经表示出了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心,潘部长难免就受到了一些感染,同情心这种东西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做部长的,觉悟总不能比下属低了吧?
于是他点点头,“做得不错,先等警方的调查吧,如果这个魏……魏什么的真的是被人谋杀的,到时候你记得跟我汇报一下,这母子俩的生存状态。”
部长你也……忒不厚道了,陈太忠听到这话,禁不住撇一撇嘴,这话摆明了就是让他善后,而且潘剑屏还无须领情。
这母子俩的状态,是交给他陈某人关心了,但是这俩的生存状态真的不好的话,他也不能据实汇报,是的,部长是这么说了,可他真要按字面意思去做的话,这情商也就白练了。
正经的是,他可以汇报一下,这母子俩状态有多么惨,多么不好,但是——重点在这个“但是”上,想到部长高度关注,他就采取了一些什么措施,然后呢……又是如此如此地好了。
如实汇报不行吗?也不是不行,无非就是不能急领导所急,想领导所想,不会投其所好,这就是政治不成熟,是官场大忌。
可怜的罗天上仙,他絮絮叨叨半天,本来是想卖领导一个人情的,现在却是被领导轻描淡写一句话挡了回来。
事儿还得做,人情却卖不了多少,虽然听来是有个前提——魏国庆得是被人谋杀,但是现在看起来……那货可能是真的吸毒过量吗?
做领导的,这优势还真是大啊,他正心中腹诽,潘部长却是又发话了,“办公厅对咱们的支持,在前天的日报上体现了,你不能骄傲,要坚守本心,坚持走自己的路。”
这个话的味道就多了,听起来潘部长是很感激曹福泉的支持,害怕小陈在荣誉中迷失自我,但是同时,他强调一句“坚持走自己的路”。
其实说白了,潘剑屏就是想告诉陈太忠,你不要鸟那个秘书长,该干啥就干啥,只不过堂堂的宣教部长说话,不能太直白而已。
而且他在前两天,还警告小陈要收敛不要对抗,眼下这个态度,有自打嘴巴之嫌,他就更不好摆明车马地出尔反尔,只能等小陈自己品味了。
看来那个头版,给老潘也造成了一点困惑啊,陈太忠听得心里暗笑,不过部长刚刚才摆了他一道,他自然不会再大包大揽什么,于是就点点头,“部长的指示我记住了。”
你既然记住了,你表个态啊,潘剑屏等了半天,不见这厮表态,心里也是有点恼火,他这次把小陈叫过来,也是吹风的性质,主要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鼓励你跟曹福泉冲突,但是同时,丫太过分的话,你也不用太束手束脚。
然而,失望归失望,他不会表现出来,“嗯,反正充分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我会支持你的……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2996章不让他来(下)我还真有别的事儿,陈太忠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老潘用他用得这么顺手,他心里肯定也有点小想法,于是他微微一笑,“再有一个月就是植树节了,正好上谷的树葬陵园奠基……那个时间您有什么安排没有?”
“树葬啊,”潘剑屏沉吟一下,要说这宣教部的性质,是忙起来忙死,闲起来蛋疼,而最忙的时候,莫过于某些节假日和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这个植树节,就是属于这么一个日子,在这一天,潘部长可以去园林局考察,可以去林业厅考察,可以去风景区甚至消防队视察,他甚至可以跟团省委的干部们去种树。
“我争取过去,”潘部长点点头,别人的面子不卖,你的面子我是要卖的,“但是现在时间还早,说不死。”
“您有这个意思就行,”陈太忠笑着点头,“刚才刚接了一个电话,曹福泉也想知道植树节的日程安排,我真的有点恼火,不过想到您让我顾全大局,也就没说什么。”
潘剑屏听到这话,脸登时就是一沉,“他怎么……连这样的节日都会放在心上?”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陈太忠马上就不吭声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干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乎植树节,也许跟他一直强调水土保持有关吧……以前他是林业厅的。”
嗐,我还是太敏感了,潘剑屏听到这个答案,要是再想不明白一些事情,这个省委常委就太不称职了,于是他深有感触地点点头,“他还是不忘本行啊。”
这话不是解释(book.www.uu234.com),却是实实在在的解释(book.www.uu234.com)——我真的忽略了,曹福泉出身于林业厅。
不过,有了这个解释(book.www.uu234.com)也就够了,潘部长想到曹福泉居然又把手伸到了这里,也是很有点不满,“这个事情,你要跟林业厅的同志多沟通……树葬这个口儿,咱文明办只是牵头,主体还是林业厅。”
当年林业厅五龙夺珠,潘剑屏没有参与到里面,不过官场里没有绝对的秘密,阴差阳错地,他知道了里面一些事情,心说这件事情其实根本用不到我出面。
陈太忠可真不知道这个,听到潘部长的意思,也是要自己跟林业厅多商量,于是想也不想,出了部长办公室,就驱车直奔林业厅。
他抵达林业厅的时候,李无锋还不在,一了解才知道,李厅长去沙省长那里了,林业厅近期想引进点新的苗种,需要去国外考察,而分管林业厅的副省长是沙鹏程。
其实,李无锋跟沙鹏程的关系,真的很紧张,五龙夺珠的时候,沙省长支持的是瑞根,而李无锋是靠了陈洁的关系,最终登顶——陈省长管的是科教文卫,不是农林水。
所以,李厅长是去找沙省长了,但是他回来得也很快,回到办公室见到陈太忠,他很是客气,“太忠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早知道的话,我早就回来了……沙鹏程那个死人脸,我见不见都无所谓。”
要说这个沙省长,这个官当得也够失败的,他分管农林水,但是林业厅握在陈洁手里,水利厅是看范晓军的指挥棒,就剩下一个农牧厅——厅长还是朱秉松一系的。
不过怎么说呢?沙省长是民主党派,这是他的短板也是长处,他可能没有多少实权,但是就算陈洁范晓军下了,他未必会下,因为政府里需要民主党派。
陈太忠对这些也是门儿清了,于是他微微一笑,“我也没别的意思,过来商量一下咱们这个春天里的墓地的奠基。”
“这个好说啊,”李无锋有点不摸底,于是就笑着表态,事实上他非常满意,在自己的任满之前,还能做出如此的成就,“到时候我肯定要去,你们潘部长要是来不了,我想办法请陈省长来,一定要隆重地宣传一下……对了,省台那边,你得好好做一做工作。”
“请谁来这是小事,”陈太忠苦笑一声,了不得我把周瑞请过来——那是黄老的替身啊,反正黄老也说了,会支持精神文明的建设。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有些人可能不请自来,于是他发问,“办公厅对咱这个树葬,好像也挺感兴趣……比如说曹福泉的秘书给我打电话了。”
“省委办公厅?”李无锋愕然,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省政府办公厅呢,听到曹福泉三个字,他才反应过来,然后他就沉默了,好半天才叹口气,“他怎么感兴趣了?”
“你俩关系不好?”陈太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以他跟李厅长的关系,这么问不算突兀。
“都争过厅长的,好得起来吗?”李无锋不无自嘲地一笑,“厅长倒是我了,可是人家现在省委常委了,唉,这年头的事情,还真是难说清楚。”
“无锋厅长你也不能这么看,”陈太忠笑着摇头,听到李厅长和曹秘书长不对劲儿,他心情就大好,“曹福泉有个年龄优势,您就算跟他走一样的路子,结果也不会一样。”
“这倒也是,”李无锋点点头,沉吟一下之后,他又发话,“我说那天你怎么给我打电话问他,原来是这样。”
陈太忠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厅长有点误会了,老李更在乎的,是他的态度,于是他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才接的电话,关键是……他有很强烈的**插手文明办。”
“哈,原来是这样啊,”李无锋听得就笑,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说句实话,我跟他的私人关系,以前还可以……”
以前还可以,那就是现在不行了,其实他俩关系搞僵,还要早于竞争厅长的时候,李厅长是老派人,说话做事都比较直来直去。
而曹福泉也是个直性子,说话做事又冲得很,可是李无锋身上有老派人的优点,也有老派人的缺点——他比较注重论资排辈。
在他眼中,曹厅长就是小字辈,你跟我说话直来直去可以,但是不能没大没小——矛盾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累了起来。
而且,李无锋也强调一点,是他以前没说的,不过祖宝玉说过,“这个家伙其实心眼不大,他要参加‘春天里’的奠基,那我就不去了,省得见到那家伙在我跟前得瑟。”
“他还有这个爱好?”陈太忠听得有点傻眼。
“反正……他要是跟我说两句,老李你这工作怎么长怎么短的,真的很正常,”李无锋也是面子上下不来,老派人嘛,被一个小辈指指点点的,有意思吗?
尤其关键的是,这俩以前是一个单位的,同样是年轻人,陈太忠提一点建议的话,李厅长无所谓,但是被一个曾经的下属在头上指指点点,他还真挂不住。
“啧……”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接着就笑了起来,“看来,还是不要让秘书长衣锦还乡了。”
“那是,正好咱俩都烦他,”李无锋也跟着笑了,说句实话,这是他任期内的一项业绩——起码象征意义重大,错非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失去参与的机会。
他是快到点儿的主,倒是不怎么忌讳那个省委秘书长,“而且我敢保证,他要来的话,到时候肯定要挑点毛病出来,我太了解他了。”
他敢当着我的面儿挑毛病吗?陈太忠很想这么问一句,不过再转念一想,以曹福泉的行事风格,说也就说了,他又能怎么样?“那我就不让他来了。”
“没必要直说,”李厅长笑着摇摇头,他虽然是老派人,玩一点变通手段还是没有问题的,“咱俩把陈省长请过来就行了,他还能跟着过来?”
这是普通的王不见王的逻辑,但是陈太忠琢磨一下,就摇一摇头,“哎呀,这个还真难说,他在寿喜的事儿,你忘了?”
“啧,”李无锋听得一咂嘴巴,曹福泉在寿喜,以常务副的身份,同时硬撼党政一把手,这消息还是他告诉小陈的,而且从地位上讲,陈洁要略逊于曹福泉,同是副省级别的干部,一个是常委,一个不是。
“我就忘了,这家伙跟一般人不一样,”他苦笑着摇头,接着又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小陈,“那起码得是潘剑屏……哎呀,潘部长都未必镇得住他。”
“你这就是简单事情复杂化了,就是陈省长吧,”陈太忠笑着摇摇头,然后就摸出了手机,“我只需要明明白白告诉他,这边我安排好了,不用他关心。”
李无锋听到这话,嘴巴微张愕然地望着对方,好半天才哈地笑出声,然后又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倒也是,对他那种人这样做或许会更好……不过,也只有你有这胆子。”
“跟胆子无关,公对公的事情,”陈太忠摇摇头,他有点理解曹福泉的心理,类似的人,彼此之间很容易揣测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没错,他当着李无锋就拨通了曹福泉的电话,然而,这两位的对话,再次让李厅长目瞪口呆……
2997直对直
“他不在办公室,”陈太忠第一个电话,以没找到人告终。
此刻,曹福泉正在省教委领导的陪同下,视察新落成的天南省技术教育中心,视察已经快结束了,旁边有人过来嘀咕,说是文明办陈太忠有电话找您,您看?
曹秘书长很自然地拿过了电话,“有什么事儿,说!”
他直截了当,陈太忠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当着李厅长的面,他就直接发话了,“我现在就在树葬办,今年植树节的活动,是为全省第一家树葬陵园奠基,活动安排得很合理,同志们都很感谢秘书长的关心。”
安排得合理,感谢关心……这话就差明着说你不要来了,曹福泉却是哼一声,就当听不懂了,“那好,到时候我会抽时间过去看一看。”
“我已经邀请了相关的领导,就不打扰您了,”陈太忠回答得轻描淡写,一边的李无锋却是惊得差点掉到沙发下面——你居然敢跟他这么说话?
李厅长听不到曹秘书长在说什么,但是根据语言结构,他很明显地听出来了,陈太忠不让曹福泉来视察,可曹福泉还偏要来,最让他吃惊的,还是最后这句——陈太忠说了,我就是不让你来。
“邀请了些什么领导?”曹福泉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他才不会在意对方的态度。
其实凭良心说,树葬这件事情,他真不是很看在眼里,最让曹秘书长痛心疾首的现象,是现在社会风气的滑坡和道德的缺失,他想抓的是这些。
像树葬这个活动,是属于“讲文明树新风”的范畴,开创了一种积极向上的、良好的社会风气,固然是值得鼓励和嘉许,但也就是那么回事——至于说起因是墓地的使用年限问题,大家现在都不说这个,民政厅不好意思说,林业厅也不想刺激人家。
曹福泉对这个新生事物,没多大兴趣,但就是李无锋和陈太忠猜的那样,秘书长有衣锦还乡的冲动,这其实是很正常的情绪,别说他是省委常委,就算到了黄老那一步,都会在前几年回了一趟老家。
而且,他扬眉吐气的目标,也不是在李无锋身上,起码大部分不是,诚然,他跟李厅长关系也很扯,但他主要是做给某些不开眼的副职或者什么人看——相对而言,李厅长那个脾气,还不会把他得罪太死。
所以他才会如此坚持,尤其是陈太忠不让他去,他就越要去。
邀请了什么领导?陈太忠听到这个问题,干笑一声不肯回答。
曹福泉等了四、五秒钟,确定这厮不打算说了,他就哼一声,“你不说……政府这边分管的副省长是沙鹏程,对吧?我联系他。”
陈太忠不想把陈洁报出来,曹秘书长的气场太强大了,万一连累了陈省长就没意思了,可眼下他却不得不说,“树葬本身也是一种文化……我认为陈省长更合适一点。”
李无锋听得眨巴眨巴眼睛,得,这次不但得罪了曹福泉,还招惹了沙鹏程,小陈你这气场太强大了吧?
陈洁?曹福泉听得就是一咬牙,他可是知道,陈洁比沙鹏程难对付,不过有杜毅支持,他真的不怕招惹陈洁,反正他认为该管的就要管。
像现在,很多学校开学了,他就来省教委视察一下,在他认为,陈省长你就算不陪同我,下面的事情你得安排一下吧?不成想这边最大的就是个教委主任。
这是不给我面子啊,曹秘书长这么认为,当然,他不会太在意这些形式,但是听到陈太忠又提起这个人,他心里肯定也不会舒服。
于是他走到一边——他下面要说的话,就不合适让别人听到了,“陈副省长是政府的人,她和我不是一回事儿……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缠人啊?陈太忠听得就恼了,外联办的事情,我给了你面子,你总不能想插手什么,就插手什么吧?我得狠狠给你来一下。
要是这样的目的,搬出潘剑屏也不够了,于是他干笑一声,“是这样,上面有些老首长,也挺关注此事,到时候可能会有代表前来……要不这么着,等我回去了,安排文明办给杜书记打个报告?”
啧,曹福泉听到这话,就没办法再接口了,他听得出来,姓陈的讽刺他级别有点不够——真要来的话,让杜毅来吧。
上面的老首长,除了黄老还能有谁?黄老派代表过来的话,要求杜书记出面也很正常。
但是偏偏地,杜毅不可能出面,上次黄老亲自来,杜省长是不出面不行,可只要有三分奈何,杜书记绝对不愿意跟黄家走到一起。
当然,陈太忠可能是在骗他,可是曹秘书长不敢赌,万一人家真的来人了呢?杜书记不来是一定的,到时候他来不来?
以曹福泉的性子,要是那篇头版没有引起杜老板的关注的话,他不介意跟黄家来人站在一起——别人怎么看,是你们的事儿,反正我就是杜书记的人。
然而,杜老板已经关注了,不但关注还指示他“适可而止”,要说他想强行参加这个奠基仪式,确实属于“适可”的行为,可如果黄家可能来人,那他就不得不“而止”。
你小子不给我添点堵,就不自在!曹福泉恨得牙都是痒的,可是他还不能发火——他不怕发火,但是发火没意义的话,他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那么气急败坏。
说白了,就是他早意识到的那个问题,姓陈的跟他不是一路人,属于对立的势力,他再计较也没用,倒是没的破坏了现在的微妙平衡,于是他冷哼一声,“那你这个树葬办主任,就要尽力把工作做好,建设过程中,我是会去视察的!”
“那树葬办非常欢迎,”陈太忠嘴巴撇一撇,挂了电话之后,他冲李无锋无奈地摊一摊手,“这个人……他说奠基可以不去,回头要视察陵园的建设,他跟你到底多大仇啊?”
“这……也没多大仇,他就是这种人,”李厅长嘴角抽动一下,有这个结果,他已经可以满意了,至于说回头还会来视察,那他根本挡都挡不住。
省委秘书长想视察个厅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多少厅局是上杆子求着人家视察呢,所以不管今天谈成什么样,林业厅方面,阻挡不住秘书长衣锦还乡的脚步。
事实上,更令李无锋瞠目的,是陈太忠跟曹福泉说话的态度,虽然只听到一方在说话,但是他非常清楚中间的起承转合。
“唉,”李厅长感触颇深地叹口气,真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处长,接着他又小心地提示一下,“太忠你跟他这么说话,就不怕他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又怎么样?”陈太忠不以为然地一笑,在他心里,其实这么说话是最痛快的,大家都表明态度,也省得耽误时间。
“对了,你说的那个……老首长?”李无锋的感慨过后,才又想起了另一个令他感兴趣的话题。
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也当真了?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回答,“这个……我会去请示的,不过能不能把人请来,那就不能保证了。”
他跟李无锋是挺对眼法,但是有些话也不能乱说,像这个话题便是,不但容易显得他太嚣张和轻浮,而且万一传出去的话,那他这一记耳光,也抽得曹福泉太狠了。
“嗯,”李无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来一趟树葬办,又跟曹福泉扛一下,陈太忠离开林业厅的时候,心里也觉得好笑,不过不管怎么说,“春天里”那边的筹备工作,进展还是很不错的,令他很欣慰。
上谷市那边的配合,已经展开了,三通已经开始在做了,而林场那边也开始搭建工棚,若是不考虑祭奠用的殡葬大厅的话,下月十二号开始的工程,两个月差不多就能完工——毕竟是树葬不是火葬,墓地也没什么太讲究的,可以一边建设一边完善。
回了办公室,陈太忠又接到了新任务,三月五号是雷锋纪念日,秦主任特地召开一个短会,让大家开动脑筋,看看怎么办一下。
“雷锋叔叔没户口,三月来了四月走,”陈某人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并不是很感冒,学完雷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社会风气也不会有半点起色。
但是话说回来,既然搞了精神文明建设,活动内容还是要琢磨的,他正绞尽脑汁地设计方案,手机响了,电话那边是个中年人的声音,“太忠,我是你周叔,现在说话方便不?”
明明是周哥嘛,陈太忠无奈地撇撇嘴,“呵呵,周叔好,有话您说。”
“先跟你落实一点小事,”周瑞说话,都是这么不急不缓,“寿喜那边的事情,首长也听说了,那个姓王的秘书长,真的是美籍华人?”
“这个我还搞不准,警察厅对我保密呢,不过护照上有对不上的出入境记录,”陈太忠叹口气,淡淡地回答,这是警察厅的制度,其实他也没有多少怨气。
“但是有一个退休的警察局副局长刘愚公,是入了美国籍了,”说到这里,他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了,“咱们一说起来,都是愚公移山,他倒好,愚公移美!”
2998-2999代言
2998章代言(上)周瑞听到这怨气十足的话,也禁不住笑一笑,“你呀,就是怪话多……老人家说了,美籍华人当干部,咱们党是有这个胸襟的,白求恩还葬在中国、立了雕像。”
“但是!如果有人偷偷地加入了外国国籍,并且使用欺骗的手段获得组织的信任,并且加官进爵的话,这是耻辱,是党的耻辱,是天南的耻辱!”
“老人家的眼光还是那么高屋建瓴,指示也一针见血,这个表态大快人心,”陈太忠笑了起来,“不过这个案件还在侦破过程中,我插不进去手,今天,那个死者的孩子,我在素波给他安排好了借读的学校……我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这个我们都知道,”周瑞淡淡地发话,“老人家也不会插手,他就是表个态……嗯。”
啧,明白了,陈太忠这才想到,人家周秘书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他黄家代言人的身份说的,只是陈某人一向不怎么把这个身份当回事,所以才如此地后知后觉。
“那我知道了,周哥……嗯,周叔,我刚才听您说,这是先问的一点小事?”
“嗯,确实是,这个态度已经有人知道了,不过老人家真的很生气,我就再问一问你,看调查的结果出来没有,”周瑞的态度很坦荡,他并不介意告诉对方:你不是第一个放风的。
至于说他打这个电话,也是一件小事,“听说你搞的树葬陵园,下个月要奠基了?”
