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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风笑     官仙txt下载     官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91-2692艰难推动

    2691章艰难推动(上)

    展涛这个人,陈太忠不是太陌生,这人原本是省邮电管理局局长,后来升任吉庆地区行署专员,这一跳的力度挺大,起码陈某人有点看不懂这履历。

    蒙艺对这个人评价不高,此人总是喜欢标榜自己清廉公正,最是爱强调领导干部的带头作用,有一次在饭桌上,蒙书记很不屑地说了一句,“他穿补丁衣服无所谓,不能要求老百姓都穿补丁衣服吧?把这讲话的功夫省出来……抓一抓经济不行吗?”

    展专员不被蒙老板赏识,那就只能靠向杜毅了,不过他在任的七年里,吉庆的经济实在是糟糕得很——直到现在,他都是行署专员而不是市长。

    他前面那一跳,力度很大,可是接下来七年没动地方,也算得上是资深的市长了,杜毅若是推荐他来做张州的市委书记,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陈太忠觉得这个任命是比较合理的,不过他可没兴趣跟林莹谈这个话题,说不得哼一声,“我说林莹,你觉得这种事儿……我可能知情吗?”

    “江川可就是填错了你的表,才走的,”林莹在电话那边咯咯地笑着,“别的市也就算了,张州……我就不信你不知情。”

    我还真就是不知情!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当秦连成告诉他江川申请提前改非的由头时,他虽然表示出了惊讶和不理解,心里却也不无得意,哥们儿这名头太响了,市委书记都上杆子求我庇护呢。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然而现在,恶果就出来了,别人都以为在扳倒江川的过程中,他费了大力呢,所以才有林莹这么一问。

    陈太忠当然可以否认,但是他的虚荣心比较强,尤其对方又是个美女,心说哥们儿不能随便泄露体制里的秘密不是?有了这个借口,他就不动声色地试探,“嘿,听你这口气,感觉你挺待见展涛的哈。”

    “这个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林莹迟疑一下,做出了回答,不过,陈太忠的天眼若是能通过电波传递的话,就会发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悻悻和不甘。

    林海潮和展涛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关系也就那么回事,直到今年夏天,展专员来张州办事,住在林总安排的阳光大酒店里,猛地见到了海潮集团的公主,这一下,双方才联系得多了点。

    可是以林海潮的身份,也并不怎么稀罕这么一个偏远地区的行署专员,无非对方是个实职正厅,又靠上了杜毅,他不好得罪就是了。

    展涛心里也明白这回事,可他还就是想跟林家来往,比如说这次江川位置不稳,海潮集团最早不是从他这里得到的消息,但是展专员是确认消息者之一。

    等到大家都确定,江川此番必无幸理的时候,林家也坐不稳了——江书记是贪了一点,但是他好歹还能给海潮集团个活路,要真的是下一任市委书记是蓝家的,海潮集团能不能保住,那都是两说了。

    当然,天南是黄家的地盘,蓝家想来圈地,可能性不大,这一点林海潮也明白,但是做生意的不比当官的,当官换个地方照样做,企业就不一定了,林家这企业还是资源性的,离开张州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们赌不起。

    要是省里随便派来个干部,林家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担心,可是涉及蓝家的事儿,事态发展真的不好说。

    于是海潮集团最近就是在拼命地打探和公关,尤其是对杜毅和黄家一系的人马,竭尽全力地拉拢,甚至帮忙公关。

    那么,展涛也是林家的公关目标之一了,今天下午,林海潮林莹父女俩就跟展专员坐了三个小时,林总很痛快地表示,我们知道您廉洁奉公,堪称当代海瑞,您要有兴趣来张州的话,我们愿意从很多角度,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张州人民需要您这样的当代青天。

    展专员笑而不语,逼得急了才表示一下,我有可能去张州,但是我这人正直惯了,不愿意跟人有经济上的纠葛,一边说,他一边就连看林莹两眼。

    你有所好就行!林海潮听到这话,就挺高兴的,他知道展专员对自己的女儿有点意思,这就是说此人好女色——我女儿有婆家了,我不好干涉,但是帮你找几个女人,那算多大点事儿?模特、演员什么的不说,你真要好这一口的话,老毛子我也能给你弄过来。

    什么?你嫌老毛子皮糙毛重下面宽松?好说啊,委内瑞拉的行不行?那可是世界小姐之乡——这年头肯花钱,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只要是你想的,我就给你弄过来。

    可是林莹心里最清楚,这展涛怕是惦记上自己了,虽说她老爹是天南首富,见过的达官贵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论起对男人了解,她认为老爹还不如自己。

    这男人没钱没权的时候,对女人的要求就是够漂亮就行,但是一旦到了某个层次,普通意义上的美女,就不能满足他们的征服**了,他们的征服目标,不但得有相貌有气质,还得有档次有地位——这才叫真正的挑战。

    展涛倒是没说,他一定能来张州,只是要林海潮识趣一点,不过身为政府官员,他敢说自己可能去张州,这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林海潮自然欢迎展涛来张州,起码这是熟人不是?而林莹也认为,杜毅的人来张州,总是要比蓝家来人强。

    不过这个消息需要落实,所以她才给陈太忠打个电话——你好歹喝了我那么多功夫茶,透个底儿不是很难的事儿吧?

    “展涛亲口跟你说的?”陈太忠却是没管这么多,他要落实这个消息的真伪,按说,林家是体制外的人,消息不可能太灵通,但这是天南首富,又涉及到了海潮集团的切身利益,他们挖空心思打探消息的话,这能力也不容忽视。

    事实上,他正在盘算,吉庆地区行署专员出缺的话,会导致天南省官场出现什么变数,他是不是有机会从中再捧起个把自己人来。

    不过,原本是三个地市的事情,再加上一个地区,这情形……貌似越发地复杂了哈。

    “他只是暗示,有这种可能,具体的证据,我也拿不出,”林莹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点恼火,觉得陈太忠对自己不够忠诚——不过,陈太忠有必要对她忠诚吗?

    “啧,干部任免之前,这种流言蜚语很多,你不要太在意,”陈太忠一听是这么回事,就觉得有点没劲儿,“还有事儿没有,没事我就挂了。”

    可是他敢这么说,肯定是有信心的嘛!林莹不同意他的说法,却是又没有反驳的理由,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出来喝茶吧,我帮你冲。”

    “光喝茶的话,我就不去了,”陈太忠笑一声,这也是他近来养成的习惯,撩拨美女——是的,大部分的美女,是供人撩拨的。

    以前陈太忠一直不太明白,官场里为什么荤段子这么流行,现在他以自身的经历,慢慢地品出了味道,很多领导并不缺少推倒美女的能力,但是没几个人喜欢事后的麻烦——小头爽了一下,大头得疼好半天。

    既然是这样,索性不如只说风流不说下流了,把玩调戏美女,那也是一种乐趣,而且不需要讲责任——泡妞泡成老公,跟炒股炒成股东一样,是人间惨剧,

    说穿了,天下的美女,撇开名器什么的不提,关了灯都是那么回事。

    “那除了喝茶,你还想干什么呢?”得,这林莹也不是善碴,她饶有兴致地发问了——天南首富的家庭里,不会出现太窝囊的主儿,而她显然并不仅仅是“不窝囊”。

    “我想干的多啦,谈一谈人生啦、理想啦,优生优育啦什么的,”陈太忠哪里会被她吓到?“不过遗憾得很,我现在在凤凰,不在素波,要不还真想喝你的茶。”

    他是在胡说八道,现在是晚上八点,他已经从凤凰赶回了素波,不过林莹算什么,值得他撇下屋里的一干女人漏夜出去?还是那句话,撩拨一下就算了。

    第二天一上班,罗克敌就踩着点儿把资料送了过来,“大家忙了两天,总算赶出了这么些内容,可能有考虑不到的地方,您先看一下。”

    2692章艰难推动(下)

    陈太忠翻看一下,感觉还好,三个副主任每个都交上了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稿子,罗主任自己也写了一篇序言,题目却是大得吓人——《论在新的历史时期,干部自制自律的必要性》。

    反正也是应付差事的东西,陈主任挑报备科的来看一眼,里面除了叫苦,就是一些空泛却又令人无可指摘的文字,粗粗看上去,这一篇怕不有**千字之多,但是看完琢磨一下,发现里面根本没什么内容。

    要说一点内容没有,那也是冤枉人,起码里面显示出报备科的工作很繁重,但是同志们有信心在领导的关怀下,坚决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要不说宣教部是笔杆子扎堆的地方呢?搞这种文章,真的是太轻松了。

    陈太忠看着稿子,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冒出“党八股”三个字来,不过这样的稿子,正是他想要的,于是笑着点点头,“同志们辛苦了啊,这样……加班的同志,每人发一张洗车卡。”

    陈主任现在手里这种类似的优惠卡,实在太多了,多到他都懒得去拿,这洗车卡就是其中之一,前两天有洗车行找到张馨,说是你们移动的人有钱,私车挺多的,我给你们提供洗车服务吧?

    天南现在洗车的行情就是十块一次,这位拿出价值一百的卡来,说是负责洗十次车,我跟您四十结算就行了——不过,这卡只能洗车。

    四块洗一次车,就不算亏本,起码水费电费税金和人工回来了,但是也不赚钱,车行琢磨的是在打蜡抛光之类的附加服务上面赚钱,先维系住客户才是道理。

    张馨说好啊,她虽然不富裕,眼里也没这点小钱,我跟你一百结算,不过超出的部分,你得买了IP充值卡,这也是双赢不是?

    说来说去,这是针对高消费群体的服务,多少私车老板,都是自己拎个水桶洗车呢,陈太忠当时就觉得这个卡不错,你说它值一百吧,确实值一百,但是细算起来,也可以说一分钱不值,车主自己辛苦一点,不就省下了?

    这种福利发出去,别人不会歪嘴,认为得福利者确实是得了一百块钱,陈主任最看重的是这个,在省委里办公,你想给下面弄点福利笼络人心,是一定要注意影响的。

    稽查办里不是人人都有车,没车的或者有车不敢开的,占了大多数,不过这卡拿出去送人情,不也挺不错?起码名义上也值一百块钱。

    总之,在文明办搞福利,不比在凤凰招商办,是需要慎之又慎的,可供选择的内容也不是很多,所以陈太忠才会记住这个洗车卡。

    罗克敌笑眯眯地走了,陈太忠拿着资料直奔主任办公室,秦连成信手翻一翻资料,嘴角就抽动了一下:我说,你小子咋就能这么欺负领导呢?

    不过,陈太忠想的是糊弄领导,秦主任想的也是这样,他甚至没有制定框框的兴趣:小陈最近有点活跃,那么我必须说一说他,但是他弄上来这么个东西,潘剑屏甚至是杜毅问起来,我也有交待了——此事我过问了,下面是这样反应的。

    “这个东西,有点空,”秦主任清一清嗓子,他必须表示出,自己不是一个好糊弄的领导,不过同时,他无意追究太多,于是将材料向桌上一放,若有所思地盯着年轻的副主任,“回头……要把内容充实一下。”

    还充实啊?陈太忠心里暗叹,写成这样已经是水漫金山不知所云了,再充实的话,那玩意儿……还能看吗?

    还好,这是下面办事人该头疼的问题,下一刻,他就将这一份纠结丢到了脑后,笔杆子可不就该这么用的吗?于是他笑着点点头,“好的,我回去就让他们完善。”

    “嘿,”秦连成无奈地抬手指一指他,接着面色一整,就陷入了沉思里,好半天才清一清嗓子,“对了,关于文明办可能升格的事情,要大家不要乱传。”

    “什么?”陈太忠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指示,禁不住眉毛微微一扬,心说我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相对可靠的人放风出去了,你现在居然……朝令夕改?

    “啧,”秦连成遗憾地咂一咂嘴巴,接着又一摊手,“刚才我去见部长了,部长很随便地跟我提了一句,说是……文明办要是人手不够的话,优先从宣教部里考虑。”

    啧,陈太忠也一咂巴嘴巴,明白了,合着经过这个周末,消息都传到潘剑屏耳朵里了,由于此事是秦连成推动的,潘部长不好多问,所以就给出这么个暗示,一来算是变相地表示支持,二来也是说……文明办升格,干部们跟着水涨船高,要优先考虑自己人。

    不得不说,潘部长这个吩咐还是有道理的,毕竟有了X办的夸奖和中央文明办的考察,这个文明办升格看起来是挡不住的,要是没人琢磨也就罢了,只要秦连成愿意,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而干部们熬级别,真的太难了,现在稽查办里还有组织部和纪检委派驻过来的干部,其他部门若是得了这个消息,没准就要琢磨往里面塞人,潘部长就要强调一下——山头主义,谁没有一点儿呢?

    “我估计……组织部或者纪检委那里,已经有人知道了,”陈太忠撇一撇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反正咱们主要是想做好事情,老主任你说是吧?”

    是啊,我也没想着跟他潘剑屏争人事权啊,秦连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尽量表现出控制的态度,也就是了,反正玩这一手……你很熟练。”

    这就是秦主任顺便敲打他了,我让你小子弄一份文字性的材料,你就大张旗鼓地加班,然后给我弄出……这么一份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嘿,”陈太忠笑一笑,也没把领导的批评当回事儿,又聊两句之后站起身走人,心说亏得我没让傻大姐去放风,要不然估计会出点问题。

    所以说在这省委机关里办事,真的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陈某人自得之余,也有点悻悻,这次还真是侥幸——怎么我就没反应过来,这消息一旦放出去,就会招来其他部门的关注呢?眼光还是有欠锻炼啊。

    时近中午的时候,李大龙敲开了陈主任的办公室,“已经做出决定了,正式对王志君实施双规措施,现在估计已经传达到通德了。”

    李主任其实也是有心人,知道领导在注意这件事情,就着意打听,按说这种级别的消息要严密封锁,不可能及时地传到他这种科级干部的耳中,不过他是纪检委派驻文明办的,此事的线索是文明办提供的,又是高度关注的,他倒也有资格打听。

    “嗯,”陈太忠点点头,又顺口吩咐他一句,“关于咱们这个文明办升格的事情,要大家都低调一点,盯的人多了,没准要多出什么阻力来。”

    “好的,”李大龙点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我一开始就想到了,您放心好了。”

    惭愧啊,看着李大龙离开的背影,陈太忠真是有点不好受,啧,看看,人家一个小科长都考虑到的事情,我居然就没在意,果然……果然是太忙了一点。

    交待了此事之后,他又忙起了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办,翻一翻记事本——他现在已经开始使用记事本了,没办法,应酬太多,万一不小心就不知道招惹谁了,这种千头万绪的局面,神仙也难免有遗漏。

    好像没有啊……陈太忠在本子上看不到内容,这心里就存了点疙瘩,终于在十一点半的时候,他想起来了:啧,是件不合适记在本子上的事情!

    这么想着,他拎起电话就给林业厅李无锋拨了过去,“李厅长,是这样的,省里已经决定了,王志君今天……双规!”

    “啧,”李厅长听得咂巴一下嘴巴,“嗯,这样吧太忠,晚上有时间没有,咱们一起坐一坐,我想跟你了解点事儿。”

    “呀,晚上是不行,”陈太忠刚翻了小本,记得很清楚,晚上韦明河要来,这厮过来陪徐卫东玩两天,还要他介绍两个实权人物认识一下,“中午吧,行不行?”

    “那就……中午吧,”李无锋沉吟一下,答应了下来,“你能来林业宾馆吧?”

    陈太忠放下电话,琢磨一下之后,给高云风拨个电话,要他陪自己一起去林业宾馆——他真是不想驳了李厅长的面子,但是老李居然不肯在电话上,这事儿就不会太简单了。

    那么,他就需要找个人陪着自己,万一有什么尴尬的地方,他也好借着还有朋友要招待的名义,比较婉转地拔脚走人。

    高云风一听这话,自然是应承下来了,李无锋好歹是厅局正职,比他老爹差一点,但是人家手上抓着一个实实在在的厅局。

    李厅长眼里可是没什么高公子,也就是不失礼貌地招呼一下,就扯着陈太忠到一边说事儿去了,“太忠,我问你一下……你们现在搞的这个干部家属调查表,要是有人填写不实,发现之后一定会严惩吗?”

    “啧,”陈太忠听得就叹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还好,他可以断定的是,李厅长是代人打听此事,那么他的压力多少要小一点,当然,他不会吃多了撑的,去问这个人是谁。

    这倒是个解释(book.www.uu234.com)文明办初衷的好机会!他沉吟半天,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没什么错的,于是沉声发话,“我们只管调查,王志君被双规……是省纪检委决定的,她的问题多啦。”

    他说得很明白了,但是李无锋是老派人,就一定要问得更明白一点,“我有个朋友,填写的资料不是很实在,问题大不大?”

    捅不出来就不是问题!陈太忠很想这么说一句,但是一想自己这么说,又要增加某些人的侥幸心理,说不得组织一下措辞,“这个……得看他人缘好不好了。”

    (未完待续)

2693-2694马虎眼

    2693章马虎眼(上)

    我现在说话,也是越来越吞吞吐吐了啊,陈太忠越来越觉得,自己说话老气横秋了,不过怎么说呢?官场里面要小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拿今天的例子来说,他找人放风这种小事,都差点弄出事来。

    不过他这么含糊地说,李无锋却是听明白了,小陈说要看人缘好不好,那就是说这事情没有一定之规,是可以商量着来的。

    得了这样的消息,李厅长就可以满足了,于是他笑嘻嘻地招呼陈太忠和高云风吃饭,酒桌上还喝了几杯,并且表示说我这儿也没啥别的东西,小高你要愿意的话,送你两座荒山来承包——反正我跟你老爸也认识。

    我像一个会在山上种树的主儿吗?高云风很是无奈,不过他跟邵国立、田强等人不一样,大钱小钱他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这家伙有点纨绔子弟里少见的“敬业”精神,陈太忠才会把田强丢给他管教。

    所以他就跟李厅长请教一下,这个山怎么承包,期限又该怎么算,一般来说,我种些什么东西,才是最划算?

    “期限什么的,你不用考虑,说是承包,就是直接卖给你了,”李厅长大手一挥,很豪气地表示,“一亩地一千块,交了钱,所有权就是你的了。”

    “不会吧?”陈太忠和高云风齐齐地一愣,高公子更是表示不可置信,“这土地都是国家的,所有权怎么会成了个人的?”

    “你不用问那么多,”李无锋说话很霸气,事实上,他比高云风的老爸高胜利年纪都大,也有底气这么说话,“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这种事儿?”

    高云风还待叽歪,李厅长哼一声,“你如果不想要,那我就不给你留了……我跟你说,我最多也就是卖给你两个山头,撑死三千亩地,想多要都不可能。”

    “到期国家要回收的吧?”陈太忠见高云风不敢问了,他就出声了,“五十年七十年的,总是要有个期限的吧?”

    “没期限,你随便用,”李无锋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他对上陈太忠,可是不合适用什么“我不解释(book.www.uu234.com)”之类的态度,在他眼里,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就算到时候国家要回收,你不会把山砍光?不砍的话,国家就要补偿你的,对不对?”

    “没错,”高云风笑着点点头,他是衙内心性,最不怕这种踩着线玩儿的行为了,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不会亏本的,如果能撑个三两百年国家不回收,那就是跟宅基地一样,给子孙都留下产业了!

    陈太忠却是看得明白,这里面必定有说法,不过他自己现在事情够多了,也懒得琢磨这些道道儿,反正他能确定,政府里面,上一任的政策下一任可以改变,但是上一任舍出的好处,下一任想无条件收回的话,那就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知道啥叫“既得利益团体”不?

    中午这顿饭,吃的不是很爽利,不过高云风做一把陪客,混了两座山头回来,倒也不算空手,于是就跟陈太忠招呼,下次有这样的事儿,记得叫我哈。

    没我的面子,人家老李认识你是老几?陈太忠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不过高云风就是这种人了,他也懒得叫真,心说晚上好好安排一下,不能让明河扫兴(book.www.uu234.com)是真的。

    移动的账,聂启明打算给了,徐卫东那儿就算有交待了,可是韦明河还想认识两个天南的实力派,陈太忠就有点挠头——该介绍谁呢?

    省里的领导他认识不少,但是也真的没有惯熟到可以随便介绍人的那一步,蒙艺要是在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不过韦明河明显是介绍人过来发财的——就算蒙老板还在,陈太忠也要考虑一下,合适不合适引见的问题。

    所以想来想去,他也就觉得老市长可以引见一下,引见个厅长啥的有点丢人,但是除了省部级干部,他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老市长、田立平和范如霜三个人。

    段卫华倒是很给他面子,听说他要引见京城的两个朋友,在素波做一点小买卖,沉吟一下就表态了,“素波的事情,那倒是好说,”

    这其实也就是提醒了,涉及到省一级层次的,你的老市长恐怕就无能为力了,你不要人心没尽啊,陈太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是大家认识一下,老市长,这也是个机会,换个别人去北京想找到这种主儿,起码得陪人打十来八天的麻将。”

    你小子这么说话……段卫华被这话折腾得哭笑不得,话是实话,但是由一个小处长对一个正厅的市长讲出来,那就是大不敬,背景再深也是白扯,不过,考虑到陈太忠那二愣子脾气,段市长也只能苦笑了,“你是说我不去的话,就错失机会了?”

    这个问话,没有抬杠的意思,段卫华虽然比陈太忠高整整两级,而这每一级都是天堑一般难以逾越,但是他并不怀疑这小子能走到这个高度——如果这家伙不犯什么错误的话,这是必然的,所以他的问话,更多的是在维护一个市长该有的尊严。

    “您要不去的话,他们就错失机会了,”陈太忠回答得谦恭,表情却是可以用“呲牙咧嘴”来形容,“老市长,您就当给我个面子了,将来您去北京,也有个关照不是?”

    “嘿,太忠你这嘴皮子,越来越溜了,”段市长干笑一声,其实这种机会,也是他想争取的,不过有的时候,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的。

    晚饭是在离素河水库不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吃的,饭店虽然不大,但是保证鱼虾都是河里捞出来的,绝对野生的,鸡是河边吃虫子长大的,斑鸠是树上打下来的,一切的一切,不但原汁原味,而且新鲜**,这年头有品味的人,吃的就是个健康和新鲜。

    来的人不止是陈主任、段市长、韦明河和徐卫东,袁望也来了,袁总的公司,最近陷入了瓶颈,他想开辟点新的途径,徐卫东手里有不少外国品牌,他想拿来做一做,另一个就是……他开始琢磨着上市了,没错,袁总现在两千来万的身家,有点远期规划也很正常。

    要命的是,袁总带了一个叫张萍的小姑娘,小女孩儿年纪不大,简直就是没长开的那种,相貌也很普通,倒是皮肤还不错,不过,袁望一句话,就点明了关窍,“小张可是奉旨进公司的,太忠你的条子,我有那胆子不认吗?”

    董飞燕的外甥女儿!陈太忠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对那个列车员,真的是记忆犹新,不过具体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了,只记得那女人草莽气息十足,简直可以跟丁小宁比肩——当然,那个女人是漂亮的,这个他可以断定。

    段卫华原本就是结识青年才俊来的,听一听陈太忠介绍的人倒也都不含糊,最差的是袁望了,可是远望公司在素波也有不小的名气。

    尤其是在介绍到韦明河的时候,陈太忠直接把他的老底儿抖出来了,“韦处长在上面要钱有一套,老市长您要有类似的事儿,只管找他。”

    “太忠你不能这么挤兑人啊,”韦明河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赶紧向段卫华解释(book.www.uu234.com),“段市长您别信他的,这家伙要钱比我厉害多了。”

    “我知道了,你俩都厉害,”段市长笑眯眯地点点头,心说小陈你小子也够坏的,不知道早跟我说,这小韦居然跟财政部有瓜葛。

    对政府官员来说,跟上面要钱的渠道,那是最值得重视的,都说是“跑部钱进”,没那个渠道你有钱都进不去,这小韦看起来未必有多大的能力,但是有这个渠道,就足够有资格引起段卫华的高度关注了。

    对韦明河来说,跟一市之长打交道也是毫无压力,段市长去北京的话,两人的地位怕是还要打个颠倒,所以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开心。

    倒是那个叫张萍的小丫头,坐在那里拘束得不得了,连端茶倒水的眼色都没有,酒杯空了还得段市长的秘书招呼,陈太忠看在眼里,有些微微的感慨:唉,现在的学生,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给你倒水的那位,可是正科呢,你就那么生受了?

    徐卫东其实不怎么把袁望放在眼里,因为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两人是竞争对手,不过袁总把姿态放得很低——远望公司在凤凰拿的校园网项目,就是跟荆紫菱合作的,他不缺跟人合作的经验。

    所以当袁望表示,他有意接下徐总在天南移动那些单子的售后服务时,两人的关系登时就融洽了很多,徐卫东在天南卖的东西,一年就顶远望五年的销售额,能量那是没的说,不过他的短板是在本地没人,有本地公司来做服务,那是真正的互补。

    一顿饭吃完,段市长站起身来,“不行,吃多了,得消消食儿,走吧,给你们找间茶社喝点茶。”

    “您这喜欢吃肉的习惯,还是没改了啊?”陈太忠听得就笑,他对段市长的饮食习惯还是很清楚的,在凤凰市政府的时候,段市长想吃盘回锅肉,厨子都不给做——只允许他吃鱼,还不能是油炸的只能清蒸。

    2694章马虎眼(下)

    茶社就是在市区了,要个包间大家坐下,段市长扯了陈太忠到一边说话,“江川被你逼得申请提前二线去了?”

    “哪儿是我逼的他?”陈太忠苦笑一声,自打老段要请大家喝茶,他就对这个话题有所准备了,“自作孽不可活,那是他自找的。”

    “哦,”段卫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了好半天之后,才轻声问一句,“那……谁会接他的班呢?”

    陈太忠认识的人里,最有资格惦记这个位子的,非段卫华莫属,多年的正厅,干过凤凰和素波的市长,所以这个问题让他很是头大,不过老段都问出来了,他也不能回避,犹豫一下终于发话,“听说展涛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某人的嘴巴,还是比较严的,按说不该这么泄密,可是他要是不说,老段再提一点要求,那可就麻烦大了——卫华市长,上面已经定下人了,我真的无能为力。

    “呵呵,展涛?”段卫华微微一笑,想了半天之后,他摇摇头,“奇怪,不应该啊。”

    为什么不应该?陈太忠听得煞是好奇,不过他却是不敢开口发问,这一问,老段一解释(book.www.uu234.com),没准麻烦就又来了。

    段卫华见他不做声,也知道小家伙在忌惮什么,于是那“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我对那儿兴趣不大,太乱了……不过我敢说一句,不会是展涛,回头太忠你看老市长的眼光吧。”

    此时此刻,蒋世方的家里,也在谈论这个话题,蒋省长的身边,一个中年人笔直地坐在那里,这是省政府副秘书长殷放,“您觉得展涛会去张州吗?”

    殷秘书长也蒋世方手下干过,又是别人招呼过的,目前正琢磨着外放,听到这个问题,蒋省长瞥他一眼,“怎么……觉得吉庆太穷?”

    “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殷放干笑一声,说实话,谁都是嫌贫爱富,某种意义上讲,去吉庆这种穷地方主政,还真就是熬资历去了,不过他怎么敢说出来?“我是还想多听您的教诲呢。”

    蒋世方沉默不语,其实殷秘书长并不是他的嫡系,也就是他主政天南之后,靠他靠得比较紧,当然,这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好半天之后,他才出声发话,“展涛……可能性太小,你还是多了解一下通德吧。”

    “会是臧华?”殷放这一惊可是不小,两年前,臧华只是素波一个普通的副市长,杜毅硬生生地把他捧为通德市长,就这两年,又要升市委书记了?

    当然,杜老板管的就是官帽子,想刻意提拔谁,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总不可能是李继白,”蒋世方淡淡地回答,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已经比较清楚杜毅的为人处事方式了。

    在他看来,杜书记的魄力不是很足——蒋省长当年可是被人称作黑脸书记的,所以他有资格这么认为,但是同时呢,老杜这人认死理有底线,办什么事儿不会轻易放弃。

    杜书记有意展涛这个风放出来,蒋世方根本就不信,展涛算个什么玩意儿?只说能力,把他搁到张州,张州经济估计都得受到影响。

    当然,干部任免过程中,能力是较为靠后的一个指标,关键还是看领导的信任了,杜书记对臧华信赖有加,而臧市长这两年在通德干的也确实有声有色。

    尤其是这两天,陈太忠一出手,通德的党群书记掉下马了,这里面臧华有没有责任?搁给不明真相的人,容易产生一些不好的猜测——越是这个时候,杜毅绝对越是会支持臧华。

    什么叫支持?大力提拔就叫支持,同时还把臧市长调离了通德,别人就算想嚼舌头,都找不到对象!

    以上这些,都算是比较捕风捉影的猜测,事实上,蒋世方这么认为,还有一个真正的理由——上次赵喜才下马,杜毅推荐的素波市长就是臧华!

    当然,那次杜书记不是真的要把臧华放上来,他只是在向他蒋某人打招呼:你看好了,这个人我是要大力提拔的,下次有机会就是他了。

    段卫华上任素波市长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臧市长在杜书记的眼里,恩宠并没有减少,那这次十有**就是臧华去张州了——老杜可是个认死理的主儿。

    既然想捧一个人,那就绝对要捧到底,如若不然,省委书记的威信何在?而且,杜毅将自己的铁杆嫡系放在张州,那张州就是姓杜了——展涛可不算杜书记的嫡系。

    那么,为什么会有展涛这个风声传出来呢?蒋世方有点猜测,杜毅这是跟我打马虎眼呢,等组织提名的时候,应该是臧华也在上面。

    这个马虎眼打不打无所谓,不过这么做一来可以保护臧华,二来的话,蒋世方答应了杜毅的提名,那么调走那位的位子,就该留给蒋省长的人了——按规矩来说是如此。

    蒋世方你看,你的人要当市长了,你愿意他是做通德的市长,还是愿意去做吉庆地区的行署专员呢?

    大概就是这样了,蒋省长认为自己猜的没错,事实也证明,臧华现在低调得离谱——这就是要蓄劲儿冲那么一下呢。

    杜毅为了扶持臧华,也真是不遗余力了,堂堂的省委书记,居然会先找个展涛来打马虎眼,蒋省长由衷地感慨,当然,这估计跟某个姓陈的捣蛋鬼的存在,也不无关系。

    当然,干部任免过程中,各种人为影响和意外因素实在太多了,蒋世方也不能断定,张州的新书记一定就是臧华,但是他基本上可以这么确定。

    第二天,陈太忠就知道了臧华的动向,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王启斌的电话,“太忠你在不在部里?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我刚开了个会,现在正往部里赶呢,一刻钟以后吧,”陈太忠挂了电话,现在郭建阳在办理工作关系,办公室里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不过,能让王启斌亲自过来说的事儿,恐怕建阳在也不顶用吧?宣教部倒是跟组织部是挨着的,但是错非不得已,哪里会有重量级干部四处串门的?省委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犀利的眼光了。

    陈太忠坐进办公室还不到五分钟,王启斌就过来了,虽然没有关门,却是将椅子拉到了陈太忠旁边,给人的感觉就是,屋里的领导正在促膝谈心。

    “啥事儿啊?”陈太忠见他这副模样,也有点吃惊,心说老王你遇到什么大事了?

    “刚才……部长点名叫我上去,”王处长警惕地看着门外,小声地嘀咕,他说的部长,自然就是邓健东了。

    邓健东虽然是组织部的部长,但是日常工作,多是由闫昱坤来操办的,像王启斌号称三大处的处长,跟邓老板的接触也不会很多。

    可是他去了邓部长屋外,部长的秘书却是安排他去个小房间等着,王处长这心里纳闷:我为什么不在大房间等着,要进小房间呢?

    大房间里等着的人多,人来人往也杂,小房间是清净,但是以往王启斌没受到这待遇啊,心里惶恐得很,坐下之后才发现,面前的茶几上,很随意地摆着一份文件。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按说王处长是没胆子翻这个文件的,不过这文件就是一张纸,连封皮都没有,就在桌子上搁着,他就算想不看都难。

    想到领导今天的古怪安排,他心里就有点猜测了,于是壮着胆子看一眼,却是猛地发现,原来是组织部对张州市委书记的提名:名单里有展涛、臧华和另一个正厅干部。

    接下来,邓书记喊他进去,随便说了两句之后,就让他走人了,若是没有小房间里那份文件,王启斌绝对会好好地琢磨一下,领导这到底是啥意思。

    但是有了这个文件,那就不用说了,邓老板是让他传话呢——至于说传给谁?那肯定是陈太忠嘛,王处长身上虽然打着的是戴复的烙印,属于蒋省长一系的,但是邓健东通知蒋世方,自然还有其他途径,这个话就是要传给小陈。

    陈太忠一听也明白了,这三个人里,要说戴复的条件并不比别人强,但是杜毅肯定是推荐要推荐戴复的,“王处,我觉得他要是有心推荐别人,这个文件就不该让你看见。”

    “这……也未必吧?”王启斌是被这份幸运吓傻了,市委书记的候选名单被他看到了,他的脑瓜简直都不会转了,“没准杜老大担心张州那边的布局,让你帮着问一下上面?”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指一指天花板,意思说张州那边,要考虑黄家的意见。

    陈太忠琢磨一下,还是摇摇头,不过这个头摇得不太坚定,“那不太可能,杜老板要是想跟上面联系,哪里……哪里用得到咱俩?”

    他这话说得有点客气,事实上他是想说,就算老杜没啥好途径,也不可能在你身上绕个弯,直接找我不就行了?只是这么直说,未免会有伤人的可能。

    (未完待续)

2695-2696惊变

    2695章惊变(上)

    (昨天最后两个戴复是写错了,应该是臧华,抱歉。)

    以陈太忠对干部任免程序的了解,既然能形成文件,那必然是要通过杜毅一关的,而且邓健东并不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组织部长,这人做事很稳的。

    干部任用是省委组织部负责提名,但若没有跟省委书记的沟通,怎么可能以文件的形式出现?这是扎扎实实的顶天正厅,半步副省的位置,可不是那些可有可无的副厅。

    这个文件若不是通气的性质,那么就是要上书记办公会讨论了,陈太忠做出了分析,不过,就算他再怎么乱猜,给黄家打电话那是必然的——不管是杜毅的意思,还是邓健东的意思,人家显然不会专门对他这个处级干部吹风。

    或者,是杜毅想让黄家知道,他要伸手进张州了?他想起了田立平的判断,紧接着他就又想起了段卫华的预言——老市长这预言,还真的准啊。

    他不知道的是,段卫华就任素波市长,时过境迁之后还是得到了消息,是闫昱坤和臧华跟他争市长,这个消息是他必须做的功课——就算已经是成功上位,他也要了解自己是挡了谁的路,从而警惕背后可能出现的冷枪。

    一听说展涛可能出任张州市委书记,段市长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可能,那厮在吉庆待了七年,吉庆的经济从来没有起色过,欠发达地区的市长——其实是严重落后地区的行署专员,去一个经济蒸蒸日上的地级市当市委书记?能当市长都要走门路。

    而展专员并不怎么得杜毅的赏识,他就没这个面子让杜书记把他弄到张州当市委书记,段卫华比较确定这一点,更别说臧华的提拔,已经在蒋世方那儿挂了号。

    就算是臧华去,都轮不到展涛,段市长心里真的太清楚了,但是他并不能确定一定是臧华去,所以就是预言了一下——有了足够的消息,判断起来真的很简单。

    反正陈太忠心里就是佩服了,当然,在佩服之余,他送走了王处长,并且表示有什么消息的话,自己会及时联系的。

    王启斌并不想走,他其实很想亲眼目睹小陈给黄家人打电话,不过他更清楚,自己这种期待有点过高了,在陈太忠的湖滨小区倒是可以试一下,不过在省委宣教部……还是省了吧。

    陈主任关好门,才拨通黄汉祥的手机,不过下午的时候给黄二伯打电话,结果不问可知,于是他又拨通了阴京华的手机,“京华老哥,我这儿张州的书记要任命了。”

    “哦,你说,”阴京华随口说一句,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原来的书记,不是让你搞下去的吗?”

    要不说黄家在天南根深蒂固,这一点都不是吹的,就连黄汉祥的跟班,都能知道天南的最新动态——事实上,能做了跟班的,都是脑瓜绝对够用的,记这点小事真的不在话下。

    换句话说,这点小事都记不住的主儿,你凭啥当别人的跟班呢?

    “也不是我搞下去的,我就借了一个风儿,”陈太忠对上阴京华,那真是没啥不能说的,“不过吧,有人觉得杜毅未必愿意扛蓝家……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候选人名单都能传到我这儿,我有点拿不准,想找黄二伯问问。”

    真的得感谢田立平,要不是他,哥们儿还想不到,杜毅任命张州市委书记,要借黄家的势。

    “哎呀,这个事儿我还真出不了主意,”阴京华一听,就知道其中的要害了,“你等一下,黄总打羽毛球呢,这一局马上就打完了。”

    不多时,黄汉祥将电话拨了回来,“嗯,小陈,张州怎么啦?”

    陈太忠把张州的情况说一下,又把自己的分析说一下,“组织部授意我朋友‘不小心’看了名单,我就跟您汇报一声……这事儿的味道,真是我也拿不准。”

    “通德的张华,是吧?”黄汉祥似乎也没想到,小陈说的是这种情况,“这样吧,你等我电话,有情况了我跟你说。”

    “是臧华不是张华,臧克家的臧,”陈太忠强调一句,却是难掩那份悻悻之情——这跟我吩咐王启斌的话,是一模一样的,真是有点讽刺啊。

    他压了电话,心说我也不指望你一时半会儿打回来,反正消息我是传到了——想必王启斌刚才,也是这种感觉吧。

    放下这件事情,他心里就轻松多了,紧接着,他又接到了素波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电话,王从故意杀人案,已经从西城法院上交了,后天一审开庭,要他前去作证。

    接下来的这个电话,就比较奇葩了,居然是刘园林打过来的,这家伙是碧空省刘拴魁的侄儿,驻欧办的外聘人员,今年研究生毕业,驻欧办副主任袁珏按陈主任当初的承诺,给了他五万美元安家费。

    可是刘园林记得,陈主任当年许自己的是十万美元,这就有点闹心,袁主任表示,这个差距你要跟陈主任商量,不瞒你说,我要不是打着陈太忠的旗号,这五万我都给不了你——我跟陈主任,真的没法比。

    袁主任跟刘园林打交道也一年多了,刘园林是陈太忠的关系却是外聘,袁主任是驻欧办的副主任,政府序列的,两人处得不错,都是实在人,起码……没啥可冲突的地方。

    刘园林这个电话打过来,就是告诉陈主任,我要走了,这个驻欧办我不呆了,当然,我对袁主任也没啥意见,就是我打算去苏丹……结婚了,然后就住那儿了。

    我艹,这叫个闹心,陈太忠真舍不得刘园林走,这可是精通四门外语的人才啊,又是心系祖国的那种——宣传五十年大庆的时候,都被人打了,这十万美元的安家费……很贵吗?

    但是,陈某人现在的状态,哪里顾得上驻欧办这一摊?想到黄汉祥对苏丹的看重,他就埋个伏笔,“你先结婚,驻欧办的位子我做主了,一直给你留着,谁要是不服气你跟我说……我现在是真的顾不上。”

    一个小时之后,接近下班时间了,黄家的电话打了过来,不过这次打电话的不是黄汉祥,而是黄和祥,要命的是,黄书记让他将事情重说一遍。

    我这环境不方便啊,陈太忠心里有点腻歪,不过想一想他顶着黄家的名头,得了不少的便利,那现在也就不好抱怨了,传话的就得有个传话的觉悟。

    黄和祥问的比黄汉祥问得细多了,他甚至问了一下王启斌和陈太忠的关系,又了解一下臧华其人,最后甚至问到臧华上任时的背景,一个电话足足打了二十分钟,搞得某人暗暗腹诽——难道每个省委书记都这么闲吗?

    陈某人不知道的是,黄书记给他打完电话,反手又拨个电话出去,“二哥,你说的这个小陈,做事还真的比较靠谱,难得的是一个小处长,对省里的各种风向,也非常清楚。”

    黄汉祥知道,自家老三年纪虽然小,平时却是有点看不上他这个二哥的做事,他说什么,老三心里都要打个折扣,不过这也没办法,他生性就是跳脱豪爽的人,性格这东西没法比的,“我的话你从来只信八分,都跟你说了……这是老爷子肯定了的人!”

    “多了解一点情况,总不是坏事,”黄和祥也不跟他争,笑着回答,“我跟二哥你也有日子没见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黄书记是回了北京,恰好遇到这样的事儿了,好像就不是特别忙,而凭良心说,陈太忠繁忙的程度,却是很有点省委书记的味道了。

    一下班,他就先去凤凰科委驻素波办事处转一圈,手机项目的班子已经过来了,他要看望大家一下,另外科委门口要弄个雕塑造型,许主任指示宋主任:你让陈主任过一下目。

    这种行为真的是政府机关特有的,你说门口立个雕像,想立啥就立啥吧,只要有意义就行,可是偏偏地,这个东西的审核,就代表了领导在单位里的发言权——也容易被人抓把柄。

    就立个雷锋雕像,这**语录该握在什么位置,都能端了整整一个局机关的班子,要说它不重要也不对,更有那愚公移山雕塑,恶了姓单的某领导的传言。

    所以现在大家立的雕塑,都是相当抽象的玩意儿——可以肯定的是,要是想解释(book.www.uu234.com),总有这样那样的解释(book.www.uu234.com)能解释(book.www.uu234.com)通的。

    可是抽象的玩意儿,它没什么规格,就容易引起这样那样的看法,当然,通常来说,单位里一把手决定了是啥就是啥,有些副职觉得雕像棱角太分明或者颜色不太好之类的,也就埋在心里不说了。

    那么许纯良一定要陈太忠过一过眼的意思,那就很明显了:太忠还是我科委的人,我要尊重他的意见——这雕像雕成啥样,并不重要,陈主任有没有看法是次要的,关键是大家看明白了,我很重视他的意见。

    2696惊变(下)

    这玩意儿其实是很虚的东西,但确实是许主任的一份心意,陈太忠明白啊,所以他得领情——他对科委的感情,真的太深了。

    不过,坐一坐可以,吃饭就免了吧,陈主任还要赶场,他先冲那雕像模型点点头做出了肯定,然后坐下敬了大家一杯酒,站起身就走人了。

    接下来,他赴的是天南商报老总的宴会,陈某人是保了刘晓莉,不过他用天南商报用的也挺顺手,人家老总想见一见他,也是正常的。

    再然后,是红星厂的饭局,徐卫东想拿下红星厂新建的综合办公楼的全部弱电和设备,上面的关系似乎有了,但是还差一点本地的人头……

    这几顿酒喝下来,就到了九点了,陈太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别墅,他的酒量没问题,不过喝酒这东西,要看跟谁在一起喝了,不熟的人硬要坐在一起,真的累啊。

    他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张馨见状,拿起一瓶啤酒打开递了过去,“给,”陈太忠笑一笑,接过啤酒之后,顺手轻轻地摸一下她的脸蛋,“呵呵,才九点就换上睡衣了?”

    最近有寒潮过境,天南的气温骤降七八度,现在屋里的两台家用中央空调全开着,这气温都不算高,张馨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质睡衣。

    “唉,这个空调太费电了,”雷蕾走过来,大喇喇地坐到他身边,抬手也去摸啤酒,“每天开一阵根本不顶用,一直开的话,一个月最少得三千的电费,线路没准也受不了。”

    “全开着呗,坏了大不了修,”陈太忠对这种小事毫不在意,“咦,田甜不在?”

    “这两天她不舒服,受不了这凉气,回家了,”张馨如此回答,女人不舒服的时候,确实是受不得凉,反正田主播呆在别墅里也做不了什么,而市委大院是有暖气供应的——这一点,就是湖滨生态小区也比不了。

    “我还想找她问点事儿呢,”陈太忠轻声嘟囔一句,放开思路随意地想着,也不知道黄家接下来是什么反应?

    想着想着,他猛地听到张馨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他……出来了。”

    “什么?”陈太忠没防住,下意识地问一句,然后侧头看一看,发现她双眼发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想一想才问一句,“你前夫出来了?”

    “嗯,保外就医……今天他去找我了,”张馨的眉头微皱,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啧,陈太忠本来看见她穿着睡衣,打算喝两瓶酒制造点气氛,就开始那啥呢,不成想听到这么一个扫兴(book.www.uu234.com)的话题,他沉吟一下方始发话,“你是什么打算?”

    “我……唉,”张馨摇摇头,迟疑一阵又叹口气,“要说跟他一点感情没有,倒也不是……问题是他的表现,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居然找到我家去威胁我父母。”

    张馨的前夫叫刘涛,父子俩惹了不该惹的人,同时进号子了,不过主要的麻烦是在做老爹的身上,经过长期活动,做儿子的就先保外就医了。

    他心里一直就挺舍不得张馨,出来之后,看到家里穷得叮当乱响,本来是没勇气再去找她了,不成想一打听,知道她做了市移动的副总,这心里登时就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尤其是,别人提起此事,总是若有若无地鄙薄,她不知道是被什么老头子看上了,岔开了大腿,所以才爬到了这一步——要不然,凭她的能力,能在短短的两年升为副处长?

    刘涛当然知道,这话绝对是真的,这一下他就不平衡了,我家当初是替你老爸垫了二十万的欠款,才把你娶到手的,结果我和老头子一进去,你就跟我离婚了。

    其实当初他同意离婚,也有原因,一个是他不想耽误她,二来就是收拾他家老头子的人里,有人惦记着她——你老婆不错哈,你要是不答应,你老头子会更惨。

    只为这口气,刘涛也会答应离婚,不过现在想起来,他就觉得这全是自己的牺牲了,我那么爱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说来说去,还是张馨现在春风得意,她要是还在机房里忍气吞声地做个小专工,刘涛也最多约她出来,见个面喝点酒,再聊一聊别情啥的。

    人家连车开的都是帕萨特,这一辆车就顶上刘家帮张家的欠款了,于是刘涛一大早就去市移动堵张馨——你前夫我出来了,你现在混得不错嘛。

    由于存在着巨大的心里失衡,他说话就是阴阳怪气的,张馨性子其实偏软,又在单位,若是他好好说,她没准要抹不开面子,但是想当年刘家就比张家强势,刘涛也是特要面子的,在家里也是拿主意的,对她就没有好声气。

    要不说,恩怨往往就是在一线间,不过,张馨还是不想跟他计较,就说咱们已经离婚了,你要是想接点什么活儿,我可以照顾你一下,行吧?

    这话就更刺激刘涛了,你敢用这种施舍的口气跟我说话?结果两个人就这么折腾了起来,到最后张副总实在不堪忍受,把保安叫过来,将他撵走了。

    然后刘涛就找到张家去了,我当初为了保护她跟她离婚,你们家就是这么对我的?少跟我扯那些狗屁玩意儿,惹得我火了,我把她背后的那个家伙揪出来。

    说来说去,他就是一个意思,张馨已经睡在别人床上了,我也不想缠着她不放,把我家那二十万还回来,加上利息就是三十万,然后移动再给我找点活,咱们这恩怨就算扯平了。

    他在张家这么一折腾,张馨心里的那点歉疚真的就没了,接了老妈的电话,她当下就表示,三十万是吧?我还,老妈你别管了,不过接移动的活儿,做梦去吧……我嫁给他的时候,还是大姑娘呢,这账怎么算?

    “这个钱不能还!”不成想,她老爹在旁边出主意,不支持她的想法,所谓人老成精,看东西就要看得远一点,“这年头人心没尽,他能跟你张一次嘴,就能跟你张两次嘴。”

    “我印象中,他说话还能算话,”张馨真的是想尽快摆平此事,其实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跟陈太忠的私情被刘涛撞到——那家伙发起狠来真的会跟踪。

    “他以前就不可能跟你妈说那么难听的话,什么岔开大腿才升上副处的,这是个做女婿该说的吗?”她老爹叹口气,“馨儿啊,人都是会变的。”

    所以张馨只能找陈太忠商量这个事儿了,“我自己倒是问题不大,但是太忠你还年轻啊,马主任……那么个好人,可不也栽在这个上面了。”

    “切,”雷蕾在旁边不屑地哼一声,马勉在劣质模块的事情上,出头为张馨做过主,可是她跟孙朋朋的不对路,也是因为这个马勉。

    “这家伙真的有点缺德,”陈太忠的胳膊肘,一向是往里拐的,原本他还觉得自己睡了别人的老婆,有点不好意思——事实上,他还以为张馨没准有复婚的想法,心里正沉甸甸地纠结着呢。

    一听说这货自寻死路,他登时就轻松了起来,“这事儿好说,他再纠缠你,你给韩忠打个电话……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再见他的时候,你给我那个204的神州行上发个短信。”

    “我主要是怕你白天不方便,”张馨悠悠地叹口气,说实话,她也不想再回到原来那种家和单位的两点一线的生活了——人只能活一生,这么过一辈子也有点单调了。

    当然,这是刘涛对她在意的表现,但是人家太忠就敢把她放出去,而且现在他的反应,证明他也很在意自己不是?

    陈太忠确实是心情愉快,他舍不得张馨,可是还想以德服人——拦着人家夫妻复婚也不是个事儿,当然,这跟他强烈的占有欲是很有关系的。

    第二天刘涛果然又去市移动折腾了,反正这年头的办公室里,人们也都是各种心思,大家基本上都能确定,张馨确实是靠出卖**上位的,不过大多数人隐约认为,得手的应该是张沛林,然而,张总已经走了不是?

    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冷眼旁观,捣乱的是张总的前夫,大家能怎么样?张馨也干脆,直接请邓总派人把捣乱者撵出去,邓总倒是知道,小张在素波势力极大,就算张沛林离开,也没受到啥影响——聂启明都惹不起呢。

    所以他就答应了,而且吩咐门卫,以后都不许放这个人进来,而且这年轻人的行为,确实影响到移动的日常工作了。

    “行,张馨,你给我走着瞧,”刘涛狠狠地冲着移动的大门吐一口,他倒不像管志军那种破落户,会在移动门外撒泼打滚——他可以对张馨冷嘲热讽,但是不能对所有人都撒泼……

    大约晚上六点半的时候,蒋世方给自己的女儿打个电话,要她帮着联系一下陈太忠在家门口的饭店坐一坐,半路上他会过去看一眼,不成想蒋主任反手打个电话回来,“那家伙关机了。”

    “这小子!”蒋世方挂了电话,恶狠狠地骂一句,“怎么在这时候关机?”

    “殷放去凤凰,不比去通德好吗?”他的老妻有点不明白,就问他一句,“田立平去通德,带一点发配性质的吧?”

    “你知道个什么?”蒋世方不耐烦地看她一眼,犹豫一下叹口气,“通德的市委书记李继白,明年就到点儿了!”

    (未完待续)

2697-2698夜不平静

    2697章夜不平静(上)

    蒋世方很明白杜毅提名田立平做通德市市长的含义,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叫非正常调动。

    道理在那儿摆着呢,凤凰市的经济发展,远强于通德,虽然都是地级市,田立平就任市长以来,也没犯什么错误,正经是把经济还抓得不错,段卫华在任时启动的煤焦和曲阳黄项目,都是他摘了果子。

    当然,这种情况下调动,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考虑到田立平身上浓厚的黄家色彩,杜毅推荐臧华去张州任市委书记的同时,再让田市长去“艰苦的地方锻炼”,那就不是上眼药的性质了,绝对属于**裸的挑衅。

    而且,田立平就任凤凰市长,满打满算都不到一年,一个城市一年之内换两个市长,这也显然是不正常的现象。

    不正常就意味着有说法,蒋世方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李继白的位子——老杜这么调动田立平,就是向大家表明了,一年以后这个市委书记的位子,是田立平的。

    蒋省长推荐省政府副秘书长殷放去做通德市长,早关注着李继白下了之后的位置,不过对这个位子,他也没有必得之心,毕竟杜毅才是天南的老大不是?

    可要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错的,该争的时候就得争,你不争,别人也不会领情,只不过时间还早,想再多也没用——最起码,他有信心把这个位子卖个大人情。

    可恨的是,杜毅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推荐了臧华之后,接着就表示通德市长的位子,我看好田立平。

    从普遍意义上讲,殷放做为蒋系人马,没能主政通德,反倒是主政凤凰了,这并不是一个坏消息——凤凰的经济是衔尾直追素波,这么一个大市的市长,也挺有面子。

    但是蒋世方心里真的太憋屈了,姓杜你提过张州市委书记的名儿了,通德市长的名儿就该我提了,可偏偏又是你提名,这这这……你他妈的欺负人!

    更别说杜毅这过分的行为中,更显了一丝霸道出来——我不但提名田立平是市长,一年之后的通德市委书记,也是他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杜书记要提个别人,蒋世方势必不肯与其干休,哪怕是团结上其他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也要讨个说法——天南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但是偏偏地,杜毅推荐的是田立平,这简直令蒋省长郁闷得吐血,他本来就是亲黄系的,总不能反对黄系人马主政通德吧?而且田立平的女儿,跟陈太忠也很有点不清不楚。

    殷放要去的地方不错,可蒋世方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心里恶心到不得了——姓杜的你他妈的这是坏规矩,正经看得明白的人,是要笑话我的。

    而且,此风也不可助长不是?以后干部任免,全是你杜毅说了算了,那我这省长还用得着兼省委副书记吗?一城一池的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规矩不能坏,气势不能丢。

    想一想杜毅似乎跟陈太忠也不对付,蒋世方又有点搞不清楚杜毅跟黄家的关系了,按说我才是偏黄家的,你这是……两家商量好了?

    当然,他可以确定一点,上一次田立平没当上素波市长,就是杜毅在作梗,那么这次,杜毅很有可能是在弥补前愆,反正心里这么多疑惑,他就打算找陈太忠了解一二——黄家在天南的代言人里,这厮并不是地位最高的,但是田立平可是他的野丈人。

    不成想,陈太忠居然在这个时候关了手机……蒋世方的脑子里又开始不住地猜测,由于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那货的手机始终关闭,他踌躇再三,不得不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陈太忠关机,可不是为了什么田立平的事儿,他压根儿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不想在隐身的过程中被人打扰——初探吴言房间时的尴尬,足以令他铭记一生。

    今天张馨给他发短信的时候,他正在参加一个省妇联召开的会议,陈洁点名要他去参加,由于上次希望小学的事儿他没去,后来又遇到王志君要去全国妇联告状的威胁,他觉得有些社会活动,也是有必要参加一下的。

    今天妇联会议的主旨,就是宣传一夫一妻的平等性,谴责目前社会上普遍充斥着的“二奶”、“小三”的现象,号召大家竭力抵触这种影响精神文明建设的行为,省妇联就是你们的娘家,如果你们遭遇到了类似事件,你们尽管报上来。

    省委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的陈主任拿着稿子,肃穆地发言,“……家庭的稳定,是非常重要滴,要多替自己的另一半想一想,并且告诉他,一个破裂的家庭,对下一代的成长,是非常不利滴……”

    “我可以告诉诸位在座的大姐,我们文明办刘主任,目前正在做一个关于青少年犯罪的社会调查,”陈主任的发言,低沉而缓慢,那象征着省文明办的威严,和对这种社会现象的深恶痛绝,“目前的调查显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失足少年,都是来自于单亲家庭或者是家庭不和,百分之七十……触目惊心的数字啊!”

    念到这里,他拍案而起,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会场,“这个事实告诉我们,一定要珍惜家庭,珍惜这个最小的社会组成单位,老公犯错误了?妇联就是他们的坚强后盾,文明办也会大力支持,我们该给出说法,我们要保证广大妇女同志们家庭的圆满和幸福!”

    他还待再说两句,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了,无线电的干扰,搞得桌上的麦克风“呜呜”地乱响,说不得他赶紧坐下,“嗯,呼呼……我的讲话就到这里了。”

    他官方号码的手机,就不在手边,贴着口袋定成震动的,那是尾号“204”的神州行,张馨不是搞不到更好的号了,关键是这个号码,不引人注目。

    为了尽快帮张馨搞定那个人,他才把这个手机贴身装着,坐下之后不久,他拿着发言稿离开——约莫就是紧上厕所那种样子,想来也没人关注吧?

    不成想他刚溜出会场,身后就追来一个女人,“陈主任您是想去卫生间吗?”

    陈太忠扭头一看,发现这女人面目姣好有点眼熟,印象中似乎是妇联一个什么干部来的,他犹豫一下点点头,“嗯,卫生间怎么走啊?”

    “我带您去吧,”女人冲他妩媚地一笑,上前带路,身子自然而然地贴了过来,离着还有一米多远,香奈儿五号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您讲得太好了,我都有点崇拜您了。”

    “喂喂,你……大家把持一点距离吧,会上我都说了,我可不想破坏你的家庭,”陈太忠现在的嘴皮子,那真的挺溜了,反正就是个风流不下流,撩拨又不算多大的错误,“你别跟我传递错误信号行不行?”

    “这是发言稿吧,能让我看一看吗?”女人也不正面回答,却是越发地靠近了他一点,一边说,她一边就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稿子,很不见外的那种。

    “嗯?”陈太忠脸一沉,鼻子里发出个颤音,这位一看,登时就不敢再放肆了,低着头一路将他引到了地方。

    女人长得倒是不错,不过既然欺他好色,他自然能拿官威来压人,而且这见面就要贴上来的女人,他就感觉太势利了——裤带一定很松吧?

    这个猜测可能未必正确,但是他没有兴趣去判断,他甚至没有兴趣去考虑这女人是不是公共汽车——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厌恶亦然。

    然后,希望大家“珍惜家庭”的陈主任,就这么离开了片刻,因为他要阻止一个家庭的复合——这事儿跟今天的会议主旨比起来有点滑稽,但是他认为自己占理。

    隐身加万里闲庭,就在移动公司的外面,他看到了刘涛,这是一个粗矮的年轻人,甚至比张馨还要矮那么一点,但是,不能说难看,严格说起来,还是有点男人味的。

    陈太忠想也不想,直接一道神识打到他身上,这就算完成计划了,原本他是想让韩忠来收拾此人的,只不过这事儿不是特别说得出口,没准还要贻人口实,他就决定自己解决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是专门琢磨,这个刘涛是会干点什么,结果还真不出张馨的预料,这厮干起了盯梢的勾当——想来就是要揪出奸夫了。

    这一下,陈太忠就有点无法忍受了,他也是不给旁人留活路的性子,心说你要搞我,那就准备自己被搞死吧。

    可是,就是在他打算出手的时候,刘涛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你在里面受苦了,妈今天给你包了你最爱吃的羊肉胡萝卜的饺子,赶紧回家吃饭吧。”

    听见这话,陈太忠真是有点心软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嘛,结果刘涛说了,“妈,我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应酬呢,饺子你给我冻起来,等晚上回去,看我饿不饿。”

    这货就一直在市移动外面等着,租个车在那里停着,过一阵又换一辆,很显然,他的目的就是要等张馨出来,找出她的“奸夫”,然后再加以要挟了。

    2698章夜不平静(下)

    由于张馨没有背叛自己,陈太忠一直在兴致勃勃地监视,按说以他的手段,想要刘涛在人间蒸发,真的有无数种方式,可是他也知道,“情”之一字,最是容易让人钻入死胡同。

    不管怎么说,这姓刘的无故消失的话,对他的处境多少会造成一定的影响,还是那句话,他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麻烦,所以他就一直紧紧地跟着,同时还不忘打个电话提醒张馨,刘涛在外面等着呢——当然,他用的是那张不常用“204”神州行。

    得了他的提醒,张馨下班就要绕路了,先是打车,然后坐公交,然后再打车,可是偏偏地,这刘涛就是远远地盯住她,死活不肯干休。

    这么一来,陈太忠就辛苦了,隐着身在素波到处走动,着急了还得用“缩地成寸”的功夫,一直到晚上七点,张馨进了一家商场,终于摆脱了尾随者。

    刘涛望来望去,发现跟丢了目标,正说今天便宜你了,明天我会继续的时候,只觉得身后一震,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清醒(book.www.uu234.com)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了,反正是身边一片漆黑,远处有街灯的光芒,可影影绰绰的,真的不好辨识。

    他晃一晃脑袋,就想往起站,可是一看到周围隐隐约约站了不少人,又有点害怕,正犹豫呢,黑暗中走过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长家伙,应该是一支土制猎枪。

    “知道犯了什么错吗?”这厮也不多说,上前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痛打,结实的枪托一下下抽在身上,直抽得刘涛满地乱滚。

    这顿打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到最后,刘涛都躺在地上动都不动,黑暗里又传来一个声音,“行了,就这吧。”

    接着,说话的人走了过来,由于是背光,看不清什么长相,反正也是个粗壮有力的家伙,此人一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却是提着一个黑乎乎的袋子。

    “啪嗒”一声,来人将袋子往地下一丢,原来是个装面粉的编织袋,“你要三十万,这是五十万,你再敢见不该见的人,直接种荷花……号子里呆了这么久,知道种荷花是啥吧?”