“嘿,您还真是消息灵通,”陈太忠听得干笑一声,得,不用问,这肯定是李无锋跟陈洁说了,然后陈洁联系上了黄家——陈省长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凤凰系人马,现在还是领军人物,联系黄家的渠道都不止一两条。
可是这个效率……也未免太高了一点吧?陈太忠看看时间计算一下,他离开林业厅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这一点时间里,李无锋联系上陈洁,陈洁联系上了黄家,黄家都做出了反应,联系上了他陈某人,这也太快了一点吧?
按普通人的联系方式,这个信息周转时间是足够了,但是陈某人身在体制内,实在太明白其间的种种等级差距,以及悬殊地位导致的沟通不顺了——别的不说,一个要紧人物的电话有多忙碌?要好的朋友一个小时打不通电话都是正常的。
更别说黄老这种共和国硕果仅存的领导了——想把事情反应到黄老那里不是很难,但是想及时反应过去,那就不是一般地难了。
所以陈太忠有点咋舌,心说陈洁不吭不哈的,手里还真有货,轻轻松松就联系上了黄老。
殊不知,他这也是想得左了,主要是李无锋把下午发生的事儿,汇报得太详细了,说是曹福泉如何地跋扈,小陈又是如何地嚣张。
对于本家的嚣张,陈省长完全能接受——小陈也算是她的人,嚣张一点无所谓,多数的女性干部,处理问题都要带一点感性,而陈省长也确实喜欢护短。
没错,就是护短,对于新任的省委秘书长,陈洁原本就有点看得不顺眼,这个人真的有点太跋扈了,撇开杜系标签不提,老娘当副省长的时候,你还没当上副厅长呢。
所以她是真的抵触曹福泉,不过眼下杜系势大,她也懒得理会,等杜毅走了你还这么嚣张,我再慢慢收拾你都不迟——不出意外的话,曹福泉这种人,这辈子也就止步于副省了。
不过,曹秘书长在视察省教委的时候,能蹦出来这话,这让她越发地恼火,心说陈太忠和李无锋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那个时侯你还在视察我的教育系统,居然会表示不介意跟我一起参加陵园的奠基?
这真的太欺负人了,陈省长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略略地逊于秘书长,等参加奠基的时候两人一起露脸的话,必然是曹福泉抢尽风头。
当然,她要不想让曹福泉抢风头,也有的是手段,不管什么样的风头,总是要通过各种途径来体现的——没有宣传手段,谁知道你占了上风?
而偏偏地,陈省长跟天南省电视台的窦革命也有交情,到时候天南新闻里,给秘书长半张脸,给陈省长整张脸,实在是是轻轻松松,那么……到底谁是胜利者?
所以,陈洁心里也恼火,省委的人视察省政府的工作,本来就过界了,还不尊重相关领导,于是她就要将这个情况尽快反应上去——由于愤怒,她选择了比较直接的渠道。
周瑞对其间的因果,并不是特别了解,事实上他也无须了解那么多,听到陈太忠说自己反应快,他就笑一笑,“但是这个事情……嗯,太忠,我得说一声抱歉。”
“嗯嗯,能理解……你说什么,抱歉?”陈太忠正哼哼哈哈地舒爽呢,猛地听到敏感字眼,于是立刻表示出了疑惑。
总算是,这么些年的红尘历练不是白给的,所以他没有太过失常,“为什么要抱歉呢?不来就不来了,周哥你这么客气,我真是受宠若惊。”
“我去没问题,但是,我是为老人家服务的,”难得地,周瑞很认真地解释(book.www.uu234.com),“别的活动无所谓,我直接就去了,可你这是墓地……犯忌讳,荆老都给黄老打电话了,说这是好事儿,老人家也说是好事,但是搁给我们这些人看,那就是犯忌讳。”
陈太忠登时就无语了,黄老现在是共和国硕果仅存的元老,虽然不怎么活动了,但是元老就是元老,平常的起居饮食,都不知道牵挂着多少人的心。
所以周秘书这话,很是能代表一些人的想法,黄老活得好好地,你们说什么的墓地,怎么看起来,有点像交待后事呢?
或者,黄老本身不会在意这个,毕竟凤凰黄的祖坟都被人扒了,他也没觉得有多么不能忍受,但是——以黄家现在的地位,别人不能忍受啊。
“没关系,这有什么?”陈太忠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浑身是嘴都解释(book.www.uu234.com)不清了,可是他又没办法说那么明白,“我是说过一阵可能要去北京,见了黄二伯或者您,提一下就行了。”
“哦,是这样啊,”周瑞听得笑了起来,他听的可是陈太忠要请上面的人下去,不过对他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表明意思了,“大概什么时候来北京?”
“这个还没定下来,”陈太忠听得这叫个汗颜,心说一句谎言,要用十句谎话来遮掩,果然是这么回事。
挂了这个电话之后,他发现自己刚才的思路彻彻底底地被打断了,一时间也就懒得再想这“学雷锋纪念日”怎么搞了,而是站起身来做几个扩胸运动,放松一下。
想到周瑞要自己放出风去,陈太忠琢磨一下,跟老窦放这个风似乎没有必要,但是……许绍辉和夏大力那边,却是应该说一说的。
这么想着,他先拨通了夏书记的电话,“你好,我是文明办副主任陈太忠,想找夏书记汇报点事情。”
一阵静默过后,就传来了夏大力浑厚的声音,“是小陈啊,有什么事情?”
“我现在方便过去吗?”陈太忠不想在电话里说,“刚才听到一点消息。”
“嗯……”夏大力沉吟一下,方始发话,“那你过来吧,快点儿,我马上要出去。”
夏大力的办公室,离文明办也不远,五分钟后,陈太忠就走了进去,夏书记正在接一个电话,好像是关于什么综合治理整顿行动的。
放下电话之后,夏书记饶有兴致地看他两眼,方始笑着发问,“什么消息啊?”
“是关于……寿喜那件案子,”陈太忠相信,夏大力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案子,“上面有领导指示,说是如果有外籍华人在国内做官,还欺骗组织的话,这是党的耻辱。”
“嗯?”夏大力听得就是一愣,他拿起手边的钢笔,两指轻搓着捻了几下,才不动声色地发问,“小陈你这……是在跟我说?”
“对啊,”陈太忠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事情应该归许绍辉考虑,但是,“所以我觉得,那个案子的侦破工作要加紧了……这不是怕您不知道这个消息吗?”
“哦,”夏大力微微地点点头,他确实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这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因为他相信,窦明辉应该知道这个消息——窦厅长知道的话,那自然不用他多费心。
发生在寿喜的事情,别说那两桩人命案,只说这个警察局起火,就是很严重的问题,夏书记知道省警察厅很重视,也知道潘剑屏和陈太忠在关注,在他看来,案子已经得到了应有的重视。
他想的是,窦明辉未必喜欢自己关注此事,不过现在听小陈一提,他才反应过来,如果王立华和王刚真的出了问题,省纪检委过问的话,他这个政法委书记,最好还是做点什么。
此事在前期调查的时候,他无动于衷,那是因为案子迟迟没有告破,但是现在上面发话了,这王立华和王刚,怎么都得先处理一下,跟省纪检委协调,肯定是他的事情。
2999章代言(下)想到这一点,夏大力发问了,“王立华在接受了省厅问询之后,目前是监视居住……嗯,现在让纪检委出面,合适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太忠笑着摇头,他心里很清楚,夏书记不会连这点分寸都把握不了,老夏这么问,多半还是试探的意思。
不过这也是意外之喜了,他正琢磨着怎么提示许绍辉呢,老夏直接表态,倒是省去了他的麻烦。
夏大力确实是有试探的意思,不但试探小陈的心性,也试探黄家的意思,见到对方如此乖觉,他就笑了,“你倒是滑头,惹了事儿自己不管……唉,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这话说得有点前后不搭界,不过他最后的感慨,是针对陈太忠“黄家代言人”的身份去的,区区的一个正处,就能替这么大的势力传递消息,这样成长下去的话,真的太可怕了。
“我倒是想管呢,省厅说我不是警察,”陈太忠笑着回答,“夏书记您还有别的指示吗?”
这是要告辞的意思,夏大力却是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发问,“查不查王刚?”
“啧,”陈太忠听得叹口气,他知道夏书记的难处,警察厅重新查魏国庆的命案,有充分的理由去找王立华了解情况——两人认识嘛,而且对潜在的犯罪嫌疑人,监视居住也说得过去,甚至纪检监察部门,也能为此出动,但是找王刚没什么法理依据,程序也不正确。
然而很显然,从护照问题到年纪轻轻位居高官,再到警察局火灾,这一系列的大手笔事件,根本就不是王立华一个年轻人能搞定的,这些事件的背后,必然有王刚的影子,是个人就想得到这一点。
虽然因果关系极为明白,但是还是那句话,逻辑推理代替不了证据,没证据什么也白搭——起码,人家王刚现在还是政法委书记,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冤枉一下也不要紧的那种。
那么夏大力确实会有点头疼,这案子这么查下去……肯定会查出点东西,可是在这期间,王刚父子俩有什么异动——比如说跑路了,这算谁的责任?
没有黄老的关注的话,跑也就跑了,起码毒瘤是挖出来了,但是现在人家关注了,这时候再出纰漏,那就未免太不尊重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了。
陈太忠能理解这些,于是他整理一下措辞,才缓缓开口,“王刚肯定是要查的,纪检委那边肯定有他的黑材料……先查那些嘛,您说是不是?”
“哎呀,这个话我可不好跟许绍辉说,”夏大力听他说得这么**,就知道自己怎么做都没错了,于是笑着发话,“要不太忠……你帮我打个招呼?”
“还是不要了吧?”陈太忠听得苦笑,最近他可是真没少麻烦纪检委,从张峰、王志君到刘建章,有间接关系或者影响的,还有楼宏卿、江川等。
所以他觉得,自己跟许书记开这个口,还真不容易,“近期已经麻烦他很多事了。”
“哎,”夏大力无奈地叹口气,他确实不好跟许绍辉说这个话,不过总算还好,他两人之间,倒也有其他的传话渠道,于是他站起身,“好了,我还有事,也要走了。”
陈太忠跟夏大力一起出了楼!这个行为马上就被人发现了,尤其是大家还关注到,夏书记上车之前,还跟陈主任握手道别了。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消息就传遍了文明办,不过敢当面问陈主任的人并不多,当然,李云彤绝对是其中之一。
陈太忠正在办公室里批改文件,傻大姐就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他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于是头也不抬地问一句,“有什么事?”
“听说您昨天跟夏书记在一起来的?”李主任小心翼翼地发问。
“嗯?”陈太忠抬起头,讶异地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写字,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找他说点事儿,正好一起出来。”
“是这样……”李云彤犹豫再三,还是发话了,“您能不能安排我弟弟进警察局?就是那个五子……为他的工作,我小姑也头疼得很,他也没别的本事,总不能开一辈子出租车。”
“啧,”陈太忠听得真是有点无奈,啥也不会……就会当警察?他对那个五子印象还可以,而且傻大姐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腹,随叫随到的。
但是有些事情,口子也不能乱开,做领导的需要把握处事的分寸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所以他沉吟一下,才缓缓发话,“你说的我知道了,以后看有没有机会吧……警察系统的话,你还是不要想了。”
“哦,我知道了,”李云彤略微一错愕,就点点头,领导不解释(book.www.uu234.com)原因,她自然也就不敢再问,不过心里面,她还是略略地有点遗憾,她那堂弟脾气直胆子大,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做警察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至于陈主任考虑的把握分寸,对傻大姐还真不太适用,随着陈某人行情的水涨船高,积威也一点一点地加重,他又肯放手让下属捞一点外快,李主任哪里还会不知足?
主要还是家里人撺掇得厉害,她也实在却不过那些亲情,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求情。
陈太忠不知道她想的这些,又低头写一阵,才抬起头来,“你今天没事?那这样……去外联办盯着吧。”
“那地方,这两天我不想去,”李云彤苦笑一声,“曹秘书长做了一个指示,搞得好多人上门打听消息,我怕说漏什么……还是让行动科的人在那儿吧。”
啧,陈太忠终于停下笔来,最近这曹福泉的强势,确实挺压人的,他虽然扛得住,但是下面人的工作都受到影响了——令出多门,做事还真是难受。
“要不这样吧,”他沉吟之后做出了决定,反正有些东西,他不是很感兴趣,丢给老曹算了,“你去办公厅问一问,马上要开始的学雷锋纪念日活动,曹秘书长有什么好建议。”
“我去?”李云彤讶然地发问,她工作的性质,可跟办公厅没什么对应的。
“就说你在外联办,感受到办公厅的重视了嘛,所以过去请示一下,”陈主任轻描淡写地做出了指示,“别说是我的意思。”
李云彤领命而去,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一脸悻悻地回来了,“那帮人一直让我等着,东扯西扯的,现在才告诉我曹福泉不在,这帮混蛋。”
“呵呵,”陈太忠听得就笑了,他让李云彤去,就预料到了多种可能,而眼下这种可能是对他最有利的,他不高兴才怪,“没事,回头我帮你出这口气。”
曹福泉上任之后,也是非常忙碌的,忙着熟悉各种工作,他是十一点四十才回来的,刚一回来,就听人汇报说,文明办的李云彤过来了——这女人是负责外联办的。
啧,又来这一套,曹秘书长一听,就又知道是陈太忠的试探,问一问她的来意之后,他大手一挥吩咐自己的秘书,“给陈太忠去个电话,就说‘学雷锋纪念日’这种务虚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他想怎么折腾,由他自己去。”
曹福泉也品出来了,这陈太忠似乎在意的是实事——但是我曹某人也是做事情的,不跟你扯那些没用的东西。
有杜书记的支持,他并不在意那些飘渺的名头,正经是抓一抓实事,能抓到实权也能将功劳落实。
陈太忠这时候刚出了省委,接到秘书的电话,心里也禁不住感叹,这曹福泉跟我也太像了吧?堂堂的省委秘书长,居然能说出对务虚不感兴趣的话来。
但是感慨归感慨,该说的话他是要说的,“李主任把事情向我反应了,请你转告曹秘书长,以后我们都不会请示了……我们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哎,陈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秘书一听这话,不是个事儿啊,总算他记得秘书长的叮嘱,所以很客气地发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问一问你负责接待的人吧,”陈太忠冷笑一声,压了电话。
做秘书的一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办公室的人原本对文明办就有点对立的情绪,又听说李云彤不过是个正科或者副处,觉得你们文明办派这么个人来,就想请示秘书长——这也太牛逼了一点吧?
而且李云彤长得还不错,跟美艳少妇聊天,这个工作显然令人比较愉悦,于是这边就扯着她聊了好一阵——当然,关于这一点,接待的那位是不敢承认的。
秘书了解完这个经过,一时间竟然就这么无语了,在他看来,自己接待的人是有点问题,但陈太忠你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说白了,下级等上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白等了,也只能咬牙受着——去北京跑部的人多了,面对那些接待的人,不但得一天天咬牙等着,你还得陪着笑脸塞钱呢。
陈太忠居然会为这点小事发飙,这也太难伺候了……
3000-3001磨合
3000章磨合(上)秘书的腹诽归腹诽,但是他还是要把真实情况向曹老板汇报一下,“秘书长,电话我打给陈太忠了,他那边有点抱怨……说以后都不请示工作了。”
“嗯……嗯?”曹福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之后,猛地就是一愣,我不过就是说我不喜欢务虚,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再想一想,他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于是又发问,“他没说为什么吗?”
“他说嫌咱们的人接待不好,我了解了一下情况,”秘书将自己打听到的事儿重复一遍。
“以后有话一口气说完,”曹秘书长很不满意地白自己的秘书一眼,接着才又发问,“不是你授意这么做的吧?”
“不是,”秘书忙不迭地摇头,接着他才又解释(book.www.uu234.com),“我主要是觉得,陈太忠这气性也太大了,他派一个副处过来,就想跟您请示工作,而咱这边无非是让他等了一等……这算多大的事儿?他就呲牙咧嘴的。”
“啧,”曹福泉听得嘬一下牙花子,其实他心里认可陈太忠的理由,对党政机关拖沓的工作作风,他也是深恶痛绝的,他甚至都打算好了,下一步就要抓一下这一块。
但是轮到他自己头上的时候,他禁不住就要踌躇一下,其实说白了,主要问题还是在于——对方是陈太忠,要是换个别人来投诉,他并不介意拿自己的下属开刀。
他跟陈太忠争得实在太凶了,姓陈的以一个正处的身份,扛他这个省委秘书长都不落下风,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省委里明白人很多,但是糊涂(book.www.uu234.com)人也有,更有那阴险的主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book.www.uu234.com),消息传来传去,难免就会传走样——堂堂的省委秘书长,被小小的正处逼得对自己手下人动手。
曹秘书长确实看不惯拖沓的工作作风,而且他行事也一向果决,但是这一刻,他是真的犹豫了,这就是人在官场的悲哀——想要坚守本心,真的太难了,哪怕是公认的二愣子,也有他的不得已。
他沉吟了好一阵,又看一眼自己的秘书,“那个……李云彤来,不一定是要面见我的,你应该明白这个吧?”
“我是明白,但是……”秘书想说别人未必明白,可话说到一半,他真是不敢说下去了,于是就选择使用这种欲言又止的表达方式。
事实上,他很清楚,大家也都很清楚,李云彤来只是传话的,并不是一定要见秘书长,在省委里混,鲜有脑袋瓜不够用的——一个副处待遇的主儿,还是外单位的,没有预约就想见省委秘书长,这现实吗?
接待的人无非是要借题发挥出一口气,秘书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相信领导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敢再往下说了——那些人如此借题发挥,容易让领导陷入被动。
“但是什么?”曹福泉眼睛一眯,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敢胡说八道试图蒙蔽我,一分钟内我就让你滚蛋。
“但是他们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秘书正色回答,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做出了果断的选择,“所以他们假装不知道,借此上纲上线假公济私。”
“你还没笨到家,”曹福泉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既然你都知道他们的私心了,该怎么处理……你去处理吧,我就一句话,做了错事,要认!”
“但是他们,也是为了维护咱们这个团体的形象,”得,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秘书居然也会直来直去。
事实上,他知道领导喜欢直脾气,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他在领导的滔天怒海中荡舟捉贝,以求探骊得珠——其实眼下是求自保,“我个人也认为,文明办一开始做得不太好,同志们有看法是可以理解的,嗯……只是他们采用的手段,太没有大局感了。”
“好,你们都有理,我给陈太忠打电话,”曹福泉冷哼一声,抬手去抓桌上的电话,“你们都讲尊严,耽误工作是有理的……我的面子无所谓。”
“老板您别生气,”秘书赶紧上前,接过了电话,他哪里敢让领导拨出去这个电话?于是他干笑一声,“我让他们怎么把人撵出去的,就怎么把人请回来……您看行吗?”
“我看行不行,这个很重要吗?”曹福泉无可奈何地笑一声,他真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了,“要我看,这些人都该自己辞职,哪怕不辞职,滚回家去不用上班了,工资该开多少开多少,他们不上班,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这根本就是社会发展的反作用力!”
秘书知道,领导这么说话,是又要暴走了,不过对他来说,这真是无所谓,饭碗保住了比什么都强,于是他就默默地听着——暴风雨已经来了,彩虹还远吗?
“这就是我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曹福泉这次暴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也并没有因此失态,“我要听到那个女主任当面向我请示。”
曹秘书长此番举动,不无掩耳盗铃的意思,他不想向陈太忠认输,但是又要找下面人的毛病,说白了,这也是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手段——我不是怕了你陈太忠,我是在整顿自家的工作态度呢。
当然,像这样的手段,明白的就明白了,不明白的也就不明白了,但是毫无疑问,如此一来以讹传讹的流言会少很多,秘书长起码不会那么被动了。
“那我去安排,”秘书点点头,他马上就心领神会了,其实这种大家也见得多了,无非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找一个正确的台阶。
有意思的是,办公厅给李云彤打电话的时候,傻大姐还就坐在陈太忠的车上,两人讨论着一个问题,“网吧规模化是必须的,有便于加强管理。”
“这个问题,你应该跟刘爱兰谈,”陈太忠的印象里,网吧总是跟“未成年人”这四个字挂钩,如果是成年人……又有一定的经济基础的话,谁会去网吧?
眼下是2001年,家庭里拥有电脑的人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少了,这些电脑里,能上网的差不多占了一半,有能上网的电脑,谁还会去网吧玩?