    一听三十万什么的,刘涛的脑袋嗡地就大了,原本他就猜测,这些人十有**是张馨背后的人喊来的,但总还是有些侥幸的心理,猛地听到对方证实了,心里这个恐惧酸楚恨,真是再也不用说了。

    他要的是三十万,对方给了五十万,按说做事也上路,但是他心里这股子气不平,前文说了,他跟管志军还不一样,敢在张馨面前耍无赖,可对上外人多少还要讲点形象,也就是说他无耻得还有分寸,对生活没有绝望。

    当然,就算有再多的不平之气,他也是不敢发作的,周围站了十几个人,起码有五六个人手里有枪,还有两把明晃晃的砍刀。

    “**的,问你话呢,你没长耳朵?”横肉拎着枪走上前,哗啦一声顶上了火,将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放挺算求了,还省五十万呢。”

    “老五,给他个机会,”旁边蹿过来两个人,就去拉扯他,不过这动作慢了一点,“轰”地一声闷响,火光一闪。

    刘涛本来躺在地上装死呢,见火光闪过,吓得嗷儿地一声尖叫,想要站起来却是来不及了,不过还好,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在他腰间重重地踢了一脚。

    感受到脸上被枪子溅起的尘土,刘涛刷地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尿道括约肌也禁不住一抽一抽的,耳听得啪嗒一声,那汉子又将子弹上膛,他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劲儿,蹭地就蹦了起来。

    不过还好,满脸横肉的家伙被人拽住了,倒是他这一跳,周围四五支枪的枪口就抬了起来——人家肯定要防着他逃跑。

    “送出去的彩礼往回拿还要算利息,麻痹的就没见过你这种恶心男人,”拿钱的粗壮汉子抬手一指他,不屑地哼一声,“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刘涛哆里哆嗦地回答,这时候他是真的不敢再玩个性了,要不是刚才有人在他腰间踢了一脚,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好说呢,跟死亡擦肩而过的滋味,最能让人明白什么叫“活着真好”。

    他在监狱里呆的时间不短,对江湖上的一些手段也略知一二,知道这说不定是对方做了一出戏出来,未必真的敢杀他,但是……他也真的没胆子去赌。

    “嗯,我不开玩笑,没有下一次了,”粗壮汉子手一挥,周围十几个人转身就走了,只剩下刘涛一个人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编织袋……

    哥们儿这出戏,自导自演得还不错!陈太忠睡了别人的老婆,那下杀手之前,总要给人家一次机会,他是讲究人嘛。

    不过,在他回小区的路上,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想到张馨没开车,差点被这雨阻在半路上,他又禁不住哼一声,刚才应该踢断那小子一根肋骨的。

    紧接着,他就又想起,蒙晓艳是最喜欢下雨的,唐亦萱虽然也喜欢下雨,却是更喜欢下雪一点,说不得他摸出手机开机,给蒙校长打个电话——素波下雨了呢,嗯嗯,我很想你吖。

    蒙校长立刻就感动到不行了,她可是很清楚,在太忠的众多女人中,自己绝对不算最得宠的,起码她名义上的母亲更得宠一些,想当初太忠根本就是“误入”了一下。

    但是自打在任娇之后得了那个戒指,她就发现自己无法抗拒太忠的神奇,再后来她发现唐亦萱也有这样的戒指,心里这危机感不是一般的大。

    而眼下,素波下雨太忠能记得她,她心里这份甜蜜,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于是陈某人一路煲着电话粥回到了湖滨小区。

    “跟着你的人,都发达了,就小娇还是一个老师,提拔她一下吧?”蒙校长在电话娇滴滴地撒娇,配上她略带一点浑厚的嗓音,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老老实实干个老师,不好吗?你看她现在在学校,谁敢惹呢?”陈太忠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而且他关注过任娇,发现自打搞那个传销之后,她做事儿的兴趣就少了很多,现在她表哥岳阕挂名的建福公司,已经开始盈利了,任老师更是不缺钱花。

    再想一想好了,他做出了决定,“呀,要进车库了,不跟你聊了,得空的时候,我问一下田立平吧……唉,关键是还横着个田甜,我也不好乱打招呼。”

    开了一整天的空调,别墅里的温度多少是上升了一点,张馨正坐在二楼的客厅,抱着电话聊天,说的也是刘涛的事儿,不知道是在跟谁诉苦,见他回来,赶忙挂了电话问一句。

    “找人小小地教训了他一顿,给了他五十万,”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这顿教训完全是按正常手段处理的,但是正常手段通常也是最有效的,他要是玩个穿墙啥的,刘涛可能不信,也可能有别的打算——如此一来,他的手上可又不得不沾上血了。

    “要不是张总和你两个贵人,我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张馨无奈地叹口气,“他就看到我过得好了,不想一想当年我差点连工作都丢了。”

    美貌本身就是原罪,张宁的儿子都被杀了呢,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还好,自己能护得她们周全,“如果他脑子没进水的话,应该是不敢再找你了,别想那么多了。”

    正说着话呢,陈太忠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个陌生的男人,普通话里夹杂着一点哪里的口音,“请问是陈主任吧?”

    “哦,你好,”陈主任看对方的来电,末尾数三个六,想必是素波哪间酒店的住客,所以也不愿意失了礼数。

    “阴京华阴总说,您这儿在高薪聘请对手机研发有了解的专家,我和另一个朋友过来碰一碰运气,”这位说得倒是挺客气,“今天才到,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咦?来得挺快啊,陈太忠撇一撇嘴,“明天上午给我打个电话吧,现在都快九点了,高新区那边应该没啥人了。”

    打电话的男人挂了电话之后,叹口气望向窗外,悻悻地哼一声,他的眼睛对着一点遥远的光亮,“明明那边还有人呢,这陈主任也真是……”

    “他不参与这个,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另一个随手打开电视,开始调台。

    事实上,高新区在建的手机生产线,正是一片忙碌,现在九点了,蒋君蓉和许纯良都还在现场,工期紧任务重,本来许主任懒得来,可是蒋主任对这东西真的不精通,死说活说把他拽过来了,既然来了,就到现在都走不了。

    “都是太忠这家伙,”许纯良愤愤地嘀咕一句,那家伙现在肯定在女人的肚皮上快活呢。

    就在这时候,蒋君蓉拎着手机走了进来,笑吟吟地发问了,“许主任,你认识殷放吧?”

    (未完待续)

2699-2700底线和人情

    2699章底线和人情(上)

    许纯良当然认识殷放,想当年他可是在省机关事务管理局做过处长的,不过这个问题这时候从蒋君蓉嘴里问出来,是有点奇怪。

    “见过两面,”他点点头,“我说蒋主任,我知道得并不比你多,用好下面人就行了,这都九点了……外面还下着雨。”

    “我一个女人都不叫苦,你还真好意思,”蒋君蓉看一看这张英俊到可以说是漂亮的脸蛋,“殷秘书长对凤凰挺有感情的。”

    嗯?许纯良听得就是一皱眉头,他琢磨一下,决定不在这件事上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这不是他智商不够,纯粹是个人习性使然,而且他并没有兴趣跟蒋君蓉打机锋,所以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

    蒋主任知道他这性子,倒也没有轻视的意思,事实上她认为,这种性格也代表了一种底气,“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不过你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许纯良哼一声,这时候他还反应不过来的话,那真就是傻子了,于是正好借机站起身来,“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省得影响休息。”

    他说的省得影响休息,自然是指的他老爹的休息,蒋君蓉这下也没招了,只能悻悻地看着他离开。

    许书记还真没睡,正在斜靠在沙发上,翻看着《三侠五义》,这书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基本上背都背得出来了,不过他劳碌一天之后,翻看这本书纯粹是图个放松,不用动脑子——随便捡一段就能开始看,啥时候想放下就能放下。

    是的,许书记有个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爱好,喜欢通过看武侠小说来放松,甚至可能看得睡着,可是看《群众日报》啥的,他绝对不会看得睡着了——不过,做为一个省部级的干部,这个爱好多少有点不雅。

    做儿子的知道他这爱好,见老爹难得地有点放松,这话到嘴边,就有点难以启齿。

    可是一般情况下,许纯良不喜欢作伪,在家里更是这样了,他在这儿一发呆,许绍辉就注意上了,抬头看他一眼,顺手把书往旁边一放,惬意地一伸腰肢,“没在办事处住?嗯,什么事情,说!”

    “是这么回事,刚才在高新区忙,蒋世方的女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我一个问题,”许纯良把刚才的情况学说一遍,他知道老爸思考问题的习惯,所以说得很详细,也省得再补充。

    “嘿,”许绍辉听完之后,立刻就陷入了沉思,他沉吟了足足有两分钟,才轻声嘀咕一句,“李继白要退了,难道说……是杜毅推荐的田立平?”

    就这两分钟里,许书记的大脑在不停地转,首先他确定了,殷放去凤凰,不可能是接章尧东的班——姓殷的资格差一点,两三年的正厅,还是出身省政府。

    章尧东不会进步也不会出事,那么就是田立平要走,杜毅已经推荐了臧华就任张州市委书记,那么田立平就是去通德了,田立平去通德……难道不是蒋世方推荐的?

    这个问题很是困惑了他一阵,许绍辉甚至有点疑心,蒋世方是不是狮子大张嘴,惦记了两个位子,既讨好了黄家又要安插自己人去凤凰——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不但是欺负杜毅,也是有点不注意我许绍辉……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让个孩子传句话?

    许绍辉自知,比不了那俩正省级的干部,而且秦连成已经安置了,他对接下来这一拨的干部流转不是很热心,但是他好歹是京城来的子弟,也有自己的底气——我也不多要求,再安置一半个副厅,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但是想一想张州那边的局面,他又怀疑是蒋世方和杜毅串通好了,想把田立平扶到通德市委书记的位子上,讨好黄家,于是蒋世方才会告诉自己殷放要主政凤凰——调田立平的事儿,不是我要吃独食。

    不过想来想去,他觉得田立平要去通德,最大的可能还是杜毅一手操办的——否则的话,就是该蒋世方用层次比较高的沟通方式告诉自己:我不得不安排田立平去通德,或者是……我已经跟杜毅商量好了,要给黄家个面子。

    田立平从来都不是蒋世方的人,这一点许书记可以肯定。

    正经是蒋省长还要倚仗他这个三把手的力量,跟杜书记抗衡,有些事情不可能做得太过分,而殷放要去凤凰,对上章尧东的话——这应该是杜毅愿意见到的场面。

    其实这个可能性,蒋世方也想到了,当省委书记,没点平衡手段哪能行?凤凰是黄老的大本营,章尧东可以在那里强势——因为他靠的许家,在天南存在感不算强。

    杜毅这省委书记,就不合适派个人下去扛膀子,否则的话,都不用章书记出手,以陈太忠为代表的正宗黄系,直接就能把那个想要夺权的市长干翻——杜毅的人是市委书记的话,强势一点倒还可以。

    短时间内掌控不了凤凰,那么,就不如派个不对眼派系的市长下去——万一殷放和章尧东斗起来,杜书记没准还能有点意外的收获。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许绍辉一琢磨,就将事情琢磨了个七七八八,而这么多的思索和判断,他只是仅仅用了两分钟——事实上还有许多因果,写出来真的太占篇幅了。

    由此可见,省部级的干部,看起来是够威严了,他们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都不用说他的逻辑判断能力,只说脑子里能有这么多的现成信息来供他筛选分析,平时……得下多少功夫?

    “杜毅推荐田立平?”许纯良听得吓了一跳,他在开车回来的路上,也试图分析蒋君蓉那句话的含义了,但是他最多最多就是分析到,这次张州的事情,杜毅安排人进第一个坑,然后是黄家选第二个,再然后是蒋世方——所以殷放去了凤凰。

    不过,都是在局里的人,一点也就透了,说不得他哼一声,“咱就当田立平是蒋世方推荐的了,不知情嘛……蒋君蓉跟我说句话,殷放就做了凤凰市长,蒋世方眼里还有您没有?”

    “不知情……倒是可以,”许绍辉苦笑一声,这确实是个逻辑上说得过去的借口,按说也能勒索出来一点东西,但是儿子既然进了官场,他就真的不能吝惜指点了,“但是这正中了杜毅的下怀,明白吗?”

    许纯良琢磨一下,也反应过来味儿了,“那蒋世方就应该跟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么不尴不尬的,算怎么回事儿?”

    “蒋世方也得要脸啊……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事儿里最难受的就是他了,”许绍辉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不是纪检委书记,只是一个和蔼的父亲,“这话不能随便说,起码先让你们小辈们通一下气儿,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许纯良皱着眉头琢磨半天,最后终于是长叹一口气,“不过老爸,真要是你说的这样,杜毅这么搞也有点胡来啊。”

    “你懂个什么?”许绍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就这交谈中的片刻,他已经想到了更多的因果,不过这事儿解释(book.www.uu234.com)起来有点麻烦,他还想锻炼自己儿子一番——不是你自己体会出来的,你印象不深刻!

    老爸能指点你一时,终究指点不了你一世,将来的路迟早你要自己走的!所以他只是淡淡地一笑,“如果我想的没错,这个位子,应该是杜毅主动送给黄家的。”

    与此同时,黄家的老二和老三,正躺在两个池子里,一边泡澡一边聊天,黄和祥随口说一句,“这个杜毅,倒也算识趣啊。”

    “哼,他倒是想不识趣呢,他敢胡乱往张州派人,我就敢让他的人呆不下去,”相较黄书记而言,做哥哥的黄汉祥,说话间的草莽气息,就太浓了一点,“说句实话,我是不舍得狠用自己人,要不然,一个陈太忠就让他吃不消。”

    “那小家伙,你想大用他,怎么也得四五年以后了,”黄和祥笑一笑。

    这话就有讲究了,按说陈太忠谨慎地保持着跟眼下这个班子的距离,换了届就可以大用,但是话说回来,换届之后还有换届呢,所以换届之后的大用,换来的会是十来年之后的再次蛰伏。

    但是就算是十来年之后,陈太忠也不过才奔四张,还是前途无量,那么,下一届班子,也不是黄家规划的陈太忠的最终目标。

    明年是换届初始,真正意义上的换届是后年,也就是说,换届之后一两年,黄和祥都不打算让陈太忠“大用”的——这个事实或许残忍了一点,但却涉及了黄家全国的布局。

    反正那厮也年轻,学历又跟不上,多在下面窝两年,三十岁左右提个正厅——对得起他了吧?黄和祥是这么想的。

    黄汉祥也明白自家老三是什么意思,老三的目标是政治局常委,十几年后的助力,听起来有点飘渺,但是特别优秀的苗子,眼下也该筛选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小陈肯定算得上特别优秀。

    “明天我让京华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句,”黄汉祥闷哼一声。

    2700章底线和人情(下)

    说句良心话,许绍辉猜得一点都不错,田立平去通德,真的是杜毅一番人情,根本就没跟黄家沟通。

    这个张州的市委书记,杜毅是一定要拿下来的,上次素波便宜了段卫华,凤凰给了田立平,这次最大个儿位置再让的话,那这个省委书记也真有点窝囊了。

    为此,他甚至放弃了把臧华就地扶正的念头,李继白终究是明年才到点,他有意要让大家看一看,跟着我杜某人,进步就是这么简单。

    正如蒋世方想的那样,他的决心非常大,甚至不惜拿展涛来打马虎眼,这个马虎眼除了蒋省长想的那些功能,杜书记还在琢磨一点——大家看好了,我要推荐人了啊。

    一个不是特别合适的人选,往往会勾出一些惦记这块肉的鲨鱼,这么一来,杜毅就能知道有些什么人在盯着。

    别说,展涛这个风声,还真的引来了一些人的招呼,不过级别都不是很够,力度也就是那么回事——尤其是,黄家人根本没有出声。

    那么,杜毅果断地将臧华加了进去,你们说展涛能力不行,臧华的能力总不差吧?而且,整个天南谁不知道臧华是我麾下的大将?

    按说,他提名了第一个,通德市长就该让蒋世方提名了,可是杜书记不愿意让他这么舒服地提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嘴张得太顺利的话,你不知道珍惜啊。

    事实上,挑动这点小小的摩擦,杜毅还有个忌惮,那就是说他得带着黄家玩,黄家对张州没表态,这是尊重他这个省委书记算是好事,但是同时……蓝家那边说不定要有点不舒服。

    所以省委组织部出现了严重的泄密——邓健东做这种事很放心,王启斌是老组工了,传消息是一定的,但是他绝对不会乱传消息,所以这也不能说是泄密。

    蒋省长那边,杜书记也打招呼了,于是他这就相当于是丢了一个位子出来,你蒋世方和黄家人商量吧,谁来当这个通德市长。

    蒋世方也不想弱了自家威风,犹豫一下就表示,我看好殷放,杜毅听得有点迷糊,赶紧了解一下殷放跟黄家的关系——调查结果显示,这人跟黄家不怎么搭界。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有点不懂了,这一刻,杜书记就觉得自己把风放给陈太忠是做对了,安生地等黄家的意思吧。

    黄家跟杜毅的沟通手段,真的是太多了,省里这种级别的任命不算太高,黄家未必会关注,不过那些遗憾或者肯定的风声,多少会传进杜书记耳朵里一点。

    杜毅等了一天多,没等到这种风声,心说陈太忠就算政治敏感性再差,总不可能忽略了这样的事情,那么,这就是黄家不做声——放风之后的沟通,对时间要求比较严,尤其是在干部任用这一方面,反射弧太长并不是好事,这可能意味着你主动放弃。

    这事儿就有点不妙,杜毅品出来不好的味道了,所谓角力,就是说你出招对方有回招,这才是正道,一拳打在空空的地方,还真的不好受。

    黄家采用的可能是“静观其变”的招数,这一点杜书记感受到了,但是感受到了不代表有办法解决,尤其是再一想,对臧华的任命,他很可能成为黄家和蓝家冲突的排头兵。

    黄家收拾人,真的很有一套,也很有底气,在这种庞然大物面前,就算他是省委书记,也只有哀叹“官太小”的份儿。

    臧华的提名还没有上会,但是杜毅再想收回,那就是颜面扫地了,他绝对不能容忍,但是对殷放的提名,黄家无动于衷,杜书记就觉得自己的脑瓜有点不够用了。

    于是他心里,下意识又冒出一个念头来,我若是蒙艺的话,面对这种局面,应该怎么做?

    想到蒙艺坚持底线不提拔夏言冰,随即又远遁碧空,杜书记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坚持什么,但是适当的妥协也是有必要的,在天南不能太不尊重黄家人。

    所以他选择了田立平,这一选择也摆明了态度,这个市长就是个过渡,终极目标是通德市委书记,而这么做,也能打击蒋世方的气焰,让他吃个哑巴亏,可表面上还挺给他面子——给了你一个大市的市长哦。

    他甚至能想像得到蒋世方吐血的表情——这个凤凰市的市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的人还得跟许绍辉的人掐……你俩不是最近联系得挺紧吗?

    第二天,天色还是阴沉着,不过这小雨是时有时无的,陈太忠开车来到了单位,惯例去潘部长那儿走了一遭,又来秦主任这儿报到。

    本来是表现个态度应付差事的,不成想秦连成跟他说几句之后,话题一转,“太忠,听说田立平要去通德?”

    “什么?”陈太忠还真没想到,老主任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他愣了好一阵儿,才茫然地摇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哦,”秦连成点点头,心说果不其然,许书记猜的一点都不错,连小陈都不知道田立平要去通德,看到还真是杜毅自己干的,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给陈太忠的。

    “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既然已经达到了目标,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听对方说,有些话是再亲近的人也不合适说的。

    “上午要去中院做个证,还是王从的那个案子,”陈太忠脑子里也在转悠,是不是该问一问谁,这个人情——得卖出去啊。

    “那你去吧,”秦连成摆一下手。

    从秦主任办公室里出来,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是有这样那样的人过来办事——陈主任也就是这种时候,能在宣教部,大家自然要抓紧时间。

    接下来就是中院作证了,又是那一套,没用了多长时间,最高法在关注的案子,基本上没啥变动了。

    从法院出来,陈太忠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打个电话给阴京华,问一问那俩的来路,顺便就问一问田立平去通德,这是个怎么意思。

    事实上,他已经大致想到了,田市长去通德,这种非正常调动,剑指的就是李继白走了之后的位子——不过他还得落实一下,万一不是的话,那跟老田说话的时候,就不能乱讲,以免影响了翁婿之情。

    不成想一开机,阴京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太忠你倒是坐得住,凤凰的田立平要去通德任市委书记了吧?”

    “我还纳闷呢,这事儿没人跟我说啊,今天早晨才听到风声,正要问你呢,”陈太忠撇一撇嘴,“刚才是参加王从的案子,就是交通肇事故意来回碾压,导致受害者死亡,黄老高度重视的案子,指示说这是故意杀人,要形成司法解释(book.www.uu234.com)的。”

    “有啥可问的,这是杜毅搞的,”阴京华就在电话那边笑,“那人也挺有意思啊,说实话,现在像他这么明白的人,不多了。”

    “那我怎么觉得,你打这个电话给我,是要让我干点啥呢?”陈太忠沉吟一下,心说哥们儿领了杜毅一个人情啊——也是黄家领的人情。

    “没必要,”阴京华听得又笑,笑了两声之后,他沉吟一下发话,“我个人觉得吧,回头你让田立平专门去面谢一下杜毅,一个是个礼数,二来也是敲定明年这个书记的位子。”

    “这倒也是,”陈太忠笑着回答,田市长去通德任市长,搁给脑瓜不太够用的,没准会认为这是发配——真要钻到一根筋里,保不齐厅级干部都得想错了。

    而田立平坦坦荡荡地去表示谢意,一来表示服从组织调动,二来是来谢正主——我知道我的位子怎么来的,三来就是略带一点警告的性质了,我是表示感谢了,明年通德市委书记的位子被别人抢去的话,就算我无可奈何,有那被打脸的主儿不答应。

    可是我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呢?陈太忠琢磨一下,一时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京华老哥,有两个搞手机的打着你的旗号找我来了。”

    “哦,他们肯定是打我的旗号,打别人的旗号不合适,”阴京华笑了起来,人家还能打黄总的旗号不成?“算一算日子也该到了,你把这件事安排好啊。”

    挂了电话之后不久,“666”的电话打了进来,那是那位普通话说得怪怪的男人,“陈主任,刚才您一直关机……什么时候有空?”

    “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们,”陈太忠问明白地方之后,开车上路,开了好一阵之后,他才猛地一捶方向盘,“啧,明白了,估计他们根本就不打算出面!”

    他嘴里这个“他们”,指的就是黄家人,折腾到现在,黄汉祥那边也没什么话说,那么黄家就是冷眼看这场大调整了。

    这个猜测对不对呢?陈太忠没命地琢磨半天,最后决定放弃——哥们儿这点信息量,琢磨不出来太多东西,算了,反正老田是要市委书记了。

    (未完待续)

2701-2702不可开交

    2701章不可开交(上)

    陈太忠放下这个心思,才想起来自己找的这俩“手机专家”,似乎还没跟许纯良打招呼,说不得拿起手机打个电话,“纯良,在哪儿呢?”

    “刚才高速,回凤凰了,”许纯良算是怕了蒋君蓉缠人的功夫了,一大早就往凤凰赶,省得再被抓了壮丁,“啥事儿?”

    “能不能开回来啊?”这个要求似乎是有一点……那啥。

    “你差不多点哈,不要一次又一次这么搞,”许主任气得好悬没把电话扔了,“早干什么去了?我好不容易才脱身,有什么事儿电话里说!”

    “可是这话,不合适电话里说,”陈太忠说得没错,有关部门的事情,合适在电话里说吗?“你怎么来素波就不招呼我一声呢?”

    “那你来凤凰说吧,哼,我招呼你一声……你有那空吗?”许主任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坚决不跟他叽歪。

    “你这是什么态度嘛,”陈太忠气得把电话扔到了一边,他的本意,是想让许纯良把那俩人亲手交给蒋君蓉,再加上他引见的背景,这就保证了这俩人的地位,蒋君蓉虽然刁蛮,却不是傻大姐那种一窍不通的主儿——事实上,换给李云彤来,也不会再招惹这俩人了。

    下一刻,他又把手机捡了回来,又给田立平拨个电话,“恭喜啊,立平市长。”

    “正开会呢,等一下再……”田立平沉稳的声音传来,显然,这会议不是特别重要,“嗯,你说什么?”

    “我说恭喜啊,市委书记了呢,”陈太忠听见老田声音沉稳,又是在开会,性格里的恶趣味登时开始发作,“害得我还被蒙在鼓里。”

    “你等一下,”听得出来,田市长是想保持冷静的,但是多少还是有点颤抖,接着那边就没了声音——果然是杜毅自己出手的,连正主儿都不知道这事儿呢,这个念头在某人脑中一闪而过。

    “太忠你说,什么市委书记?”一分钟后,田立平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出来,这次声音就随意多了——看起来这隐蔽交谈的场所,也是不好找啊。

    “您不知道?”陈太忠故作惊讶地问一句。

    “我的消息什么时候比你灵通过?”田市长苦笑一声,他知道这臭小子是要抻着自己玩呢,不过,这大抵也是亲近的人表示庆祝的一种调侃方式,所以他不会当真,只是微微叹口气,“得了,这个会我不开了,现在就去素波……这个态度算端正吧?”

    “怎么敢让您态度端正呢?”陈太忠干笑一声,“还是我去凤凰吧,我们做小辈的,得有个做小辈的样子不是?”

    嗯?田立平挂了电话之后,愣了一愣之后,发现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小子居然说要有做小辈的样子?

    陈太忠当然没有那么空闲,为此事专门跑一趟凤凰,他是想着还要把有关部门那俩,送到许纯良跟前呢,既然有两件事,那就凑到一起办了吧。

    他车开到宾馆之后,那两位就走了过来,一个高瘦一个矮小,看打扮都是极为普通的那种,瘦小的那位,后脑还有一绺头发在支愣着,一看就是不修边幅的那种。

    双方简单地相互介绍一下,陈太忠就知道,这两个男人高的叫张茂盛,低的叫李庆,那个说话带了奇怪口音的男子,就是张茂盛。

    一个张三一个李四,这名字实在太常见了,某人帮这俩起个绰号,“我带你们去凤凰,见科委的许纯良主任,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

    “我们这房子,是退了还是续着?”矮个儿的李四发话了,虽然是男人,声音却是细细的软软的,带点吴侬软语的味道。

    “先退了吧,回头能住办事处的,”陈太忠对这种人,也是有点头疼,认真招待不合适,一点不理也不行——这些人里可能有混日子的,但是人家的工作,确实意义重大。

    三个人赶到凤凰,就是十二点半了,许纯良知道他要来,在科委宾馆订了包间,邱朝晖、梁志刚、李健等人也听说了,也留在单位没走,不过,许主任的规矩比陈主任大,大家只能在隔壁订了包间等着。

    陈主任带着张三李四,施施然走进科委大院,新的办公楼就是气派,到现在,科委这一片算是全部整顿利索了,硬化的水泥地面啥的不用说,连绿化都搞得差不多了。

    陈太忠一直推崇的,就是中国古典式的园林建筑,曲径通幽的那种,而时下流行的,是西方的风格,连修个花坛,都要讲究把灌木剪成比例相称的几何图形,更别说一般大院里都不允许有树存在。

    这是他不喜欢的,虽然这么做……能防刺客,但是大厦前面光秃秃的一片,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亭台水榭什么的了……这玩意儿也太死板了。

    当时市里的意见,要把科委大厦搞成标志性建筑,把大厦前面这一块空地,也建成西方式的园林,说要不然就是跟不上时代,也不利于……停车。

    陈太忠当时就是持反对态度的,不过这都是后期的事儿了,尤其是分管市长乔小树一向仰慕西方的园林格局,极力主张摈弃古典文化中的糟粕。

    许纯良上任以来,取了一个居中的建议,树是多种了,也有曲径通幽,却也留了停车位和车道,现在门口还要做个雕塑。

    不过那些树木,许主任也是上了心的,都是碗口粗的大树,锯了枝桠运过来的,一棵树就得一千多,那八株雪松,更是每株八千——这是要保活的价格。

    可以想像得到,几年之后,科委必然是绿树成荫,不过,这都是扯淡的话题了,陈太忠带着张三李四走进了科委宾馆,找到了包间。

    许纯良是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从素波带了人过来,一时都有点茫然了,你小子这是跟我搞什么飞机呢?

    “这是北京来的两个专家,专门搞手机研发的,这是大好事,”陈太忠自然是要介绍一下,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大好事”所该有的喜悦之情,“这是张三……嗯,张茂盛,这是李庆,是咱们急需的人才,许主任你一定要聘用他们俩。”

    太忠你这是搞啥呢?许纯良实在有点不能理解,犹豫一下方始点点头,“既然是你推荐了,同等情况下,咱们一定是要优先录用了。”

    太忠介绍的普通人,许主任毫不含糊就能收下,但是专家这碗饭可不好端,筛选不当反倒会适得其反——所以他要强调个同等情况。

    你就找不出第二个同等情况了!陈太忠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将他扯到一边,悄声吩咐,“纯良,他俩你用也得用,不用也得用,这不是我找的,只是我负责介绍。”

    “嗯?”许纯良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一下之后发问,“太忠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是那句话,许主任不是弱智,他只是懒得思考,或者说他已经思考明白了,却是还需要一个确认,有些人做事,确实是循规蹈矩的。

    “我都不想管,还得引见过来,这事儿电话里都不合适说,反正……他们也是真正的专家,”陈太忠扬一扬眉毛,一副“你明白的”的表情。

    “啧,”许纯良咂巴一下嘴巴,默默地点点头,想一想西门子这个单子的性质,他确实联想到了一些东西,不过他实在太懒了,于是就又问一句,“既然这样,你直接介绍给蒋君蓉不就行了?”

    “你这不爱动脑筋的习惯,真的不好,”陈太忠气得一翻眼皮……

    同一时刻,田立平坐在某饭店的包间里,这个着急真是没办法说了,自打接了那个电话,他心里就跟被猫抓了一般,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参加完那个会,又参加了一个会,等到了十一点半,就把其他活动全推了,坐在办公室慢慢地琢磨。

    其实他还是有途径打听一下的,比如说从他的老领导蔡莉那儿,没准就能得到一些消息,给黄汉祥打个电话,保不准也能掏点信息,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是张州的市委书记吗?田立平认为可能性不大,于是他就开始琢磨别的地方的书记,想来想去,也有了几分猜测,可是又都觉得不太靠谱——他觉得最靠谱的猜测,是章尧东调到张州任书记,自己被扶正。

    他这是越想越挠心,越想越觉得复杂,说不得又打个电话催陈太忠,结果被陈太忠告知,十二点半能到凤凰,“车里还有客人,见面说吧。”

    可是眼瞅着快一点了,这家伙还没过来,田市长这个心情是可想而知了,终于在一点十分的时候,臭小子打电话过来了,问了地址之后匆匆赶来。

    2702章不可开交(下)

    一进包间,陈太忠就表示抱歉,“立平市长,真的不好意思,科委的一帮子同事拽住我,非要灌我,对不住了啊,咦……怎么还没点菜?”

    见到人了,田立平反倒是冷静下来了——这就没得跑了,不能让这家伙看了笑话去,于是吩咐秘书一声,“上菜吧,老规矩。”

    秘书出去了,两人坐在沙发上,田市长很不满意地发话了,“太忠,你不是十二点半就能到吗?害得我一直等到你这会儿。”

    “科委那边有要紧事儿,我送了两个人过去,”陈太忠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是科委刚才一帮子老人敬酒,他也不能不理不是?

    “是什么要紧人物啊?”田市长婉转地表示,自己很淡定,我不着急打听市委书记的事儿,咱们慢慢聊。

    “北京介绍来了俩手机专家,”陈太忠苦笑一声,犹豫一下,他决定透露一点内容,毕竟是让老田等了这么久,“就是那种有点特殊任务的……手机单子是卖到欧洲的,反正您心里清楚就行了。”

    “啧……这么回事啊,”田立平一听就明白了,他在少年先锋队的时候,就经历过抓特务的演习,还能想不到这点事儿?于是他点点头,“倒是,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你也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知道是这个因素,他心里那点芥蒂登时不翼而飞,争取在通讯设备上动点手脚,那是应该的,所以他终于将话题言归正传,“太忠,你是说我又要动了?”