“这个你还真不了解,”傻大姐对这一点,做过充分的调研,要说这网吧,未必轮得上文明办去亲历亲为,但是素波市文化局副局长高乐天,就栽在了类似的事情上——那还是去年的事儿了。
“有些联机游戏,还就是在网吧里玩比较来劲儿,比如说《半条命》什么的,回家就没那个气氛了,”她的话有理有据,“在未来几年中,网吧会是一个热点,不仅仅限于青少年……刘爱兰也这么认为。”
听说那里是一夜情的发源地,陈太忠很想来这么一句,不过这个话,有点不配他的身份,于是他干笑一声,“刘主任支持,我肯定就支持了,不过在网吧一夜情,也太搞笑了……那里能有什么好货?”
我跟张强吵架的时候,还在网吧玩过呢,李云彤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地图炮,但是……她还不好解释(book.www.uu234.com),正在犹豫呢,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正是上午调戏她的那位,奉了领导的指示,前来修好跟文明办的关系,不过这调戏的话说习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小李……忙不忙?”
“领导检查工作呢,对我的效率很不满意,”李云彤冷冷地回答,傻大姐想当年也是省委数朵花里的一枝,虽然后来插在了牛粪上,但是有了这经验,对普通的牛粪也就免疫了,“张处长有什么指示,请说。”
“你的来意,我跟秘书长说了,”这边的张处长,哪里是什么处长,不过是一个助理调研员,他还卖好呢,“秘书长想听一下你的汇报,你现在过来吧……这可是个机会。”
“谢了,不用,”李云彤果断地回答,要说这傻大姐,真是傻人有傻福,陈太忠回答的时候,她就坐在车上,根本都不需要领导的指示,就直接作出了回答。
也就是李主任神经粗大,随便换个副处来,猛地听说省委秘书长要亲自听汇报,怕是都要震撼和盘算一阵,可偏偏地,她拒绝得毫不含糊,“领导已经指示我了,以后文明办的事,文明办自己解决。”
说完这话,她就挂了电话,兀自不忘笑眯眯地看一眼自家领导,“怎么样,我这个话说得还不错吧?”
“呵呵,”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李主任的傻气,有时候还挺能让人身心愉悦,“有长进,以后跟他们说话,尽量含糊,你觉得把意思表达出来了就行,他们能不能理会,那是他们的事儿。”
他俩聊得开心,可是那边的张助理调研员着急了,秘书长亲口发话,要我把人请回来,这尼玛……算了,我去文明办找人还不行吗?
然后他就一路疾走,来到了宣教部,不成想正见到大家纷纷下楼,下班时间到了,他好不容易看到个熟惯的人,走上前一问才知道,合着李云彤跟陈主任出去办事,早就走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这位的脸登时就白了……3001章磨合(下)陈太忠带李云彤出来,是收到了陈洁的邀请,吃午饭来了。
陈省长也有自己定点的饭店,这无需赘言,不过他俩赶到的时候,副省长还没到,两人只能在后门处等着。
还好,陈洁没有晾人的意思,五分钟左右她就来了,看到两人在那里规规矩矩地站着,禁不住笑一笑,“好了,不用这么客气,走吧。”
进了包间之后,陈省长才看一眼李云彤,又讶异地看一眼陈太忠。
“我们稽查办的副主任,李云彤,”陈太忠介绍一下,以前他不怎么注意这些,不过中午饭在哪里不是个吃?他索性带个女陪客。
大家入座之后,他看一眼陈洁左手边的空座,发现她的秘书没坐过来,于是问一句,“一会儿还有人来?”
“哦,是高伟,”陈省长淡淡地回答,高伟是文化厅的厅长,她知道小陈跟高厅长关系尚可,“正好一起坐一坐……昨天我接到李无锋的电话了。”
“嗯,我想到了,”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李厅长对工作,还是挺热心的。”
“你也不错,”陈洁淡淡地看他一眼,她今天叫陈太忠来吃午饭,本来就是个奖励的意思,你帮我顶住曹福泉了,有功就该奖。
他俩在说什么,李云彤就完全听不懂了,这就像陈太忠在十四号院吃饭时,听蒙艺和邓健东的对话一样,说话的两人说得非常简洁,不明白的人听起来都是些废话,但是实际上,双方就已经达到了沟通的目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主任在的缘故,否则的话,陈省长倒也能说得明白一点。
“会有谁来?”简洁的废话还在继续,陈洁这么问,是关心黄家那边要来什么人。
“唉,有点不吉利,”陈太忠报之以苦笑,周瑞是来不了啦,别人能不能来也不一定。
“啧,”陈省长听得咂巴一下嘴巴,以黄老的高寿,别人忌惮这个东西,她也是能理解的,不过听小陈的意思,北京未必来不了人,于是她指示,“嗯,你尽量吧。”
就在这个时候,高大微胖的高伟笑眯眯地走了,才一进门他就解释(book.www.uu234.com),“车子半路熄火,好不容易打辆车又遇上堵车……太忠也在?”
“我们可是提前来了,态度很端正,”陈太忠笑着跟他开玩笑,两人其实没见过几面,不过高厅长性格比较豁达,又受到过荆以远荆大师的指点,说话不是很见外。
既然高伟来了,陈太忠和陈洁的对话就该停下了,再然后酒店开始上菜,不过陈省长吃饭是细嚼慢咽,倒不像其他领导三下两下就解决战斗。
于是酒桌上大家就能说点事情,高伟也是个爱喝酒的,居然陪着陈太忠喝起酒来,然后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网吧。
“网吧这个东西,麻烦就是大,”难得地,高厅长的眉头也皱一皱,“消防隐患、未成年人管理、境外不良信息……这些都是要防范的,说起来涉及很多部门,其实一旦有事,板子还是打在文化系统身上。”
“那可以搞这个规模化经营,”听他这么一说,陈太忠就想到刚才车上的话题了,听到这些,他才反应过来,似乎网吧这东西,确实不止是刘爱兰的事情。
“规模化经营,在搞啊,”高厅长点点头,他这个厅长还算称职,对各种规定都记得极牢,“去年就发文了,地级市八十台以下的网吧不再新批,五十台以下的要补足五十,今年开始执行……而且,一年后,这个标准会提升到一百台。”
“我说的这个规模化,不仅仅是提升硬件,”陈太忠正色解释(book.www.uu234.com),他知道高厅长的意思,网吧越大就越得正规,否则的话封你几天或者说没收设备,业主得吐血——这是一边设置资金壁垒,一边用巨额投资来约束业主,使其加强自律。
但是他要说的,可不是这个,“我是说网吧可以搞成连锁形式,一家有问题的话,所有连锁加盟店都要承担责任,这不比几十台机子强?”
“这个嘛……”高厅长听得有点心动,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那这么一来,会不会造成某些程度的垄断?”
“这个市场,垄断起来太难了,”陈太忠微微一笑,侧头看一眼李云彤,“比如说全国最大的网吧,那不是也是连锁的吗?叫飞什么来的……李主任?”
“飞宇,”李云彤小心翼翼地补充,在这个桌子上,她是没有主动发言的权力的。
“嗯,飞宇啊,我知道,”高厅长果然业务熟练,他先是点点头,然后就陷入了沉思里。
陈太忠却是信心满满地看着对方,连锁的网吧管理起来的便利,根本不是那些零散网吧所能比较的,当然,下面具体办事的人少了一些好处,这是必然的,但是能拿下连锁牌照的主儿,又岂是那些小办事员的能量能撼动的?
这就是让网吧市场由无序转化为有序的过程,其间肯定是涉及到了利益再分配的问题,不过这是不可避免的。
有人会觉得,都搞成连锁形势的话,自家赚的利润难免要受到影响,挂靠费你总得交吧?但是不管怎么说,麻烦和应酬是少多了——对真正的普通人来说,这才是最难过的一关。
而且这也不是只有支出没有效益的,公共资源方面的支出会因此减少,比如说租用带宽的资金,几个网吧绑在一起就能谈得下来。
不过这些连锁牌照都捏在文化局的人手里的话,似乎也不好,垄断总会提高门槛,想到这里,他脑瓜一转,“比如说,前一阵我见了市移动公司的邓总。”
“移动公司也有放带宽的任务,”陈主任侃侃而谈,事实上他跟邓总没有接触过,可他总不能说是市移动公司数据部经理吧?
张馨确实跟他提过这一点,虽然在大家的印象里,张经理就是个花瓶人物,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张馨去年搞的IP公话就得到了上面的认可。
而今年,她更是想将公司的数据流量放出去,为此她手下的到处在放带宽,不少时候她还得出马,亲自跟对方谈。
甚至,连陈太忠所在的省委,她都打上了脑筋,不但想放带宽,还想拿下集团用户的单子,于是陈主任不得不正告她——想拿下省委的单子,起码得是一个省委副秘书长开口,你不要胡乱打这主意了。
“移动?”果不其然,听到这两个字,高厅长的眉头就是一皱,如果有三分奈何,他是绝对不会支持运营商也卷进来的——这本来就是文化厅的一亩三分地儿,他可以抱怨累,可以抱怨不容易,但是别人插手进来,他可不愿意接受。
“小陈的建议不错,”陈洁听他俩说了半天,终于插话表态,“如果能搞成加盟连锁形式,管理起来确实方便多了,现在的网吧,根本是粗放型管理,接下来要一步一步地正规起来——而且这个建议具备推广性,很多市场混乱的行业,都可以这么借鉴着来规范。”
“确实不错,”高伟也点头,虽然他不愿意别人伸手进来,但是他更怕麻烦,再说了,就算给移动一个连锁牌照,最后的审核握在文化厅手里就行了,“我是在考虑,现有的网吧,该不该强行合并……这些细节问题。”
“最好不要,”陈省长和陈主任齐齐摇头,然后副省长看副主任一眼,下巴一扬,你说。
“强行合并,容易酿成社会矛盾,继而引发激烈冲突,这个不可取,”陈太忠摇摇头,“以前是交给市场选择,现在要强调引导,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多少下岗工人被阵痛了,总不能让网吧业主也被阵痛吧?”
“强烈的手段,能体现出决心来,”高伟笑一笑,当然,他这也是个很随意的辩解,“太忠你心系群众是好事,不过……这个网吧建设,跟文明办也有关系的。”
“一步一步来吧,”陈太忠听得出来,老高这是调侃自己,有政绩却不要,不过对他来说,强行合并这种政绩,有点血淋淋。
于是他出个歪点子,“也可以变通一下,那些措施不得力的网吧屡教不改的话,超过某个数值,就勒令它强行合并……当然,这个数值得公示。”
“嗯,这就是细节了,”高伟点点头,他一个堂堂的大厅长,对网吧这种小事,也没必要说得太多,“回头让他们搞个文件,给你文明办拿过去……这顿饭吃得还真值了。”
高厅长这话也有点客气,小陈的建议固然让他省去了一些麻烦,但终究就是个小建议,不过,谁让小陈跟陈省长关系好呢?
但是对办公厅办公室的张姓助理调研员来说,中午这顿饭他吃得是太心不在焉了,下午才一上班,他就又来到文明办的稽查办,“请问李主任在吗?”
3002-3003磨刀霍霍
3002章磨刀霍霍(上)在中午的时候,张处长已经了解到,文明办请求曹秘书长指示“学雷锋纪念日”该搞什么活动,秘书长是打了回票的。
既然打了回票,秘书长却还要他将人请到,这个指示未免就太可怕了,这起码是领导对他的工作不满意了,至于那个美貌少妇还有可能跟秘书长……早就认识,他都不敢再想了。
所以他改正错误的决心很大,态度也很端正,不过很遗憾,李云彤不但是傻大姐,还是大嘴巴,她上午受的委屈,大家都知道了,而下午一上班,大家又知道她扬眉吐气了。
稽查办的人既然知道了这些,眼见这货找上门来,就没一个人理他。
反正稽查办成立以来,就没得到过办公厅什么支持,单枪匹马筚路蓝缕地打出一片天地,是值得人自豪的事,但是想一想草创时的艰难,对某些本来应有的助力没有出力,大家肯定也难免一些怨气。
张处长挨个办公室问一遍,最后还是某个认识他的人悄悄地告诉他——“她去了陈主任办公室,你也真是的,招惹谁不好,你招惹她?”
助理调研员听到这话,真是吓得不轻,马上就问我为啥不能招惹她,然而那位跟他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有个提示就已经对得起这点头之交了,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肯回答。
果然啊,张处长暗暗哀叹,美女是不能随便调戏的。
省委的组织部和宣教部,是美女最多的两个部门,但是早有人就说过,省委里每一个美女的背后,都最少有一个牛逼人物——不是睡她的人牛逼,就是睡她妈的人牛逼。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陈太忠的办公室,他是不敢去的,那可是能把张汇撵到北京的牛人,所以他只能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张头张脑,他都不敢到陈太忠办公室门口等着。
但是这个地方也不安全,就是那句话,省委说大还真的不大,办公厅是中枢机构,认识张处长的人不少,有人就当没看见了,可有人还就是要上来问一问。
李云彤确实是在陈太忠办公室,中午见过高伟之后,不等上班,她就给刘爱兰打电话——她俩关系一直好得很。
刘主任一听陈主任把事情都办到这一步了,于是就说关于网吧的建设,你的行动科出个方案吧,到时候我让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处配合一下,就算是咱文明办的意见了。
李云彤一听,又有点坐蜡,她可是记得中午的时候,高厅长表态了,说我们回去整理一下材料,报到文明办,她现在要动手的话,以谁为主呢?
所以下午一上班,她就来到陈主任办公室汇报此事,陈太忠知道她跟刘爱兰的关系,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反倒是点点头,“文化厅搞文化厅的,咱自己搞自己的,这是应该的,咱们可是具备指导职能的。”
这就关系到一个话语权的问题,中午的时候,高厅长表示说文化厅会完善方案,报请文明办审批——其实他们不报批也无所谓,但是如果能扯上省委的大旗,事情会更顺理成章。
而陈太忠也是一样,他觉得批复一下不算多大的事儿,但文明办要是能自己搞一套章法出来,那会更好,文明办具备的是指导职能,而不是简单地在请示上盖章。
更别说高厅长中午的话,有点无视广大业主的权利,陈主任有一点点担心,这人会不会做出不太通情达理的决定——当然,陈某人现在不是心软了,他非常讨厌“心软”这种说法。
那是女人才会有的情绪,大老爷们儿不说心软,他只是觉得,这么搞的话,文明办可能会替文化厅背黑锅,没错,他是为了单位的荣誉,跟心软无关。
眼下李云彤愿意再搞一套,并且刘爱兰都认可了,陈太忠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态度,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也不能等靠要,自力更生才是最好的。
所以他不但支持,还把郭建阳叫过来,要他俩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商议,务求搞个说得过去的文案出来,“我的要求,就是既快又全面……必须赶在文化厅前面完成。”
所以李云彤在陈太忠办公室,一泡就是一个来小时,而张处长在屋外,也就硬生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
他等这么久,见到他的人就太多了,张处长自己认倒霉了,不在乎,但是他不在乎,别人在乎啊,尤其是他这张脸,在省委也不算陌生——所以传到后来,连秦连成都听说了。
秦主任知道,小陈最近在跟曹福泉打擂台,那他就直接无视此事了,但是别人未必知道这个情况,大约在接近四点的时候,商翠兰给陈太忠打来了电话,“陈主任,现在你忙不忙?”
商翠兰……这是什么意思啊?陈太忠心里有点迷糊,商巡视员在文明办的存在感不强,但是也没人敢招惹这号主儿,“嗯,在办公室呢,商主任您有事儿?”
“走廊上有人在等李云彤,”商翠兰细声细气地发话,“好像是办公厅的,人家等了好一阵了,你们还没忙完?”
我当然知道走廊上有人在等了,陈太忠在文明办这么久,别看整天不在办公室,人脉却是培养出了一些,李云彤和郭建阳在他这里商量事,是关了手机的,但是他的手机和座机全开——别人想通知他,真的是太方便了。
于是他干笑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找李云彤,是很要紧的事儿吗?”
“我不知道,”商翠兰的回答,那也是很标准的,她不可能泄露什么信息,不过……女人终究是女人,她还是表露出了一些态度,“不过感觉是公事,是业务上的事情。”
“哦,业务上的事儿啊,”陈太忠干笑一声,面对伍书记夫人的试探,他无所畏惧,“李云彤是我分管的,我都没接到通知呢。”
这就是摆明态度架梁子了,不过他这个态度不能说错,办公厅勉勉强强能管到文明办,但是隔着文明办的一干领导,直接对下面某个办公室的副主任指指点点,那未免就有越权的嫌疑了,本来就是各司其职的嘛。
“那我出去帮你问一问吧,”商翠兰一副大包大揽的态度,似乎要接过这段恩怨。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呢?陈太忠真的是有点不懂了,不过省委里实在怪事太多了,很多情况下,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李云彤和郭建阳探讨的东西,也都告一段落,正是要起身离开了,不过接了这个电话之后,陈主任又吩咐一句,“网吧的空气清新和逃生系统……你们似乎没有考虑吧?”
这时候的网吧,多还是狭小空间的隔断,气味难闻不说,凌乱的线路极易引起火灾,而由于眼下的产业规模不够壮大,全部的门面房拿来做营业场所的,真的不多。
像眼下的天南,多数的网吧都是复式结构,也就是说一楼的门面处,不会是所有的营业面积,拾阶而上的二楼才是重点,甚或者还会有三楼。
这种结构下,强调安全通道就很有必要了——网吧万一起火,大家要逃得出去。
陈太忠不愿意把心思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但是商翠兰既然探头出来,他就给自己的手下找一点事情做——我们就是在商量事呢。
郭建阳感受到了,领导的情绪,似乎有点亢奋,不过他不敢说,而傻大姐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一点,她很欣慰地欢呼,“没错,很多网吧在一楼只是一个收费处,营业场所都在二楼三楼呢,头儿你这吩咐,真是英明。”
真的英明吗?陈太忠干笑一声,也懒得说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他的不解释(book.www.uu234.com)是对的,因为这个英明,是建立在误解之上的。
张处长在文明办呆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终于悻悻地走了,而在李云彤离开陈主任办公室后不久,商翠兰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郭建阳还在整理手上的文件,商巡视员看他一眼,很直接地发话了,“小郭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小陈说两句话,行吗?”
这还有什么不行的?你是伍海滨的老婆啊,郭建阳二话不说,收拾一下东西,就离开了房间,“我正要出去出文件呢。”
我要想说不行呢,陈太忠却是有点恼了,你耍威风耍到我面前,就没意思了,于是他哼一声,“商大姐,我这儿真的挺忙的,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你要想听实话,那好说,”商翠兰微微一笑,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想问的就是,你觉得曹福泉这么匆忙地插手……真的能决定了文明办的走向?”
“嗯,这个问题值得大家考虑……你说什么?”陈太忠已经把她划进曹福泉的相关势力里了,猛地听到这个问题,禁不住生出一点疑惑来,“我没有听清楚。”
“办公厅最近,有点太活跃了,”商翠兰直勾勾地看着她,“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个事情……还真的有点复杂了,陈太忠眨巴眨巴眼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也是啊。”
3003章磨刀霍霍(下)商翠兰过来就说了这么两句,然后就走了,倒是搞得陈太忠一头雾水地坐在那里,愣了好一阵。
当然,现在他已经能断定,商巡视员不是要帮曹福泉说话,而是恰恰相反,她看曹秘书长不顺眼——刚才电话里那些话,不过是简单的试探。
试探好理解,不过商翠兰表态的用意(book.www.uu234.com),就值得人琢磨了,若她是简简单单的助理巡视员,那倒无所谓——像张勇敢说什么话,别人根本不在意。
关键是她背后还站着一个伍海滨。
伍书记也是省委常委,排名比曹福泉高,不过这个排名是很扯淡的事儿,堂堂的市委书记,前后遭遇朱秉松和赵喜才两个强势市长,直到段卫华上来,伍海滨的日子才好过了。
那么,是伍海滨想要通过他老婆表示什么吗?陈太忠不得不这么想,可是再一想,伍书记虽然是省委常委,工作重点却是素波市——这跟曹福泉又能有什么冲突呢?
真是有点搞不懂,陈某人琢磨半天,也没品出其中的味道来,他甚至连对方是不是代表伍海滨说话,都不能确定。
算了,不管怎么说,商翠兰这是在向哥们儿示好,陈太忠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有些东西打破头去想,到最后却愕然地发现猜测错误,倒不如静待变化。
不过要说这曹福泉,也真是有点气魄,第二天上班后不久,刁难李云彤的那个张姓助理调研员就被调离了办公室,另有任用。
说是另有任用,其实去向已经明朗,不是党史办,就是去老干部局,这个消息又是由傻大姐透漏给了陈主任,她不无遗憾地表示,“其实当时不止他一个人,大老板在不在单位,谁会不清楚?”