    “是啊,”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像您得去通德做市长了。”

    “通德市长?”田立平等了好半天,听到这么一个结果,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他沉吟了好一阵,才咳嗽一声沉声发问,“你是说……臧华要去张州当书记?”

    “是啊,”陈太忠又笑眯眯地点头,“所以您去那儿当市长。”

    你不是说市委书记的吗?田立平这个郁闷啊,他刚才已经把天南十四个地市中,十三个地市的市委书记全部过了一遍——伍海滨那个书记,就不用想了。

    通德的市委书记李继白,他也琢磨过,不过李书记身体不好,也快到年龄了,他就没再琢磨,李继白不可能去张州的……等等,快到年龄了?他登时一个激灵,“李继白今年多大了?”

    “李继白今年五十七,五月生的,”陈太忠笑着一摊手,对天南省的厅级干部来说,七上八下这规矩还是比较管用的,尤其是李继白这种身体又不太好的——明年五六月份儿,你就是市委书记了。

    “嘿,怎么就不是今年呢?”田立平笑眯眯地一拍大腿,状若遗憾,其实嘴角都快裂到到腮帮子上了,“太忠你这……哈哈,说话一惊一乍的。”

    “哦,立平市长你不会有意见吧?”陈太忠笑着瞥他一眼,“你要是舍不得凤凰人民,我可以帮您反应一下。”

    “臭小子你说啥呢?”田立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是觉得这这这……这消息,啧,来得有点太突然了,真是麻烦你了。”

    “跟我无关,我也觉得突然,”陈太忠摇摇头,原本他还想卖老田一个人情,不过此事既然是杜毅出头的,这个人情他就不方便冒领了。

    有些人就爱吹嘘自己有本事——事实上陈某人其实也是这种人,但是杜老板抛出这个人情,是别有目的的,他就不能心安理得地卖人情了,冒领了人情可能会导致某些局面向错误方向发展!

    “什么?”田立平讶异地喊了一声,不是他没有一个厅级干部的气度,而是说这个回答……太让他吃惊了。

    “是杜毅提名的,没谁打过招呼,”陈太忠笑一下站起身来,走向餐桌,短短几分钟,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上来了,他很自然地吩咐一句,“给我炸一碟素春卷,肚子有点饿了。”

    杜毅提名的?田立平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说实话,他今天接收到的意外信息,实在太多了一点,一时消化不过来。

    “哎呀,不行,你得跟我好好分析一下,”好半天之后,他站起身走向餐桌,“这人年纪大了,思维有点迟钝了,太忠你好好跟我说道一下吧。”

    “到时候你去谢一下杜老板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得不说,陈某人的嘴还是很严的,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有些话合适不合适说——那些可能合适说的话,又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

    “倒也是哦,”田立平笑一笑,他能理解陈太忠现在的心情,沉吟一下之后,他又点点头,“这么一搞,到时候也不怕他不认账。”

    要不说这就是厅级干部呢?信息少得可怜,都能分析出这些东西,当然,事实上还是那句话——说起对前途的设计来,当事人是体会最深的。

    “所以我早早地恭喜您了,”陈太忠笑一笑,老田的反应不是很夸张,他虽然得意,却也有点略略的遗憾。

    接下来,田市长就终于放开了心怀,大口地吃了起来,由于这只是风传,任命还没有下,他也不好太过招摇,只是在吃完饭之后,同陈太忠碰了一杯白酒,“今天先到这里为止,回头有的是时候喝酒……最近凤凰还有什么事儿没有?”

    这就是临走之前,要把该安顿好的事儿安顿一下的意思了,陈太忠沉吟半晌,才笑着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大事儿。”

    “小事儿也可以提嘛,”田市长铁心帮忙了,这态度真没的说。

    陈太忠琢磨半天,看到田市长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犹豫一下才开口,“五中有个叫任娇的老师,我想着提拔她一下,不过……估计您不太方便。”

    “……”田立平无语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点点头,“嗯,是不方便。”

    不带这么欺负市长的!田市长真的有点愤懑,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女人,再看看这厮的表情,他就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了,你跟甜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都没说啥呢……居然跟我提这种要求?

    “对了,信息科杨倩倩是我同学,您给提一下吧,”陈太忠猛地想起,自己还真有点事求他,“卫华市长对我也不错。”

    田立平微微地点一下头,对杨倩倩这个女孩儿,他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大家都说,这女孩儿不但是跟陈太忠同一批进来的,更是段市长的干女儿。

    这点事儿办完,陈太忠又要赶往素波了,不过想到今天是周三,说不得又悄悄地隐身去三十九号院粘腻了一阵,直到五点多了,才又赶往素波。

    这次,直接就是万里闲庭了,晃进省委院里找个没人的地方,他才显出身形,刚说要昂首出去,猛地听见拐角处有个女人说话,“哎呀,这稿子真要写死人了,领导动动嘴,咱们就得熬到后半夜……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过。”

    “年轻人嘛,就得锻炼,”一个男人笑嘻嘻地回答,“咱们算不错的了,要是在报社,别说写稿子,看稿子也得看得你想吐。”

    “文明办陈太忠比我还年轻呢,”女人不服气地回他一句嘴,“人家就不用写稿子,听说……他才是高中毕业?”

    唉,还是再隐一下身吧,陈太忠无可奈何地又捏个法诀,从这两位身边走过,侧头看一眼,发现那女人是宣教部哪个处的,似乎唱歌唱得挺好的,相貌清秀身材一般。

    记住你了,敢在背后编排领导!他轻咳一声,快速离开,那俩登时就吓得东张西望,“咦,我怎么好像听见人咳嗽了?你听见没有……”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呐,”陈太忠一边叹气,一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眼下已经五点四十了,不过就是这样,他回来的消息一传出去,又有人登门。

    这次来的是副主任刘爱兰,“下午我去报社了,窦社长问起来,咱们文明办最近没什么稿子,他说做事最好延续性强一点。”

    老窦还真是个实在人,陈太忠想起来自己见窦革命那次,老窦绷着一张橡皮脸啥也不肯说,不成想心里还惦记着文明办的动作,“你没跟秦主任说一说?”

    “秦主任说让秘书处看着来吧,而你又是分管秘书处的,”刘爱兰的理由,倒也是很充分。

    “让我想一想,”陈太忠皱一皱眉头,想起刚才居然有人嚼谷自己高中毕业,索性卖弄一下,“《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必要性》,你说写这种内容怎么样?”

    刘爱兰对这话不陌生,出自《论语》的“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意为:若仅以刑罚治民,百姓虽能免于犯罪,但却不知犯罪行为是羞耻的;若以德教治民,百姓便有羞耻之心。

    “这个倒是跟咱们文明办的主旨相吻合,我认为不错,”她点点头站起身,心里松了一口气,心说你总算干点分内的事儿了——不过,这个题目也不小啊。

    陈太忠当然知道,这个题目小不了,说穿了就是在讲抓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说不得打个电话吩咐一下秘书处——虽然秘书处就在他隔壁。

    当然,他不会费心地去考虑细节,交待完就站起身准备走人,来电话的是是省纪检委副秘书长卓天地,“太忠,这两天有空没有,抽个时间一起坐一坐?”

    (未完待续)

2703-2704距离的好处

    2703章距离的好处(上)

    卓天地原本是省纪检委办公室主任,是蔡莉的大管家,许绍辉来了之后把他兼的办公室主任免了,就是一个干干的副秘书长。

    不过陈太忠对这个人印象不差,此人在医院里陪过他,后来他还求卓天地帮过忙,两人属于那种不怎么来往,却又彼此认账的主儿——这一点,从卓秘书长的说话中就能体现出来,人家问的是“这两天”有空没有,是那种见面最好预约的关系。

    这是卓天地在纪检委呆着不开心,想调动了吗?陈某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个念头甩到了一边,这种事情是赶早不赶晚的,老卓要是真想求我帮忙,就不会现在才联系,应该早早就有招呼了。

    再说了,蔡莉好歹还是政协主席,真想安置卓天地,应该也不会太难,所以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就今天好了,事还少点,马上要赶两个场,七点钟十分左右吧……地方你定,成吗?”

    “那就鼓楼南街的室雅茶社吧,到时候你联系我就行,就这么说定了啊,”卓天地笑着挂了电话,他是纪检委的干部,没那么多应酬,所以时间好调整。

    室雅茶社……那不就是开在海潮大厦门口?陈太忠没去过这个茶社,上次何振魁代林海潮父女邀请他时,请的是另一间茶楼,陈某人埋怨他选的地方离海潮大厦太近,何大嘴巴很委屈地表示,海潮楼下就有茶社呢。

    算了,用不着想那么多,陈太忠摇摇头,他见卓天地是一点压力都没有,能答应的事情就答应,不能答应的事情,甚至可以一口回绝——保持距离的好处就在这里了。

    晚上的两个应酬,也是不能不去的,一个是团省委搞的一个跟贫困山区“结对子”活动的晚会,陈主任必须要冒个头,还有一个是陆海人高强来看自己的情人盛小薇,盛总是阴平碳素厂的老总,他俩请陈主任来喝两杯。

    等他赶到室雅茶社,还真就是七点一刻了,卓秘书长已经在包间里等上他了,陈太忠点了一打蓝带啤酒。

    两个人坐在一起,闲扯两句之后,卓天地感慨一声,“文明办在你手里,真的是越来越红火了,太忠,你这是走到哪儿旺到哪儿的大运啊。”

    这个道德缺失的年代,文明办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陈太忠嘴巴抽动一下,勉强算是个笑意,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说出来的话,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王志君的事儿,已经落实了一小部分,想落实大部分也是个时间问题,”卓秘书长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是省人大副主任越林提拔起来的,到她这儿就算了,不要再往上查了吧?”

    “越林就是完全无辜的?”陈太忠冷笑一声,都到这个程度了,他自然知道王志君背后是谁,而且说句良心话,越林在通德的名声也没有多好。

    当然,他知道越林也是偏正林系的,管老书记的人,跟蔡莉有联系,所以,老卓的说情没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也不想就那么屈服,“他把这种人提拔为市委副书记,不该负领导责任吗?”

    “这年头,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奈……侯国范也没被李强扯进来不是?”卓天地重重地点一下,省纪检委这点事儿,还是瞒不住他的,“太忠,王志君被拿下,越主任已经是丢人丢到家了……省里的干部,有几个是眼里揉沙子的?你多少给他留块布,行不?”

    “嘿,”陈太忠哼一声,心知这就是今天的重点谈话内容了,干部双规这种事,确实是早几天晚几天都一样,不过卓秘书长说的这些也都在理,有些事情,是要控制在一个度上,反正这越林没被处理,也是被万人耻笑了,只差那么一道手续而已。

    “秘书长的面子,我肯定得买,”他笑一笑,端起啤酒来喝一口,以斟酌措辞,“不过下一步我们的工作,还得卓秘书长你多多支持啊。”

    在收拾郭宁生的事儿上,卓天地帮过忙,但是这个人情,在替凌洛说情的时候用得差不多了,这社会原本就是这样——人情宝贵,用一点少一点。

    所以他要摆明态度,这是个交换,我放过越林是必然的,但是你要考虑好了,将来我可能还要用到你——说句良心话,陈太忠觉得,以这样的方式用卓天地,比用许绍辉方便多了。

    “帮忙那没问题啊,”卓天地点点头,很是痛快的样子,然而紧接着他就苦笑一声,“不过我现在怎么回事你也知道,能帮到你的地方,真的是……不多啊。”

    “哈,”陈太忠听得就笑了,他当然知道,卓天地现在根本就没什么行情,可是他有自己的算计,于是摇摇头,“卓秘书长你太谦虚了,反正……我就当你答应我了啊。”

    “没问题,”卓天地很干脆地点点头,这样便宜的人情,真是不卖白不卖,陈太忠不但跟黄家联系紧密,更是跟许书记的公子也有交情,就算有什么事儿,他需要出面,后面也有的是人兜着,他怕个什么?

    至此,谈话就告一段落了,陈太忠连蹿两个场合,正经是还没吃饱呢,说不得又要一道客饭,五分钟内塞进了肚子,才又端着啤酒灌了起来。

    “天地来了?稀客啊,”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一个声音响起,却是海潮大厦的老板出现在了门口,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屋内,“还有陈主任?这还……真是巧了。”

    很巧吗?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他不认为这一定是巧合,不过怎么说呢?这个室雅茶社,并不是开在海潮大厦里面,而是在临街的位置。

    海潮集团财大气粗,买的这块地着实不小,所以这海潮大厦并不是临街的,二十三层的宽阔大厦,旁边是两栋七八层楼的裙楼,插向街面。

    裙楼的侧口,就开在街道上了,登记入住啥的都方便,停车的话,就是在“П”字型的广场里面——那里还有地下停车场。

    而这室雅茶社,则是在“П”字型建筑群的下面那一道横杠,临街的三层门面房,那也是两栋小楼,相比里面的建筑寒酸了点,但装修档次一点也不低。

    “嘿,是林总啊,”卓天地见到林海潮,就站了起来,面对天南首富,不是每个人都有陈太忠那种底气的,“今天这么有空?”

    陈太忠才不相信林海潮这么有空,多半又是老卓玩的花招吧?不过他也懒得点出来,就那么笑嘻嘻地坐在那里,不肯站起身,只是点点头,“林总。”

    林海潮挺不见外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却是很懂规矩地待在了门口,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跟着走进来,站在林海潮背后。

    这种跟班性质的主儿,陈太忠见得多了,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这个人的年龄,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凯瑟琳的女管家。

    “你最近不是在娄城吗?”卓天地很随意地问一句,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真的不错。

    “拿一瓶人头马,一打百威,”林海潮吩咐一下身后的中年人,接着才笑着回答,“娄城的活儿早停了,这个……陈主任也知道。”

    “嘿,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陈主任?”卓秘书长笑着问一句,也说不清是真糊涂(book.www.uu234.com)还是装糊涂(book.www.uu234.com),“林总这面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都是大家给面子,混口饭吃,”林海潮笑眯眯地摇摇头,“我们江书记退了,可惜了,挺有魄力的父母官,接下来还不知道是谁去张州呢,我得在素波等着拜码头。”

    江川挺有魄力?陈太忠可是知道林家对江川的看法,心说这真是骂人不带脏字,还一脸遗憾的样子,要不说这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戏。

    不过感慨归感慨,他不喜欢被人牵着话题走——尤其是这两位没准早就算计上自己了,说不得他看一眼卓天地,“卓主任,你居然跟林总这么熟?”

    卓天地早就不是主任了,听到这问题,他就知道陈太忠在疑惑什么,说不得苦笑一声,“就算是纪检委的,我也能有俩朋友吧?林董这人挺仗义的。”

    “我要是你,就坚决不碰他,”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天南首富……沾上的话,有些事情不好说清楚。”

    这话就很不给面子了,不过,正像他来的时候认为的那样,对上卓天地,他觉得有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愿意买账就买了,不给面子也就不给了,至于说林海潮的感受——哥们儿有必要在意你的感受吗?

    “我能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太忠你也知道,”卓天地笑着摇摇头,顺手从他面前摸过一罐蓝带啤酒,拽开拉环,咕咚咕咚灌两口之后,才哼一声,“闲人一个,我还用得着在乎什么?”

    “那您也不能自暴自弃啊,”陈太忠听得就笑,干部的抱怨,他见得多了,真的不差多这么一个,“我还等着找您帮忙呢。”

    2704章距离的好处(下)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你只管开口,”卓天地重申一遍,抬手咕咚咕咚地将一罐啤酒倒了大半罐进肚,他今天的表现,真算得上是豪放了,也不知道是压抑太久,还是触景生情,

    “呵呵,我也不会让你为难,”陈太忠笑一笑,卓天地已经失势,在纪检委的存在感不是很强了,但是他并不在意,存在感再不强,也是做过几年办公室主任的主儿,还能没几个自己人?

    “嗯,”卓主任长长地打个酒嗝,他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好了,时间不早了,就这么散了吧。”

    “天地,别啊,我都让人拿酒去了,再喝点嘛,”林海潮盛情挽留,又看一眼陈太忠,“陈主任,你给个面子?”

    我跟你很熟吗?陈太忠看他一眼,不过,今天卓天地答应得挺爽快,他也就不好太煞风景,于是笑着努一努嘴巴,“是卓秘书长要走,我得听领导的。”

    不成想,他这话刚说完,卓天地就点点头,“唉,林董的面子,这是不给不行,太忠再陪我喝一点吧。”

    啧,被忽悠了,陈太忠这会儿可是明白过来了,老卓确定自己确实有事儿要求他,所以就拉着自己再坐一坐,这八成也是老卓拉自己出来的原因之一——切,坐一坐就坐一坐,还怕你们,还怕你们不成?反正林莹也不在。

    他正想林莹不在呢,林总就推开门,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端了托盘的服务员,“听说卓叔叔和陈主任都在,我过来敬两杯酒,有点冒昧,不要笑话我哦。”

    “你个女娃娃家的,喝什么酒?”卓天地眼睛一瞪,很是不满意的样子,“帮着倒酒就行了,其实我们不缺服务员……你该干啥干啥去。”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陈太忠隐隐觉得,这味道越来越不对了,就站起身,冲那两位笑着点点头,昂首走了出去。

    “软硬不吃,”看他走得远了,林海潮才叹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他要是那么好对付的,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吗?”卓天地不以为然地哼一声,他约陈太忠,主要是为了越林一事,海潮集团这边,是顺水人情,当然,随着蔡莉在天南的影响力日渐减弱,以后他仰仗林家的可能性也很大——经济只是一方面,林家在官场上也有势力。

    “不是说张州是臧华了吗?”林海潮的消息,真的比一般人强太多了,这种变化都打探得出来,“这家伙跟杜老板不对付吧?”

    “要是让杜老板在他和臧华之间选一个的话,杜老板一定会选他,”卓天地面无表情地回答,跟体制外的人说话,他无须掩饰太多,沉默一阵之后,他不无遗憾地叹口气,“不过阵营这东西……选择了,就没得改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异常缓慢,身临其境者,最是能明白其中的无奈。

    陈太忠对张州,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既然是臧华要入主那里,他还真的是不打算动那里了,所谓公生明廉生威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上臧市长这种讲规矩的人,他也头大。

    “张州的势力范围,终究是要重新分配了啊,”他叹一口气,其实刚才在高强和盛小薇的酒席上,高总就略略地提到过类似的事情,他想在凤凰买个煤矿,还说陆海最近比较流行讨论这个东西。

    若是没有前一阵对张州的关注,陈太忠倒也不怕答应帮他问一问,可是想一想眼下这通乱局,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就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接着借口还要赶场,站起来拔脚走人了——他现在已经习惯话说一半了。

    就在他一边想心事,一边往回赶的时候,接到了丁小宁的电话,说是她喝得有点多了,外面还下着雨,要他过去接一下。

    这倒也是常事了,丁总现在的应酬,是真的多,虽然她手底下聚集了几个副手,小人物什么的没资格见她,但是素纺的置换,摊子实在太大了,盯着她的大人物也不少。

    而且像材料采购、施工队甄选之类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过问的——丁总倒是不缺钱,可也不能让下面人随便揩油不是?

    至于说大规模团购、各个分管部门的沟通,更是需要她应酬,所以她喝得二麻二麻的时候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今天吃饭又是金荷花,这里档次不低,陈太忠开着车缓缓地驶上引道的时候,看见丁小宁一手扯着刘望男,正跟一帮人在那里说笑。

    她正对着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高大男子,相貌英俊举止儒雅,脸上的笑容矜持而友好,挺有成熟男人的味道,见奥迪车来了,还伸出双手跟她握一握。

    陈太忠倒是没在意,可是,就在丁小宁拉开后门上车的时候,男人冲他不满意地哼一声,“我说,你这怎么做司机的,不知道给小宁开车门吗?”

    叫得挺亲热的啊,你算个什么东西!陈太忠斜眼瞟他一眼,也不说话,待刘望男也上车之后,一加油门走人了。

    上了马路之后,他就有点憋不住了,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丁小宁,“这家伙是干什么的,说话怎么这么呛,你看……你还喝这么多。”

    “哈,”刘望男就先笑了起来,她的喝得比丁小宁多得多了,不过她在幻梦城干过大堂,酒量奇大,所以倒还没多少醉意,“行啊小宁,我可是多久没有见过太忠吃醋了。”

    一般来说,陈某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是挺相信的,尤其对性子火爆的丁小宁,他真的特别放心,不过今天这场景,多少令他有点不舒服——当然,刘大堂跟着丁总呢,按说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劳动厅的一个副主任,”丁小宁不屑地撇一撇嘴,“还跟我吹牛,说他老爸以前是厅长……切,我也是看他这个人识趣,给他点面子……”

    开个公司不容易,前一阵儿劳动厅的人过来,要查京华房地产的用工合同,这时候劳动法已经颁布了,不过丁总手下四五十个人,有合同的总共也就二十来个——就是专家、副总以及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员。

    这种事情本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可要命的是,丁小宁最近招了一批售楼小姐,正培训呢,更是没合同的。

    不过丁总也没在意,她的腰板硬,就说这是我们赶工期呢,市里很重视的工程,马上会补合同——给我两天时间行吗?

    京华房地产的名气可是不小,劳动厅这边要是说连这点通融都不给,那就是整人的手段——正经是这么大的公司,按规矩讲,他们上门之前都该打招呼的。

    事实也证明,劳动厅确实没有找麻烦的意思,大概就是查到这一块了,罚款什么的都没说,转身就走人了,丁小宁用两天时间跟大家签了合同,要他们过来看一下。

    这次来的,就是这个李副主任,按说这不是他负责的口儿,不过李主任表示,厅里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在素纺附近买几栋楼。

    对丁小宁来说,这就是意外之喜了,当然,这只是个初期意向,一个区区的办公室副主任做不了这种主,不过有意向就可以谈嘛,所以晚上就是宾主尽欢了。

    听说是这种因果,陈太忠也就能理解了,可是他能感受到,那个李主任不但有点傲气,对小宁也似乎有点想法,于是笑一笑,“这家伙没准打着人财两得的主意呢。”

    “凭他,切,”丁小宁不屑地哼一声,接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幽幽地叹口气,“这世界从不缺少这种人,我最见不得这种软骨头。”

    “望男,你那个公司,该补的用工合同都补了吧,”陈太忠却是又想起一件事来,“现在《劳动法》实施的力度一步一步加大了,咱还是支持一下的好。”

    “我那儿总共才几个人,合同补起来简单,”刘望男笑一笑,“正经是建福公司这种,得完善一下……现在连施工队的用工合同都查呢。”

    说着话就到了湖滨小区,今天这个姓李的出现,让陈太忠感觉不太舒服,他就一路关注着后视镜,感受着气机。

    发现没什么人跟踪,他从车里摸出两把伞来,和刘望男一左一右地搀着丁小宁往里走——这辆奥迪车进不了小区,只能停在外面的地下停车场。

    等进了房间,陈太忠才发现,田甜居然来了,就随口招呼一声,“这大冷天的,又下着雨,你不是不舒服吗,还乱跑?”

    “蕾姐在家看孩子呢,张馨一个人害怕,给我打了电话,这屋子也暖和不是?”田主播笑着回答,“你这家伙,去看我爸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看来这是老田派来盯梢的,陈太忠笑一笑,不过这话想一想可以,说出来的话就有点伤人了,“雷蕾不在啊,我还说让她帮我想个稿子呢。”

    “一说我爸你就打岔,这个事儿你可得负责到底,”田甜笑着白他一眼。

    “嗯嗯,负责,”陈太忠点点头,心里却是暗叹,如此水到渠成的事儿,老田都不放心,果然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未完待续)

2705-2706半日闲

    2705章半日闲(上)

    第二天依旧是阴天,夜里的一场雨让冬意扑面而来,车开在路上,陈太忠发现,曾经满街白生生的大腿,少了很多。

    来到单位,郭建阳已经在收拾办公室了,陈主任关心地问一句,这才得知,郭科长的工作关系已经理顺了,不过户口粮油关系啥的,那就比较麻烦了,目前正在办理集体户口。

    “户口啥的,没用,现在不流行农转非,流行非转农了,”陈太忠见他一脸的轻松,禁不住打趣他一句,“深圳广东那边,有办法的都这样。”

    “那是有办法的,我是没办法的,”郭建阳也知道这潮流,粮票油票什么的都作废了,城里和乡村区别不大了,尤其是去农村的话,不但能搞得到宅基地,也可能承包得到土地,中国人的土地情结真的很浓,“反正有办法的人,想再改回来也容易。”

    郭科长原本就有一点愤青气质,说话倒也不藏着掖着,事实上他还想说一句,这种事儿陈主任你觉得简单,那是因为你是有办法的人——不过,老板一向对他不薄,就算他很想愤一下,也真是张不开嘴。

    “好了,既然你回来了,正好帮我把一下稿子的关,”陈太忠随口吩咐一句,“昨天跟秘书处王远下了个大稿子,你帮着我注意一下。”

    他就是这么一说,可是秘书处这边一看,最近不怎么来单位的郭建阳关心起了此事,就觉得陈主任这是前所未有的关注,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至于稿子的措辞——那自然也是要讲究一些了。

    可是这么一来,就又有问题了,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郭建阳拿到了秘书处的稿子,就觉得这稿子多少有点杀气腾腾的,无非就是个强调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咋你们就牵扯上社会制度的优越性了呢?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出自《论语》,这书可是封建社会的玩意儿,现在社会主义社会的公民,思想境界竟然不如封建社会的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哪里去了?

    这么写有点不合适!郭建阳是这么认为的,上纲上线是有必要的,但是矫枉过正就没意思了,于是他马上联系陈主任,说是稿子拿来了。

    “都说交给你审核了,你办事我放心,”陈主任的决定,从来都是那么果决,“只要立场不出错,你放手去办吧。”

    “但是这个……”郭建阳话说到一半,就听到对面传来“嘟嘟”的挂断声,他撇一撇嘴,低声嘀咕着补全,“这个措辞有点严厉,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陈主任有什么要紧事儿,居然半路上就挂了我的电话……

    陈太忠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去泡个妞儿——列车员董飞燕给他打了两次电话,要请他吃饭,今天是第三次了。

    董飞燕请他吃饭的理由很充分,感谢他帮着解决了外甥女儿的工作,不过想请陈主任吃饭的人海了去啦,当初不过是顺手人情,还会在乎这一顿饭?

    当然,他知道飞燕同学是比较貌美的,也知道她是久旷之身,但是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他还真不记得了,就是记得臀部挺翘,比小白的还翘。

    前两次董飞燕给他打电话,还是一周前的事,他没功夫去搭理,后来小董出车了,再回来又是两三天之后的事了,她旧话重提:我们运输处的书记,想跟您坐一坐。

    陈太忠以前是真没兴趣跟铁路系统的人打交道,他出行多半是坐飞机,运个啥的话,手里有须弥戒,至于说大宗的公路运输——天南境内,谁敢在公路上卡他的人和货?

    不过天狂有雨人狂有祸,谦虚一点还是应该的,尤其是张州这边的情势有点不明朗,他琢磨一下,那就去见一见这个运输处的书记吧。

    双方约好的见面地点,是在铁路局家属院不远的“明浩饭店”,明浩二字取自一部名为《火车司机的儿子》的影片,这是一部朝鲜电影,曾经风靡神州大陆的主旋律影片。

    所以这饭店在系统内也挺有名气,仅次于铁路宾馆,又由于十来年前还有只能用外汇券购买商品的外贸商店,在素波真有不少人知道。

    不过还是那句话,任你无限风流,总是要被雨打风吹去的,现在的明浩饭店也是承包出去了,撇开客房部分不说,只说饭店也有四五家。

    陈太忠很少来铁路局这一片,只认识铁路宾馆,等他在铁路宾馆停下车,发现董飞燕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她穿着一套水磨蓝牛仔衣裤,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高高的发髻,时尚里带了几分端庄。

    见他停下车打招呼,她犹豫一下点点头,“就停这儿吧,没几步路。”

    下车之后,两人边走边聊,陈太忠这才发现,她脚上还穿了细细的乳白色高跟鞋,将原本瘦高的身材衬托得越发地高了。

    小董在这一片认识的人还真不少,走一段就有人打招呼,而且打招呼的那些主儿,都要肆无忌惮地看一看陈太忠,这种强烈的国企圈子的交际风格,让某人生出了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印象中十年前的电机厂,就是这样的。

    等到了饭店,果然又是如此,包间里不止坐了杨书记,还坐了两个男人,一个是青旺车务段的副段长,一个却是运输处的一个小年轻。

    杨书记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将陈太忠让到上首位之后,他就介绍一下在座的人,那叫张枫的年轻人也不怯场,居然敢调笑董飞燕两句。

    大家坐下之后,就吃喝了起来,陈主任听他们的谈吐,简直就跟一些土棍无异,什么话都能说,也就是杨书记好一点,比较注意谈吐。

    说着说着,就说起运输处这档子事儿了,陈太忠前来,就是想了解一下运输处的事情,于是他试探着发问,“前两天见了林海潮一面,听说项一然调走了?”

    得,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满桌寂静无声,好半天之后,杨书记才苦笑一声,“这局里的事情,我们说不清楚……林海潮,我够不着。”

    “项经理是犯什么错误了?”陈太忠不依不饶地发问了——你铁路系统自成体系,我这外系统的人,自然不怕追根问底。

    “我们系统内的事儿,不好跟您说,”段长在一边发话了,“陈处,您要是运输上有什么事儿,只管找小张,这家伙路子野。”

    “我哪儿路子野?”张枫先谦虚一下,才笑嘻嘻地表态,“不过陈处要有什么事情,我这帮忙是义不容辞的。”

    这话说得很客气,不过,自打陈太忠说出“林海潮”三个字之后,大家说话就没那么肆无忌惮了,由此可见,国企职工的张扬未必一定是莽撞,只不过没涉及到他们所处的环境罢了。

    倒是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董飞燕悄悄地跟陈太忠嘀咕一句,“杨书记不在乎林海潮,不过这事儿上面正折腾呢,他不好跟你说。”

    “喂喂,飞燕你说啥呢?”张枫眼尖,看到两人在咬耳朵,就叫了起来,喝了半个小时,大家都有点醉意了,“是不是要请陈处去你家午休?”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陈太忠有点不爽,事实上,感觉到董飞燕这帮人的做事风格之后,他就断了跟这女人进一步发展的心思了——一个个嘴上都没有把门的,你们可以不在乎,但是哥们儿在乎啊。

    “小张,”杨书记呵斥张枫一句,又扭头去看陈太忠,“这混小子野惯了,陈处你别理他……以前不知道小董是你朋友,以后她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就行了。”

    你这话的水平,也没高到哪儿去啊,陈太忠微微一笑,“还是你们铁路上的人性格直爽,社会上的就复杂多了,我印象里也就是临铝跟你们差不多,都是自成体系。”

    “落后了,落后于时代了,陈处你这话不假,但是……我们这个系统,基本与世隔绝,跟主流脱节,”杨书记摇摇头,他对这个现象有另一种理解,“而且死气沉沉的,要是我再年轻十岁,都有心下海做生意去。”

    “你这不是开玩笑吗?”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再怎么说你也是体制里的干部了,就算有再多的不如意和委屈,也总比做个草民强。

    “我真是这么想的,”杨书记摇摇头,“你看下海做生意的这帮人,只要有胆子敢赌,就都富起来了……我也不比他们差吧?”

    你……也就是这点水平了,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撇一下嘴,独立小王国里呆得太久了,眼光和思路真的不行——这样的人,也能当了运输处的书记?

    他才待开口说话,包间门猛地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四五个人来,带头的壮汉眼光一扫,就盯住了张枫,“我说张枫,你小子做事儿太不地道了吧,老子差了你钱了还是咋的?这次我朋友的货损失了一半……你给个说法吧?”

    “你有毛病吧?”张枫脸一沉,站起身来摆一摆手,“好了,我这有领导在呢,还有省委的领导,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

    “你领导在,正好给个说法,”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扫一眼包厢里的人,发现上首位这位不过二十出头,就没太在意,“我好好的大理石板上车,到站以后,磕碰的有差不多三分之一,我不找你找谁?”

    2706章半日闲(下)

    “保值了吗?”张枫不屑地哼一声,面对对方的虎视眈眈,他竟然一点都不在乎。

    “找见你就什么都保了,”带头的壮汉狞笑一声,他冲着在座的几个人一拱手,“诸位,冤有头债有主,打扰几位吃饭了,真不好意思。”

    “我看你是不想混了吧?”张枫随手一推身后的椅子,脸一沉,“老猫,信不信我一句话,你就得从铁路系统乖乖给我滚蛋?”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混混,陈太忠看着这一幕,是越发地无语了,这一幕对他来说,真的是很久远的事了,不过再想一想,能做了混混的国企职工,嚣张一点正常了。

    “谁这么牛逼呢,铁路上玩得好,就很大吗?”一个声音慢悠悠地从人群传出来,听起来舌头有点大,紧接着一个龅牙汉子从人后走了出来,他冲着张枫冷笑一声,“小子你……呀,陈主任您在啊?”

    这家伙原本是一副鼻孔朝天,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冷不丁发现陈太忠稳稳地坐在那里,登时就是一惊,接着讪笑一声双手一拱,“真不知道您在,我……我去外面等着。”

    啧,哥们儿也成了认识混混的领导了!陈太忠心里暗叹一声,他也识得这位,知道是韩天的得力手下,上次砸王珊琳家就是此人带队的。

    不过,既然被人认出来了,陈主任也是躲无可躲了,他微微扬一下下巴,淡淡地发话,“把门关上,有什么事儿说清楚。”

    这点事儿还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有些车有空车皮的时候,张枫给帮忙调剂着调一下货,因为是不走程序,价格便宜很多,而且只要有同方向的空车皮就能发,也方便。

    这跟董飞燕说的列车员夹带货物是一个道理,不过他玩得要大得多,由于他是局机关的,同时又是混混,下面人不愿意招惹他,头头脑脑们的,也不会为这点小事跟他计较。

    像这个叫老猫的粗壮汉子,就是经常介绍些类似的买卖来,不过由于是私货,大家装运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有破损也是常事了。

    不过这次,破损的情况有点严重,老猫跟货主交不了差,就说这便宜莫贪,谁让你图便宜呢?张枫那小子混得很,你找他要赔偿的话,估计是没戏。

    这货主可就不干了,于是找了龅牙来,请他帮忙出头,姓张的你再狠,再是铁路一霸,在天南难不成还能斗过韩老五去?

    陈太忠听得这叫个没劲儿,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他犹豫一下,看一下龅牙,“你这次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陈主任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了,”龅牙嘿嘿一笑,那两颗黄牙显得越发地突出了,“真不知道您在这儿。”

    陈太忠瞄一眼张枫,又看一眼董飞燕,心里有点迟疑,他跟这帮人都不惯啊,也不好替人家做主,“要不这样吧,你别管这事儿了,谁让我只认识你呢?”

    在他想来,这就已经是在拉偏架了,姓张的再狠,怎么斗得过韩老五?可要是韩天的人不插手,张枫处理其他人总没问题的。

    “谢了陈主任,没事儿,”张枫这家伙却是不领情,他一旦发起狠来,也是很有点倔劲儿,“我就不信,在铁路局这一亩三分地儿,谁能把我怎么样了!”

    “你……你小子也就这点出息了,”龅牙见陈主任跟这厮关系一般,就大着舌头耻笑他,“不是哥哥我笑话你,不看陈主任的面子,我弄死你个小逼养的,你牛逼……牛逼过五哥去?操的!”

    “韩老五?”张枫的脸刷地就白了,他虽然在铁路这一片很不含糊,却也知道天南黑道老大,是他远远招惹不起的,别的不说,人家是专混社会的,他可是还有公职呢,这就没得比,一个是职业的一个是业余的。

    “知道怕了吧?”龅牙冲他龇牙一笑,不屑地哼一声,又冲陈太忠笑眯眯点点头,转身就走了,直接视其他人如无物。

    他一走,这屋里就静下来了,这就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了,老猫这一边没了做主的,固然是担心得不得了,可张枫也怕啊,这货主咋把韩老五的人叫过来了呢?

    终于是杨书记发话了,他皱一皱眉头,“你们去外面商量去,我们还要吃饭呢。”

    “陈主任……”张枫求助地看一眼陈太忠,这一刻他真的知道后悔了,天南这么大,可并不仅仅是只有铁路系统,坐井观天的行为,真的要不得啊。

    我现在哪里还像个主任?简直就是混混头了!陈太忠心里叫个无奈,这顿饭吃得真划不来,不过他总不能抱怨人家龅牙太尊重自己。

    得了,你们不是国企吗?哥们儿我入乡随俗了,他心一横,清一清嗓子,“那谁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小张,我一句话,人家最少少挣十万……胖子你说是不是?”

    那货主胖子谦恭地笑着,连连点头,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龅牙确实是开口跟他要十万,才替他追回赔偿,这还是看在两人有点关系的份儿上。

    这就是陈主任不会再帮我了!张枫听懂了,不过怎么说呢?十万块钱的人情,已经足够他念陈主任的好了。

    事实上,这次货运的损失他清楚,了不得就是七八万块钱,胖子要他赔一半,他不肯答应,今天人家把韩老五的人喊来,要不是陈主任在场,那十万的人头费也肯定要算到他头上。

    反正,招惹上韩老五的人,绝对得脱层皮,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冲陈主任点点头,“陈主任您的恩情,我记住了,胖子……咱们外边说话。”

    他想明白了,只要笼络住陈主任,韩老五也扯淡,而现在,老猫和这胖子已经被镇住了,他象征性地赔付一点,也就是了——唉,真是无妄之灾。

    他们出去了,陈太忠和杨书记等人也吃不到心上了,遇到这种扫兴(book.www.uu234.com)事儿,谁还有心情?不多时张枫又回来了,也没人问他是怎么谈的,他倒是没忘了多敬陈主任两杯。

    酒席散了之后,董飞燕陪着陈太忠去取车,她见他兴致不高,就好奇地问一句,“你刚才挺威风的嘛,怎么现在有心事了?”

    “这不像个领导的样子,传出去遭人笑话,”陈太忠郁闷地咂一咂嘴巴。

    “嘿,年纪轻轻的,活得就跟一个老头似的,就不遭人笑话?”董飞燕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像你们这样,活得这么死板,有意思吗?”

    陈太忠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笑着点点头,心说也是啊,我当这个官是锻炼情商来了,搞得现在连心态都成了老头子,这也没啥意思,“不过该注意的时候,还是得注意。”

    “在我们铁路这一块,你注意个什么?”董飞燕微微一笑,今天的她素面朝天,可越发地显得她清丽妩媚,真正的美女是不需要化妆的。

    陈太忠上车之后,看着那被紧身的牛仔裤包裹得极为修长的双腿,以及能跟黑种女人相媲美的挺翘臀部,心里微微一动,“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家就在马路对面不远,”董飞燕犹豫一下,看一看湿漉漉的地面和自己的白色细跟皮鞋,还是拉开门坐了进来,“那行,谢谢你啊。”

    陈太忠笑一笑,也不说话,车开出宾馆后院,行驶到街口再掉头,几分钟之后,他将车停在一栋四层的老楼前,停下车来,他犹豫一下拧熄火,笑眯眯地看一眼她,“不请我上去坐一坐?”

    董飞燕被他说得脸微微一红,显然也是想起了张枫刚才说的午休啥的,“这个时候……被人看见不好看。”

    “哈哈,”陈太忠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你看,你也有要注意影响的时候,对不对?”

    “切,你要是真有胆子,咱俩现在开房间去?”董飞燕不甘示弱地瞪他一眼,“放心,我不讹你……我就是觉得,你今天特牛逼,特像个爷们儿。”

    “去就去,好像我还怕你?”陈太忠真吃不得激,一时间也顾不得这女人沾得沾不得了,伸手就去打火,不成想他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拽住了,董飞燕低声哀求,“我开玩笑呢,真的,今天……不方便。”

    “知道你也就这么点胆子,”陈太忠笑了起来,目送着那修长的双腿带着挺翘的臀部,一扭一扭地消失在楼道中。

    偶尔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也不错啊,他开着车慢悠悠地晃着,今天没推倒董飞燕,他多少有点遗憾,不过相较这份来之不易的轻松心情,倒也不算什么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不过有些人,天生脑子就闲不下来,下一刻他就开始琢磨:这铁路系统不好打进去,也不知道用黑道手段合适不合适……

    (未完待续)

2707-2708天干物燥

    2707章天干物燥(上)

    下午的时候,陈太忠又去开两个会,等回到文明办的时候,就五点半了,郭建阳把稿子拿给他过目,陈主任一看,眉头就是微微一皱,“这个措辞……是不是有点激烈了?”

    “那我赶紧追稿子去,”郭科长也顾不得解释(book.www.uu234.com),转身就往门外走,“已经送到报社去了,这是副件。”

    “算了,都让你负责了,”陈太忠见他连辩解都没有,心里也挺满意,做下属的就该是这么个样子,“跟着宣教部,总是犯错误,咱一点错误不犯,也不是那么回事。”

    “哦,”郭建阳听到这话,从门口又走回来,这时候他才笑着回答,“其实就是秘书处的稿子,我就没怎么改,他们写这个东西,还是很拿手的。”

    “嗯,谦虚一点是对的,”陈太忠点点头,秘书处可是负责整个文明办的稿子,建阳改罗克敌的稿子正常,改秘书处的稿子就不太合适了,“你从下面才上来,多尊重点老同志。”

    说这话的时候,陈主任并没有意识到,这篇稿子刊载的时间,有点微妙。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就像约好的一般,陈太忠的手机在瞬间就忙了起来,张州招商办的主任耿强说,自己跟科委的主任姬俊才到素波了,想跟您坐一坐。

    是张州的事儿……陈主任直接推了,这俩都是他在招商办的时候就认识的,按说是老交情了,不过张州现在正是在风口浪尖上,谁知道这两位见他是要干什么呢?

    其实,这都是那些信息不够灵通的主儿,确定江川要下了,才来了解后续消息的——江书记要不好的消息早就有了,但是没确定之前,谁敢乱来?

    似此情况,陈太忠肯定要婉转表示,哥们儿我最近挺忙的,文明办的工作到了要紧的时候,松懈不得啊。

    这消息好像是在瞬间炸开的,紧接着碧涛煤焦油深加工厂的邢建中也打来了电话——他是张州人,说有个同学,现在区委的组织部,想见一见省委文明办陈主任。

    依旧的,陈太忠说,自己的工作很忙,碧涛是他亲手引进凤凰的,那是真有感情,但是说到官场这一套,那就是该怎么办怎么办,一码归一码。

    接下来,就是那消息灵通的了,青干班的同学、目前在通德挂职的水利厅副处长罗汉,请他出来坐一坐,说是通德张市长想跟他坐一坐。

    我完全没有时间,陈太忠这么表示,没错,罗汉是他青干班处得来的同学,又是室友,但是这一拨行情真的太狠了,一不小心就要被卷进漩涡,他已经被卷进去很深了,总不能再深了。

    接下来又是通玉县委书记徐自强的电话,老徐跟他多少有点交情了,手里又捏着他连襟曹小宝,所以说话也不藏着掖着。

    事实上,上一次得了他的提示,徐书记在蒙艺还没走的时候跟紧了臧华,才有了眼下一手遮天的局面,眼下众说纷纭,说臧市长要走,他必然要求教于陈太忠——陈主任,都说臧华明年就要接李继白的班,现在又有人说臧市长要去张州,您给……指点一下迷津?

    你呆着就行了,我哪里有那么多迷津可以指点的?陈太忠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就不跟你说破,田立平要去通德,你要是认我,那啥都好说,你要是过于势利……早晚我让曹小宝当你的领导,不知道你信也不信?

    这么纷纷扰扰的,一晚上真的是不得安闲,最后还是陈太忠不敌这些电话,拿出了终极的杀手锏——有中央领导下来,我忙着接待呢。

    这方法真的很管用,但是却又引起了另一拨人的关注,这个群体的层次就比较高了,比如说潘剑屏的秘书赵丹青就打来了电话,陈主任,有人说你在接待中央领导?

    手机厂的那点事儿,陈太忠这么回答,反正涉及有关部门,消息再灵通的人也可能变成聋子和瞎子——他不怕被戳穿。

    陈太忠发誓,这个夜晚,绝对是他步入官场之后,最忙乱的一个夜晚,比朱秉松倒台、段卫华离开凤凰,甚至比蒙艺离开天南还要混乱的夜晚,可以与之比肩的,大概……就是黄老发话,甯家掘了黄家祖坟都无所谓的那个晚上了。

    这一晚上煞是难熬,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第二天的日子,更是难熬,第二天一大早,他来到了单位,不等他去排队,赵丹青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潘部长要你过来一趟。

    陈太忠一头雾水地走进潘剑屏办公室,发现领导正拿着报纸看,见他进来也不搭理——在潘部长这里,陈某人已经好久没有碰到这种待遇了。

    不过,部长大人却也不是有意为之,他细细地看完一个版面之后,又前后翻两翻,这才抬起头看着对方,手指一篇报道,“这个稿子怎么回事?”

    陈太忠已经看清楚了,就是那篇“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文章,上面注明文明办供稿,他沉吟一下点点头,“是我让写的。”

    副部长窦革命提醒他发稿子,而稿子的校验是郭建阳,这都是他可以解释(book.www.uu234.com)的或者推脱的,但是陈某人不是那种人,他从来不会逃避责任。

    潘部长沉吟片刻,才沉声发话,“措辞……严厉了点吧?”

    “略微有一点,”陈太忠点点头,继续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然后他就想起了窦社长的意思,“不过,好久没在报纸上发稿子了,我觉得……嗯,请您批评我吧。”

    “批评你……”潘部长扬一扬眉毛,低声地嘀咕一句,又沉吟片刻,“嘿,批评你什么?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有人提醒你写这个稿子?”

    咦,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陈太忠这下是真的不懂了,他的本意,是真的不想把窦革命扯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刘爱兰和秦连成都知道这是窦社长提醒的,想必也不好瞒得过老潘。

    “是窦社长提醒了一下,不过没让我写成这样的措辞,”他点点头,心说我得对得起老窦的心意,那么就大包大揽吧。

    “我说嘛,”潘剑屏点点头,冒出这么一句来,接着又挥一挥手,“行了,我就是问你这个,既然你要发系列的稿子,下一篇控制一下措辞。”

    陈太忠满头雾水地走了出来,他实在有点搞不清,潘部长把自己叫过来的用意(book.www.uu234.com),难道说,老潘真的只是想问一问,是不是窦社长提醒的我?

    这个味道,真的是有点搞不懂啊,他一边琢磨,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他有心问一问秦连成吧,觉得有点不合适,想问一问郭建阳,又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做领导的还要问计于下属,传出去容易被人笑话。

    其实他很确定,自己要问李大龙的话,十有**能得个答案出来,那家伙的思路宽广得吓人,然而,他可能去问吗?

    嗐,静观其变吧,他想像了几种可能性之后,就将此事丢在了身后,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大不了见招拆招。

    接下来,他又有一个会,是省林业科学研究所邀请的,关于城市生态环境的研讨,严格地说是省林科所下属的一个苗木公司运作的,以陈太忠的想法,是这个三产公司想插手城市绿化这一块——这勉强跟精神文明建设挂得上钩。

    不过不管怎么说,省林科所承担了林木改良、生态系统分析和管理等重任,从可持续性发展的角度上讲,这个单位也不能忽视。

    反正陈主任被各种会议所包围——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像这个会,就是不甚重要的,所以他在会议中,手机都没有设置成震动,只不过将铃声调低了一点。

    大约在十点左右,他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一个有一阵没联系的主儿,省委党史办主任张晓文——两人同在省委,来往却很少。

    张晓文是正厅高配的主任,陈太忠想不出此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自己,不过还是走出会场接起了电话,心里却不无猜测:老张不会是想谋实职了吧?

    事实证明,他这猜测有点多余,张主任笑吟吟地跟他打个招呼,得知目前他不在省委之后,就单刀直入,“陈主任,今天在报纸上看见一篇文明办的稿子,写得铿锵有力,不错。”

    这党史办的性质,前面说过不止一次了,都是些失势了的闲人,正因为是闲人,大家没事就泡杯茶拿份报纸打发时间,所以张晓文能比较早地关注到这篇文章。

    你怎么想起来跟我说这个了?陈太忠是非常地不解,不过想一想,张晓文虽然闲得蛋疼,想必也不会没事就撩拨我这个较为红火的处级干部吧?于是他就耐心地哼哼哈哈,“倒也没啥,我们就是觉得,精神文明建设,到了非抓不可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几句寒暄之后,张主任单刀直入,“这接下来,文明办又该有点大的动作了吧?嗯……我就是好奇,打听一下。”

    明白了,陈太忠顿时就有泪流满面的冲动了,潘部长为什么一大早就把自己叫过去,这就是症结所在啊。

    窦部长说得没错,文明办最近的宣传,有点跟不上去,可搁在旁人眼里,这就叫偃旗息鼓,不成想就在今天,啪地一声,又是一篇措辞强硬……咳咳,措辞较为强硬的稿子见报了。

    2708章天干物燥(下)

    陈太忠觉得稿子没什么,郭建阳也不过就是觉得措辞强硬了一点,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现在文明办的稿子,约等于风向标,有例子在那儿摆着呢——连篇累牍地报导了些张州的事情,然后张州市委书记江川就掉下来了。

    今天又一篇重量级的稿子,怪不得人人自危。

    这么来说,潘剑屏的问题就很好理解了,潘部长要搞清楚,写这个稿子,是陈太忠的本意还是被人授意的,被人授意的,那真的不要紧,但若真的是陈太忠的本意——想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老潘就要问他下一步打算干什么了。

    陈太忠不知道的是,潘部长其实也认为,小陈是得了别人的授意,原因很简单,这种措辞的稿子真的是严厉了一点,就算文明办送过去,窦革命那边肯不肯买账也是一说,老窦那人死板得很——这就是行家的眼光,都是老宣教干部了,谁不知道这点东西?

    小陈淫威再盛,窦革命不认可的话,也是会顶住的,至不济,老窦会跟宣教部打个招呼——这个稿子我拿不准该不该发,潘部长你指示一下吧?

    然而话说回来,潘剑屏确实是这么猜测的,可他还真的不敢这么认定,原因无他,小陈这家伙的折腾劲儿真的太大了,别的不说,一个处级干部在报纸上发几篇文章,一个省委委员就无地自容地申请离岗了——谁见过这么牛逼的处级干部?

    所以,潘部长对待这篇稿子的态度,是没有错的,他必定要第一时间搞清楚其中因果。

    陈太忠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想明白了这些,那么接下来他的回答,自然就是含含糊糊的了,“呵呵,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就是宣传一下精神文明建设的必要性。”

    官场里最常见的,就是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但是同时,它也是最可怕的,至于其间味道,只能是当事人自己慢慢咀嚼了。

    张晓文那边听出了什么,陈太忠并不想关心,挂了电话之后,他也没心思马上回会场,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思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篇文章,然后……想歪?

    事实证明,会看报纸的人非常地多,张晓文不过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或者说别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要他帮着问一问,张主任是没了念想的人物,也不怕出头问。

    林科所的会,本来还是要管午饭的,不过在陈某人的眼里,也就是林业厅的老大李无锋,能让他不得不留下来陪着吃饭,其他人嘛……还真的不怎么够条件。

    所以他很客气地半路离场了,林科所的所长还想挽留他,被他笑眯眯地一句“部里领导找我有事”回绝了——这也是在官场上推掉不熟悉人宴请的不二法门。

    回到文明办之后,郭建阳跟领导汇报了一下——事情还真像陈太忠想的那样,这篇稿子引起了点轰动,甚至罗克敌都专门找陈主任的通讯员问一声:针对这篇稿子,我们稽查办能做点什么不?

    接下来,甚至涂阳的刘东来市长都将电话打了过来,夸奖说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刊登这么一篇文章很有意义,有若晨钟暮鼓,又似当头棒喝,是难得的佳作。

    哥们儿也就是因为满足了你们涂阳的投资需求,你才肯认我的啊,陈太忠听得也只有苦笑了,当然,他也知道,刘市长打这个电话,肯定不是专程来夸奖文明办秘书处的功底的。

    于是陈主任很滑溜地回答,刘市长您说得很对,精神文明建设实在是到了非抓不可的地步了,不过凃阳市在这一方面的努力,我们是看到了,也比较肯定您这儿的成绩。

    刘东来当然也想了解一下,这文明办是不是又要搞什么,所以他对这个答案不能说满意,不过听说没有针对涂阳的意思,反倒隐隐许了点帮忙开脱的意思,他也不能要求再多了。

    我应该借这个势做点什么,陈太忠心说这机会不用白不用,可是琢磨一下,手上也没什么大文章可做,于是打个电话吩咐李大龙一声,要他再把手上的举报信过一遍。

    李大龙登时就发愁了,就在这一周内,他接到的举报信,是以几何级数的方式增加的——好吧,其实没有那么夸张,但是真的很多。

    这还是因为江川请辞王志君被双规造成的影响,田立平和杨滨的事儿,倒是没几个人知道,可王志君是堂堂的市委副书记,说掉就掉下来了,更恐怖的是省委委员江川,在改非申请上填写的原因,也是因为“干部家属调查表”填写不实。

    没错,天南的厅级干部是很多,但是这种扎扎实实的厅级干部,那是真的没多少,连着掉下俩来,谁能注意不到?

    对举报信的威力,很多人也比较清楚,尤其是体制内的主儿,更是知道这东西不过是样子货,关键是看上面有没有人想追究——起码,纪检委那儿对举报信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所以一见到文明办手起刀落,两个厅级干部下马,就算对举报信没信心的主儿,也琢磨着——能不能借着这个风儿,举报一下呢?

    就像李大龙身为省纪检委的干部,情知王志君屁股不干净,都死死地不敢动一样,举报了没结果,自己没准就要倒霉了,这是大多数人的典型心态。

    那么现在,稽查办收到的举报信猛增,就很正常了,李主任觉得自己的人手有点不够用了,“陈主任,这筛选工作量太大了,又要谨慎……能不能从行动科借几个人?”

    行动科是李云彤分管的,傻大姐不但是陈主任的嫡系人马,而且最近行动科相对地没什么事情,他提这个要求挺正常。

    这可以啊,陈太忠就想同意,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地方需要强调一下,“借过去的人,你要跟他们强调一下组织纪律性,还有保密制度。”

    “这个是一定的,”李大龙难得地笑一下,事实上,他身为纪检干部,怎么可能考虑不到这个因素?“比较翔实的举报信,还是我这边来处理。”

    啧,李主任做事,确实比较让人放心,陈太忠决定结束这次谈话,“那我跟李云彤说一声,让她过去找你。”

    他可没想到,自己这么吩咐,又引出了多大动静,按说这个行动科没几个人——稽查办正在完善中,总共也没几个人,行动科就算人多的了,也不过一正两副三个科长和一个科员。

    但是就这几个人,由于是暂时借用的,大家虽然知道,整理举报信是一件很秘密的事情,可终究是借过去的人,不是长期的。

    在省委的干部,谁还没有仨瓜俩枣的朋友,他们倒也未必是主动想说,但是架不住别人要问——你最近忙什么呢?

    这么一来,文明办在大力整理举报信的消息,在当天下午就传出去了,省委大院里,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秘密。

    陈太忠并不知道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乎,分管行政科的可是李云彤,就那傻大姐的样儿,保不齐她自己不小心就走嘴了。

    眼瞅着就又是周末了,陈主任正琢磨着,本周需要不需要再加一次班的时候,下午五点多,丁小宁给他打来了电话——上班时间,丁总给他打电话,这是比较罕见的现象。

    京华房地产的工程,出问题了,问题不在公司身上,而是在施工队身上,上次劳动厅的人来查用工合同,查完京华公司,接着还查了施工队。

    施工队的用工合同,那就真的很扯淡了,想一想就知道,连京华房地产这样的公司,执行劳动法都不是很严格,还是在被人查住之后才补的——两千年初,大部分公司都是这样的风气。

    尤其那些对公司不是很要紧的员工,本身稳定性也差,隔三差五地就跳槽了,所以对合同,真的不是很重视。

    施工队用的,大部分都是农民工,别说农民工,就算那些熟练技术工人——简称大工的,也不可能有合同。

    上一次劳动厅就查出问题了,要施工队赶紧补合同,这边想着这个要求很扯淡啊,不过,谁也没胆子当面说出来,就说我们慢慢补吧。

    结果今天上午,劳动厅的人又来了,施工队只当是京华玩得很大,根本没把这当回事,甚至一份合同都拿不出来——上次李主任可不是说,还要买房子的吗?

    这时候劳动厅的人,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在下午的时候,有人打过来电话通知丁小宁:你那几个施工队缺少用工合同,我们打算整顿,京华公司不要再用他们了,我们可以出具证明,不是你违约。

    (未完待续)

2709-2710拒竹杠

    2709章拒竹杠(上)

    丁小宁给陈太忠打电话,并不是说她就觉得自己没错,事实上在中午的时候,京华公司又请劳动厅来的人吃饭了。

    农民工苦,这谁也知道,但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社会,京华公司只跟施工队打交道,丁总关心的是对方能否保质保量保速度地完成工程,人家聘用什么人,她也懒得去管。

    大环境原本就是这样,京华要是在招标过程中,说相对施工能力而言,我更看重工程队对劳动法的支持程度,那么,她会在一夜之间,成为整个天南建筑业的笑柄。

    能在招标要求中提到劳动法的房地产公司,就算厚道的了——事实上,这种话也多半是样子货,跟一般商户总爱强调自己是守法经营是一个道理。

    当然,不管从管理的角度上讲,还是从施工安全的方面说,聘用的施工队存在非法用工的问题,那么负责开发的房地产商,多少也要承担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责任。

    丁小宁认这个账,说是我忙于赶工,疏忽了这一点,所以她请劳动厅的人吃饭,不怕说句难听的,她就算把事情全推给施工队,劳动厅也不能把京华公司怎么样。

    凭良心说,劳动厅查了京华之后,又查施工队,要看农民工的合同,搁在任何人眼里,都不无整人的嫌疑——由此也可见,这个《劳动法》到底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尴尬状态。

    但是从情理和程序上讲,人家做得也没错的,这年头,相关的部门不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话,就不太容易捞到外财。

    丁小宁知道自己在理法上有亏,所以压根儿就没想着用陈太忠,就是自己一力解决了,中午请了客之后,她还把三支有问题的施工队负责人喊过来:你们把工人的手续,完善一下吧,省得别人再找你们麻烦,我脸上也挂不住。

    对上她,包工头们就敢叫苦了:丁总您也知道,我们有一单没一单的,这合同该咋签呢?我的人干半年歇半年,剩下半年工资发不发?

    说白了,还是差了章法,而且没人愿意去琢磨完善这个东西,操作性起来麻烦太大——甚至,有的大工别看手艺好,连字儿都不认识几个,你给他合同,有意思吗?

    当然,这些客观存在的问题,只要愿意花大力气去整理,也能搞出个差不多的章法来,但是丁小宁是私企老板,不是劳动厅厅长,这不属于她的业务范围!

    施工队的苦楚,丁总也很明白,所以她就表示,这个东西早晚是要完善的,既然你们都有困难,就去劳动厅活动一下,这些事情不能总让我出头,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事儿,而且不怕说句难听的:我送钱他们未必敢要,你们送钱,他们就少很多忌讳。

    这些包工头们也都是有点见识的,就觉得丁总这话挺在理,这是咱们接了大买卖,所以被人惦记上了,那咱们就……出点血吧。

    大家正商量着,该联系一下谁,这血又该出多少的时候,京华接到了要他们解除跟这三支施工队合同的要求。

    要说一开始,丁小宁还是抱着“帮人即是帮己”的想法,想承担点责任并且和稀泥的话,那么这个要求,就让她再也无法超然地脱身事外了——你们这不是找施工队的麻烦,是在找我的麻烦!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劳动厅这么搞,真的太不给她留面子了,而且关键是:施工的活儿干到一半换施工队,这是大忌!

    施工要讲个延续性,新施工队想适应这半拉子工程,就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虽然施工是有相关规范的,但是这年头没谁会严格地按照规范去操作,不规范的操作并不一定会导致严重后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定能节省资金。

    那么,换施工队必然会影响到工期,更别说有的施工队特别操蛋,走的时候为了泄愤,直接把图纸带走——这又会给接手的施工队带来新的困惑。

    更别说在这个适应的过程中,京华公司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当下的社会,有的工程队干到一半,发现甲方不能按时足额支付施工款项,就索性躺倒不干,他们能这么做,多少也是有点倚仗的——让我们把活儿干下去,比你换个施工队,要便宜省时!

    丁小宁知道,那个办公室的李主任,对她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她看不上他,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去利用他,丁总以前困顿的时候,还玩过仙人跳,自然不会有什么道德洁癖。

    李主任接了这个电话之后,就连声保证,这件事你交给我好了,素波市高度关注的工程,别人会卡在这里,咱争个外卡啥的……那是小菜一盘。

    他的话说得把握十足,但是十来分钟再回过来电话的时候,李主任的情绪就低落了不少,“我们钱厅长说了,这个工程素波高度重视,我们有必要帮着把好关……你直接找他吧。”

    一句话两样说法,就代表了不同含义,虽然同样是“素波市高度重视”——李主任的失落非是无因,钱诚只是副厅长,却是分管这个口儿的,尤其是钱厅长喜欢美女,他这个喜好,厅里不少人知道。

    丁小宁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就算没有陈太忠这个靠山,她也不会怕这种场面——虚与委蛇本就是她的强项,没这点本事,玩得了仙人跳吗?