“那你总不能把整个办公室端了吧?”陈太忠听得笑一声,接着又咂巴一下嘴巴,“他也真够狠的,这么一来,回头他再插手文明办,也不好再阻拦。”
“反正我算是把曹福泉得罪死了,”李主任悻悻地撇一撇嘴,错非不得已,哪个处级干部愿意招惹一个省委常委?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曹福泉要是仅仅这么一点胸襟,那也难成大气,”陈太忠哼一声,抬手看一看时间,“这就到中午了,下午还得……”
话还没说完,他手边的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许纯良,“太忠,中午来我家吃饭吧……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了素波?陈太忠有点奇怪,而且在家里请客……这也是有说法的吧?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踩着点钟下班,一路走着来到了许绍辉家,许书记楼下的那一户人家已经搬走了,二层楼的小院,终于就是许家一家人住了。
可是房子大了,人也跟着多了,除了保姆这些,还有四五个来历模糊的主儿,许纯良不介绍,陈太忠也就不问。
许书记还没回来,不过许夫人张罗着大家吃饭,陈主任表示,既然许书记要回来吃饭,咱们等一等吧,结果许纯良笑着回答,“我爸说一会儿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咱们先吃,反正我妈给我爸留着菜呢。”
众人刚坐到桌子上,还没动筷子,许书记和他的秘书走了进来,正好是凑了十个人的一大桌,他冲陈太忠笑着点点头,也不说话就坐了下来。
许家吃中午饭也很快,差不多十五分钟就结束了,许纯良拉着陈太忠上了二楼,坐进许书记原来书房的房间。
他知道太忠的爱好,去厨房转一圈,再回来手里就拎着两瓶啤酒,“给……今天叫你过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下,那个刘建章问题太大了。”
问题大,这很正常啊,陈太忠非常相信这一点,这年头的干部贪一点算什么?不贪才算怪事,现在都在大搞基础设施建设,偌大的路桥靠着交通厅,反倒是连工资都保证不了。
刘建章贪了肯定不止一点半点,这个大家都清楚,他打开一瓶酒,咕咚咕咚灌两口之后,才发问,“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没查完呢,查完大概会上亿,”许纯良沉着脸发话,然后他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其他三指蜷着,掌心向上。
将这只手微微抬高,他看对方一眼,“我老爸的意思,是这个……”
这是要见血啊,陈太忠也是禁不住愣一下,照他的想法,这个刘建章杀了也就杀了,贪不是错错的是你不给下面人活路。
他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亲手把一个贪官送上刑场,他手上葬送的干部,那是海了去啦,但是就算最惨的王志君,估计也就是多判几年。
这倒不是他不想杀,关键是官场里各种各样关系,那叫个错综复杂,别人不说,江川该不该死?王志君该不该死?就连死有余辜的张峰,都是陈某人亲手放走的——没错,以张峰挪用储备粮的的性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但是出于种种原因,杀不了,今天这算是他听到的,头一个可能掉脑袋的贪官。
怪不得纯良你把我叫到家里吃饭呢,合着是要下狠手,陈太忠也没想多久,就点点头,“既然是罪大恶极,那就干掉他吧,我支持。”
“其实这么一个处长,真的无所谓,”许纯良见他犹豫,少不得就要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关键是他背后的崔洪涛,有什么动静的话……你让他宽心就行了。”
“嗯,我知道,”陈太忠点点头,“其实……纪检委哪里判得了人死刑?最后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对吧?”
“这个人一定要死,”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许绍辉的声音,然后他就走了进来,见陈太忠要往起站,他伸手虚按,“坐着,不用客气。”
一边说,一边他也坐了下来,很坦荡地发话,“我早就想整顿这个交通系统了,在未来可以预见的五年内,国家会加大基础设施的建设,资金会大幅地向这个方向倾斜。”
“这个时候就该狠抓这一块,纪检委要是不作为,后果不堪设想……我拿一颗人头,换他们三个月的规矩。”
说到这里,许绍辉无奈地笑一笑,“唉,也就是三个月,半年我都不敢指望。”
陈太忠听得撇一撇嘴,拿起啤酒来咕咚咕咚地灌,一时间屋里居然很奇怪地安静了下来。
连灌了五六口,他放下啤酒,长长地打个酒嗝,才开口说话,“真要查的话,交通系统剩不下几个人……”
许绍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喝酒,听他说完之后,才微微一笑,“我发现酒量大也有好处,不想说话可以喝酒。”
“哈,”陈太忠听得笑一声,接着又摇摇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到最后才轻喟一声,“好好的路桥搞成这个样子,钱还没少花……确实该死。”
“嗯,”许绍辉点点头,接着又陷入了沉默里——小陈的话说得很明白,刘建章贪污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单位里也搞得乱七八糟,这行为不能鼓励。
许书记的想法也是一样,现在的基础设施建设里,猫腻都已经极多了,要是自己不闻不问,事情只会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但是说来说去,只敢动刘建章不敢动崔洪涛,这是小陈和自己都绕不过去的心结,而他现在做这些的目的,也不过是“不要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个现状很无奈,但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敢拍苍蝇,不敢打老虎,许书记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偏偏还说不得。
其实,陈太忠现在是有点矫情,因为他想到,许纯良在修路上也是赚了钱了,高云风和田强,现在正在赚钱。
而他陈某人虽然没怎么利用权力寻租,但是他老爸在给疾风厂供电机,丁小宁的启动资金来自科委——虽然这钱是他从巴黎弄来的,可真要说,他也是在寻租的边缘上游走。
正因为有这个情绪,他难免有点不舒服,不过,他最终还是将纠结抛到了脑后:谁让你吃得太难看?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官儿太小了。
心情一放松,他就有心思考虑一点别的东西了,于是笑着发问,“许书记,那王刚的事情……夏书记跟您说了吧?”
“嗯,”许绍辉点点头,他进来算是正式表态,力度要超过儿子的私下沟通,看到小陈的态度,他就放心了,“以后遇到这种事儿,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直接联系我……你们俩聊着,我去休息一会儿。”
“我也走,”陈太忠赶紧站起身来,顺便还问一句,“那个王刚,事情要紧不?”
“他……反正我这里,他的材料不少,”许绍辉不动声色地回答,沉吟一下,他又补充一句,“真的都属实的话,性质也严重,如果涉及命案……他估计比刘建章强不到哪里去。”
3004-3005处处催
3004章处处催(上)抓精神文明建设,抓到自己身上了!走出许绍辉家之后,陈太忠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刚才的心态变化,就是因为自己的腰板不够硬。
这个问题,他以前可真的不在乎,甚至在他人生中第一次受贿的时候,他还很是有点沾沾自喜,钱是小事,关键是他涨情商了。
等到了后来,他发现基本找不出几个经济上没毛病的干部,他就更心安理得了,大家都贪,我也不能太卓尔不群了——这才叫人情世故。
总算是他自矜仙人的身份,不想把自己搞得太浑浊了,所以除了正常的应酬之外,他还真没搞贪污那一套。
就连他帮临铝跑下电解铝项目,范如霜要给他一个一年七八百万流水的业务,象征性地表示一下谢意,他都随手给了高云风——确实,陈某人一向自矜是讲究人。
但是今天许绍辉决定对刘建章下狠手,亲耳听着许书记杀气腾腾的话,这还是极大地触动了陈太忠,一个处长的生死,就掌握在一个省委常委的一念间——公务员离刀口,真的不远。
其实哥们儿的屁股,也不是很干净啊,自身不过硬,凭啥要求别人呢?某人的脑子里,居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陈太忠一向认为,自己进官场以来,已经是很谨小慎微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感慨,那只能说是抓精神文明建设,抓出道德洁癖了。
他在办公室的小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哥们儿这是第一次把人往刑场上送,所以有点进退失据,这种事情,习惯了也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十五分钟的饭,确实给年轻的副主任造成了一定的困惑,以至于他一下午都不怎么提得起精神来——其实那刘建章真的没得罪我。
然而,提不起精神来,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大约是在下午四点,陈太忠正在办公室查询资料,秦连成打电话过来,要他过来商量事。
秦主任的办公室里,刘爱兰已经端正地坐在了那里——现在的文明办就是这样的格局,康楼电去正林挂职副市长,秦主任在小范围商量事,就是面对陈刘二位副主任。
洪涛就有点淡出大家视线的意思了,不过这也正常,他在跟康楼电竞争挂职的时候功亏一篑,很久都没有缓过来劲儿,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在宣教部,他的资格可是比康主任老。
而秦连成孤身一人来到文明办上任,虽然有背景,却是不能无视潘剑屏的感受,不过,洪涛这个脾气一耍,那是跟潘部长过不去,顺理成章的,秦连成就可以淡化此人的存在了。
现在,洪涛知道错了,但是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了,秦连成不给他这个机会,秦某人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你要觉得我处事不公,去找潘剑屏告状啊。
秦主任也没打算一直不理会洪涛,但是在文明办升格之前,他是要晾一晾这个人,以免再出什么别的问题,而且他不怕对方胡来——有小陈支持我呢。
凭良心说,秦连成上任文明办主任,真的是风调雨顺,没什么大动作就掌握了这个部门,里面的功臣是谁,大家都很清楚,不过有些事心里知道即可,说出来真的没意思。
这些话就扯远了,总之,秦主任和刘主任已经坐在一起了,见到陈太忠进来,他才笑着发问,“真稀罕啊,今天没出去?”
“在准备下个月的活动,”陈太忠正色回答,“有点忙不过来。”
“什么活动呢?”秦主任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和刘主任商量的,也是下个月的活动。”
“嗯……315的活动,”陈太忠犹豫一下,实话实说,“学雷锋纪念日、植树节和消费者日,离得真的太近了,要好好安排一下。”
“315……你也打算搞?”秦连成听得一皱眉,要说三月十五号的消费者日,文明办勉强能沾得上边,但是由于前两个日子,跟文明办的关系太紧密了,照往常的惯例,这个日子,文明办体现一下存在就行了,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去准备。
“不搞不行啊,”陈太忠苦恼地叹口气,“消费者不满意服务和商品,总有他们的原因,说到底,不管是商家的问题还是消费者的问题,消费理念的冲突,还是要归到道德范畴。”
“嗯,那我支持你,”秦连成点点头,他对315也很熟悉的,以往这个活动总是被工商、质监等部门垄断,从职能上讲,眼下文明办想插一杠子进去,并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
事实上,他很欣慰陈太忠能不停地为文明办找来各种素材,素材的增加,意味着文明办职责范围的增加。
当然,以他多年为官的经历,要想找素材的话,能比小陈还要多,不过素材和素材不能比,就像人和人不能比一样,有人具备将素材转化为职能的能力——小陈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他秦某人,做不到这一点。
“现在,团省委想在学雷锋纪念日组织个活动,”秦连成说出自己的本意,“他们请求咱们文明办的指导,学雷锋做好事……这是青年干部应该积极追求的。”
我其实更想去网吧抓逃课的少年,陈太忠一听是这样的活动,真的有点不感兴趣,他点点头,“嗯,我也支持,我记得刘主任你跟团省委的人很熟?”
“刘主任熟,我也熟,”秦连成听得就是一笑,他原本就是团省委出来的,而刘爱兰是团市委出来的。
团市委出来的,一般进不了省里,不过刘主任是个例外,她原来是素波团市委副书记,然后兼任了省青联任副主席——要不然,她怎么能跟团省委的人那么熟。
总之,这两位论出身都是团委的,虽然彼此之间的阵营远了点,但硬要找渊源,也不是那么难,而眼下两人更是目标一致。
“团省委的意思,是搞一个雷锋在我心中的爱心接力活动,”秦连成侃侃而谈,“太忠你也知道,雷锋精神,现在都是后娘养的了,但是……咱们总要做点什么。”
“主任您支持的,我一定支持,”陈太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好,他伸出双手,使劲地揉一揉脸部,最后才发话,“不听话的,拉出去打靶。”
“你这叫什么话?”秦连成很奇怪地看着他。
“实话啊,”陈太忠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句,他心里有怨气又有感慨,“既然让咱文明办指导,他们可不能三月来四月走。”
秦连成是何许人也?一听他这话,就品出了其中的怨气,但是这个现象是客观存在的,风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扭转的,他沉吟一下发话,“那么这样吧,这个活动尽量推广到九月份,新生招生教师节之后……先按半年算吧。”
半年总是比学雷锋月好一点,陈太忠这才放下手点点头,其实他理解秦主任的无奈,能有这么一个态度,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他们来搞。”
“你……”秦主任琢磨一下,才笑眯眯地点头,“嗯,你有这个态度就好,不过你已经很忙了,这个事情交给小刘吧。”
他本来还有点想法,但是听了什么打靶之类的话,哪里还敢让这厮去做这件事?以小陈那尿性,万一团省委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中止这个活动,这家伙绝对会折腾得天下大乱。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刘爱兰点点头,她做这种工作,还是比较拿手的。
“坚持到九月的话,重阳节的宣传就跟得上了,”陈太忠的思路,不知不觉地被带歪了,当然,重阳节是传统节日,跟雷锋是无关的,但是他正在张罗搞黄酒文化节不是?
“对了,你这个文化节的事情,筹划得怎么样了?”秦连成发问了,“看着时间还早,其实也不早了……部长挺赏识这个点子。”
“今年重阳是十月下旬,”陈太忠听到领导这么问,一时间也有点愕然,“这……还有八个月呢,很着急吗?”
秦连成当然着急了,要知道陈太忠可是在文明办挂职的,七月份就期满了,之后又会怎么回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按照惯例,挂职期满是要回原单位的,但是很显然,章尧东不会欢迎陈太忠回凤凰,而且这家伙现在已经是正处了,莫不成回凤凰科委,做个带括号的副主任?
所以,小陈在文明办扎根的可能性更大一点,部长和他秦某人都挺赏识小陈,关键是人家能力也出众,半年多的时间,就把一个边缘的文明办搞得风风火火的,有充足的理由留下来。
然而这只是秦主任的猜测,到时候到底能不能留下小陈,这还是两可的事,那么他一定要催着对方,把一般人办不了的事情,早早地安排到位。
3005章处处催(下)有了这样的认识,秦主任肯定是要狠狠地使用陈太忠,“反正是尽快吧,既然是黄酒文化节,总不能光说咱天南的黄酒,外省的黄酒也要联系啊。”
“外省的,我倒觉得没必要太着急,”陈太忠不知道老主任还有别的心思,“先把咱天南黄酒的旗号打出去,吸引他们过来,这和邀请他们过来,是两个概念。”
“这个啊……咱俩说了也不算,”秦连成听得笑一笑,眼见这家伙动力不足,他就要催他一催,“你不会一直都没动作吧?”
“哪里,我都拟出草案了,”陈太忠整天不在办公室,所以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专心工作,一边说,他一边就站了起来,“就在办公室放着呢,我现在就去拿。”
“你……”秦连成还想说什么,不过这家伙一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走掉了,他嘬一嘬牙花子,无奈地看一眼刘爱兰,“真是说风就是雨。”
眨眼间,陈太忠就将草案拿了过来。
秦主任大致看了两眼,将稿子推回去,“嗯,你跟省政府那边沟通一下。”
“您得先报给部长看吧?”陈太忠有点奇怪领导的指示,这事儿怎么能甩开潘剑屏?
“草案,那就是用来商量的,”秦连成果断地表态,他认为自己必须推着这家伙走,“现在拿给部长看,意义也不大,你先去跟省里沟通吧。”
陈太忠拿起稿子,悻悻地走了,出了主任办公室,他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是死活想不明白,很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啧,老秦让去商量学雷锋,结果啥都没说,又派我抓文化节,领导也真是……朝令夕改啊。
说起跟省政府沟通,他有点头疼,寻思来寻思去,直接找肖劲松肯定不合适,找褚伯琳吧,老褚那货没准又要上杆子提别的要求,还就是只能找蒋世方。
穆海波接到这个电话,请示了一下蒋省长然后做出回答,“四十五分钟以后,省长会回办公室,到时候你在就行。”
就一个草案,蒋世方也要面见我?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也是有点奇怪,他实在不能理解,省长大人的兴致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做了大省长,真的时间那么宽裕?
五十分钟之后,蒋省长接见了年轻的副主任,他的态度不知道比秦主任好了多少,一看标题他就点头,“‘重阳黄酒文化节’……不错,这是个很好的创意。”
然后,就这两张纸不到八百个字,他看了差不多十分钟,又微微点头,“嗯,这个构思是值得肯定……不过看起来,有点自弹自唱了。”
自弹自唱……这个中性词似乎偏贬义吧?陈太忠有点不满意这样的评价,不过他也没办法计较,“那请您指示一下。”
“像这个只请销售商,不请其他厂家,这个眼界……有点小了,”难得地,蒋世方的逻辑,跟秦连成一模一样,“想要办成国内一流、具有影响力的文化节,不能敝帚自珍。”
“但是他们一来,影响咱天南黄酒的销售了,”陈太忠很不认可这个建议,他有浓重的山头主义情结,所以他据理力争,“这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我不认同这一点。”
你……蒋世方对他的态度,真是有点无语,要是换个别人,他早呵斥上了,但是对面前这个家伙,他还不能这么做。
于是他叹口气,耐心地解释(book.www.uu234.com),“小陈,你已经逐渐成长起来了,有必要要培养良好的大局观,这个大局感和小集体主义并不冲突,你想,如果三五年之后,咱们的这个文化节有了相当的知名度的话……可以向订货会方向发展。”
“但是就算发展成订货会,未必能保障了咱天南黄酒的销售,”陈太忠对这个前景不感兴趣,而且,三五年之后……哥们儿在陪小萱萱周游世界了吧?
蒋省长不做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唉,你也是个形式主义啊,陈太忠心里暗叹,从蒋世方的话里,他终于听出了答案,老蒋无非就是想搞个国内知名的文化节出来——当然,黄酒这东西起源和兴盛都在中国,国内知名就相当于是全球知名了。
蒋省长的这个心情,他能理解,有个知名的文化节,对树立文化形象和打造城市品牌,都有很积极的一面,而且这确实也属于精神文明建设的范畴。
但是……哥们儿还是做不到那么大公无私,陈太忠也知道自家的心性,他沉默半天之后,轻叹一声,“草案我已经做出来了,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政府这边看着处理吧,秦主任表示了,他会积极配合的。”
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如此顶撞省长,似乎有点强硬了,说不得又补充一句,“曲阳黄刚走出去,我不想让凤凰父老乡亲和黄酒企业,戳我的脊梁。”
啧,蒋世方见他要撂挑子,也是一阵头疼,这个文化节,省政府确实能搞,但是……省政府自己能搞好的话,他有必要抓陈太忠的壮丁吗?
说到底,省政府能做的不少,比如说联系销售商和厂商,甚至可以联系一些明星来捧场——天南是艺术荒漠这一点不假,但是真想请来一些重量级的大腕,也未必会有多难,大把的银子撒出去,什么样的人请不来?
不过说到撒钱,这就涉及到成本核算的问题了,蒋省长想搞好这个文化节,却又不想在这方面被人诟病,万一被人说搞面子工程,那就没意思了——更别说大把钱洒下去,这面子工程还未必一定能成功。
可是说到国外的明星,那别说天南省了,去北京也找不到几个能运作的主儿,否则瑞奇马丁来一趟中国,也不会惊动这么多人。
然而,邀请外国明星来,还是很有必要的,想把文化节办好,让黄酒冲出国门是最好的噱头,而明星代表风潮,想要走向世界,就需要这样的人来宣传——选几个国内明星,人家外国人知道他们是谁吗?
说来说去,省政府具备操办这个文化节的能力,但是办好并不容易,如何让这个活动在前夕就全国轰动、四方关注,这是很关键的一环,而一开始不能很好吸引眼球的话,后续的工作难度,是可想而知。
说来说去,想增加这个活动的成功率,陈太忠是绕不过的一环,撇开这家伙邀请别人的能力,只说会二十九门外语,这就是……无人可以代替,更别说此人还有驻欧洲工作的经验。
所以蒋世方真的有点坐蜡,他跟凯瑟琳?米歇尔也打过交道,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能从她那里得到更多,人家对天南的支持,其实看在陈太忠的面子上——而且就这么小小的一个文化节,堂堂的省长出面,也有点小题大做。
你这挑子撂得还真是时候!蒋省长沉吟好半天,决定让这小家伙一次,“好吧,今年就不邀请生产企业了,但是……人家如果硬要来呢?”