    于是丁总就一个电话打给了钱厅长,我的工程很紧,目前更换施工队的话,损失有点大,当然,施工队的事儿跟我无关,我就是想问一下,我该怎么做,就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直到打这个电话为止,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劳动厅这种部门,也敢把手伸到这种事情上来,你知道这个素纺项目折了多少干部吗?

    钱厅长嗯嗯啊啊了一阵,说是那啥,最近国家有政策,要加大劳动法的执行力度,我们这也是响应上面的精神,不过对你们京华,我们其实也是网开一面的。

    首先,去查你们的时候,不是劳动监察大队去的,其次呢,你们有问题,我们也充分体谅了,给了你们时间完善合同,再次呢,现在我们查的是施工队,不是针对你们京华去的。

    至于说这施工队有问题还不肯补救,我让它停工,也是正常的吧?而且我这边愿意为你作证,证明不是你京华单方面违约,你不需要因为违约金之类的事儿打麻烦,我们这么多诚意拿出来了,你还要让我怎么做啊?

    丁小宁听他说得有道理,她也不是个口舌便给的,就想挂电话想别的办法了,不过再想一想,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点蹊跷,于是她就再争取一下,说施工队也有他们的难处,没有个规范的合同,能不能让包工头们再跟相关的负责人沟通一下呢?

    “你说的这个现象,也是客观存在的,有待完善,”钱厅长承认这一点,由此可见,这能做了厅长的确实都有点水平,“这关系到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哦,对了,听说你跟省文明办的陈主任认识?”

    丁总跟陈主任关系很亲密,这瞒不过别人,陈太忠敢冠冕堂皇拿出手的女人,除了荆紫菱,就要数丁小宁了——连杜毅都知道这事儿。

    “嗯,认识,不过不是特别熟悉,”丁小宁现在说话,也是相当有章法了,居移气养移体,这很正常。

    “那你能不能代我请他出来坐一坐?”钱厅长终于松口了,尤其是,他知道这个丁总不过是个小女娃娃,生恐她听不出来一些意思,说不得就要说得更明白一点,“谈一谈精神文明建设之类的……施工队那点事儿,不算什么。”

    明白了!丁小宁搞清楚对方的意思了,人家说了,我可以放那些施工队一马,但是你得把陈太忠叫出来,我才卖这个人情。

    所以她就要打电话给陈太忠了。

    “奇怪啊,”陈太忠听她说完,就沉吟了起来,他的眼界不知道比丁小宁高出多少,琢磨一下就能断定,这件事必有古怪!

    只要愿意抓精神文明建设的,陈主任都愿意支持,完善农民工的合同问题,他也愿意支持,能把这件事办好的话,对提高农民工地位、完善法律法规、减少流动人口犯罪等方面,都有非常积极的意义,社会也能因此变得更加稳定。

    但是这种事儿,钱诚完全可以通过正当途径来接触他,陈主任连妇联和林科所的会议都要参加,这种事自然不会推辞——那么,姓钱的为什么要在京华那里拐个弯?

    拐个弯儿,这就是要卖个人情,钱厅长为什么要卖我人情呢?丫总不会是因为同情农民工的处境,一力要办成此事——以时下官场干部的心态,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但没人肯信,说出来都要遭人笑话。

    2710章拒竹杠(下)

    事实上,陈太忠总有点不好的猜测,别看劳动厅一直走的都是正当程序,似乎也没有为难京华公司的意思,但是从一个官员的角度去看,劳动厅就是在刁难京华公司——能查《劳动法》执行力度的公司多了去啦,你单单地针对京华,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大抵还属于是自由心证,没什么切实的证据,不过这年头有些东西是无须证据的——那些做得说不得事儿,就算你想找证据,也未必能找得到。

    他这儿一琢磨,丁小宁那边着急了,“太忠哥,这事儿能不能行,你给个说法,钱诚那边还在等我的消息呢。”

    “回头再说吧,告诉他今天我没空,”陈主任做出了决定,他要了解一下,别的公司是不是也受到了类似的调查。

    不过,放下电话之后,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说不得抬手打个电话,“大龙,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关于劳动厅副厅长钱诚的举报信。”

    李大龙做事,还真是靠谱,不多时就推门走了进来,“钱诚的举报信有两封,不过都是匿名的,我去报备科查了一下……他的儿子确实在澳大利亚读书,但是调查表上说,没有绿卡。”

    “嗯,”陈太忠点点头,心说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姓钱的卖我这么一个人情,就指望着回头我能买他个面子。

    他能想到这个可能,钱诚的算计就一览无遗了,在王志君和江川依次落马的时候,钱厅长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他派人去查京华房地产公司的聘用合同。

    当然,事情尚未到了最紧急的时候,钱厅长又不想表现得针对性太强,所以京华公司补办了合同之后,轻轻松松地过关了——不过,劳动厅留下了一个施工队的后手。

    今天报纸上的文章一登,钱诚不摸底细,所以就又派人来查施工队的合同,并且表示了适度的不满,这不满只是针对施工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京华的老板是陈主任的红颜知己,在天南省,任何人想跟陈主任扛膀子,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至于说下午为什么风云突变,大约就是文明办在大力整理举报信的消息被传出去了,钱厅长觉得有点危险了,所以就拿施工队缺少用工合同做文章,但是同时,他依旧不肯得罪京华公司——所以才有了帮京华公司作证,证明京华没有违约的说法。

    那么钱厅长急于见他的心思,也就可以理解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卖你个人情,将来我儿子的事情发了,你也得给我一点活动的空间。

    由此可见,钱诚对这个举报,真的是很担心,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是秘密的,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没有谁能掌控了所有局面——还是那句话,稽查办的保密制度或者不是很严,但这是新机构,钱厅长若是找不到具体负责的人,必然打听不到更详尽的消息。

    事情能发展到这个样子,钱诚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入籍那不好说,但是有没有绿卡——基本上是不需要再猜了吧?

    “好好查一下他儿子,”陈太忠冷着脸发话了,虽然有了这样的猜测,但他还是要落实清楚,哥们儿我从来是以德服人的!

    “有一封匿名举报信,说他儿子是有绿卡的,还有相关中介公司的介绍,”李大龙见领导居然莫名其妙地发狠了,就赶紧补充一下,“不过是匿名的,根本没时间落实……这样,明后天我抽出时间,突击查一下这个。”

    “嗯,你做得没错,还是慎重一点好,”陈太忠点点头,脸上却是冷得可以刮下来一层霜了,当然,他这个怨气并不是对着李大龙去的,而是他对钱诚的做法,非常地愤怒。

    严格说起来,钱诚的做法在时下的干部中很常见,是典型的官本位思路导致的——你既然利用权力找我的碴儿,那我就用自己的权力找你的碴儿,然后大家相互交换一下,谁也不受损,权力这东西,本来不就是用来相互制衡的?

    陈太忠能理解这种心态,他在推行干部家属调查表的时候,也没少用了这种交换方式,像帮青旺捂盖子,帮涂阳拉投资,这都是交换。

    但是交换和交换并不一样,比如说青旺的交换,因为那里确实出现了挟尸要价的现象,而且还不止一次,陈某人更是“差一点”就成为受害者,政府是逃脱不了管理不善的名头的,他以此为要挟,将事态控制在局部范围内,这是正儿八经的人情。

    而这钱诚办的事情,就未免有点不靠谱了,他放京华公司一马,从情理上讲,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当然,丁小宁那里缺少部分用工合同,这个是不对的,但是……这是因为大家没在意,风气又是如此,而且劳动厅的人去一次,她就补齐了合同。

    政府的各个部门该起的就是这样的作用,引导和监督职能,有事物发展得不正确,相关部门指出来,人家改了,这就结束了——要是情节特别恶劣,或者说屡教不改、屡次犯错的情况,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所谓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至于说查施工队的合同,这真的有点闲得蛋疼的意思——好吧,这也是劳动厅该做的,撇开种种制约因素不提,包工头们执意不跟农民工签合同,也这是不对的。

    但是针对这种普遍存在的现象,向陈太忠卖人情,那就有点有意为难的意思了,钱厅长这么做,味道不对——我收拾不了你陈太忠,但是让你的关系难受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这事儿做得如此顺理成章,也隐约有点小看天下人智商的意思,陈某人真的不喜欢这么被人算计。

    不过呢,陈主任是愿意以德服人的,他就先检讨自身的不足,小宁雇佣的施工队,那确实是有问题,哪怕这问题是普遍存在的,这个咱也得认,打铁必须自身硬。

    但是想用这点小毛病,就换我放你一马,那你还真想得美了,想到这里,陈太忠冷笑一声,他不反感交换,可钱诚这么做,真的让他感觉到屈辱——哥们儿的竹杠,不是让你这么敲的。

    钱厅长要是跟他好好说,这个事情未始不能商量,先将农民工的合同范本弄出来,再整一个相应的流程,这就是对精神文明建设做出巨大贡献了——你能做到这些,关于对干部家属调查表的摸底了解,我也能适当给你放个风出去,功不能抵过,但是我会有我的心意。

    陈主任琢磨半天,觉得要是跟劳动厅硬扛的话,了不得京华再被罚点款就是了,正经是这个小辫子不能让人一直抓着了,于是他打个电话给丁小宁,“既然是这样,你跟劳动厅招呼一声,准备好在他们的证明下,跟那三个施工队解除合同吧。”

    “不是吧?”丁小宁等半天,等了这么一个结果出来,还真是有点傻眼,“太忠哥,这……这影响工期,也会增加额外支出啊。”

    京华公司看上去规模不小,但是资金一直都不怎么宽裕,尤其是在开发素纺土地之前,它还先得把素纺的工厂建立起来,这个先期投入真的太沉重了。

    更别说,丁小宁的资金,主要来自于凤凰科委的借款,虽然这借款最终的主人是陈太忠,但是别人不知道不是?这中间的环节容易被人误会,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负担。

    她若是肯开口,估计能从甯瑞远那里拆借到一些资金,但是想来也不会很多——甯总秉持家训,不涉足不熟悉的行业,不涉足容易被人夺去产业的行业。

    当然,她的资金也不算紧张,尤其是前一阵邵国立还答应了八千万过来,这压力就小多了,不过遭逢这种变数,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那个钱诚八成没安好心,不要给他们这个借口,”陈太忠淡淡地发话,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想明白这些事,他已经对这姓钱的恼怒不已了。

    “可是你说的这种工程队,想找都不容易啊,”丁小宁叹口气,这也是实情——由此可见,劳动厅让施工队停工的味道,真的有几分诡异。

    “找不到也要找,现有的那些市建工程队还可以加班,多给钱就完了,”陈太忠哼一声,不为所动,从来都只有我找别人毛病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找我毛病了?

    事实上,市建的施工队也未必都是市建工人,很多都是没有合同的临时工,更有那有办法的主儿,自己带小包工队,但就是这样,劳动厅也不查他们。

    丁小宁听他这么说,知道太忠哥心意已决,“那我再从市建找人吧——那里收费高,嗯,我现在就跟劳动厅的人说一声?”

    “这就六点了,你看着办吧,”陈太忠见她如此乖巧,情不自禁地叹口气,“咬咬牙,等开发素纺的时候,就赚回来了。”

    放下电话之后,他狠狠地咬一咬牙,姓钱的,你儿子要是没有绿卡就罢了,要是真的有绿卡,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拿起电话,给李云彤拨了过去,“你让行政科的明天过来吧,尽快帮大龙把工作完善了……”

    (未完待续)

2711-2712小聪明

    2711章小聪明(上)

    “很讽刺啊,”陈太忠坐在酒桌边,跟高云风说下午发生的事情,脸上是难掩的悻悻,“这些施工队被人查用工合同的问题,居然先想到的是没打点到人……这社会到底怎么了?”

    “这不是正常吗?”高云风笑一笑,也不管他脸色难看,“这些查处、惩罚啥的,本来就有赚钱的意思,要不然大家不是白忙吗?影响工作积极性啊。”

    “我还是那句话,你小子亏得没进了官场,”陈太忠哼一声。

    晚上这顿饭,是他想到高云风要承包山,而林科所下属的苗木公司要卖树苗,他就想是不是能帮着撮合一下,结果高公子一听,就邀他晚上吃饭,陈太忠正好还想了解一下,这承包荒山是个什么意思,倒也没有拒绝。

    高云风已经去看过那片山了,山在辽原地区,是一片丘陵,原本是国营林场,后来这个分场裁撤了,这片林地怎么处理,就成了老大难问题。

    当地村民想要这地,但是里面还有树呢,林业厅首先就不答应,你们得把树买了,我才让这块地,辽原地区的人也头疼,这片林子挨的可不只是一个村子,而且国有土地转集体,这手续上也是有点麻烦。

    于是事情就僵在那里了,由于没人惯了,眼瞅着林场被周围的人盗砍盗伐,到最后林业厅这边做主了,我们卖树——不管大小,一亩地算十棵树,一棵树值一百,就这么算了。

    这也是被逼无奈的变通行事,辽原这边也答应了,可以这么搞,相当于国家土地丢给私人用了,拿了土地的主儿,只要你能保证一亩地有十棵树就行,大小无所谓,至于说这土地回收——那就不知道啥时候了。

    在七八年前,这个价格不算太便宜,毕竟那里是远离城市的地段,交通也不便利,不过有眼光的人也不少,整个林场一万多亩地在十天内就卖完了,买地者多为林场和辽原地委的关系。

    那些靠近村子的地,基本上就没林子了,但是这地照样有人抢,交通便利嘛,至于说没树,这里并不怎么缺水,地下水很丰富,旁边也有河,基本上栽上树苗就不愁活。

    这几年里,随着土地价值的一步步提高,当初买地的主儿可是赚翻了,当然,这还是不能跟城市或者近郊比,但是有个别遭逢不幸的困顿者,不得不出让土地,那每亩轻轻松松地卖出去上万元,一点都不成问题。

    反正花钱买地的人真的不少,永远不要怀疑国人的土地情结,有人买了地之后,直接将祖坟迁过来了——或者是因为风水不错,或者就是说,这是咱家的永产了,谁要想拿走,得给个说法。

    按说这种事情,高云风已经是不赶趟儿了,不过可巧的是,那个林场的书记当时一下就买了五千多亩地,当然,他是用诸多假身份证买的。

    最近这事儿被人捅出来了,别的不说了,只说当时是九十年代初期,你这买地的五百多万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书记跟副厅长瑞根走得近,而瑞厅长当时当选厅长的呼声,比李无锋要高,李厅长恨不得收拾他一把,不过这个林场的处理方式,在系统内也小有名声,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支持者认为筹到了一千万,是因地制宜盘活国有资产,甩掉了包袱,反对者则是认为,这是国有土地私有化,是路线错误,这争论到最后,也没落下个定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年代的一千万,真的很多了。

    没有定数也不要紧,关键是这个事情是在前厅长的手上完成的,李无锋跟老厅长合作多年,关系不能说特别好,但是人家都退了三四年了,再翻旧账也没啥意思不是?

    所以他就指示了,当时的原则就是每人买地不能超过一平方公里,也就是一千五百亩,考虑到地形啥的,只有比一千五百亩上限少而没有多,你自己选一块地,多的……原价退出来。

    高云风是赶了这么个时机去的,结果去了一问才知道,就剩下三个零散的山包了,最大的也不过才三百多亩——你愿意要就选一个,觉得不合适就别要。

    他选了最大的一个,田强也选了一个,差不多也有三百亩,剩下一个山包不到一百亩,田强要为自己妹子田甜买一个,高云风觉得,这事儿最好跟太忠说一声。

    一亩地一千买到手,转手就是上万,几十万落袋是轻轻松松,不过,高公子觉得这地价还要涨,傻逼才会卖——所以,这不是几十万的人情。

    陈太忠自然无所谓,给了田甜就给了吧,这件事于是轻轻松松地揭过,然后大家就说起了别的,看到陈主任脸上有不豫之色,高云风就问,你这是遇到啥事儿了呢?

    按说陈太忠跟高云风的交情,还没有到了跟许纯良那么亲密的程度,不过也是匪浅了,而且高云风现在做事,也是越来越上路了——若是高公子还是两年前那种做事风格,他也不会把田强交给高云风看管。

    而且劳动厅那边,也不归高胜利分管,所以他就将自己遇到的事儿说一遍,甚至他连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就算猜错了都无所谓,麻痹的你钱诚确实有点欺负人了。

    高云风听得幸灾乐祸不已,一边的田强却是听得很认真,他从来都是一个希望得到别人关注的主儿,所以就问一声,“钱诚的儿子,是哪个中介公司介绍出国的?”

    “澳成公司天南办事处,”陈太忠对这个还是清楚的,不过他对从正当途径查出线索,不抱太大的希望,这不太现实。

    果不其然,田强也点点头,他办过绿卡,知道其中分寸,虽然他有点恼火,陈太忠收走了自己的绿卡,但是最新消息显示,自己的老爹有望市委书记了。

    身为资深公子哥,他非常明白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差别,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说不清楚对陈太忠的观感,不过相关的建议,他是会表达的,“想从这些公司查的话,难度挺大,他们不可能泄露客户机密……政府里这些人,是他们最大的客源,对保密性要求也高。”

    “没错,”高云风点点头,看起来是深有同感的样子,“我琢磨过这事儿,别看下面办事处发展的难度,比北京广州这些地方大多了,但是你想借此跟人家要成功样板,人家绝对不会涉及政府官员。”

    “你也想移民来的?”陈太忠瞥他一眼,眼中的味道,不太说得清楚。

    “确实想啊,”高云风坦然地点点头,“如果我能移民,那在国内想捞多少就捞多少,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捞上三五个亿,四五千万美元,我咋活不行呢?”

    这就是副省级干部儿子的觉悟!陈太忠觉得自己也没啥可说的了,“我就奇怪了,你挣了这么多,还这么痛恨生你养你的祖国。”

    “我觉得这事儿,钱诚未必有胆子跟你硬扛,”田强发话了,而且将话题引了回来,他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接下来他的话就有点不靠谱了,“我爸都给你面子,他不给你面子,可不是找虐呢?”

    这俩还真是一对活宝,陈太忠只能是苦笑了,“嘿,去国外,小心别人把你吃得骨头渣都剩不下。”

    事实上,高云风也就是那么一说,靠着一个副省老爹,又认识陈太忠、许纯良和那帕里这些年轻有为的主儿,他吃撑着了去国外,所以他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太忠,没准那姓钱的听说你不见他,会吓坏了呢。”

    “路都是自己走的,”陈太忠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没准他觉得自己很会算计人呢……”

    第二天虽然是周末,但是稽查办还是加班,不过这次连陈主任都来了,傻大姐发现领导的心情不错,居然在荒腔走板地哼小曲儿。

    这次加班就没什么福利了,也就是管了一顿午饭,还是李云彤开了陈太忠的车,买了外卖带回来——打下手的话,李主任还是有点眼色的。

    大约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举报信就分类整理完毕了,这显然并不是结束,而只是下一步的开始,不过行动科的任务,基本上就是告一段落了。

    陈太忠在办公室里呆得有点无聊,拿了几份比较翔实的举报信和相关资料翻看,越看他就越是头大,“怪不得有人说,做事的时候有时候不能多想,想多了什么都不敢做了。”

    他正嘀咕呢,手边电话响了,又是丁小宁打来的,“太忠哥,钱厅长说,想跟您汇报点工作,问您什么时候方便。”

    “他自己没长嘴吗?你就这么跟他说,”陈太忠毫不犹豫地压了电话,冷哼一声,欺负别人的时候,可也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

    2712章小聪明(下)

    钱诚听了这个回答之后,也是一脸的铁青,虽然丁小宁用很婉转的方式表达了,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陈主任要我这小商人不要随便插手干部之间的沟通”——人家这就是说,你别找人来来回回地传话了,有胆子就自己来,没胆子就算了。

    他还想跟丁小宁多了解一点,但是这下丁总不干了,“钱厅长,我都已经要跟那三个施工队解约了,对劳动厅的工作,我已经很理解很支持了,再多的要求,我也无能为力了。”

    一个小女娃娃,你跟我牛逼个屁啊!钱诚真的是有点恼火了,惹火了老子,接着收拾你京华公司,不就是孩子有个绿卡吗?这就怎么啦,又没入籍,大不了我这个副厅把板凳坐穿就是了,反正……升正厅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了,我无欲则刚。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真让他这么去选择,还是不太可能的,他多少年的官场老油条了,受过的气不知道有多少,哪里会在意一个毛孩子的冒犯?

    钱诚是个心思缜密的主儿,前面的事儿就表现得很明白,他在给京华公司出难题,但是他还竭力掩饰,同时不忘记送一点小人情出去——他没有做好彻底跟陈太忠翻脸的心理准备,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具备那样的实力,钱厅长活得很现实。

    当然,他还是有厅级干部的尊严,觉得陈太忠你太不给我面子啊,不过想一想丁小宁毅然决定解约,陈太忠周六都不休息,亲自在省委盘点举报信,他想硬气,也硬不起来。

    这次我……可能是弄巧成拙了!钱厅长得出了一个无限接近于现实的结论,犹豫一下之后,他拿起手机拨个电话,“请问,是陈主任吗?”

    省政府领导的电话!陈太忠一看来电话的千层号,就知道是个有来头的,不过这种电话,最近他接得太多了,没上了他电话簿的号码,那就不是多要紧的领导,“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劳动厅的钱诚,有些关于精神文明建设的事情,想跟你探讨一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哦,是关于规范农民工合同的问题吧?这个工作,我是愿意大力支持的,是好事儿,有重大的现实意义,”有意无意间,陈太忠将“大力”两个字咬得极重,“我们愿意做劳动厅的坚强后盾,我强调一点,该停工的必须停工,有遗漏和差错的话,文明办不会坐视。”

    你要查,就给我狠狠地查吧,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搞区别对待……后果你自己想吧。

    我就知道是这样,姓陈你记恨上我了,钱诚不但做事谨慎,脑袋瓜也绝对够用,对方这个反应,有点阴阳怪气,这就是要他得罪所有非法用工的势力了。

    “但是……压力很大,像京华公司丁总这样愿意大力配合政府工作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钱厅长对这样的反应早有准备,所以他的话,听起来也是很痛心的样子。

    我艹,自己玩的小花样,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情意绵绵,你这脸皮真的够厚啊,陈太忠有点佩服这个人了,“压力大,大家压力都大,社会转型期间嘛,但是就我个人来说,是不会因为压力大就不做事……领导干部要起带头作用。”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钱诚也听得明明白白,你不会在乎压力——那就是我万一搞区别对待的话,你就会顶着压力收拾我,是这个意思吧?

    于是,钱厅长假装听不懂,不但假装不懂,还顺杆子爬上来了,“我希望能由省委文明办来牵头,完善这个制度,可能涉及到多个政府部门,我们厅里负责具体操作。”

    呦喝,陈太忠真没想到,这厮如此地不要脸皮,才收拾完京华就想跟自己合作,这是打算蒙混过关了吧?

    这个建议若是在施工队被勒令停工之前提出,陈主任一定会考虑的,因为这确实涉及到了精神文明建设,而且也是一大社会问题,又是劳动厅主动提出的,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但是现在他就不想答应了,人非圣贤谁能没点小脾气?陈某人更是跟“圣贤”两个字沾不上边,哥们儿何时被人这么骑在头上欺负过?

    当然,这个建议的本身是好的,不过他顾不了这么多,于是他琢磨一下,给自己找出了几个不该答应的理由:你们劳动厅去操作,我不放心呐,而且你们还要借我们文明办的旗号来扛雷,其间没准还会出现点以权谋私的事情,真当我们是傻瓜吗?

    更别说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材料,让一个在组织调查表上弄虚作假的家伙,跟文明办合作,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由省文明办牵头……这个你就得找秦主任了,”他爱理不理地回答,“我只是个副职,还是挂职的,有心无力啊。”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啪地一声压了电话,心说就算你找到秦连成,想操办这个事儿,我也要盯得紧紧的,随时找你的麻烦,没错,建议是好的,但是……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不尽心吗?

    欺人太甚!钱诚气得狠狠地把电话摔下去,我好心好意跟你说话,你就这么个态度?惹得火了,我他妈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没资格发火,今天这个电话真的是打错了,陈太忠已经表态了——我不接你的橄榄枝,我就是要看你怎么查其他公司!

    这就是火上浇油了,钱厅长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再这么不尴不尬地硬挺下去,恐怕把副厅的板凳坐穿,都是奢望了。

    那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给秦连成打电话了,秦主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猛地接到这么一个电话,这心里也纳闷,休息日说这种事也就算了,怎么是你跟我说呢?“钱厅长你等一下,你说的这个建议,蔺厅长是个什么态度?”

    劳动厅大厅长叫蔺富贵,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了,你跟我谈这个事儿资格差一点,让蔺富贵给我打电话吧。

    “蔺厅长对我们的工作,一向都是很支持的,”钱诚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合适,只能这么解释(book.www.uu234.com)了,而且劳动监察这一块,确实是他分管的。

    这就有点问题了啊,秦连成感觉到了,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小子还要上杆子坚持,这厅级干部咋当的?所以他咳嗽一声,“那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你跟副主任陈太忠商量去吧。”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过他也懒得去琢磨,直接将这个副厅长丢给陈太忠了,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小陈是他的心腹,更是因为对方跟自己不讲尊卑,那你就不要指望我安排你跟副厅的副主任沟通了——安排个正处还是挂职的。

    啊?钱诚很是怀疑,自己挂断电话思考的这一阵,陈太忠把事情报给秦连成了,要不然没道理这样啊,文明办几个副主任,就是陈太忠最活跃,其他人都闲得没事干,这是……嫌我丢一次人不够吧?

    可是他又不敢说自己已经跟陈太忠联系过了,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之后,琢磨一下,先给丁小宁打个电话,这叫“心病还得心药医”。

    丁小宁见又是钱诚的电话,心里这个烦就不用说了,勉强哼哈了两句之后,听他说要让那三个施工队复工,她干笑一声,“谢谢钱厅了,不过我想把京华打造成为一流企业,触犯政策法规的事情,我是不会再支持了。”

    这个道理,昨天晚上陈太忠给她讲了,钱诚要复工,你都别答应,人家敢用这种事情为难你一次,就能为难第二次——你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

    火药味是越来越浓了啊,钱诚放下电话之后,死活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要说他平常还是挺以自己的头脑为傲的。

    我有点自作聪明了,钱厅长的脑瓜真不是吹的,他总结来总结去,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陈太忠的霸道,那厮受不得半点气,所以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情,就办成眼下这样了。

    啧,这真是一场灾难,钱厅长头疼到不得了,小聪明果然是要不得的……然而,现在他连自责的时间都没有,要赶紧化解此事方好。

    不过遗憾的是,他缺少跟陈太忠沟通的合适的中间人,不是隔得远就是关系不到位,想来想去,他只能动用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杀手锏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闫昱坤。

    闫部长是资深常务副,钱厅长本人都是他任常务副的时候提起来的,这不是说钱诚是闫昱坤的人,而是两人多少就算有点交情。

    干部们之间的交情,是可以量化的,钱厅长帮过闫部长两个小忙,却是一直没舍得用对方,就想着是要用在关键时候——眼下这个请求,刚刚好,不是太大的事情,但也不是特别小。

    这也是小聪明,不过这次他的小聪明用对了,闫部长一听说,钱厅长想跟陈太忠坐一坐,说点事儿,也是沉吟了一下,“行吧,我只管把你俩拉到一块,多的我不管了……你跟他说话客气点,那家伙脾气很不好。”

    连闫部长都知道他脾气不好,钱诚听得真是有点无力了,我干嘛要跟这种人玩小聪明呢……

    (未完待续)

2713-2714一语天机

    2713章一语天机(上)

    闫昱坤的面子,陈太忠真是不能不卖,别的不说,只说他青干班的两个同学董瑜亮和花华,都跟闫部长有交情。

    而且来了省委之后,闫部长虽然没有刻意关照过他,但是态度一直不错,走在路上撞见,还能主动点个头,这就是很给面子了。

    一听是他发话,陈太忠笑一笑,“这个钱诚倒是有办法,居然把您请出来了,好了,时间和地点,闫部长您指示吧。”

    闫昱坤是真不想打听他俩的事儿,可是耳听得小陈这么说,不说一句也有失长者的风范,“要是影响原则的话,那我回绝他。”

    “他跟我玩小聪明,做事不大气,”陈太忠轻轻地点一下也不多说,事实上他也清楚,换个正处级干部来,钱诚的小伎俩估计会奏效的,钱厅长敢玩这种小聪明,是因为官场有滋生的土壤——这年头的干部再实际不过了,荣辱什么都是次要的,大家注重的是结果。

    也就是撞上哥们儿了,受不得这口气。

    “这个倒是,他这人爱玩一点小聪明,”闫昱坤跟钱诚接触不多,但是他身为组织部常务副,消息之灵通,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更别说他本人也见多识广。

    闫部长有了这个表态,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可想而知了,钱诚表示自己定了饭店,我在这里恭候闫部长和陈主任了。

    陈太忠才不会去他定的饭店,我差你这一顿吃喝吗?想谈事可以,来万豪酒店好了——那个饭店叫锦绣园是吧?以后我都不会去。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钱诚心里也清楚,去谁指定的饭店,这本身就是一种气势和态度,而现在陈太忠占上风,他就有必要端正态度。

    事实上,他这个态度端正得实在太有必要了,闫部长介绍两人坐下之后,随便说了两句,都没等上菜就走了,摆明了不想牵扯的态度。

    而闫昱坤才一离开,陈太忠就冷笑一声,“钱厅,听说贵公子在今年二月就办了澳大利亚绿卡,正好赶在春节前,也是双喜临门。”

    钱诚听得身子微微一抖,接着才笑一笑,“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今年春节,他就没回家。”

    今年的春节是二月五日,陈太忠能确定,自己孩子的绿卡是在二月份春节前解决的,那么就是说……人家只差点出具体的日期了,他怎么能不惊慌?

    “你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个不重要,关键是你的表填得不对,”陈太忠微微一笑,“你不是跟闫部长熟吗?问一问他,欺骗组织是个什么样的性质,闫部长是老组工了。”

    “我只是不知情,”钱诚听得真的有点恼火,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上路的年轻人,他再次生出了硬扛的心思,但是很遗憾,就跟前几次一样,最终他还是决定退缩,“你既然这么说了,这表我重填,可以吧?”

    “你给过小丁机会,我要不让你重填,你肯定会不满意,”陈太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按说我该给你个悔改的机会。”

    这话听得太别扭,应该不是什么好话,钱诚这么分析,他是一个长谋少断的主儿,一时间也做不出什么太好的决断,那么他只能坚持初衷,“不是悔改,我是真的不知情,就算你现在跟我这么说,我回家还得问一问孩子。”

    “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那我跟闫部长也就能交待了,”陈太忠冷笑一声,一拍桌子,“服务员,买单!”