“硬要来,肯定也不能拦着,”陈太忠很坦然地一摊双手,对于这一点他想得很开,“我不排斥他们主动来,但既然不是咱们邀请来的,咱们就没有太多的义务。”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蒋世方满意地点点头,其实想一想小陈的思路,也是可取的,天南的文化节要是能搞好,影响传出去的话,不愁其他企业不来,要是搞不好,苦苦央求别人过来——还真不够丢人的。
蒋省长想通这一点,也不计较局面大小了,而且还让他找出个理由来,“打铁还须自身硬,你的想法也不错,跟入世一样,以这段时间来保护咱省的黄酒企业,让他们有一个借此发展壮大的机会,增强竞争力,至于抓得住抓不住机会,看他们自身了。”
要不说这话在人说呢?
当然,该强调的他也会强调,“第一届就按你的想法了,但是以后不会永远这样……小陈,我可是听取了你的意见,这一届要是办得不好,我可不答应。”
陈太忠知道,这蒋省长也是给了自己面子,他不能不知足,于是他就问另一个关键问题,“那这个……费用,您总该跟我透露一下吧?”
“费用……”蒋世方沉吟片刻,这个东西他也说不准,“反正到时候要有赞助的,你先把要请的人费用核算一下,嗯,就像那个春节联欢晚会一样,人要有名,钱要少花。”
“上次是碰巧了,”陈太忠坚决地抗议,开什么玩笑,五十万美元请瑞奇马丁不远万里地来一趟中国,这不是陈某人有面子,是中国的春节有面子。
“这次也会碰巧,你的运气一直不错的,”蒋世方难得地看到这家伙着急,于是微笑着回答,“我给你面子,别人也肯定会给你面子。”
“我尽量吧,”陈太忠见老蒋开始不讲理了,于是悻悻地点头,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主儿,眼珠一转又提出个要求来,“省长,还有点事情要麻烦您。”
蒋世方默默地一扬下巴,说!
“今年的三一五活动,我们文明办想牵这个头,”陈太忠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也打算好去公关了,但是蒋省长点头的话,政府部门配合就很轻松了。
3006-3007那书记家
3006章那书记家(上)“三一五……”蒋世方沉吟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文明办提的这个要求,不算不靠谱,消费者日涉及的不光是生产商和消费者,还涉及了诚信经营和道德重建的话题。
但是这个事情交给文明办操作,蒋省长还真是有点不放心,他不是怕文明办夺权,事实上,消费者日的活动举办权,没什么人稀罕——这是得罪人的差事。
蒋世方忌惮的还是陈太忠,他对此人的杀伤力有着清醒(book.www.uu234.com)的认识,搁给别人,是不疼不痒走个形式的活儿,搁到这家伙手里,很可能酝酿出惊天的大事。
所以,虽然小陈刚表示了对文化节的支持,蒋世方还是不得不慎重考虑,他沉吟一阵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事情?”
“这个倒是没有,”陈太忠摇摇头,他要牵头搞消费者日的活动,主要是想强调一下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假冒伪劣的商品、不诚信的服务等现象的存在,涉及很多原因,但是毫无疑问,道德缺失才是最大的根源,没有之一。
“没有的话,文明办挂个名儿就行了,”蒋世方很干脆地做出了决定,“具体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嗯,你要是想指定一些案例,我也支持你。”
“我想强调一下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陈太忠无奈地回答,他真是受不了啦,怎么你们都跟防贼一样防着我呢?秦连成是这样,蒋世方你又是这样。
“这个没问题,”蒋世方继续点头,对他来说,只要文明办不插手实质操作,他不介意答应得多一点,只求事态可以控制——这也就是说,某人一旦插手,就等于事态不可控了。
老蒋你欺人太甚,陈太忠这下是真的恼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再愚钝,也听出省长大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了,于是他暗暗发誓,你且等着我给你找两个重量级的话题来。
凭良心说,他现在手上,还真没有特别合适的案例,之所以想伸手,他不过是觉得,这是精神文明建设和物质文明建设结合得较为紧密的一个点而已,如果能拿下来,具备比较强的现实意义。
怀着这种不甘的心情,他悻悻地离开了省政府,再看一看时间,他有点傻眼,合着这么一阵,就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今天他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办,不过,在蒋省长那儿呆得不爽,再加上中午在许绍辉那里的感触,他真是没兴趣一一践约,于是索性将这些应酬全部推开。
推开这些应酬,也总得有个地方去,按陈主任最新掌握的减轻压力的窍门,应该是找个新鲜**的女人来,然而,连圆规腿都被他正法了,在素波,已经没有等待他攻克的目标了。
去看一看老那的老爸吧,很奇怪地,他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总共就去过那帕里家一次,今天居然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实在是奇怪得很。
不过,想到就做了,他给老书记打个电话,说是帕里走了,我一直都没去您那儿招呼,实在是不应该,今天略略空闲一点,想去蹭一顿饭,有点冒昧了啊。
接电话的是那老书记,他登时就长叹一声,“想来就来,住家里都没问题,唉……社会是进步了,不过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是越来越复杂了,我这一个退休老头,你想来就来了,还打什么的电话,小陈,帕里的嘴里,可没说你有这么世故。”
那书记其实也有点老派人的作风,等闲跟年轻人不会说那么多,不过,自家的儿子怎么搭上蒙书记的,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肯定要对陈太忠客气。
时间还有充裕,陈太忠又去了一趟省电视台,省台今天也有喜事,段天涯的新闻,终于入选申奥的“十大”了,对省台而言,这个意义一点不弱于凤凰科委大厦的鲁班奖。
陈主任过来,就是应个景儿,根本没打算呆多长时间,不成想李枫副台长发现了他,死活不肯放他走,“陈主任你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
其实省台招呼人,真的没有这么热情,但是陈主任不一样啊,人家不但是宣教部的领导,手里还握着让省台眼红的资源,领导加财神爷——这种主儿谁肯放过?
“陈主任,台里最近在搞两部电视剧,你帮着指导一下,”难得地,新闻中心的唐主任冒出头来了,这是个不打不相识的主儿。
陈主任当初是小小的科委副主任的时候,被蔡莉的人捉到省纪检委,出来之后,口吐鲜血昏倒在地,很多人拍摄到了这一幕——其中不少人,就是唐主任张罗的。
但是陈太忠对拍电视剧,真的是半点兴趣皆无,他笑眯眯地开口拒绝,“如果段天涯出演女主角,我就帮你们介绍个制片。”
“老段,你就牺牲一下吧,”有人在一边起哄,“每年都要拼十大,累死累活的,不如演个女主角,找个有钱的男朋友,什么都有了。”
段天涯拿了这个奖,明天还要去北京参加颁奖,真的是身心愉悦事务繁忙,“我的男朋友就是你了,来……过来让我舒服一下。”
这些都是题外话,为了不被褚伯琳抓住,陈太忠很早就溜号了,来到了交通厅宿舍,这时候,那书记和爱人已经在厨房开始张罗了。
陈太忠一按门铃,老两口就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那帕里在碧空已经是副厅了,还是蒙书记的体贴人,正厅是早晚的事儿,但是……做人要饮水思源啊。
而且,那书记的家安在了天南,碧空再大的事情,是碧空的,想要在天南活个舒坦,还是要说本地的关系。
那帕里可以将两位老人接到碧空,但是老人在天南的各种关系都根深蒂固了,想去碧空容易,扎根却难——那里不是故乡。
所以,哪怕儿子不在,那书记对陈太忠也非常地客气,而陈太忠此来,除了朋友间的人情往来,他还有点别的想法——他要搞清楚交通系统的运作。
年轻的副主任之所以有这个念头,还是要拜蒋省长的态度——你要我找个很违反三一五的例子?那么好吧,就是交通厅了。
“这个……不容易,”听清楚他的意图之后,那书记慎重地表态,“以前高胜利的时候,交通厅已经有点乱了,不过那也最多到处级,可是现在……股级都未必干净了。”
“工程上的问题也不小吧?”陈某人图穷匕见。
“工程上的问题,十年前就不小,”这老派人,有时候说话确实直接,那书记也是一样,他义愤填膺地表示,“不过那时候的人,还知道个廉耻,像我年轻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陈主任听那书记忆苦思甜了,在那书记的印象中,交通厅以前的人还不算坏,工程赚一点钱,也就是吃吃喝喝一些,而风气急转直下,不过是最近十年的事情,这是公路大发展的时期,利益多了,猫腻就自然多了。
便是这十年,也分了高胜利时代和崔洪涛时代,高胜利是出了名的要上进,所以经济上的问题并不是很大,风气变化主要是在工程质量上,大家不再大力抓优质工程了,就是那句话,你把路修得那么结实,以后别人怎么赚钱?
随着质量的降低,利润就能增加了,不过,很多工程是直接让上面的人拿走的,高厅长对下面人也还算宽松,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饶是如此,贪污**也开始盛行,不过是没有巨贪的出现罢了。
到了崔洪涛的时候,交通厅的秩序简直可以用崩坏来形容,工程质量一天不如一天不说,有些不是很大的项目,他就敢顶了首都人伸过来的手,交给自己人去做——崔厅长这么搞,杜毅是支持的,这是扶持本地企业的意思。
但是本地这些企业……那些背景也就不用说了,总之,本地企业接的活儿是多了,可财富也越发地集中了,比如说路桥,在刘建章没上来之前,起码单位职工的工资和奖金都是有保障的。
“打着发展地方经济的幌子,跟上面搞对抗,跟下面搞剥削,工程质量还稀松,”那书记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那个刘建章,纪检委整得好……这种人不整,迟早是要亡党亡国的,我这不是危言耸听。”
“嘿,”陈太忠哼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彻底地消化了中午的那份心情,他端起酒杯跟那书记碰一下,“上次跟市委党校的一干老干部坐了坐,大家也是说,社会风气是不整顿不行了……里面居然很多人**了。”
“**……这就不对了,咱们党的自我纠错能力还是很强的,”那书记的觉悟,还真不是一般地高,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帕里说,你和许绍辉的儿子关系不错,知道不知道这次刘建章,会怎么弄?”
陈太忠微微一笑,学着中午许纯良的样子,做出了那个手势,接着又伸手去拿酒瓶,那书记的老妻不让他拿,主动给他倒酒,陈某人不得不站起身,表示谦让。
那书记被这个手势弄得一怔,眨巴一下眼睛方始点点头,“小陈,你坐着……嗯,确定了要动真格的?”
3007章那书记家(下)“起码……是往这个方向努力,”陈太忠哪里做得了许绍辉的主,于是他笑一笑,“而且,我是表示支持了。”
他不怕说这么明白,许书记中午跟他直言,就不无放风的意思,所以,那书记虽然是交通厅的人,却正好是他的倾诉对象。
“嗯?”那书记听他这么说,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他是当过兵的人,文革、严打还有各种运动见识了不少,倒是没觉得枪毙个干部有多震撼。
他是奇怪,小陈你居然表示支持?你这……能跟谁表示支持呢?“你见许绍辉了?”
陈太忠点点头,“纯良中午回来了,我去他家坐了坐,碰到了许书记。”
“不会那么巧吧?”那书记听得笑了起来,他是性子比较直,但是能官至正厅的,能有几个脑瓜不够的?而且他还敢直说,“许绍辉这也是拉着你扛事儿,对不对?”
陈太忠微微一笑,不做回答,接着脸色一沉,微微叹口气,“就是这样,他说也只敢保证三个月的威慑力……半年都不敢说。”
“有三个月,就是三个月,”那书记也跟着轻叹一声,想来也是感受到了其中的无奈,而且他居然没有反驳这个说法,接着他举起酒杯,“来,喝酒。”
那书记不愧是军人出身,虽然都六十多岁了,喝酒是真的一点不含糊,一杯接着一杯,不过令陈太忠略感失望的是,老那没说出交通厅施工中更多的猫腻。
他只是表示,能查得出的,应该是账本这些东西,一旦公布绝对会引起交通厅大地震,而那些偷工减料的做法,就属于不好查出的——施工中没抓到问题,完工后真不好查。
不管怎么说,那书记肯定许绍辉的做法,这就让陈太忠心情不错——老那可是交通厅的人,他都认为此人该杀,那就确实该杀了。
七点的时候,酒就喝到差不多,正好那书记家的电话响起,陈太忠起身告辞,不成想老那不让他走,“再坐一坐嘛,家里也没啥人……老婆子你接一下电话。”
“确实该走了,”陈太忠还有事情要办呢,现在国内是晚上七点,可是联系国外正是时候,他还领着蒋省长的任务呢。
两人正说着,那书记的老妻走了过来,“老那,是崔洪涛的电话。”
嗯?这二位听得齐齐一愣,那书记看小陈一眼,“你开什么车来的?”
“开着辆桑塔纳,”陈太忠也觉得,这个电话来得真的是蹊跷,“素波市政府的牌照。”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那书记站起身子,略带一点晃荡地向客厅的电话走过去,嘴里还在念叨,“八百年也不见他给我打个电话。”
接起电话之后,他哼哈两声,“……哦,是,陈太忠是在我这儿,他记着我这老家伙呢,过来跟我喝酒。”
交通厅就这么一栋厅长楼,崔洪涛也在这儿住,就像那书记想的那样,崔厅长回来之后,发现院里有辆市政府的车——而且一看车号,就是正规序列的,不是挂靠的。
搁在平时,崔厅长也不会很在意,不过最近路桥被端了大半个班子,连老总被双规了,风雨飘摇之际,他就操了心,吩咐自己的秘书问一下,这个车是谁的。
交通厅的人想问车号,那真的太简单了,不多时,消息就打探出来了,甚至都打听出,现在这车是陈太忠在开——陈某人的座驾还没修好。
是他在开!崔洪涛一听汗就下来了,没错,陈太忠是答应他了,只查到路桥,但是这年头的人说话,不能不信可也不能全信,尤其是在波谲云诡的官场中,出尔反尔的事情,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陈太忠来厅长楼,不可能是找高胜利——高厅长升了副省长之后,一开始没想把家搬到省政府,不过后来高崔二人矛盾渐起,高省长就果断搬走了,这叫眼不见心不烦。
甚至高云风都基本不住在这里,所以陈太忠来,只可能是找那书记,崔洪涛做出了判断,然后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姓陈的这是要干什么?
那书记的儿子在碧空当第一秘,但是陈某人跟蒙艺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好,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此人是来讨好老那的可能。
那剩下的可能,就可怕多了,老那虽然是退了好多年,可是有多少旧部在厅里呢,厅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瞒不过那书记——如果他真想打听的话。
陈太忠选择这个时候来,是还想掏出什么东西吗?由不得崔洪涛不这么想,然后接着就是另一个问题——你既然都把目标锁在路桥了,来厅里打听消息,这是个什么味道?
所以,他很果断地给那书记打电话,得知陈太忠在其家里喝酒,于是就表示说,老书记,那我现在也过去,叫太忠别走啊——我拿一瓶八一年的红星二锅头过去。
崔洪涛要来?陈太忠一听这话也就不走了,匆匆忙忙地离开,倒像自己怕了对方似的。
不多时,崔厅长拎着一瓶酒上来了,那老太太借这个机会,又切了点熟肉,熬个丸子汤,反正刚过完年,家里这些东西都齐全。
“给他剥俩松花蛋,撒一点姜末,小崔爱吃这个,”那书记淡淡地吩咐一句,接着拿过那瓶酒来,“嘿,六十五度的……还真是八五年以前的。”
“八一年的,”崔洪涛笑着回答,毫不见外地坐到了桌边,“知道老书记你喜欢高度酒。”
“今天不行了,就一小杯,”那书记笑眯眯地摇摇头,“你说八一年就是八一年的?你知道不,八五年以前的白酒,可都没有生产日期。”
他这是闲拉家常,以冲淡某些气氛,崔洪涛笑着摇头,“绝对是八一年的,那一年我是全国新长征突击手,去北京参加表彰,带回来不少这个酒,留了一些给老爷子七十大寿用,结果……他没活到那个岁数。”
“嗯,你家老爷子,也是个能喝的,”那书记点点头,“新长征突击手啊……呵呵,那个时候,大家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活得很简单。”
“这二十年的变化,确实太大了,”崔洪涛叹口气,看起来也很是唏嘘,“计划经济变成市场经济了,社会复杂了,人心也都变得复杂了。”
说话间,那老夫人就打开了酒瓶,给大家斟上酒,崔厅长端起手边的酒杯,“来,老书记不能喝,一杯就行了,太忠来……咱们先走三个。”
那就喝呗,陈太忠端起酒杯,跟崔洪涛碰一下,也做出感慨状,“上次跟崔厅喝酒,还是高厅长在的时候了,真是好久没喝了。”
“不是吧?”崔洪涛听得就笑,连干三杯之后,他禁不住张口哈一下气,这可是六十五度的酒,喝到肚子里就跟着了火一样。
接着,崔厅长猛夹几筷子松花蛋,才笑眯眯地看着年轻的副主任,“好像老书记大寿的时候,咱们还喝酒来着的,你跟小高、还有许书记的儿子在一桌,我没记错吧?”
“纯良那天去了?”陈太忠眉头微微一皱,他印象中,许纯良那天没在。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崔洪涛又夹两筷子菜,一阵咀嚼之后,才貌似漫不经心地发问,“对了,路桥的问题查得怎么样了?”
陈太忠不做回答,他笑眯眯地端起酒杯来,“来,崔厅……再走三个,我就跟你说。”
“好说,”崔厅长也不年轻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会退缩,硬着头皮再碰三杯,他伸出筷子去夹菜,也不催促对方回答。
陈太忠见他这副模样,沉吟一下就缓缓发话,“纪检委那边就是一个态度……触目惊心。”
崔洪涛的筷子在空中滞了一滞,然后才将菜送进嘴里,缓缓地嚼了起来,好半天之后,他一伸脖子,将菜咽下去,方始缓缓发话,“这个成语我听不太懂……你记得前一阵咱们俩说的吧?”
“我这人,身上毛病不少,就是一个优点,说话算话,”陈太忠也能猜到,自己来那老书记家,怕是吓到对方了,于是他解释(book.www.uu234.com)得很到位。
“嗯,”崔洪涛又点点头,然后将筷子放下,很郑重其事地发话,“小刘的很多事情,我也是才听说,这个人做事,很隐秘的……我相信组织,也支持组织的决定。”
“有些决定,可能会比较极端,”陈太忠斜着眼睛看他,心中感慨颇多,唉,这可是曾经的新长征突击手啊,堕落到眼下这一步——是人出了问题,还是社会出了问题?
崔洪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眯,怔怔地愣了有半分钟左右,才脸色一沉,轻叹一口气,“只要是组织的意愿,我都支持,他受到的任何处理……都是咎由自取!”
3008-3009大戏启幕
3008章大戏启幕(上)官场,果然是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啊,从那书记家出来很久,陈太忠的脑中兀自回想着那句冷冰冰的话——那是他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可能吗?不明白官场、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可能会相信崔洪涛是受了蒙蔽,但是陈太忠好歹是智商高于平均水平的,又是在官场里浸淫了几年。
所以他非常明白,崔厅长这表态,说得好听一点叫撇清,说得难听一点叫抛弃——正是壮士断腕、舍车保帅的行为,官场中再常见不过了。
刘建章能当上路桥的老总,绝对不是公路局局长能做得了主的,就算有交通厅的副厅长力挺,没有崔洪涛的点头,这个位子是坐不下去的。
这一点,陈太忠非常地清楚,所以他心里才会发凉,原本我以为,老崔你会因为刘建章的事情跳脚,通过各个方面来施加压力,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划清界限——像这样沙发果断的领导,会有多少人愿意追随呢?
这个“壁虎断尾”的感觉,给他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他在回了湖滨小区之后,很久都没有兴趣去联系国外的明星什么的。
见他这副模样,诸女都有点不敢做声,只有刘望男胆子大,走上前缓缓地坐进他的怀里,柔声发问,“出什么问题了,要不要我们姐妹们出场,帮你搞定?”
“我搞不定的问题,你们能搞得定吗?”陈太忠听得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有这交际花的插科打诨,他的心情多少好了一点,“好了,你们先玩,我再忙一会儿……今天晚上,锦鲤吸水排第一啊,谁都不许抢。”
“我不同意,”丁小宁接话了,这姐妹俩的关系其实好得很,但是这个时候为了活跃气氛,她不介意争一争宠,于是她暧昧地一笑,“其实望男姐不如我,我能锁得住……”
锁得住……这也是陈太忠往日里夸奖过的,天命姹女确实具备这方面的优势,同锦鲤吸水相比,各有妙处。
“是真的有事,”陈太忠微微一笑,他不想扫大家的兴,于是拿起手机来,“我再打两个电话,你们先去打麻将,家里两台麻将机了……上不了场的可以钓鱼嘛。”
这次,他就直接将电话打给许绍辉了,所幸的是现在时间尚早,许书记也定然没睡。
许绍辉何止没睡?他根本还在忙,第一时间他就接起了电话,“这么晚了,小陈你有事?”
“今天晚上我见了崔洪涛,”陈太忠实话实说,其实他知道,别看许绍辉挺强硬,但是一样很注意信息的收集——否则的话,就成了曹福泉那种二愣子。
他将两人见面的经过缓缓地陈述一遍,最后苦笑一声,“……看起来这崔洪涛,也知道断臂求生,我就是把您的意思泄露出去,合适不合适?”
“你都泄露出去了,还问我?”许绍辉听得就笑,其实对他来说,泄露出去与否,无关紧要,关键的是抵挡得住对方的压力与否。
不过他对别的东西,警惕性也挺高,问了陈太忠几句之后,他咂巴一下嘴巴,“你的意思是说,他很干脆地放弃了刘建章?”
“没感觉到他有什么不舍,”陈太忠傲然回答,哥们儿都强力介入了,崔洪涛想要得瑟,那必须掂量一下。
当然,在另一方面,他也有点小体会,“我是有点感慨,不管什么样的关系,说放弃就放弃,崔厅长这个取舍,真的是果断得很,我和纯良,都做不到这一点。”
“……”许绍辉在电话那边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轻喟一声,“嗯,你俩都做不到这一点,证明你俩就不是当官的材料,我早知道就是这样,唉……性格决定命运。”
陈太忠一再告诫自己,要夹着尾巴要隐忍,但是对这个评价,他是相当不认可的,“崔洪涛他这是别无选择了,所以牺牲他自己的人,我觉得这是很令人不齿的行为。”
“没有什么齿和不齿的,对他来说,这是正确的选择,”许绍辉沉声发话,“还有……你最好别以为他没有反扑的胆子。”
反扑的胆子?陈太忠放了电话之后,又发起愣来,别说,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可能,一时间他有点自责,哥们儿最近顺风顺水地过习惯了,就忽视了潜在的威胁,这样不好。
崔洪涛有可能反扑吗?真的有可能,陈某人现在已经很熟悉这些官场中人的逻辑了,路桥的摊子再烂,那是交通厅的事儿,他和许绍辉想拿走刘建章的人头,对交通厅大厅长来说,这就是**裸的打脸。
崔厅长这次是被打了一个冷不防,所以很干脆地撇清,但是谁能保证,这家伙心里没有怨气呢?若是他认为这是“欺人太甚”的话,没准在将来的什么时候,会猛地跳出来。
这种怀恨在心秋后算账的现象,官场也不少见,而且是比较令人头疼的,想到这个因果,陈太忠都有点后悔,不该答应老崔只查路桥了。
不过,崔洪涛也未必有那个胆子吧?陈太忠默默地琢磨着,你要想搞我,只要搞不死我,我就绝对搞死你。
哥们儿做事儿是越来越瞻前顾后了,他轻叹一声,这就是官场中的收获了。
当然,别人想搞死陈某人,那是不现实的,但是葬送了他的官场生涯,也是他不能容忍的,以曾经的罗天上仙的骄傲,这个官场他不是不能离开,但是要离开,也只能是他主动离开,是的,陈某人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
想到这里,他又给高云风打个电话,想了解一下崔洪涛这人的心性——敢不敢秋后算账,跟当事人的胸襟、胆量都很有关系。
“这个人,以前我觉得看得透,现在还真不知道了,”高云风听到他这么,也只有苦笑,“他年轻的时候,因为保护工地的物资,跟小偷们对着打,脑袋上缝了好多针……”
总之,高公子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崔厅长曾经胆子很大,也曾经很有胸襟,还很乐于助人、尊重领导,但是现在嘛……真不知道了,人是会变的。
他倒是对别的八卦很感兴趣,“刘建章那家伙,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这些事儿,你就别问了,”陈太忠挂了电话,这个消息他不想告诉高云风,反正云风你要是想打听,可以去问纯良嘛。
他这一通电话打来打去,刘望男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听完之后,她才发问,“你问这崔洪涛的脾气,是担心他秋后算账?”
陈太忠侧头看她一眼,犹豫一下才点点头,他真的不愿意把工作带回家。
刘大堂却是不管那么多,她立志要做一个交际花,所以比较喜欢揣摩人心,见他点头就又发问,“交通厅单位那么肥,他应该是贪了不少吧?”
陈太忠笑一笑,官场里这点事儿,真是人尽皆知,“他贪了多少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比高胜利黑很多,他上进无门了。”
“那就简单了,”刘大堂刀削斧凿一般的脸庞上,泛起一丝笑意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前很正直和清廉的人,有了巨额财富,他还敢搏命吗?”
“嗯嗯,很有道理,”陈太忠点点头,一时间有点惭愧,心说哥们儿这见识,还不如一个女人——啧,想问题也太不周到了。
照这个心理逻辑分析的话,他就算把崔洪涛都拱翻,只要是能保证其平安下台,老崔都不敢言语什么,一旦鸡飞蛋打,后悔都晚了——刘建章可是掉了脑袋的。
当然,许绍辉的提示,也不算小心得过头,官场里总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意外,人家只是看问题比较全面,保证不在小河沟里翻船而已。
以后稍微小心这家伙就是了,陈太忠得出了答案,然后才开始考虑要通过什么渠道,邀请什么样的中外明星。
想到天南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的效果,他决定借鉴一下,先邀请两个重磅的外国明星,国内的明星就比较好请了,价钱也好商量——虽然他很不情愿承认这一点,但这是事实。
“田甜,雷蕾,”他站起身子,大声喊着,“你们知道现在国外哪个明星比较红吗……”
第二天一大早,陈太忠体酥骨软地从玉臂粉腿丛中爬了起来,这一晚上真的太疯了,大家知道太忠要请国内外明星过来搞活动,纷纷献计献策,拉了好长一个名单出来。
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诸女兴奋到不得了,一直折腾到凌晨四点多,搞得陈某人禁不住都生出了要分身作战的的念头。
欢娱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而班还是要上的,到了单位之后,陈太忠先是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又请示了秦连成,开始进行一个大的行动:以各种举报材料为依据,针对那些涉嫌在在调查表上隐瞒真相的干部,展开约谈。
3009章大戏启幕(下)这个行动的意义,非常重大,以往文明办只是在报纸上说一说,虽然在单位,已经有田强、凌洛、杨滨等人来活动过了,可这基本上都是私下里调解过了的。
甚至,陈主任在下通德去找王志君的时候,也是针对性很强的点对点调查,可以划到个人行为里去,而眼下他要做的,是组织行为。
也就是说,他坐在办公室里打个电话,通知被调查的干部,前来文明办把事情解释(book.www.uu234.com)清楚——这个行动,有省委办公厅、省委组织部和省纪检委的认可。
这个大杀器,文明办已经准备了很久,只不过以前条件不成熟,现在该有的铺垫都铺垫过了,宣传也都到位了,尤其是新上任的秘书长曹福泉也表示支持,那就可以操作了。
主持这个行动的,必然是陈太忠,这个毋庸置疑。
他第一个电话,是拨给辽原市的副市长郗华杰,“你好,请问是郗副市长吗?”
“我是郗华杰,”郗市长很不习惯有人强调这个“副”字,不过电话是省委来的,他不能计较这个,哪怕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地年轻,“请问你是?”
“我是省委文明办副主任陈太忠,”陈太忠缓缓发话,不带任何的感**彩,“受省委办公厅、省委组织部和省纪检委的委托,正式通知你,希望你能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来到省委文明办,就干部家属调查表一事,接受组织的调查。”
郗华杰一听是电话那边的年轻人陈太忠,脑门子就是一炸,再然后又是那么多“省委”,一时间,他居然就那么愣住了。
辽原是个欠发达地区,但是穷庙富方丈的现象并不少见,这郗市长是分管农林水的,油水不是特别足,不过需要指出的一点是:此人是从财政局长的位子上,升到副市长的。
而此人的儿子已经毕业,并且分配到了素波电信局,不过据素波电信局的人反应,这位基本上就不来上班,对工资什么的也不做要求——据说小郗在外面有买卖。
于是,他的工资就被某些人瓜分,大家对此人来不来,也就无视了。
对于儿子在外面四下活动,郗华杰倒是没有什么掩饰,但是他强调,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注册公司——由于工作需要,他的儿子常年在外面协调电信施工队伍,当然,那些小包工队是挂靠在通信管理局工程公司下面的。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多大的问题,小郗刨食儿的范围,在郗市长的权力范围之外——哪怕是辽原也用了几个施工队来施工,但是小郗的主要业务,并不在这里。
问题的关键在于,小郗是拿了澳大利亚绿卡的,而很不幸的是,陈太忠在前些日子,为了调查刘勇的死因,曾经夜入某个移民中介公司,在收获的信息里,小郗同学是该公司运作绿卡成功的业绩之一。
当时陈太忠顾不上管这个,现在腾出手来了,自然就要拿这个人开刀,当然,他不能说我已经掌握了详尽的资料——这资料的来源,没办法公开。
所幸是有人举报了郗华杰,说他儿子拥有“美国”绿卡,而且还没什么证据,不过举报者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小郗,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
于是,陈太忠就顺理成章地最先调查此人——以一份可以算“三无产品”的举报信,对郗华杰进行约谈。
别人有点看不懂,陈主任为什么率先找这个人,对官场中人来说,程序正确是非常关键的一环,这种三无的举报信,最容易引发被调查的干部的反弹,而且怪话都是现成的,“一封信,八分钱,上面一查歇三年。”
所以对大家来说,陈太忠这个决定,委实有点天外飞仙的味道,更有人怀疑,这个可能导致糟糕结果的开头,会不会让接下来的工作难以开展。
不过陈主任往日“一贯正确”的形象,在这个时候起了很大的心理暗示作用,而且秦主任很明确地表态,既然此事是陈主任分管的,那么我相信并且支持他的选择。
陈太忠这么选,当然是有他的用意(book.www.uu234.com)的——事实上,他是要借着这个不靠谱的举报信,增强文明办办事的公信力,就算这个目的达不到,最起码是要让稽查办的人办事的时候,心里不发虚,不要有畏首畏尾的心态。
郗华杰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差不多十秒,才吸一口气缓缓发话,“陈主任,省委的工作……我是愿意配合的,不过这两天有几个很重要的会议,可以稍微等一等吗?”
“最好不要等,”陈太忠很严肃地回答,心里却是暗哼一声,正月还没过完呢,你能有多重要的事情?当然,他也知道,政府的工作肯定比党委繁忙得多,不过这也要看你愿意不愿意忙,省委要是就进步问题找你谈话的话,来素波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白了,郗市长十有**是存了观望的心思,甚或者还要找人公关活动一下,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查到头上才死了那份侥幸心理。
“那我……尽量赶吧,”郗华杰轻叹一声,然后很自然地发问,“我想再确定一下,是只去文明办,不需要再准备什么东西吧?”
“那只有谈过才知道了,”陈太忠好不容易能借着省委的大旗,跟一个未曾谋面的副厅,严肃地办事,这腔调就拿得稳稳的——不要指望从我这儿得到任何口风。
挂了电话之后,郗华杰呆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对于儿子有澳大利亚绿卡,他是知情的,甚至可以说是他默许的。
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种事儿,郗市长在做郗局长的时候,也收敛了不少钱财,郗华杰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而且他要真的出淤泥而不染,同事、领导和下属,都不会容忍这个异类存在。
别人能贪,我也能贪,这是郗局长的逻辑,大家都不贪的话,我又怎么敢贪?
不过总算还好,他知道这种事情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被翻出来,掉脑袋都是正常的,所以他支持儿子这么做,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是……文明办现在要约谈自己了,该怎么办呢?
陈太忠的凶名在外,自打一开始文明办搞这个干部家属调查表,郗市长就死死地盯着此事的动向,其中王志君折戟沉沙,江川退位,都昭示着陈某人的果决和狠辣。
但是郗华杰的心结不在陈主任身上,他最担心的是省纪检委——儿子有绿卡,那算多大点事儿?别说他这个做老爹的可以推诿自己不知情,就算他知情,那又怎么样?
是我儿子有绿卡,不是我有绿卡,没错,我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欺骗组织了,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说破大天来,没有任何的明文规定,说禁止干部家属办理绿卡,加入外国国籍都无所谓——当然,某些特殊战线上的干部例外。
郗市长已经没有上进的心了,他真的不怕查出来自己蒙蔽组织,他只求能安稳地退休,然后去悉尼的邦迪海滩晒日光浴。
但是问题的根源在于,万一有人追查,说你为什么蒙蔽组织,然后又牵扯出别的什么,那他真的只能在大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匆忙跑路了——他一点都不想进省纪检委。
去素波还是不去素波?跑路,还是博一把?郗华杰真的是太纠结了,要命的是……这种事情,他还没办法找人商量。
当发下干部家属调查表的时候,我就应该积极准备退路来的,这一刻,郗市长真的是追悔莫及,当然,他并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懊悔情绪将逐渐地在某些特定群体中蔓延开去。
事实上这个懊悔相当地无理,如果不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没有几个人会积极准备退路,就算有人有这个想法,在文明办大张旗鼓地宣传之际,谁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风急浪大的时候试水。
可恨的是,文明办从雷声大雨点小,一直发展到眼下的约谈干部,从来没有中止过宣传,就算最不关心时事的人,也知道省委在抓干部家属经商和绿卡的事情。
现在抱怨,已经没什么意思了,郗华杰想来想去,终于横下一条心,好吧,就博这么一把了,就算跟文明办谈得不好,等纪检委出动,中间应该还有个短暂的缓冲,到那时候再跑也不迟。
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索性在参加完一个会议之后,十一点半就从辽原动身了,提前去也是态度端正的表现,由于路况不是特别好,他赶到素波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四点了。
在省委大门之外,他踯躅了差不多两分钟,才走了过去。
陈太忠在办公室里坐着,看到强自镇定的郗市长走进来,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郗市长需要喝口水,休息一下吗?”
你都站起身了,还让我喝水?郗华杰缓缓地摇头,来之前,他是布置了后手的,“明天还有个水资源协调的重要会议,我希望能连夜赶回去。”
“那跟我来,”陈太忠走上前,跟对方蜻蜓点水一般地握一下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郗市长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差不多两秒钟,才迈腿跟了上去,心里却是不住地打着小鼓:这……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3010-3011不知自爱
3010章不知自爱(上)陈太忠可是没心思跟郗华杰玩花样,他只是依着规矩,带着郗市长走上四楼,这里是稽查办的办公地点。
这时候,稽查办的三位主任已经在罗克敌的主任办公室等着了,除了罗主任之外,还有林震和李大龙,邱振东和李云彤职责不匹配,就没必要前来围观副市长了。
陈主任将这三位的身份一一介绍一下,而且他强调,林震和李大龙,分别是省委组织部和省纪检委派驻过来的干部——我不跟你玩什么虚的。
介绍完之后,陈太忠就假巴意思地表示,说罗主任你想了解什么就问吧,我要办公去了,可是罗克敌哪里肯答应?这不但是第一个走正式程序约谈的干部,连人选都是陈主任选的,领导要是这么走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发问。
“陈主任您还是监督指导一下吧,”他笑着发话,“郗市长很配合这个调查,您也得多支持我们的工作啊。”
“唔,那你们相互沟通,我只旁听,你们就当我不在了,”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走到罗克敌的办公桌之后坐下,开始翻看桌上的报纸。
罗克敌的办公室不大也不小,约莫二十平米左右,原本林震也挤在这里办公,后来又有房子腾出来,林主任就搬走了。
这里就是很普通的一张办公桌,旁边又拼个小桌,上面摆着传真和电话什么的,后面几个文件柜,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居然是省委一个处级单位一把手的办公室。
桌前也不过是一个饮水机,还有一个四人座的121组合沙发,再加上一个茶几,那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现在,罗克敌和郗华杰两人并肩坐在那个双人沙发上,林震拿了纸笔,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随时准备记录的模样。
这是态度非常端正的调查手段,同志们没有把郗市长做为犯罪分子或者准犯罪分子来审查,而是很平等地在沟通——除了被调查者的官职高于调查者之外,一切正常。
李大龙的态度也很端正,他甚至站起身来,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端过来递到郗市长的面前,在坐进另一个单人沙发之后,又摸出一盒红塔山,递了一根过来,“来……抽烟,就是随便问一问。”
李主任表现得极为客气,但是郗华杰差一点吓得夺路而逃,他可是记得这人的身份——纪检委的人,请我喝水抽烟?
他摆一摆手表示不需要,但是另外那俩不客气,接过香烟就点着,喷云吐雾了起来。
罗克敌还是很注意形象的,他吸了一口烟之后,就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郗华杰同志,在沟通之前,我要先强调一点,接下来的谈话涉及组织机密,希望你能配合。”
希望能配合,那就不止是不让随意泄露,更是某些婉转的提示,郗华杰很明白这个,说不得将自己的手包向桌上一放,“这个……请你们先代为保管一下。”
他是堂堂的副厅级干部,等着这些处级甚至科级干部主动要求,那就太没意思了,人都已经来了,再在这个细节上较真,有**份。
“嗯,”罗克敌也不说话,将手包拿起,站起身走到桌后,打开一个铁皮文件柜,将手包放了进去,然后又走回来——柜子门只是碰上了,没有反锁,没必要那么小家子气,有那一层铁皮在,手机没信号,录音机也录不清楚。
这只是一个极其正常的前奏,可是李大龙的眼中,却掠过了一丝异彩——这个郗华杰,看起来还真有点问题。
他虽然年轻,但是在纪检委干了这么些年,见识和听说过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只从这两人简单的动作中,他就看出了一些端倪,纰漏出自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细节:郗市长没有关手机——领导的手包该是秘书负责的,副市长现在带进来的话,里面肯定会有通讯工具。
类似的场景,被调查对象该会出什么样的反应,李主任真的太清楚了,被调查者做为国家干部,绝大部分人在交出通讯工具之前,会一脸悻悻地关掉手机。
这手机开关,其实意思不大,机主关机,别人照样能打开,就算你有开机密码,那么好吧,把你的卡插到别的机子上也能用。
至于说锁机锁卡,一般的干部没那么无聊,搞得这么神秘兮兮,反倒容易引起别人调查的兴趣——你锁机锁卡了?没关系,我们再办一张卡,省纪检委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所以这个关机,就算是无声的抗议,心里没鬼的要抗议,心里有鬼的,也要假巴意思地抗议,但是连关机的姿态都懒得做的,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
一个条件就是,机主有这个自信,手机怎么都不会接到不合适的电话,这个条件不难达到,撇开机主日常里就可能具备的小心不提,陈太忠是上午约谈的郗市长,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郗华杰有机会做出一些安排。
上面的条件不重要,下面的条件就很重要了:同时,机主还得认为,自己的通讯工具被暂扣,是合情合理的,那么他们才能不但不底虚,也没有抵触心理。
像纪检委收人通讯工具的时候,很多情况下,都还要做出一个“请你理解”的姿态,而被收缴手机者,都难免要泛起一点悻悻之色。
但是文明办这种……这种较为边缘的部门——谁授权你收缴别人通讯工具的权力了?
可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郗华杰很痛快地把手包交了出来,脸上也没什么不平,蹊跷处,必定有缘故——是的,细节决定成败。
当然,这只是李大龙内心的猜测,基本上属于“自由心证”的范畴,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判断,这个郗华杰……怕是真的有问题。
罗克敌没有这么直观的认识,隔行如隔山这话不是白说的,在他想来,组织找干部谈话,下面人有这样的反应,是非常正常的。
“请你来的原因,陈主任应该已经解释(book.www.uu234.com)清楚了,”罗主任缓缓地发话,语气平和措辞得当,“你现在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这话问得相当地客气了,搁给纪检委的人问话,一般都要生硬很多——情况我们都已经掌握了,你先主动交待,不要自误。
不过这个差异,也是正常的,文明办就不具备纪检委的职能,可以发问调查,但是不能像那些部门一样不讲理,他们只是协调机构,而不是暴力机关。
“我确实不太理解,”郗华杰点点头,他跟纪检委打交道不多,但是身为曾经的财政局长,他听说过的种种行局辛秘和规矩,只会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多,而不会少。
像眼下,他就听出这个罗主任说话,确实不怎么气粗,态度远好于传说中的纪检委,至于犯罪分子遇到警察,那更是不用指望享受类似待遇。
他的侥幸值登时就暴涨,所以试探着发问,“你们把我叫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真是给你脸你不要,罗克敌心里有点无奈,没错,宣教部的人平时少接触这一行,但是听说类似的消息也不会少,更别说这次的调查,是四部委共同发起的,大家是群策群力。
这种情况下,罗主任不可能不熟悉问询的技巧,就算他最初不熟悉,但是对李大龙来说,这是专业,稽查办一干领导坐在一起碰一碰,取长补短之后,绝对能保障了问话效果。
说来说去,还是稽查办现在的地位,有点不尴不尬,罗克敌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采用合适的问询方式,也是必须的——哪怕陈主任很强势,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
不过,好歹是代表省委四部委问话的,面对郗华杰的反扑,罗主任很镇定,“为什么请你来,陈主任应该跟你说了吧?”