    第一道菜刚上来,他就叫买单了,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是可以想像的。

    “陈主任,有话咱们可以慢慢说,”钱厅长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我好不容易攒下的人情,不能这么糟蹋了,“我印象中,您的工作热情一直是很高的……我也很想规范一下农民工的合同问题,我是真心的。”

    啧,陈太忠这一下还真没招儿了,只要是个人就会有软肋,被人卡住软肋,那就被动了,尤其是他还喜欢标榜自己是以德服人,对工作有利的事情,他没道理不支持——就算心里不乐意,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

    于是他点点头,“农民工合同的问题,文明办也很重视,在京华房地产雇佣的施工队中,你们能及时地发现问题,我这个……很欣慰啊。”

    “你很欣慰的话,咱们就好好地搞一下这个事情,”不得不说,钱诚还是很有小聪明的,而事实上,他虽然毛病多多,但是也愿意做一点实事,这是不矛盾的——李煜虽是亡国之君,词曲却是极好的。

    而且他也知道,陈太忠对工作的热情非常高,所以就避重就轻投其所好,“这个弱势群体的工作合同,我认为到了必须重视的时候。”

    “这个话我爱听,”陈太忠对这个人非常不满,但是不管从理法上,还是从个人感情上讲,他愿意同情弱者——同情弱者是强者的专利,弱者同情弱者……这未免有点不负责任。

    所以他认可这个话,哪怕说话的人,是他不待见的,“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做这个事儿的话,文明办会大力配合,但是你儿子的事情,一码归一码。”

    “我都跟丁小宁说了,施工队让他复工,”话说到这一步,钱诚就不怕说得更明白了,“就是个儿子的绿卡的事儿,我算计错了,行不?”

    “嘿,你多少有点骨气了啊,”陈太忠冷笑一声,话都往明白说了,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表个态,你把农民工合同的流程理顺了,京华的事儿就算了……你要是听不懂,就当我白说了。”

    说话间,菜就上了一个差不多,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桌边,“我这全是看闫部的面子呢,你要是觉得有压力,咱就不用说了。”

    其实这样的话,是个人就都会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语言的技巧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丁小宁那儿?”钱诚不敢想像,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放过了。

    “你不找她麻烦,别人迟早也会找,”陈太忠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肚蛋黄丢进嘴里,“这点钱,我还是损失得起的。”

    这话就厉害了,他不说是“京华损失得起”,而是说他自己损失得起,那就真有一点图穷匕见的意思——京华就是我的,有本事你咬我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陈主任为什么对劳动厅不依不饶,也是明白的事儿了,你打秋风打到我的地盘了,还牛逼哄哄的,我该答应吗?

    但是这话,出自陈主任的口,入钱厅长的耳,除此之外,再没人可以证明什么,所以陈主任说了……也就说了。

    什么叫强势,什么叫肆无忌惮?这就是了!钱诚听得目瞪口呆,他谨小慎微半生,这种干部还真是见得少——近几年根本就没见过。

    不过对他来说这是好事儿,这证明陈太忠的气儿基本上出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这个梁子该怎么揭过的问题了,还好,钱厅长并不缺少小聪明。

    事实上,他已经摸清楚该怎么跟这家伙打交道了,人家既然直来直去了,那么他自己该认的账也一定要认,说话不能藏着掖着,“厅里可以先帮着京华那几个施工队拟一下合同,也算是个试验,摸着石头过河嘛,其间还是不要停工了。”

    这家伙就是有小聪明!陈太忠看他一眼,人家把话说成这样,他也不便拒绝了,谁跟钱也没仇不是?“具体怎么操作,你看着办,半个月之内,把这个流程完善了……对了,还有非公企业建立工会的事儿,你们一并关注一下。”

    “这个要跟省总工会协调一下,”钱诚苦笑一声,对他来说这个要求有点高,省总工会可是副省级的,比劳动厅级别还高,蔺厅长都不敢打保票,就别说他这副厅长了。

    “嗯?”陈太忠不满意地看他一眼,你的小聪明不是很多吗,难道只会用在我身上?

    “好,我尽力协调,”钱厅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然后他就学着对方的风格,直来直去地问了,“那我孩子这个绿卡的事儿?”

    “做到了这些,再说别的,这半个月我不查你,”陈太忠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想到将一个藏头藏脑的家伙,逼得也这样**裸地说话了,他还是有点成就感的,“不怕直接告诉你,我现在手里就有证据……证明你欺骗组织了。”

    这话确实不假,昨天他跟田强和高云风吃过饭后,半夜里摸到了澳成公司——这些公司是守口如瓶,但是肯定要有业绩记录和考核的吧?没有这个记录……连提成都没法发。

    果不其然,他猜的一点都没错,在那个公司的文件柜里,他找到了名单,其中钱诚的儿子钱多多就在上面,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收获,李云彤才会在今天听到他哼歌。

    不过这个东西,他暂时不打算拿出来,因为……这简直是个重磅炸弹,说是核弹也不为过,名单里面的干部子弟真的不少,虽然值得他忌惮的不多,但是胜在份量十足。

    2714章一语天机(下)

    相较移民美国或者加拿大,想移民到澳大利亚的人并不算多,所以这个澳成公司的办事处,是负责周边几省的,并不仅仅是天南。

    而天南的名单中,厅级干部的家属并不算多,更多的是处级干部及以下的,当然,他了解到的未必是全部,事实上,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份有趣的文件。

    文件显示,要尽量诱导客户提供真实材料,必要时可以向客户暗示,若是干部家属,可以缩短手续时间或者减免部分费用。

    这个文件的味道,不太好判断,按澳成公司对客户的解释(book.www.uu234.com),那就是说你如果是干部家属,这就是对你支付能力的背书,我们不担心你给不了钱。

    但是在陈太忠想来,这个要求,想必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目的,他接个西门子手机的代工,都要惊动有关部门,暗战……真的是无处不在的。

    所以一般的干部家属填资料,未必会老老实实地填,投资移民总是很简单的事情——各国对投资移民很少问资金出处,我们要的是钱,管你的钱是哪儿来的呢?

    像钱诚的儿子填的资料,父亲就是一个教师,若不是陈太忠知道这厮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当时也就漏过去了。

    可饶是如此,天南省的厅级干部子弟也出现了两个,处级以下的干部家属那就更多了,这个资料一旦公布了,真的是很要命的——这还是澳成公司业务量不大。

    所以他虽然复制了所有的文件,但是这些证据真的不好往外放,其实他本来还想跟黄汉祥说一声,有这么个渠道,你盯紧的话,没准能有意外的收获。

    不过转念一想,北京搞移民中介的公司多了去啦,老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吧?倒是我窝在天南孤陋寡闻的,有少见多怪的嫌疑。

    说白了,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想跟有关部门有太多的交集——太麻烦。

    钱诚却是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手上都有证据啦?怪不得你能确定我儿子啥时候拿的绿卡呢,“那好吧,我尽快办这个事儿,不过半个月时间……怕是有点紧张,涉及的部门真的太多了。”

    “这个不是我要关心的,你干不了,有人能干得了,”陈太忠眯着眼睛看他,事实上他也知道涉及的部门多,所以才给出了半个月的期限,真要是单单的拟一份合同那么简单,他最多给两天——比如说劳动合同的调解、仲裁、法律支持……这些都要落实了才行。

    “那好吧,”钱诚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能点点头,事实上,对这个蛮横跋扈的主儿玩小聪明,是他官场生涯中最为严重的败笔之一,面对咄咄逼人的强势,他根本没有抵抗力,“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获得文明办的支持吧?”

    “如果真的必要,那自然可以,”陈太忠点点头,想一想之后,他又加一句,“不过你最好跟秦主任打个招呼,我早就跟你说了的。”

    钱诚听到这话,脑中又生出无数的猜测来,不过最后想一想,决定还是直来直去,“我跟秦主任说过了,他要我联系你。”

    “嘿,”陈太忠听得就乐了,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好半天之后,他才缓缓点头,“钱厅长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劳动厅这件事,这就算告一段落了,陈某人没什么遗憾的地方,丁小宁的施工队继续启用,而农民工合同的问题,也冠冕堂皇地进入了文明办的视野。

    周日一转眼就过去了,周一一开始,陈太忠又陷入了忙碌中,他没有发现,文明办的气氛略略有点诡异,下午的时候,李云彤拐进他的办公室,散布一个小道消息,“陈主任,你听说了没有?好像康主任要去正林挂职锻炼了。”

    “康楼电?”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笑着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能下去锻炼一下,总是好事……你听谁说的?”

    “反正有人说了,还有人说……昨天晚上洪主任家倒了好些碎碗碎杯子啥的,”李云彤笑着回答,傻大姐虽然爱八卦,可也有一点好处,她认为不该说的就坚决不说,比如说她很少泄露消息提供者,面对领导也不肯松口。

    “啧,”陈太忠听得还真是有那么几分无语,这些眼睛真的太厉害了,简直是无孔不入,连别人家里倒点什么垃圾都一清二楚,从而就能找出蛛丝马迹。

    不过,他还是不希望她到处嚷嚷这个消息,于是就岔开了话题,“对了,客运办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条款都完善了,不过这出租车司机的不文明现象也不少,总之,客运办也难办,”说到这里,伶牙俐嘴的李主任犹豫一下,小心地看他一眼,似乎有什么心事儿。

    “嘿,你倒是抛开立场了,”陈太忠还记得她那个堂弟,是开出租车的,于是微微一笑,接着又脸色一沉,“还想说什么?说!”

    “这个客运办……他们有意上一套录音系统,规范举报电话,”李云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个……他们正在四处找供应商招标,我有朋友在北京,认识干这个的。”

    啧,陈太忠听得有点无语,这人呐,有点小权就想用一用,傻大姐本来挺单纯的一人,现在居然也学会乱伸手了?

    有些钱是不能挣的,你想捞外快,下面人也有这种需求——文明办的人胡乱干涉,客运办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做为领导,他也不能无条件地阻止下面人的发财,不该挣的钱不能挣,该挣的钱也不能放过,谁也不是圣人,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也都有提高物质生活的需求。

    总算还好,他对这个录音系统也有了解——徐卫东就是做这个的,在张沛林的任上,移动公司定了七八套这个呼叫中心,录音只是其中一种功能,徐总来天南的时候,跟远望公司的袁总商量好了,这个东西的售后,由远望来代维。

    陈太忠可以确定,天南是没有做这个业务的厂家,代理公司或者有几家,于是他沉吟一下,“你那朋友认识的公司,在天南有样板吗?”

    李云彤眨巴眨巴大眼睛,缓缓地摇一摇头,“好像……没有。”

    那你这不是扯淡吗?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接着又叹口气,“事情不是你这么办的,这样不行……多大的标的?”

    “好像他们打算花十五到三十万,”看得出来,傻大姐对此事还是挺上心的,居然连这些都打听到了。

    “这么小的单子,”陈太忠听得摇摇头,人家移动一搞都是上百万的呼叫中心,不过想一想1860这个业务量,似乎也应该是比客运办的投诉电话多很多。

    “给你个号码,”他翻一翻手机,找出袁望的电话来,写在一张纸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剩下的事儿你俩谈……你不要在客运办那里出面,听见没有?”

    “那您这儿?”李云彤怯生生地看着自家的领导。

    “我这儿什么啊,”陈太忠瞪她一眼,心说你当这么小的单子,我还会惦记着咬一口?“人家的东西在天南有样板,你惦记的那些不靠谱。”

    “我是说您……”李云彤继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怎么就这么迷糊呢?我是给你介绍个赚钱的机会!陈太忠是真的无奈了,“你出去吧,再多说我可不给你条子了。”

    看着她一脸感激地离开,他叹口气摇摇头,在省委工作听起来好听,可是像文明办这种清水衙门,也真的没什么外财的机会,这么小个单子,搁在凤凰科委,估计随便一个科长都看不上眼,也难怪傻大姐有机会就要动一动脑子了。

    倒是外放个处长,这机会就要多了,嗯?想到处长,陈太忠就想到了挂职的市长,心说这个洪涛的情绪不太稳定,我该不该跟秦主任反应一下呢?

    啧,还是得反应一下,他拿定了主意之后,不无自嘲地撇一撇嘴:才说李云彤够八卦,结果哥们儿的舌头,一点不比她短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秦主任初来乍到,手底下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万一这个消息上达不了,也不是好事,老资格副厅闹情绪,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不快——当然,陈某人断断不肯承认,他其实对到底是谁会去挂职,也有强烈的好奇心。

    秦连成正在办公室跟华安说话,见他进来之后,一抬手就让华主任出去了,出去之前,华主任的笑容多少有点勉强——有些细节,最能引起心里的失落感。

    陈太忠却是没兴趣关心他的情绪,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追赶上他的步伐了,他坐下之后,将自己听到的跟秦主任说了一遍,“……洪主任可能最近情绪不好。”

    “这事儿是潘部长定的,他最好看清楚点,”秦连成听了之后,不屑地笑一声,“对了,我听说马勉请假的时候,郑泽民推荐洪涛主持工作?”

    有这么一句话,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未完待续)

2715-2716无奈的要挟

    2715章无奈的要挟(上)

    传言中,潘剑屏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领导,所以陈太忠没把这件事联系起来,不过事实证明,再大度的领导,也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还好,只是个挂职锻炼,要是进步的话,老洪可是惨了,”他笑一笑,心里有点替洪涛不值,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件事情他也有责任,“这个事,当时我是最先置疑的,洪涛要是有想法,您只管往我身上推好了,我不怕他。”

    “嘿,我也不怕他,”秦连成听得就笑,他一个正职,用得着怕副职吗?真要说忌惮,他忌惮的也是洪涛背后的潘剑屏,而这件事拍板的就是潘部长,他还用得着担心?

    可是小陈这一腔护主之心,他听着也挺欣慰,老部下就是好用啊,说不得笑着摇摇头,“你当时反对,其实是帮了洪涛,要是他现在还反应不过来,我倒不介意让他清醒(book.www.uu234.com)一下。”

    怪不得前几天,洪涛主动要找我坐一坐,估计那家伙反应过来不妙了,陈太忠隐约又猜到一点,不过他现在琢磨的不是这个,“康楼电走了,协调处也得有领导分管,不会是……外面又来个人挂职吧?”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玩得了上挂?下面地市挂不上来,省里的又没人想来,”秦连成笑着摇摇头,“来了的,又担心走不了……文明办红火,也就是现在这么一阵子,将来怎么回事,谁知道啊?”

    “走不了?”陈太忠表示自己不太理解这话,“不是都要回各自单位吗?一个萝卜一个坑啊。”

    “走得了走不了,咱俩说了不算,”秦连成笑眯眯地一摆手,也不再做解释(book.www.uu234.com),而是将话题引向了一边,“太忠,知道正林下一步的常务副,是谁吗?”

    “正林我熟人又不多,”陈太忠很随意地回一句,不过紧接着他就是一愣,老秦这问题,应该不是很随便地问出来的,“不会是杜和平吧?”

    “嘿,还就是他,我推荐的,”秦连成笑眯眯地回答,他很喜欢看到小陈这样的表情,“昨天跟他喝酒的时候,还说起你呢。”

    要说秦杜二人相交,不得不提陈太忠,想当年杜和平被人惦记上了,就被派到欧洲考察,这边好收集他的证据,也就是那一趟,杜市长结识了驻欧办主任陈太忠。

    杜和平本是土生土长的正林系人马,但是收拾他的人也是正林系的,反倒是结识了秦连成之后,他躲过一难,就此靠向许系,而秦连成当时初到正林,也需要本土势力支持,双方脾气相投一拍即合。

    秦主任现在说,杜和平能任常务副是他的功劳,这话应该有几分真实性,但是仅仅以他的能力,显然不能达到目的,真人面前他没必要说假话,免得被人暗笑,“绍辉书记觉得我的推荐不错,就支持了一下。”

    “那正林这边得分的,就是许书记和部长了?”陈太忠听得真有点奇怪,许书记和潘部长都是省委常委,这个没错,但是……但是天南的两个一把手,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那俩盯着正厅的位子呢,”秦连成笑一笑,意思是说人家看不上这种级别的位子,“殷放要去凤凰,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句殷放要去凤凰,就直接略过了两个关节——臧华去张州和田立平去通德,不过,跟明白人说话,没必要说那么多废话,秦连成一点都不怀疑陈太忠的情报搜集能力。

    “那殷放的位子,又是谁去呢?”陈太忠这下是真的好奇了,所以就不忌讳地问一句,“这好歹也是个正厅呢。”

    “谁去也轮不到戴复,他很有可能是通德的党群书记,”秦连成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俩关系不错,你应该知道,他本来就是干党委工作出身的。”

    天底下的明眼人,真的太多了。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陈太忠苦笑一声,我跟戴复的关系,真的很一般,怎么你们就都盯住了呢?“我跟他不是很熟,他……嘿!”

    他想说的是,若是戴复当初来了文明办,现在也能像秦主任一样,操作一下文明办升格,一个正厅岂不是稳稳地到手了?到现在,目标也不过是个党群书记——这官场的事儿,还真是要说个运道啊。

    当初陈太忠最早通知的就是戴复,不成想戴主席对这个位置兴趣不大,反倒是秦连成从许纯良那儿得知了消息,挺有兴趣来这里——否则的话,蒋世方真要帮着争的话,许绍辉的力气就不够看了。

    一个心存抵触,一个竭力争取,等知道中央文明办要下来领导视察,戴复想争也晚了,秦连成上任之后,有了这个视察,文明办升格也是顺理成章了——老戴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这个事儿他能想一想,却是不能当着秦主任说出来,今天老秦兴致挺高,啥话都跟他说,但是这话确实不能说,有些底线真的不能触碰。

    可是他不说,只看他的模样,秦连成也猜出了**分,毕竟跟戴复争的就是他自己,他哪里会想不到这种因果?

    但是这个话陈太忠说不得,他也说不得,当然,小陈跟戴复的关系也不错,不过他不会介意——做为胜利者,胸襟宽广一点是应该的。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他在下面干党务工作,是比较合适的,再往上走,还是要走政府口儿啊。”

    小陈你要是方便的时候,就替我点戴复一下吧——把眼光放远一点,就算没我跟他争,杜毅也未必会答应把蒋世方的人放进省委来!

    陈太忠却是不想谈这个问题了,就笑着问一句,“那他这一走,素波这工会主席的位子……就空缺了?”

    “是空缺了,难道你想去吗?”秦连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去的话,过两年我帮你想一想办法,这两年是不行了。”

    我去那个地方干什么,找虐吗?陈太忠可不认为市总工会是个好地方,想到自己以前几次莫名其妙的调动——从凤凰科委到省文明办,他禁不住要强调一句,“老主任,我真的不去那儿,从科委到文明办,我这已经是很……很服从组织的派遣了。”

    能者多劳嘛,秦连成笑一笑,本来想说句玩笑话的,可是细细地想一想,小陈在这短短的几年官场生涯中,走过边缘部门真的太多了,从方志办、招商办到科委和文明办,有哪个部门,是正经地方呢?也就是科委,现在好一点。

    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秦主任在下面打熬过,能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而且有些玩笑话,不合适随便开,那不是领导的风范,“说正经的,市委党校那儿,有点问题,你去过问一下,关心一下老干部。”

    “市委党校?”陈太忠听得眨巴眨巴眼睛,这市委指的肯定是素波市委而不是凤凰市委,“那里能有什么问题呢?”

    “咳咳……我也不是很清楚,”秦连成咳嗽一声,拿起手边一张报纸来翻看,翻了两下之后,发现自己拿倒了,说不得又掉个头,却是头也不抬地吩咐,“商主任说那里有些问题,希望咱文明办派个人过去关注一下。”

    这商主任就是商翠兰,其实只是个助理巡视员,陈太忠琢磨一下,还是站起身走了——老主任有些话不方便说,他得体谅。

    党校那儿其实没啥大事,就是天气渐凉,各家的用电量剧增,而线路有点年久失修,隔三差五地就要出点这样那样的问题。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年轻人倒还受得了,可那帮老干部就有点受不了,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尤其是前几天寒潮过境,供电却是时有时无,有人冻得实在受不了,买了蜂窝煤炉子回家取暖,却是煤气中毒好悬没抢救回来。

    这一下,老干部们就不干了,要组织帮着解决问题,把线路给换了。

    “这点事情,也要咱文明办关注?”陈太忠听得很是不解,他倒是知道,商翠兰的老公伍海滨就是市委党校的校长,能理解她的关心,可是,“换线路应该找供电局啊。”

    “从明年开始,供电局要搞线缆入地,”黑胖的商翠兰细声细气地解释(book.www.uu234.com),她的声音跟身材,真的是太不成正比了,“人家本来就不想搞这个,园林局又不许他们砍树,就僵在那儿了。”

    供电局再牛,你老公开个口不比啥强?陈太忠心里暗暗地腹诽,脸上却是带着笑容,“那咱们文明办……去了能干什么?”

    “表示省委的关注,这个事儿老伍不合适出面,”商翠兰说话倒是直接,“他一出面,就得定下期限了,对了……党校那帮老干部,对你印象不错。”

    “对我印象不错?”陈太忠听到这话,真是要多吃惊有多吃惊了,“可是我跟市委党校的人……没什么接触的。”

    “你现在抓的这个精神文明建设,老干部们都很认可,尤其是这个干部家属调查表,受到广泛的好评,”商翠兰幽幽地叹口气,“想获得他们的认可,真的不容易,这些人里,不少人都**了。”

    2716章无奈的要挟(下)

    “你说什么?”陈太忠听得又吓一大跳,是我听错了吧,“你是说……市委党校的老干部们,纷纷**?”

    “听起来有点可笑,是吧?”商翠兰撇一撇嘴,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没有多少心机,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也许……这就是她当巡视员的原因吧?

    “我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陈太忠苦笑一声,紧接着,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说不得眉头一皱,“不会是受了什么邪教或者说民运的影响吧?”

    “你说的这两种可能性,在市委党校里没有发生过,他们就是觉得……大概是适应不了现在的变化吧,”商翠兰虽然没多少心机,但是措辞也出不了太大问题。

    她知道得真的不少,伍海滨做为省委常委、素波市委书记,平时顾不上管市委党校的事情,但是,党校的常务副往伍书记家跑得勤——他要替伍书记看好这个干部的摇篮。

    **……那些老人里,还真有不少人有道德洁癖啊,陈太忠情知不能再问下去了,但是他的好奇心却是被成功地勾了起来。

    将车开出省委之后,他抬手给王启斌拨个电话,这种事情他当然要问组工干部了,“王处,我打听个事儿,近些年是不是有很多老干部**?”

    “多嘛……倒也不多,党委口上的多一点,他们看不惯现在的干部作风,”果不其然,王处长对此风向还是很清楚的,“反正都是退休的或者快退休的,退了党也影响不了什么。”

    “那就让他们这么退了?”陈太忠觉得此事里面或者会有说法,而他现在正要去市委党校安抚人心,所以他要问清楚一点。

    “一个两个的,倒也无所谓,人多了肯定就不行,”王启斌解释(book.www.uu234.com)得也很到位,他俩是没啥话不能说的,“所以现在就不允许了,有人连党费都不缴了,一心要**,但是就是不让他退,还承认他是党员……我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市委党校的老干部闹事儿,听说里面有不少退了党的,我也头大啊,”陈太忠叹口气,“这帮老人不好伺候,所以就找你问一问。”

    “市委党校?”王启斌一听也吓一跳,他是素波市的干部,哪里会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哎呀,那帮人你真得小心伺候了,省委党校的老干部都还算好说话,市委的……你尽量客气一点吧,不少人就是因为脾气问题没上来的,敢当面骂娘的都不少。”

    我艹,怪不得老秦跟我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悻悻地撇一撇嘴,我怎么就不知道,素波市还藏着这么一个马蜂窝?

    不过,他自觉自己现在抓精神文明建设,而且是得到了老干部们首肯的,所以倒也没多大的压力,一路开车到了西城区。

    要说这市委党校的地理位置,也挺有意思,市委在宝兰区,党校却是在刚开发不久的西城区,建校时应该是郊区,大概也是有意让广大的党员干部们能静心学习吧。

    他的车牌号是私家车,虽然车前脸摆了省委通行证,门卫却是拦住不让进,直到他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边才放行。

    将车停在院门口的停车场,他就向正对门口的办公楼走去,楼门口就站着三四个老人,站在那里大声地聊着天。

    见他过来,几个人看他一眼,又齐齐地收回了目光,这么年轻的小家伙就能开个奥迪车,的确是少见,不过市委党校的老干部,啥人没见过?自然不会在意。

    陈太忠本想进楼去的,可是转念一想,我这进去也未必能起了什么多大用,还不如索性在这儿呆着,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

    于是他走上台阶之后,转身面对党校大门,就蹲在了楼门口,一副司机等领导的模样,而且还是挺不讲究的那种司机。

    几个老人说的,也是这个换线路的事儿,其中有个老太太,年纪挺大了声音却是还挺高,“这明明就是供电局这帮小子们捣鬼,非要把责任往园林局身上推。”

    “你知道个啥?是前两天在西三巷里,供电局修线路,没打招呼砍了树,园林局跟他们下罚单啦,”另一个老头声音也不差,他大声嚷嚷着,“供电局不想给钱。”

    “他不给钱无所谓嘛,凭啥让咱们冻着呢?”老太太坚持自己的观点。

    陈太忠在旁边听得想笑,要不说这老小孩呢?几个闹事的,自己人都能先吵起来,不过听来听去,他也把事情的起因听了一个差不多。

    身为省文明办来的人,他有点搞不清楚自己该以何种角度介入此事,正琢磨呢,说话的人里过来一个老头,老头的手上攥着一个布卷儿,在他旁边把布卷展开,就是个垫子了。

    他把垫子往地上一放,自己就颤悠悠坐下去了,然后在台阶上惬意地伸一伸腿,这才侧头看陈太忠一眼,“唉,我是蹲不下来了,你们这年轻人,能蹲的时候,要常蹲一蹲……小伙子你这等人呢?”

    常蹲一蹲?陈太忠被他这话逗得哭笑不得,于是点点头,“嗯,等领导的指示呢,老人家您有什么指示?”

    “什么指示不指示的,再年轻二十岁,我也是被人指示的,”老人满脸的老年斑,没有八十也绝对七十出头了,二十年前应当说的是他没退休时候了,“你说这个事儿,算供电局不对,还是园林局不对?”

    “我觉得吧,是咱党校的老干部科不对,”陈太忠才不想跟一帮老头老太太吵架,所以就顺着他们的口气说话。

    “这个矛盾,他们协调不了,”老头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副很睿智的样子,“这得市里来领导过问,处理程序就应该是这么走的。”

    “市里没有领导过问?”陈太忠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你这好歹是市委党校呢,怎么会没领导过问呢?

    “有领导过问,但是……力度不够!”老头很激昂地继续指点江山,“电业局这帮小子们,自成一套啊,而园林局死活不肯收回罚单。”

    “要是省里有领导关注,或许……会好一点?”陈太忠觉得老头挺能说,说不得就试探一下,“不过这是市委党校,省里伸手的话,又有点过分了。”

    “不过分啊,老干部科的小张,着急得都要申请**了,”老头笑一笑,接着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这是组织对党员干部关心不够啊,干部闹情绪呢,省里当然可以介入,比如说……嗯,省文明办。”

    合着你早认出我来了?陈太忠被他这一眼看得,登时就乐了,“嘿,老人家你这眼光……很锐利啊。”

    “不行,老眼昏花了,电视啊报纸啊啥的,基本也都不看了,”老头很认真地摇头,看得出来,他挺喜欢这种调戏人的感觉,尤其调戏的还是天南省最年轻的正处。

    陈太忠被撩拨得哭笑不得,不过看起来这老头儿对他印象不错,所以他沉吟一下发问,“在职职工**?”

    “他老干部科一个小科长,还能有啥前途,再有几年也就退了,”老头摇摇头,肆无忌惮地说着,“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是?”

    嘿,今天我倒是开眼了,陈太忠觉得,能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今天也算是没白来了,这老干部科确实没啥前途,他认识的人里,干了老干部科还能上来的,也就是凤凰建委副主任李勇生一个人。

    没前途,反应的问题又不被重视,那就只能拿**来要挟组织了,也就是市委党校这儿**的人真的太多了,上面有压力,所以才好被人重视。

    这是前所未见的要挟组织的方式!陈太忠做出了判断,也就是这种边缘化的干部,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这么想着,他却是笑眯眯地点点头,“嗯嗯,无欲则刚嘛,听起来张科长是愿意办点实事儿的。”

    这种要挟方式,会在未来推广开来吗?他开始琢磨这个可能性,然后就觉得……真的很有可能,不管怎么说,一个单位党员的数量不增反减的话,领导的压力也绝对不会小了,甚至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大肆攻击——这是党建工作的退步啊。

    “他是被我们这帮老头老太太逼急了,”那大嗓门的老太太插嘴了,“不过老年人怕冷,这也是真的,他得解决问题。”

    “你闭嘴吧,没见省委领导正了解情况呢?”老头瞪她一眼,又顶她一句,才侧头看陈太忠,“这其实也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部分,我说得对吧?”

    “对,没错,不过我不是领导,就是个小家伙,既年轻也不够成熟,”陈太忠笑着点头,他可是少有这么谦虚的时候,不过面对一帮七老八十的主儿,他能摆处级干部的谱儿吗?

    而且老头摆明了喜欢调戏年轻人,他真要把自己当回事,被人调戏了,那多没面子?

    (未完待续)

2717-2718简单粗暴

    (瑞根大大的《弄潮》结束了,开新书东方玄幻《魔师》,书号2111340,有兴趣的朋友,不妨去看看。)

    2717章简单粗暴(上)

    知道了蹲在台阶边上的年轻人,居然就是近日里风头极其劲爆的省文明办陈太忠,四五个老人登时就围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围观他。

    大嗓门老太太率先指责他,“小陈,你这好歹也是个处级干部了,怎么能就这么蹲在台阶上呢?多少考虑点影响,注意党员形象。”

    “别,你就蹲着,”陈太忠才待站起来,旁边的老头伸手一拉他,不让他动,接着又冲老太太不屑地哼一声,“贴近群众的干部,就该是这样,坐办公桌后面的处长,我见得多了,就看见他蹲着顺眼。”

    要不说这人要是看见谁顺眼,那就怎么都好说,这老头对陈太忠的印象是真的好,就要处处维护他,甚至连他年纪轻轻成了正处,都是优点了。

    “年轻就怎么啦?肖华十七岁就是少共国际师的政委了,地师级干部呢……不过小陈,你也要戒骄戒躁,年轻人走得太顺的话,一定要注意加强自身品德和素质的修养。”

    明白了,这就是一帮很悠闲的老人啊,陈太忠被他们围观得有点受不了啦,主动站起身来,“事情我大概听明白了,诸位大爷大妈说吧,我能做点什么?”