一边说,他一边瞟一眼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翻看报纸的陈主任——别太嚣张哦,我们老板就在这儿坐着呢。
陈太忠说了……是干部家属调查表的事儿,郗华杰真的很清楚,但是这个时候,谁主动提出这个话题来,那就是气势上弱了,于是他微微一笑,“我不清楚问题在哪里,罗主任,请你明说吧。”
说白了,郗市长是看准了,文明办似乎有所忌惮,说话做事也不敢出格,他就要尝试着进攻一下——要是能激出对方的底牌,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激出底牌之后再怎么操作,那就是另一个范畴的问题了,总好过现在懵懵懂懂。
“明说的话,就是你填写的干部家属调查表,有部分失实的嫌疑,”有底气和没底气,就是不一样,文明办没有太多玩弄玄虚的资格,这是天生的短板,罗主任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就很直接地回答,“而且这个表,我们再三强调了,领导干部一定要认真对待,不要受到家属的蒙蔽,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我真的知道,”郗华杰点点头,他并不怕这个环节出问题——出了问题也不怕,“政府工作,事务相当地繁忙,但是我跟家里人,是一再强调过这个重要性。”
换句话说,就是郗某人在家里已经强调了,但是家里人是不是听话,那也是不好掌控的,非战之罪——嗯,他负责政府工作,事务繁忙吖。
3011章不知自爱(下)对郗市长试图的抵赖,罗克敌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回答,“但是现在,问题出现了。”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问题吗?”郗市长涎着脸发问,他不太相信,真的有人能查到什么问题——他儿子的经商,没有注册公司,是游走在规则的边缘。
至于说绿卡什么的,他也是打定主意要否认了,说到底,小郗是已经自立了,非要瞒着我这个做老爹的,我也没办法不是?
“……”罗克敌默默地看着他,沉默了大约二十秒钟,方始叹口气缓缓发话,“郗华杰同志,你一直是这个态度的话,就不好了。”
这是罗主任第一次说重话,说得还是相当婉转的这种,然而,正是因为这份婉转,郗市长的侥幸心理,是越发地强烈了——这帮人似乎有顾忌。
于是郗华杰沉默,他不说话,大家就都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烟丝在空气中燃烧的“咝咝”的声音。
这样僵持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哗啦”一声轻响传来,大家顺着声音望去,却是陈太忠看完了一面报纸,翻转到了另一版上,他头也不抬,只当是没看见眼下的怪异了。
郗华杰见状,也不好跟罗克敌硬顶下去,说不得借这个机会,悠悠地叹口气,“要不这样,罗主任你提示一个开头。”
“据我们了解,你儿子的实际情况,跟你在调查表上填写的情况,有较大出入,”罗克敌见他这么说,也只能略略暗示。
“你们是据什么了解的?”郗华杰听到这个回答,马上就反问,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状似坦荡,实则是在施加压力,“有文字性的东西,给我看一下吗?”
“想看,那就看吧,”罗克敌看一眼李大龙,李主任不动声色地推过来两封信,“这只是关于你儿子的部分。”
这两封信,有一封就是单纯地举报小郗的问题,另一封看起来,却是从什么长信中截取出来的一部分,主要也是说郗华杰的儿子狗仗人势、平日里玩弄女性作恶多端,后来“仗着郗华杰贪污受贿下的钱,在素波开工程公司,非法敛财上千万之多”……总之,这封长信一看措辞和语气,那就是郗市长不共戴天的敌人,郗华杰扫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举报过他的人太多了,他真的不在意,捕风捉影的举报,真的无所谓的。
不过现在,他是不敢多看,人家只让他看儿子的部分,其他部分都没拿出来,这个味道他有点搞不懂,也暗自心惊,哪怕是这封信看起来,也是不太靠谱的那种。
事实上,举报信上有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靠谱,但是既然有流言传出来,肯定也是有一些缘故的,而省纪检委有能力将这些缘故挖掘出来。
所以对这封信,他看一看就放在了一边,尽量不去刺激文明办的人,省得把纪检委招惹出来,然后他又拿起了另一封信。
这封信他看得就比较详细了,写信的人自称是素波电信局的普通职工,当然,他到底什么身份,那无关紧要,关键是他点出了小郗同学几个工程队之间的猫腻,以及拥有美国绿卡。
郗华杰看这封信,看了足有五分钟,然后他才放下信来,看一眼身边的罗克敌,“施工队和工程公司的关系,我不是很了解,孩子毕竟是大了,他也不会事事都跟我说,但是他跟我保证了,自己没有开过任何一个公司,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脸一沉,语速也放缓了,用很坚定的语气表态,“但是他要敢办美国的绿卡,不说别人了,我就第一个放不过他……关于这一点,我支持你们的调查,而且,我愿意全力以赴地配合。”
“嗯,”罗克敌点点头,“其实想调查他是不是拿了绿卡,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我们更愿意主张干部自证……既然你能肯定儿子没有绿卡,希望你能自证一下,这就是我们的初衷。”
“自证?”郗华杰听得眉头一皱,这个要求有点侮辱人,你查我,你主张就该是你举证,不过,他还真不敢这么说,因为一旦让对方举证,儿子的绿卡没准就要露馅了。
绿卡这东西,想查并不是很难,从护照的出入境记录就能分析个**不离十出来,说白了就是,没人查什么事儿都没有,有人非要查的话,怎么都查得出来。
郗市长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美国绿卡,所以,哪怕他表现得再不情愿,但其实他是愿意自证的,真要让文明办的人出手,没准就会查出来,儿子在澳大利亚那一块有问题。
说来也有意思,还是他本人叮嘱儿子,说你去澳大利亚熬时间的时候,最好是不要直飞,而过境美国之类的国家,小郗也听话了——这也是美国绿卡谣言的源头。
“那么这样,我托人去美国大使馆查一下,输入孩子的名字,看有没有这个记录,”郗市长选择的,是最稳妥的一种手段,他可不想跟出入境记录之类的打麻烦。
“你先把孩子的护照,拿过来看一下吧,”罗克敌觉得这个回答,实在有点舍近求远,“我们想查出入境记录,也是有点不方便。”
“护照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而且我是我他是他……他还是孩子,”郗华杰越来越明白,文明办是怎么想的了,于是他大包大揽,“我想办法让美国大使馆出证明……其实陈主任也认识不少外国人,去美国移民局一查,就知道我孩子有没有绿卡了。”
听他又把话题扯到陈主任身上,罗克敌等人禁不住扭头看一眼办公桌处,却发现领导低着头,还在专心看报纸。
似乎是感觉到了大家的目光,下一刻,陈太忠抬起头来,看一看在场的四人,然而微微一笑,“哦,谈得差不多了?要我说就没那么麻烦……”
“郗副市长你愿意自证的话,让孩子在国内安安稳稳上两年班,每天打卡就行了,”他微笑着发话,“这多简单明了。”
陈太忠好像是在那里看报,实则是在听他们说话,对于郗华杰的心思变化,他看得也是一清二楚——老郗真的会审时度势,很好地利用了这个错误的举报信息,而不是指责文明办办事轻率之类的。
不过他都听到耳中,却是不肯插嘴,一个是他既然都已经说放手了,另外也想看一下自己这帮人的办事能力如何,顺便再分析一下郗华杰的心态。
郗市长为什么欣欣然自证,陈太忠也听得明白,你丫担心不自证的话,没准我们会查出来别的东西,他能理解这种心态,但是他不能忍受郗华杰在自证了之后,小郗依旧持有外国绿卡。
说白了,陈主任跟郗市长没有丝毫的个人恩怨,但是文明办搞这个调查表的意义何在?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是要对裸官摸底排查啊。
而且这是第一个约谈对象,我都约谈你了,你还心存侥幸打算保留绿卡,这也欺人太甚了吧?而就在谈话过程中,好死不死地,郗市长又点了陈某人的名。
于是陈太忠抬头,讲出了上班打卡的话,如果这么要求小郗,一年中不能有半年以上时间居住在绿卡所在地,这绿卡也得作废。
陈主任觉得自己这个要求真的太低了——甚至享受的都是田强那种待遇了,不过,他确实是只想把事情办好,而他跟老郗,真的没有任何矛盾。
上班打卡?郗华杰听得沉吟一下,要是他一进门的时候,文明办就如此要求他,那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无非就是不能移民澳大利亚了,但是加拿大、美国什么的,回头还可以再办——至于那点运作的钱是白花了,那算多大点事儿?能保得住自己,钱可以再赚的嘛。
可是耳听得文明办都这么好说话,连出名难缠的陈太忠,都是要求孩子实实在在上班打卡即可,郗华杰心里,禁不住就又生出点侥幸来。
说白了还是善财难舍,既然绿卡能保住,那何必扔了?他犹豫一下,皱着眉头回答,“我一直在劝孩子,要端正工作态度,不过孩子确实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努力劝吧……这个美国大使馆,我肯定要去找人查的,自证不能含糊。”
“唉,”陈太忠听得长叹一声,他将手里的报纸往桌上一扔,抬手一指郗华杰,脸上是无奈的苦笑,“老郗,不瞒你说,我一直想给你面子的……”
郗市长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雪白。
“但是你实在太不给我面子,也太不懂得珍惜了,”陈主任双手一摊,两眼向上翻着,“美国移民局算什么?澳大利亚移民局,我也找得上人……”
3012-3013各取所需
3012章各取所需(上)郗华杰可真的没想到,陈太忠居然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连这个都知道的话,一开始也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这么做,真的太装逼了。
听到这样的话,郗市长想到自己刚才的装模作样,全被对方看在了眼里,一时间他是又气又恼,差一点就要拍案而起了,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
但是这气恼,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现在要考虑的,是陈太忠打算干什么。
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若一开始,文明办就表现出对情况的了解的话,郗华杰自然会按照自己来素波时,所做的设想来行事,大不了就是儿子有绿卡了,那又怎么样呢?
而眼下,他是被陈太忠彻彻底底地打了一个冷不防,这个闷棍是如此地有力,真的是让他都顾不上想别的了——陈太忠这是一定要拿我开刀吗?还是说……真的一开始打算给我机会来着?
就这么一句话,再加上郗华杰的反应,在场的其他人也看明白了,得……这个郗市长的问题,怕是被领导抓住了,看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不过同时,大家也都明白,陈主任为什么会第一个约谈郗华杰了,敢情是有别的材料啊,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意材料从哪里来的,大家想的更多的是——果不其然,我就知道,陈主任此举大有深意。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罗克敌都不敢说话了,万一一句话说得不合适,影响了领导的布局,那他可就是辜负了陈主任的信任,于是,他就看林震一眼。
林震是四个副主任里最跳脱的,心思也活泛,而且他是派驻干部,跟文明办的人没什么位置冲突,所以他跟其他的一正三副四个主任,关系都还不错。
眼见罗主任这一眼,林主任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味道,老罗是稽查办一把手,不合适问什么话,我这个副职是可以冒一下头的,反正我也不是宣教部的本部人马。
正好,他心里正痒痒地,于是就果断出口发问,“头儿,澳大利亚怎么回事?您这也别话说一半啊。”
“澳大利亚的绿卡,”陈太忠见郗华杰还在那里发呆,恼怒之下也顾不了许多,他冷哼一声,“郗市长的公子,好像是随了母姓,郗伟这名字多好听……杨伟嘛,唉。”
“陈主任,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郗华杰着了急,索性是心一横。
反正稽查办这三个主任,看起来跟姓陈的关系都不错,那他也就直说了,“你有什么建议,请说……孩子就是孩子,他背着我干什么事儿,我都认了,请您指示,我愿意配合。”
“我都说了,是你逼我的,”这一刻,陈太忠心里是真无奈了,你欺瞒组织在先,现在反而是问我需要什么,“本来是想让你心里明白一点,悄悄地把屁股擦干净就算了,非逼得我把实话说出来。”
“我现在知道错,也来得及吧?”郗华杰愕然地发话。
“这是省委,你当是在辽原市啊?”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哼一声,“晚了……机会我给过你,本来不想撕破脸的。”
他确实不想撕破脸,原本他是想着,我文明办第一个约谈,找个不靠谱的举报,那边乖乖地默认,这就算齐活儿了——是的,文明办是个人畜无害的单位,而被我们谈话的,也有很高的觉悟,愿意积极配合,不声不响之间,单位的推行的事情就被大家接受了。
但是这个郗华杰,真的是太不知道好歹了,那么大家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吧,我承认我管教不严,”郗市长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儿,不过就是个儿子有绿卡嘛,认就认了,“我愧对了组织的信任。”
“嘿,看把你美得,光愧对组织的信任就完了?”陈太忠的脸一沉,他既然选了此人做突破口,相关的情况也就摸了不少。
“这不光是组织信任的问题,还有郗伟这个资金来源的问题,”他微微一笑,“关于这些资金走向,大龙……纪检委要调查清楚,不要冤枉一个好人。”
“嗯,许书记也经常这么教育我们,”李大龙一直没做声,直到领导点名的时候,他才阴森森地出声,“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陈主任你要调查什么人,我坚决拥护,想来许老板也会支持的。”
“可是我没看见你的实际行动,”陈太忠的回答,真是咄咄逼人,“比如说现在,我就觉得,你的反应有点迟缓。”
“我现在就去跟老板汇报,”李大龙站起身,就作势向外走去,郗华杰见状,轻叹一声,“李主任,请先留步。”
郗市长也是见惯风雨的,见到这番做派,他心里已经有数了,官场中很多事情的暗示,幼稚和直接得可怕,他要是连这一点也看不清,也枉为副厅了。
于是他很直接地表态,“想要我做什么,请陈主任直言。”
他很清楚,自己的一些行动,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眼中——其实他的那些贪污受贿,虽然能在太多的举报信下安然无恙,但是同时他也清楚,这些东西,经不起有心人的调查。
很多小说上都说,扳倒一个人需要繁琐的程序和切实的证据,但是郗市长清楚得很,有太多的东西,根本就经不起人琢磨——再小心的官员,都有无数的小辫子可以抓。
区别只是在于,别人想不想抓,合适不合适抓,他知道如果任由这个李主任走出房间的话,很多事,就不可能再挽回了——哪怕能幸免,也要付出沉重乃至于惨重的代价。
“我还能有什么直言?”陈太忠一摊双手,很坦率地回答,“无非就是弟兄们想做好本职工作,郗华杰同志你不是很配合,大龙同志觉得有必要跟组织汇报一下。”
这样的言论,搁在省委真的是很粗鄙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说,真的是没有任何形象可言,连“兄弟们”这样的措辞都说出来了。
但是唯其粗鄙,反倒是表现出了说话者的底蕴,我就是这么说话了,很多说话比我还文雅的朋友,现在还在区委混呢,我都已经到省委了——说白了,这是对掌控能力的一种自信,我就敢这么说话。
“陈主任,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郗华杰发现,自己不能再这么消极抵抗下去了,于是他沉着脸发话,“希望你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对你对我都好。”
“嗯,”陈太忠沉吟一下,终于缓缓地点头,说白了,他想搞个开门红,却是不想搞得血淋淋的,这有失他的本意。
他俩说着话,别人就渐次退了出去——这是省委办事的章法,在郗市长接受调查的期间,他可以做这样那样的要求,但是有些避讳,必然是要讲的。
陈太忠可以将郗市长带走,细细说事,但这是违反程序的,哪怕这稽查办是他分管的,但别人的歪嘴是必然的,为了程序上的公正,他必须注意说话的场合。
所以,别人的退出才是正常的,像罗克敌一样,很果断地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饶是如此,郗华杰依旧不是很放心,他站起身来,很随意地打量着办公室,虽然这办公室看起来,真的是简陋异常一目了然。
“在这儿你尽管放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陈太忠沉声发话,“我的时间不多,郗市长你的时间也很宝贵。”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郗华杰心里有一些猜测,刚才不合适说出来,现在就能说了,“这个约谈工作,想必是对文明办很重要的。”
这个话真的有点犯忌——哪怕对于眼下都是如此,很多东西大家了然于心即可,说出来就有失体统了,这话,刚才不合适说,现在也不合适说。
“文明办的工作,都很重要,”陈太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有点暗暗的惊讶。
凭良心说,要不是文明办想抓个典型,他不会将脑筋动在郗华杰身上,为什么要动这个人,图的就是动静小,还抓得出东西——省委省政府,他可以做的文章有一大堆。
然而话说回来,在郗华杰身上,都遭遇这样的抵抗,对文明办来说,略略有失本意了,文明办真的不想这么高调,要知道,干部家属调查表在出台的时候,就有点杀气腾腾的味道——这一点,诸多省管干部都体会得到的。
这是陈太忠低调处理的原因之一,文明办展开约谈了,那么在前期,就尽量低调一点的好,最好能低调到大家都感觉不到——起码不能感觉到威胁。
而偏偏地,郗华杰感受到了,文明办操作此事的初衷就是不想大张旗鼓,不愿意给大家造成咄咄逼人的印象,于是他就试图利用这一点做一做文章。
当然,这样的感觉,他只能跟陈太忠私下说,他若是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那不但是不稳重,更是对文明办**裸的挑衅。
3013章各取所需(下)于是郗市长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可以表示支持,也可以让孩子交回来绿卡,但是我这么支持文明办的工作……能得到什么?”
“你可以选择不支持,”陈太忠微微一笑,他已经听出来了,郗华杰看出了文明办有不想把事情搞大的初衷,这很正常,副市长呢,猜这点东西真是小儿科。
但是陈某人平生最烦的,就是别人威胁自己——哥们儿抓精神文明建设,是为了这个社会好,你觉得发现文明办的谨慎了,就要以我们的工作来要挟,那我不介意狠狠地抽你一顿。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说话,而是淡淡地看着对方,等了差不多半分钟,见对方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唉……不知自爱。”
“我都说了,我愿意配合,”郗华杰终于开口。
“晚了,你让我烦了,”陈太忠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一拉房门就要向外走,他是真的烦了——我一直照顾你,给你留面子,你倒觉得我软弱可欺,跟我提条件?
“陈主任你听我说,”郗市长飞身而上,直扑房门,下一刻,房门被他撞得重重地关上,然后他扭身看向陈主任,“你听我说,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犯贱呢?”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抬手一指对方,“我想听你说的时候,你不好好说话,现在,我没兴趣听了,你给我滚开!”
“我……我争取立功!”郗华杰马上又抛出一个绣球来。
他刚才吞吞吐吐的,肯定是想提一点条件,他想淡化此事,他想不让纪检委调查,他还想再把官做下去——我很情愿地配合你了,那么……你能给我点保证吗?
不过凭良心说,他关住门只是想讨价还价而已,没有一点要挟的意思,郗市长只是告诉对方——我很清楚,我的配合对你也是很有意义的。
不成想,姓陈的马上就毛了,人家不跟自己谈了,郗华杰立刻就发现,自己的表述方式出了问题——事实上,他拿腔捏调地说话,还是有点副厅的架子在里面。
然后他就紧跟着放下了架子,甚至他都不管陈太忠听不听,自顾自地就说了起来,“据我所知,省天化集团的老总项富强,子女和妻子全部都在澳大利亚。”
“你说你这个人,还真是贱得可以,”陈太忠实在有点受不了,他哭笑不得地指一指郗市长,“我发现啊,对你这种人就不能好好地说话……连打带骂,你就老实多了。”
“我主要还是想把这个市长做下去嘛,”郗华杰到了这个地步,也直接说了,他绕来绕去说半天话没用,正经是没命地举报了一个人之后,才有继续说话的机会,所以他就直接提要求了。
“是副市长,不是市长,”陈太忠先强调一遍,“你的官能不能做下去,关我文明办什么事儿?我们只要求你解释(book.www.uu234.com)清楚,为什么不如实填写干部家属调查表就行了。”
“我……是因为儿子偷税漏税,他通过介绍工程项目,赚了一些钱,”要不说这能当了副市长的,就没一个简单的,郗华杰的理由,是张嘴就来。
他知道机会难得,而且陈主任已经表示,你给我把事情解释(book.www.uu234.com)清楚了,我就不追究你了,至于别人怎么想,我就不管了。
所以他马上就表态,“儿子办卡的资金从哪里来解释(book.www.uu234.com)不清,我也是心疼他,就犯了这个错误,嗯……通过文明办对我的教育,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向组织坦白。”
“就这些?”陈太忠不满意地皱一皱眉头,其实这个理由是说得过去的,虽然郗市长是国家干部,但是他儿子赚的钱,不在他的职能范围内,而他也只是瞒报了儿子拥有绿卡,也没让儿子主动报税,这错误可大可小。
“我这……”郗华杰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点什么,他真的不想引咎辞职,“嗯……我回去以后,会劝他补交税款的。”
啧,陈太忠听到这家伙如此说,也是没了脾气,郗市长的屁股肯定不干净,要不然不会吓成这样,但是他的屁股——真的不归文明办管。
而且人家现在配合成这样,他也没有再往下查的道理了,文明办约谈干部的初始,动静能小一点就小一点了,否则的话,太容易引起别人的强烈反弹。
这就是官场的无奈了,明明知道有些人有问题,还就是没法查,但是就这么轻轻地放了郗华杰,陈太忠也觉得有点不甘心,于是他哼一声,“郗伟以后几年……老老实实地打卡上班,就这样。”
“啧……不处理不行吗?我可以让他停薪留职,”郗市长听到这话,还是有点不甘心,他本来是想着,既然儿子的绿卡不得不露出来了,那就大明大方地承认了,正好等过几年,儿子的外国国籍拿下来,他又退了休,直接过去养老就完了。
“看把你美得,到时候你好往外跑?”陈太忠冷哼一声,抬手一指对方,“你好歹是干过财政局长的,有过点什么事儿,我是懒得关心……但是你儿子的绿卡露出来了,如果还不报废,你因此受到别人关注的话,跟我可是无关了!”
“好,我让他老实上班,”郗华杰真是聪明人,一听到这个缘故,他马上就做出了决定,陈主任这个理由真的很强大。
郗市长也是光想着保儿子的绿卡了,却是没想到陈某人答应不动他,并不代表别人不动他,而郗伟继续持有绿卡,这就是最容易遭到人攻击的一点。
更别说,陈太忠说是不关心,但是自己若不听话,那就是不给面子,没准人家就要授意别人动手,郗华杰已经很清楚,跟自己打交道的年轻人有多么不好惹。
“嗯,记住你说的话,”陈太忠点点头,其实他最后这个要求,就是堵住了郗华杰携款外逃的路线——起码是已知的路线之一。
这也就算尽力了,他只是文明办的副主任,至于郗市长还有别的外逃路线没有,或者还会不会发展出新的路线,这真不归他管,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事情安排到这一步,他就该满足了——文明办的约谈达到目的了;而且他对郗华杰搭建可能的外逃通道,也没有坐视。
他不能进一步去调查郗市长,这个选择是必然的,查老郗的话,查得再狠也不过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伙的贪腐,但是文明办能加大干部家属调查表的管理力度的话,其意义要大过查十个、百个郗华杰。
唉,总有那么一种现实叫无奈……陈太忠打开房门,冲站在远处的那三位招一招手,罗克敌三人就一起走了过来。
“经过我的说服教育,郗华杰同志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认真地配合咱们的工作,”陈主任对三个下属侃侃而谈。
一边说,他一边看一眼李大龙——刚才老郗的反应真的太掉链子了,李主任肯定猜到,这郗市长必定有点马脚怕人来查。
这个是要点到的,陈太忠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三个下属未必敢翻天,但是自己对某些屁股不干净的人不闻不问,似乎也有点遭人诟病,于是他又点一句,“华杰同志能揭发他人,有些环节,咱们要强调保密原则。”
既然保密了,别人再想调查郗华杰,也就不合适了,起码大家在动手之前,会猜测一下,这位跟陈主任做了什么样的交换,才会被轻轻地放过呢?
陈太忠思索一下,发现自己没什么遗漏了,也不顾罗主任的挽留,就这么走下了楼,“你们的工作态度我很放心,等回头把记录给我看看就行了。”
然而,搞笑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半个小时之后,林震拿着几张纸,敲门走了进来,“陈主任,这是对话经过……您审核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那我就让他签字了。”
这就省委机关做事的方式,跟下面不太一样,省委里大多数的对话记录,绝对不会忠于整个过程——它们忠于的,是领导的意愿。
比方说吧,有人在接受省纪检委调查时,胡乱攀诬其他干部,这些话就不能随便记——得领导授意了,才能记录上去。
罗林李三个主任,显然是深得其中三味的,在要求对方签字之前,还拿给陈主任审核一下。
陈太忠拿过记录翻看一下,确实是跟自己对过的那种口径,然而,他的眼睛扫到某一行时,禁不住一愣,“这个项富强的妻女在澳大利亚……这是你们问的,还是他主动说的?”
“是他主动说的啊,”林震一摊双手,“他强调,这就是自己的立功表现。”
“这家伙今天……作对过一件事吗?”陈太忠苦笑一声,抬手拍一下桌子,“这个立功,啧,真是……我就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当上副市长!”
3014-3015小王志君
3014章小王志君(上)对陈太忠而言,今天郗华杰所做的事情,简直一无是处。
一开始试图蒙混过关,这就是大错特错,然后试图跟自己讨价还价,还是个错,都已经对好口供了,却又将项富强拖了出来——你少说一句会死啊。
陈主任可不想让此人的爆料,打乱自己的节奏,他相信其他人也不会问郗市长到底立了什么功,现在倒好,此事由暗转明了。
事实上,虽然郗华杰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合时宜,但这只能说,此人的运气太背,陈太忠也承认,这厮做事,其实还是很有章法的。
像今天便是如此,很多细节郗市长处理得都不错,感知能力很敏锐,逻辑分析能力够强,做出决定也极果断,然而遗憾的是——每次判断形势,他总是要选择错误的一边,然后才没命地拾遗补缺。
这样的运气值,真的是很悲催,陈太忠细细地看一下记录的上下文,眉头皱一下,“奇怪,没人问,他怎么会主动说这事儿?”
“这我还真不知道,”林震笑着一摊手,“其实大家也不稀罕听他说啊,有些东西,知道还不如不知道,您能肯定了他的立功行为,那就足够了……我们哪儿有那么强的好奇心?”
陈太忠轻喟一声,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唉,知道不如不知道,确实是这样……那以你的分析,他为什么会猛地冒出这句来?”
“他大概……是想证明自己确实立功了,”林震琢磨半天,也只能如此回答。
他现在对自家的头儿,真的是无比地佩服,关门谈上十分钟,再打开门的时候,堂堂的副市长就有什么说什么,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然而,领导的光环太强大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以至于大家不太好通过一些普通的逻辑推理来确定某些猜测——不是我们没能耐,而是领导太变态。
“这真是……莫名其妙,”陈太忠翻一翻眼皮,他对这个消息提前泄露出去,是要多不满有多不满——姓郗的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吗?
反正,事情还没办已经被人嚼谷了,这个事实让他相当地不满,如此一来,就丧失了隐秘性和主动性,说句更难听的,他就算想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也是不可能了。
不过话说这时代,是向前发展的,他也不能拘泥于旧事,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事物,于是他又问,“那他不觉得,有些话不该让太多的人知道吗?”
这个问题,就有点诛心了,可是林震偏偏不这么认为,他轻笑一声,“其实,他提供的线索……我也早在调查了。”
林主任是组织部的派驻干部,就是负责调查表的整理和归档,他虽然办事跳脱,可这脑瓜是一等一的聪明,记性也极其地好,“项富强本人,确实也是个争议人物。”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陈太忠随口问一声,也没多少关注的意思。
但是林震在这些资料上下了大功夫,他也想让自己的辛苦得到别人的承认,于是他很直接地回答,“确实是这样,这是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
这个项富强所在的天化集团,是天南省为数不多的上市公司之一,正厅级别的企业,项董事长原为化工厅的副厅长,执掌这个厂子已经有七八年了。
项总的女儿在澳大利亚有绿卡,这个他没有隐瞒,甚至他的外孙子就出生在澳大利亚,这更是瞒也瞒不住的——至于说小家伙有没有澳大利亚的国籍,那……就说不清楚了。
他的爱人,在女儿生孩子的时候,专程跑到澳大利亚去照顾那母子俩,而他的儿子,目前在澳大利亚读书。
就是这么一个家庭,项总在调查表上,填写上了女儿嫁给了澳大利亚人,是有绿卡的,但是儿子和爱人,他就没写那个。
林震对这个人的印象极深,因为此人的情况,太有代表性了,首先,他是承认自己的孩子在国外有绿卡的,其次,据别人反应的情况,此人可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裸官”——除了他自己,其他的直系亲属已经全部获得了外国的永久居留权。
“哎呀,是这么一个人?”陈太忠听得也略略有点意外,他一直关注的,是那些隐瞒不报的干部,像这样报一半藏一半的领导干部,他还真的没时间和精力去关注。
“嗯,项富强的情况,也有不少人反应,”林震正色点点头,“他是比较特殊的一例,但是因为他承认他女儿有绿卡,目前咱们还顾不上调查他。”
“……”陈太忠默然,好半天他才轻喟一声,爆了一句粗口,“这他妈的,全是咱党的干部,嗯,郗华杰说没说,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情况的,能不能确定?”
“能确定,因为他的儿子在申报绿卡期间,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是同一个中介公司操作的,”林震也跟着叹口气。
合着郗伟的绿卡,并不是在澳成的天南分公司办理的,而是在北京总部直接办的,其间在办理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纰漏,总公司的人为了稳定人心,出具了一批运作成功的名单。
这其中,就有项富强儿子的名字,郗伟就暗暗地记在心上——都是天南人嘛。
到后来,他的绿卡也办了下来,出于好奇或者说别的什么原因,他特地打听了一下项富强家人的情况。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绿卡大军阵营里的一员了,别人也不是特别地提防,而他又刻意逢迎,得到一点真相,并不是很难。
陈太忠和林震都不知道的是,这个郗伟,原本就不该出现在澳成天南办事处的业绩名单里,只不过办事处为了增强说服力,才将此人的名字划了进来——由此可见,这中介公司也不是特别让人放心。
总之,因为有这样的曲折,陈主任在澳成的办事处里,知道了郗伟的状况——那里连原本的身份都记录着,换成杨伟这名字也没用,但是他并不知道,项富强的一家,都移民出去了。
“这是在给咱们找事啊,”陈太忠长叹一声,这样的裸官,不抓真的没有天理,虽然按照政策来说,没有什么必须要抓裸官的政策。
中组部等单位,早就发文强调提防裸官了,但是总的来说,这是意识形态范围的事,没有出台该有的相关处理措施,大家就算发现裸官,也仅仅是……发现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项富强,该纳入咱们的约谈名单里了,”林震还年轻,拥有年轻人所应该的具备的激情,他振振有词,“这才是咱们最该关注的。”
陈太忠看他一眼,没有发话,心说我也想关注啊,但是麻烦你搞一搞清楚,这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你知道这货背后有多少人在支持吗?
陈某人的初衷,是将这个干部家属调查表推行下去,并且保证这个表的权威性,通过这个来构建一条钢铁战线,防微杜渐,是的,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调查而调查。
简而言之,调查项富强是必然的,但是目前就去调查,似乎时机有点不太成熟。
这个思路,是陈太忠最觉得憋屈的,但是他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受了,他的目标不限于一个郗华杰或者一个项富强,那么目前,只能选择隐忍。
犹豫一下,他就果断地发话,“关于项富强的内容,抹了……”
“完全抹了?”林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领导,听到他交待的,不止我一个人,你要掂量好了啊。
“你们想记,就自己记下来,但是在这个约谈记录上,不能体现出来,”陈太忠不耐烦地吩咐一句,这个态度就很明确了,我不怕你们拿这个做文章,但是目前……大局为重。
换句话说,就是我早晚要收拾那货,但是现在不合适,时机不成熟,哪怕你们不服气去告状,我都担着了。
林震迟疑一下,终于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可以看得出,他大概有点抵触情绪。
下面人有情绪,陈主任做为领导,就有负责疏导的义务,否则班子内部自己就要乱,他轻喟一声,“查是早晚要查的,但是林震呐……现在时机不成熟。”
林主任不傻,恰恰相反,他能在省委组织部脱颖而出,是很精明的一个人,他也感受到了主任的无奈和不甘,于是低声问一句,“头儿,要不我找人私下了解一下情况?”
“……”陈太忠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微微点头,“行,你有这个心就去查,不过别以为这是多么容易的事情,我能保证的……也就是你的人身安全。”
人身安全?林震听得也是一愣,接着又微微地一笑,“有这个就足够了,头儿,那我上去处理一下,让他签字了啊。”
陈太忠默默地点点头,看着林主任离开的背影,心里居然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这样的赤子之心,林震你能保持多长时间呢?
想当初,崔洪涛可也是新长征突击手呢……3015章小王志君(下)下班时间,轻轻松松地到来了,除了稽查办的人,再没有人知道,有关干部家属调查表的第一个约谈,已经圆满地结束了。
秦连成一直在关注着此事,整整一天里,他外松内紧,就是想得知结果,所以,当陈太忠走出楼去,来到车前的时候,接到了老主任的电话,“太忠……还顺利吧?”
“嘿,遇到个极品,”陈太忠苦笑一声,说实话,郗华杰还真是个极品,眼神、能力和反应样样不缺,偏偏是预判能力,糟糕到一塌糊涂(book.www.uu234.com),不过不管怎么说,“还算顺利吧。”
“他承认做错了?”秦连成真的想多知道一点,这是文明办第一次的约谈,尤其是……小陈约谈的证据,不过是一封不靠谱的举报信,就算还有一点从纪检委找来的材料,份量也是有点不够。
“嗯,稍微教育了一下,他就知道错了,”陈太忠可不能轻率地回答,很多信息的传递,就是在这样轻描淡写的沟通中完成的,哪怕是面对老主任,他也不能随意。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秦连成听得就笑了起来,听得出来,他很开心,“需要单位支持的时候,你尽管开口。”
“明天又约谈了三个干部,上午一个,下午两个,”陈太忠笑着回答,“主任您要是想谈,我让给您一个。”
“哪三个干部?”秦连成关心地发问了。
“下面地市两个,省政府一个,”陈太忠沉声发话,“我现在取车呢,不太方便,您真想知道,那明天上午我去找您汇报。”
“呵呵,我就是问一问,”秦连成压了电话。
接下来,陈太忠就是补昨天的应酬,一直忙到八点,连赶五个饭局,其中有三个是号称“陈主任不来就不开动”——像这最后一个就是其一,王启斌在小王的酒店里,宴请陈主任。
陈主任赶到的时候,身边是带了汤丽萍,反正三个人吃饭,跟四个人吃饭差不多——老王也说了,这是自己人坐一坐,没外人的。
小汤对这个小王,也是听说过的,人家靠着王处长,帮丁小宁哗哗地往外卖房子,赚了不少钱,眼下都开起这么大的酒店了。
要是搁在半年前,小汤同学肯定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都是卖房子的,同工不同命,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现在她的腰包也鼓了,就没有多少愤世嫉俗了,她甚至在琢磨,我是不是也该搞这么一个酒店——嗯,回头问一问小宁姐吧。
然而,她羡慕的那位,眼下却是不想干这个酒店了,这正是王启斌将陈太忠请来的原意,“太忠,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说一下,小王现在想找个工作。”
“她不是在帮小宁卖房子吗?”陈太忠奇怪地看小王一眼,又摆一下手,“还是这么大酒店的老板,还要找什么工作?”
小王的嘴巴动一下,最终却还是看王启斌一眼,王处长见状,就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这酒店干得有点累,她打算让她的弟弟接手……房子也能接着卖,关键是她现在不愁钱,想干个公务员端个铁饭碗。”
你倒是真敢想啊,陈太忠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小王,哥们儿都没琢磨把自己的女人弄进体制呢,他微微点头,“这种事儿……启斌老哥,你手里拿着官帽子呢。”
“我这地方……它不接地气啊,”王启斌苦恼地叹口气,又看一眼小王,才缓缓发话,“太忠你这熟人多路子广,安排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这……也是没能力,”陈太忠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他看一眼小王,眉头微皱,“你这卖房子开酒店,日子过得多舒坦,小宁也没进官场的想法,那是上杆子找虐呢,你知道官场有多可怕吗?”
小王可怜巴巴地看一眼王启斌,综合干部处处长只得又开口,“太忠,你跟段卫华,跟田立平关系都那么好,随便安排个人,是多大点事儿?”
“田立平现在是通德市长,”陈太忠看一眼王启斌,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来。
“嗯,马上就是市委书记了,这个我知道,”王处长点点头,“小王去通德上班也无所谓,她本也学了车也买了。”
“通德的王志君,是我扳下来的,”陈太忠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酒杯,好半天才轻喟一声,“启斌老哥……你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吧?”
王启斌登时语塞,王志君的事情,省委里都不少人知道,那女人原来是个殡葬馆的临时工,十五年就爬到了通德市委党群副书记的位置上,这次她被双规,翻出了往日的提拔过程,搞得跟她有关的那两位,都被人暗地里笑话。
他沉吟好半天,才侧头看一眼小王,“我觉得太忠说得不错,你玩一玩,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丁小宁也是一样没进体制……你何必搞得自己那么累呢?”
小王嘿然不语,沉默片刻之后,她点点头,苦笑一声端起酒杯,“陈主任,这是我胡思乱想的,对不住了啊。”
“嗯,”陈太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也端起了酒杯,心说别说你也姓王,连你这相貌和身材,都跟王志君有几分相似——圆盘脸和略略丰腴的身材。
四个人吃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陈主任起身告辞——他赶了五场,肚子早就饱了,无非是汤丽萍还没吃饭,他等一等而已。
“家里还有点事情,”王处长见状,也站起身,表示今天得早点回去,小王挽留几句,然后就将这三位送到酒店后门——再远也就不方便了,容易被人看到。
这时候,王启斌才干笑一声,低声跟陈太忠解释(book.www.uu234.com),“太忠,我也不赞成她进体制,不过她闹腾得我头疼,才把你叫过来……她可是知道你厉害,你看你说一句,比我说话强多了。”
“王处懂得怜香惜玉,这才是性情中人,我做恶人也值了,”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他这话纯属瞎侃,看王启斌这个样子,他就有点明白,王志君当年是怎么混进组织的了。
不过,当初这小王还是湘香张罗的,陈某人和那某人合力,将洁身自好的王处长拉下了水,所以对今天晚上这件事,他也没办法多说。
真要说什么的话,他也只能感慨人心变得太快,以前的小王,只是新人求罩求包养,然后卖房子赚了钱,又开了酒店,现在的目标是越发地高了——居然想做公务员。
以陈太忠的感觉,这个小王的野心膨胀得如此之快,极有可能变为另一个翻版的王志君,别看她现在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人要变起来,那也可以日新月异的。
很显然,王启斌也是听到王志君这个例子之后,才下了决心,不招惹那么多的麻烦——省得将来被人戳脊梁骨。
陈太忠默默地开着车,好半天才无奈地摇头笑笑,顺便侧头看一眼旁边的汤丽萍,“要是搁给你的话,你愿意进体制吗?”
“搁在以前,我肯定愿意啦,有机会吃拿卡要,”小汤笑着回答,她以前真的很愤世嫉俗,“不过已经跟你在一起了,那就无所谓了……正经是在那些单位里,不能穿时髦衣服,也不能打扮得太显眼,那有啥意思?”
“嗯,没错,就是这样,”陈太忠点点头,小王那也是爱打扮的年纪,居然惦记着进体制,“幸亏我这人讲原则,把她放进来还真的麻烦。”
“其实啊,我看王启斌也不是被逼的,”难得地,汤丽萍居然点评起了王处长,“你要不坚持的话,安排了也就安排了,他绝对不会反对。”
“哈,”陈太忠听得就笑,他当然知道,王处长那么说,不过是表示两人的关系不会因此的产生任何的变化,至于老王说的“被逼”到底是不是真相——计较那么多也没用。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最终的结果,是现在这样子,”他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脸蛋,顺便开导她两句,“其实事情的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嗯,我知道了,”汤丽萍笑着摸一摸自家脸上的大手,轻声发话了,“好了,就这儿停了吧。”
自打陈某人接二连三地被出租车认出之后,他每天回湖滨小区,就要将桑塔纳停得老远,如果不幸又载了小汤或者董飞燕之类的人,他还要先将人放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然后自己再去停车。
于是小汤同学在进了别墅,信心满满地告诉其他人,说我是搭太忠的车回来的,他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成想这个“一会儿”,时间还真长,大家足足等了有半个小时,才有钥匙声响起,然后陈太忠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打着电话出现在门口。
下一刻,他冷笑一声挂掉电话,嘴里还轻声嘀咕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