    “跟供电局说,省文明办高度重视此事,”那个爱抬杠的老太太又出来了,她微笑着,“‘文明办高度重视’,这几个字最近很有威慑力……没想到居然把你惊动了。”

    “惊动个啥啊?伍校长的爱人就在文明办呢,肯定是商翠兰喊过来的嘛,”另一个老头嘀咕了一句,却是一语道破了真相,

    “我先去老干部科问一问,”陈太忠笑眯眯地转身进楼,说实话,他对张科长印象不算坏,起码这么多老干部骂干部科的时候,同时也不忘维护这个小张。

    不过再转念想一想,这也就是发生在党校了,要是发生在普通居民区,这扯皮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了——你好歹还有个党员身份,可以要挟一下组织,那些普通老百姓,可是连这个要挟的资格都不具备。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就走到了一楼拐角的老干部科,赫然发现这角落挤了差不多三十来号人,他正说自己这该怎么过去,后面跟来的老头老太太嚷嚷了起来,“大家让一让,省委领导来了……”“文明办的陈太忠主任来啦……”

    人群顿时让开一条缝儿,陈太忠也没做什么姿态,就直接走过去,他这么做似乎是有点失礼,不过某老头马上喊一声,“看见没有,这才叫心系群众,根本不说那些废话,直接就进去了,这叫不做、不做……”

    “这叫一不做二不休,你敢斗地主,我就给你个春天,”旁边的老太太继续跟他抬杠。

    “这叫不作……秀!”老头终于想起这个时髦词儿了,他恶狠狠地瞪一眼老太太,“不是我笑话你,李老太……知道啥叫作秀吗?”

    这外面闹哄哄的,陈太忠走进老干部科科长室,发现里面或坐或站着四五个人,然后门外传来“省委领导来了”啥啥的传言,面对面坐着的那二位齐齐站了起来,“文明办来领导了?”

    “不是领导,是商主任派我来了解一下情况,”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发话了,经过这一阵的了解,他基本上已经确定,自己是被商翠兰忽悠过来的——这件事伍海滨确实不方便插手。

    首先,商翠兰说得确实没有错,伍海滨确实不合适为这点小事出面,他出面的话是大炮打蚊子,而且他一旦出面,哪怕只是为了维护这个省委常委的形象,也必须给老干部们承诺一个期限。

    但是这个期限,该怎么承诺呢?期限长了还不够丢人的——他是堂堂的素波市委书记,期限短的话,又未必能成事,到时候也要留下个笑话。

    要说这电力系统,还真是让人头疼,不怎么买地方的账,按说伍书记的级别,真的不低了,他不但是副省,还是省委常委,比省电力局局长夏言冰都高出不止一个小境界。

    可是话说回来,伍海滨还真没胆子跟夏局长拍桌子瞪眼,他可以蔑视此人,也可以无视此人,却绝对不能仗势欺压此人——上一个跟夏局长拍桌子瞪眼的省委领导,已经去了碧空。

    夏言冰跟黄家走得很近,这是省里的高层都知道的,上次蒙艺狠狠地按了此人一把,虽然不得不走人,但是夏局长的副省之路也就绝了,没了念想的人,就无所畏惧了——就像市委党校的张科长一样,无欲则刚,**都无所谓了。

    那么,这个人就不好对付了,而且,这次人家也不是一点理都不占,是园林局不让我们砍树,这活儿没法干,不是我们不肯干。

    饶是如此,伍海滨若是肯下大力气的话,这点事应该也不难解决,但是……这样的事情,值得伍书记去下大功夫吗?更别说除此之外,他还得给寒冷难耐的老干部们一个期限。

    但是同时,做为党校校长,他不能任由这件事情发展下去——在职的干部要**了,还是市委党校的干部,这消息传出去,就算别人不做文章,他面子上也下不来。

    省里不吃夏言冰这一套的干部不少,但是敢公开对着干的,真的没几个,而哥们儿就是其中之一——陈太忠从来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主儿。

    那么这次来市委党校,他就觉得是被商翠兰摆了一道,伍海滨不便出头,所以要我来处理,虽然他跟那些老干部们谈得不错,但是见到党校的负责人,心里还是没什么好气。

    这两位面对面坐着的,一个是张科长,一个分管后勤工作的冯校长,两人被一帮老干部折腾得焦头烂额欲仙欲死,猛地听说省委来人了,真是长出一口气。

    看到来的是这么一个小年轻,冯校长心里也难免有点失望,不过,既然是省委来人了,他身上的担子就要轻一些,“几位老领导,大家出去等一等好不好?我们跟省里来的领导,商量一下这个事儿。”

    “不好!”一个瘦小的老头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都是**员,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倒要看看,你跟这个省委领导,能商量出个什么事儿,我老伴可是还在医院躺着呢!”

    “行了老人家,你少说两句,”陈太忠不耐烦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有组织的,没组织的老人,比你可怜的多着呢……别阻碍我们解决问题行不行?”

    “嘿,小子,你敢跟我这么说话?”老头登时就不干了,“你谁家的孩子,混进省委了,信不信我说你两句难听话,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是工人家的孩子,还就进了省委了,”陈太忠眉头一皱,沉着脸发话,他也有点恼火,不过听起来,这老头的老伴,就是煤气中毒那位,所以他也不好生太大的气,“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不肯配合的话……我这辈子怎么样,随便你了。”

    他知道老头这话不假,出于能力和地位问题,有些人说好话,推荐人上进,未必会顶用,但是歪嘴是很简单的事情,关键时刻挡你一下,这辈子就没指望了——败事容易成事难。

    不过老头不算最讨厌的,这威胁的话当面就说出来了,虽然不无欺人之嫌,却也是**裸地摆开车马,正经的老派人的做法——陈太忠也喜欢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态度。

    “你是……文明办的陈忠?”人老成精,老头的涵养也是有弹性的,他没再生气,而是眨巴眨巴眼睛,居然也认出了来人。

    “我是文明办的陈……太忠,”陈太忠干咳一声做出了纠正,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这么难听,简直就是“臣太忠”的谐音嘛,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下,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趋炎附势的味道。

    “既然是你,那我就放心了,”老头的反应,真的是太给他面子了,居然站起身就那么走了,临走还把旁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拽走了。

    这个……有点夸张吧?陈太忠可没因为老头走了而轻松,相反地,他心情倒是更沉重了,看来商翠兰说的我在党校的名声不错,真的一点不假,哥们儿这压力,还真的有点大。

    咦,怎么我就答应了是来“解决问题”的?下一刻他就是一愣,原本他是打着了解情况的幌子来的,对张科长和冯校长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跟这小老头抬两句杠,居然莫名其妙地就把事情揽到身上了?

    说白了,他只是对商翠兰忽悠自己有点不满,并不是真的不打算管,正经是心里有数了,所以说话就不怎么注意了,而且一帮老干部挤在这里讨说法,看着也确实让人揪心——谁没有老去的那一天呢?

    “原来是陈主任啊,那可太好了,”冯校长脸上泛起了极其夸张的喜色。

    陈主任的大名,在天南还算不上无人不知,但是他跟伍书记的爱人是一个单位的,所以在市委党校的名头,还是比较响亮,而且党校这个地方,本来也是抓党员思想教育、培养干部素质的,跟文明办靠得比较紧。

    陈太忠没兴趣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位,沉着脸发话了,“你就是老干部科的张科长吧,听说……你要申请**?”

    2718章简单粗暴(下)

    面对陈太忠的发问,张科长默不作声,一脸的苦大仇深,也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就这样了,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冯校长听得却是吓一跳,心说你要是处理了张科长,换个老干部们都不认的主儿上来,我这儿麻烦可就多了,“陈主任,这是张科长的一时气话,关键是看着老干部老领导们就这么忍受寒冷,他也心痛啊……他非常喜爱本职工作。”

    “他喜欢不喜欢本职工作,那是他的事儿,他现在做的事的性质,是要挟组织,文明办不能坐视,”陈太忠冷哼一声,伸手重重地一拍桌子,“我想问一句,身为一个党员干部,张科长,你的党性和觉悟……哪里去了?”

    “呦喝,年纪轻轻的,就学人摆谱?看来报纸上的东西还真的不能信……”门口有旁听的老干部看不顺眼了,不成想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捂他嘴巴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老头,“我说你就从来一根肠子通屁眼,文明办不能坐视……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吗?就你这也干过科长呢。”

    陈太忠好不容易绷起脸来,好悬没被这话逗乐了,总算是那张科长依旧耷拉着眼角不做声,让他生出点不满来,才强行地压下了这股笑意,“怎么……我说错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场景,让他想起了蒙艺出现在太忠库揭牌仪式上对自己的呵斥——“知道吗?你这是在搞个人崇拜!”

    一时间,他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有些时候真的只有身临其境,你才能切实地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老蒙真的对我不薄,就算我搞个人崇拜他看得不顺眼,但他是肯定我的成绩的,也是想保护我的,就像我现在想保护这个张科长一样。

    “你没说错,我……辜负了组织这么多年的培养,”张科长居然硬气了起来,当然,他的回答是有气无力的,“也愧对了老干部们的信任。”

    “嘿,你还真的觉得自己有理啊,”陈太忠哼一声,却是做出不屑跟此人计较的模样,转头看向了冯校长,“党校出现这种不健康的思想、不正常的现象,文明办高度重视……现在我想了解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种现象的出现?”

    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接下来,冯校长也不过是将发生过的事情再说一遍罢了,而且,因为面前是省委来人,他还保证了叙事的完整性,连园林局跟供电局的前因都说了。

    “线路该改造,就要坚决改造,要不然也是对人民生命财产的不负责任,”陈太忠听完之后点点头,“当年我在凤凰科委,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给职工造成了相当的损失,也严重影响了周边群众的生活。”

    这个事儿已经过去了,他不怕人拿来做文章,所以就敢讲,倒是冯校长一边听,一边亲自动手,帮着把凳子搬过来,“陈主任,您坐下说。”

    “我站着说就行,多少老人还冻着呢,”陈太忠摇摇头,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有意不看张科长,而是只对冯校长,“供电局西城分局的局长是谁?让他到党校来,马上!”

    “这园林局的……要不要也通知一下?”冯校长有些迟疑,此事是两个行局在扯皮,只把供电局的喊来,怕是有点……够呛。

    “跟园林局协调,那是他供电局的事情,跟党校有什么关系?”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他秉持的一向是这种理念,我只针对负责的部门,哪怕你先把事情办了,然后再来叫苦也行。

    严格地说,这其实也是一种官本位思维方式,但是陈某人自认是讲究人,只要你确实是办了事儿,你遭遇到的困难,我不会不认,哥们儿是有担当的领导——无视办事人员的具体苦衷,甚至拿下属顶缸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但是拿这样那样的困难做借口,进而扯皮不作为的话,他是不能忍受的。

    “好的,我马上就打,”冯校长点点头,伸手就向桌上的电话抓去。

    “等等,”陈太忠制止了他,然后冲着呆在那里不做声的张科长扬一扬下巴,“这个电话,你来打。”

    “可是,他的级别……”冯校长刚想说老张级别低了点,体现不出党校的重视来,但是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势,剩下的话居然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处级干部他也见过不少,官威这么大的,倒还真是少见。

    陈太忠这王霸之气一放,连呆在门口的几个老干部都不说话了,当然,老人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倒是未必怕他个毛孩子,但是大家看到这里,心里都有数了——别看小家伙说得很不客气,其实是给小张争取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更有那脑瓜基本够用的,品出了别的味道,**这行为,在市委党校不算多大的事儿,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省委既然来人了,也听到这个风声了,那就不能视而不见——否则的话,这年轻的陈主任都要被动。

    小家伙做事,真的有章法!大部分想明白的老人都是这么暗暗评价,这是一个过场,却是不得不走的,接着,这挽救的后手就出来了。

    不少人想明白了,所以就不说话了,那些一时想不明白的,多半都是有点糊涂(book.www.uu234.com)的,发现自己身边的聪明人都不吱声,他们也就不说话了——其实是个人就能感觉到,气氛有点怪异。

    张科长面无表情地拿起电话,当着众人的面儿拨通号码,“西城供电局吧?我党校老张,关于线路更换的问题,引起了到访的省委领导的高度重视,领导指示……你们现在就来我办公室解释(book.www.uu234.com),否则后果自负。”

    不多时外面就匆匆走进三个人来,带头的是个瘦高个儿,一进门就笑嘻嘻地点头,“张科好,冯处好……省委领导呢?”

    “怎么是你来了?”张科长眉头一皱,“省委领导来了,你们张局长怎么不过来?这是省文明办陈太忠主任,陈主任……这是西城供电分局的杨副局长。”

    “陈主任您好,”杨局长冲陈太忠点头笑一笑,又主动伸出双手同对方握一握,“张局长在市里开会呢……请问,咱文明办有什么指示?”

    “你既然能来,就是能做主了吧?”陈太忠不跟他客套,伸出一只手同对方蜻蜓点水般地握一下,直接奔主题,“你知道你们没有及时更换线路,已经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了吗?”

    这句话,他是一定要问的,他指的可不仅仅是煤气中毒的老太太,而是张科长对组织产生了不信任感——只有这个理由,文明办才能插手此事,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个……知道一点,”杨局长勉力地笑一笑,心里却是暗叹,张局聪明地躲起来了,唉,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副手呢?

    “你确实知道得不够多,否则你现在笑不出来,”陈太忠点点头,绷着脸沉声发话,“现在,你给我个时间,几个小时能把线路换好?”

    “园林局不让砍树啊,”杨局长苦笑着回答,心说年纪轻轻,怎么能这么狠呢?居然按小时跟我算时间……不过,想怎么算也随便你,反正我有苦衷。

    “这个你跟园林局商量去,我没兴趣知道,”陈太忠一摆手,真正是拿足了省委处长的架子,“我只想敲定时间……12个小时够吗?”

    “不够,”杨局长这下也火了,于是不软不硬地顶一句,“施工是要停电的,还要市局报批,拉12个小时的闸,超出了我们的权限。”

    “割接一下,需要十二个小时?”陈太忠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不懂。”

    “您知道线路分布吗?知道需要不需要拉闸工作吗?”说起这个,杨局长却是一点都不含糊,“这个工作是需要现场勘测的。”

    “明年就要线缆入地了,城市无杆化了,你现在跟我谈线路分布?”陈太忠也冷笑一声,他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蒙哄的,“就算是临时线,你也得架,一定要砍树……这是什么逻辑?”

    “这个主我做不了,园林局想找我们麻烦,总不会少了理由,”杨局长心说这省委领导已经得罪了,也不怕再说得明白点了,当然,他不会硬顶着上的,“我得回去向张局长汇报一声……他才能做了这个主。”

    “那就这么说了,十二个小时,”陈太忠一摆手,他不想跟对方说那么多,“记住了,我叫陈太忠,你可以问问赵如山,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如山就是原凤凰市电力局局长,因为用背面印有文件的纸张打印匿名信举报陈太忠,成为了系统里著名的笑话,夏言冰不得不将他调回省局。

    (未完待续)

2719-2720一团糨糊

    2719章一团糨糊(上)

    赵如山的笑话,就是连下面这下分局,都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杨局长也听说了,做为电力系统的干部,他对省内官场的这些动向,并不是特别关心,系统内的倒是知道不少。

    一开始他对陈太忠的印象,就是年轻,倒也没太在意,只是心里多少有点疑惑,这帮老干部怎么这么相信这个人,任由他折腾?

    直到听对方说起赵如山,他才猛地想起一个人来,禁不住愕然地发问,“陈主任……您是不是在凤凰科委干过?”

    “没错,”陈太忠点点头,“不光赵如山知道我在科委干过,夏言冰也知道,不信的话,你回去问一问夏局长……我说,十二个小时,就这么定了啊。”

    他这么自说自话,杨局长可是再也不敢炸刺了,我不过是个副科,你要我去问夏局长这个正厅?我还真没那能力啊,“这个消息,我马上代您通知张局长,不过具体答案,还得张局长拍板,这个……您得体谅。”

    “体谅?好说啊,我这人讲道理,”陈太忠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来,抬手一指门口,“老干部们能体谅,我就能体谅……”

    “小家伙,我们已经体谅了你十几天了……”“我体谅得老伴都住院了……”“我们可以体谅,只要你把你电业局老干部楼的电也掐了,他们扛得住,我们就扛得住……”

    老干部们登时就炸锅了,骂人的、说风凉话的都有,还有那情绪冲动的,拎着拐棍比比划划,似乎下一刻拐棍就要落下一般。

    “这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杨局长不住嘴地解释(book.www.uu234.com),心里却是暗暗地发誓,下一次,打死我都不来了,“诸位老领导……请相信我一回,回去之后,我一定认真地向局党组提出建议,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真要说起来,老干部们的觉悟相对还是比较高的,也比较通情达理,见他这么狼狈,就有人生出了恻隐之心,“算了,放过他吧,这就是一个副职,他就算全答应下来,正职不发话……也没用!”

    杨局长终于得以脱身,就在低头向外走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在嘈杂的人声中清晰可闻,“记住……十二个小时,我要看到线路整改完毕。”

    爱谁是谁吧,他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今天市委党校请来的这主儿,真的太凶残了,根本是大家没预料到的。

    其实,这件事的因果真的很简单,西城供电局不忿园林局跟自己胡乱下罚单,就要借着市委党校的手,收拾一下园林局,逼着园林局低头——给我下罚单,你当我电老虎是白叫的?

    结果园林局不吃这一套,你随便砍树枝有理啦?你们电力讲究个统一调度,我们园林部门也要讲个城市规划呢,你再多嘴,信不信我把五年前你们推倒文物古树的事儿拿出来说一说?

    这就是僵住了,市委党校的人出面也不顶用,电力系统不跟市委党校打交道,系统内有自己的电力党校——独立王国就是这样,连党校自家都设置了。

    事实上,西城分局的人都算计到了,这件事招惹不出来伍海滨,伍书记不会为这等小事出面——你要真的不顾身份,为这小破事出面,我们就能把冤屈告到市局去。

    市局知道了,无非也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让我们把线架了就完了,反正不可能批评我们,西城分局这是在为整个电力系统争夺权益——园林局骑到电业局头上,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个先例我们是不会开的。

    另一种可能,就是市局捅到省局夏局长那儿,夏局长真要发火的话,伍海滨的面子未必绷得住。

    这些情况,西城分局的人都想到了,却是没防着斜刺里冲出个不讲理的主儿来,不但是省委领导,似乎……似乎传言中,夏局长拿此人也没什么办法。

    陈太忠见他落荒而逃,站起身也想走人了,不成想一帮老干部围住他不让走,那看他特别顺眼的老头站出来了,“小陈……陈主任,就是十二个小时嘛,你委屈一下,他们要是不给换线,你就可以现场处理,也省得再来一趟了。”

    “这个事儿我既然管了,肯定会管到底,”陈太忠也知道,这老人对自己印象极好,所以他就耐心解释(book.www.uu234.com),“半途而废不是我的性格……说实话,要是真的怕他供电局,我来都不会来,既然来了,我就不怕他。”

    “文明办跟我们市委党校的老干部……搞个座谈嘛,”一旁一个高个老人说话了,“张科长,给弄个会餐啥的,我们帮你说说话,跟陈主任替你争取个机会……问题不大吧?”

    “那好说了,”张科长笑着回答,他常年跟老干部们打交道,分外明白这些老人的可爱……和难缠。

    搁给别的企业或者小区啥的,遇到这种事儿,不是堵马路、街上成群散步,就是去堵市政府的门了——最少也要去供电局堵门。

    而老干部们不会这样做,他们只会通过组织途径来反应,没错,**的人不少,但那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期望能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一种痛心——谁还差那点党费不成?

    同样的,谁也不差这一顿会餐,他们需要的是这种被人尊重,被人重视的感觉,老年人分外地怕孤独,他们需要理解渴望沟通——他们想证明自己还是正常人,还是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是我晚上还有事,”陈太忠正色解释(book.www.uu234.com),他的事情确实多,可是一眼扫去,发现有些人眼里有点明显的失落,他又有点不忍,“大爷大妈你们都是过来人,那个啥……年轻人,总要有点自己的应酬。”

    “哦哦,这样啊,”爱调戏人的老头点点头,咳嗽一声,大声喊了起来,“小陈说了,他有个人问题没解决呢,谁要有合适的女孩儿,介绍一个,他就不着急走了……”

    “嘿,”陈太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真的有点受不了,这帮老干部,欺负起年轻人来,简直是肆无忌惮——哥们儿可是省委领导呢。

    “老刘你不要这样,”关键时刻,还是爱抬杠的老太太站了出来,“陈主任是帮咱们解决问题来的,人家年轻干部,对咱们很尊重,咱们老人,也得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充分的民主,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处,虽然很有几个居心不良的老头,想要调戏年轻的文明办副主任,但是总有人识破他们的险恶用心,令其不能得逞。

    不过这一下午,陈太忠在市委党校呆得也挺欢乐的,见识了不少事情,尤其那些老头老太太们的言谈举止,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放松的感觉。

    所以,大家找个房间,做个简单的座谈,由于有冯校长和张科长的支持,桌上居然摆上了水果、饮料之类的东西,反正就是畅所欲言了。

    陈太忠来的时候,就不算早了,随便聊一聊。就到了五点半,这个时候不走就不行了,他倒是不怕跟别人吃饭喝酒,别说老干部了,正当年的干部,来上千八百个也照样放翻,但是事情还没处理好,现在喝酒,算怎么档子事儿?

    “真热情啊,”他将车缓缓开出市委党校,看着身后送别的老干部们,心中感慨无限——事实上,里面也有两个老干部,阴阳怪气拿腔捏调地说风凉话,不过大多数老干部,还是相当和蔼可亲的。

    他的车开出市委党校不到两分钟,手机就响了,来电话的正是离去时间不长的杨局长,“陈主任,我们张局长……想约您吃个晚饭,不知道您方便不?”

    “吃饭就不用了,按时完工就行了,”陈太忠一听就知道,这是对方草鸡了,但是对他来说,草鸡不草鸡的实在无所谓,欺负几个科级干部,并不会让他产生多少愉悦感。

    “陈主任您好,我是张大良,”电话那边换了一个人,声音听起来挺浑厚的,“您这么关心老干部,那咱们坐一坐,商量一下怎么才能把这个活儿干得又快又好。”

    这小子是挤兑我呢,陈太忠听懂了,人家说你既然高度重视,怎么连跟我们坐一坐的时间都没有呢?尤其是这人说的话还算靠谱,似乎也有诚意,于是他沉吟一下回答,“嗯,我的时间不多……你说地方吧。”

    地方就定在了西城分局门口的饭店,陈太忠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叫来了西城警察局冯局长和赵明博所长,三人赶到的时候,张局长和杨局长已经站在饭店门口了。

    猛地见到奥迪车后面还跟了辆警车,这俩就一愣,等看到冯局长从车上下来,张局长就明白了,“呦,冯局也来了,我这荣幸啊。”

    电力系统自成体系,但是也绝对不敢招惹警察局,张局长上任的时候,就去警察局拜过码头的,后来还有别的接触,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张,这我就要说你了,你跟园林局搞事儿,掐党校的电干什么?”冯局长脸一沉,坚决地摆明立场,“陈主任一向是好脾气,把他气成这样,我都看不下去。”

    “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张大良笑着邀请几个人进内,敢情这饭店就是分局的食堂,食堂承包出去了,是对外营业的,不过穿过后门之后,也别有洞天,起码张局长请客的地方,不在饭店里。

    2720章一团糨糊(下)

    陈太忠当仁不让地坐了上首位,左边是冯局长和赵所长,右边是张局长、杨局长和分局的齐书记,齐书记还在杨局长上首,证明这是二把手。

    酒菜已经开始往上摆了,但是陈太忠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张局长,你们这个事情,搞得我们非常被动,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主要是园林局欺人太甚,职工们有点按捺不住火气,”张局长笑着点头。

    “还是我跟杨局长说的话,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文明办会关注这个事情?”陈太忠哼一声,“我也不跟你解释(book.www.uu234.com)那么多,十二个小时,把活干利索,没问题吧?”

    你都带着警察局的人上门了,我能说有问题吗?张大良无奈地撇一撇嘴,他非常清楚,陈太忠带这俩人过来是什么意思——你供电局的听话也就算了,不听话的话,西城的警察……我可是随便用的啊。

    要说他跟冯局长,也有那么点儿小交情,但是这种交情在陈太忠这样异常强势的领导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电力局是很牛,但是还是那句话,电力是自成体系的,交好他张某人,并不能对冯局长的进步有任何帮助,而陈太忠可以——官场里从来都是这么势利。

    “老张,你的职工在这儿开饭店、棋牌馆啥的,我也一直……顶着很大压力呢,”冯局长不等他吱声,就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相互给个面子嘛,你说是不是?”

    “我那儿有几个刺儿头,供电所铺设线路,我一直是支持咱们供电局的,”赵明博补充一句,“齐书记你别看我,我一向对得起朋友的。”

    你一直支持他们不交电费的!齐书记心里暗哼,却是笑着点点头,“那是,下次收费的时候,还得赵所你大力支持。”

    “二十四个小时吧,十二个小时不太够,”张大良拿定了主意,事实上,在杨局长回来之后,他就积极地打电话了解,这个陈太忠是何许人——他在凤凰电力局有几个熟人。

    了解的结果,非常令人吃惊,这人嚣张跋扈得很,就连一手遮天的凤凰市委书记章尧东,对此人都没什么办法,不得不把这个人打发到了省里。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省电业局局长夏言冰,对这家伙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是的,这家伙也是黄系人马,敢跟夏局长扛膀子的主儿,而且,还不落下风。

    这样的人,是他招惹不起的,所以他才安排了这顿饭,以便大家把话说开,不留芥蒂。

    “二十四小时啊……行,我给你这个时间,”陈太忠沉吟一下,点点头,“老干部那儿我去做工作,毕竟晚上施工也不太安全……这是你答应的,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是三个工作日,”齐书记猛地来这么一句,明显是在为张局长争取什么。

    “嗯?”陈太忠看他一眼,眉头一皱,接着皮笑肉不笑地发话了,“你们西城分局的二十四小时,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不是,”张局长见到他这笑容,心里登时就是一揪,忙不迭地摇头,接着又狠狠瞪齐书记一眼,非常夸张的那种,“小齐你别乱说话。”

    张大良这局长比一般的副局长,消息可灵通太多了,在凤凰的时候,陈主任就是号称笑面虎来的,见到陈太忠暴怒,这不是大问题,见到陈太忠笑容,那就意味着要倒霉了。

    他沉吟一下,方始苦笑着摇摇头,“这个事情……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保证完工,但是这个园林局欺人太甚,陈主任,我听你的没问题,但是你也得给我做主啊。”

    你早是这么个态度,那不是一切都好说了?陈太忠看他一眼,“不管怎么说,你把这个账算到党校的老干部头上,是不对的,这叫裹挟无辜干部群众……不过,园林局会找你们麻烦,这不可能吧?”

    园林局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二级局,手里也没太大的权力,怎么可能吃得撑得慌,去为难你们电老虎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张局长只能报之以苦笑了,“您还记得前两天寒潮过境吧?”

    一般来说,供电局施工的时候砍树枝,都要跟园林局招呼一声,文件倒未必一定要下,但是招呼都要打到——电力局是强势,但是他们也不喜欢自找麻烦。

    西三巷的树不是很多,但是旁边有建委的宿舍,里面也住了部分园林局职工,所以供电局修整树枝的时候,也打了一个招呼。

    这原本就没事了,不成想寒潮过境的时候,刮了一阵大风,有一棵被修剪过的树,被刮掉一个大枝杈,园林局就认为,这是你们施工的时候修剪不当造成的,供电局当然不肯认这责任——这是天灾**,全市被刮掉树杈的树也不止一棵,还有整棵树被刮断的呢。

    问题的关键,还不是掉了个树杈,而是园林局褚局长的座驾,好死不死地停在这棵树下,簇新的帕萨特直接被砸瘪了。

    褚局长见状大怒,新车被砸坏,就很让人恼火了,更别说,据说他当时是这么骂街的,“我艹他妈的,我要是在车里呢?园林局局长……被树砸死了?”

    对西城分局的人来说,这也真是无妄之灾了,张局长哭笑不得地解释(book.www.uu234.com),“局里说给他五千块修车,他不要啊!”

    “这就是你不对了,”陈太忠摇摇头,很和蔼地指出,“就算他的车上了保险,但是你不能这么算,五千不行,给一万、两万嘛……多大点事儿。”

    “我们不能给他这么多,”齐书记又插嘴了,看得出来,这家伙性子比较急,也亏得是跟党校沟通的是杨局长,要是换成他,估计得跟老干部们打起来。

    不过,他插嘴,也有充足的理由,“供电局不是香饽饽,随便来个人就能狮子大张嘴,五千不少了,真给他一万的话……那不就是说,这树枝掉下来是我们施工不当造成的?”

    “对啊,如果不是施工不当,我们凭什么赔这么多呢?”张局长苦笑着一摊手,“我们西城分局收入不算高,可也不差这点钱,但是这钱一给出去,那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陈太忠听得颇为无语,一起不大的事故,最终导致党校的老干部们集体跳脚,这中间过程的演变,真的是典型的官场思维和官场行为造成的。

    供电局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施工造成的,而园林局局长觉得,自己若是被掉下的树杈砸死了,简直就成了行业丑闻了,自然也无法忍受。

    “其实还真可能是你们施工造成的,”赵明博本来是敬陪末座,可是见到这个齐书记如此活跃,他就有点不满意,“刚锯过的树枝,会有新碴口,有可能是这个影响的。”

    “它这也只是一种可能嘛,对不对?”齐书记据理力争,“你不能说这风大得刚刚过了这个临界点,我们要是不锯树枝,它就扛得住……没准不锯树枝它掉得更快呢,叶子多风劲儿就更大了。”

    “要不是我们刚修剪过,这五千我也不出,”张局长听到这里,也气得要命,“气人的还在后面呢,园林局的说了,不但这次要下罚单,以后修剪树枝,他们出熟练工人……我们负责出费用就行了,你说,我能答应吗?”

    呀,又牵扯上这种事儿了,陈太忠听得一阵头大,这帮子官僚,真是擅长把小事往大里搞,“这种事儿,得市局点头吧?”

    “凭他一个二级局,得有胆子找到市局呢,”杨局长也插话了,供电局还是真有点底气的,“也就是局长的车被砸了,借这个由头,想从我们分局打开口子。”

    我真有点不会调解了,陈太忠觉得自己满脑门子全是糨糊,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园林局这么狮子大张嘴有点过分,“这是褚局长跟你们提的要求?”

    “不是,就是一个姓赵的办公室主任,上蹿下跳的,褚局长好歹也是一局之长呢,”张大良叹口气,“他不能那么没水平。”

    “嗯,”陈太忠点点头,这才是嘛,一局之长光膀子上阵的话,就太过危险了——这是对自己的政治生命的不负责任,先让下面人折腾才是真的。

    但是只要褚局长不出面,这个事情就好协调——虽然姓褚的出面的话,他也不怕,不过人在官场,最好还是按官场规矩来。

    于是他清一清嗓子,“我估计呢,褚局长也不是很清楚这事儿,你们明天要是能按时完工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打个招呼……有信心没有?”

    “有信心,”张局长笑着点点头,又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对面的冯局长,我敢没信心吗?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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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仙介绍:
罗天上仙陈太忠,因为情商过低只知道修炼,在冲击紫府金仙的紧要关头时,被人暗算,不小心被打得穿越回了童年时代。
他痛定思痛,决定去混官场,以锻炼自己的情商。
有时痛快得过分,有时操蛋得离谱,偏偏体内还有点仙灵之气,能搞定一些无端闯出的祸事,这么一个怪胎,横冲直撞地闯进循规蹈矩的官场……
官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