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六章 大阪梦中梦
天下更替,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悲伤。
天正七年接近年末,京都下起了大雪。
天地皆是苍茫一片,大雪飘扬充满古朴之意的京都上空,宁人倍感幽静。
“京都的雪景,真是如何也看不腻啊!”
万物寂籁之际,宇治川边,羽柴秀吉牵着马感慨地了这么一句。
大封封一毕,各大名皆是有自己的欢喜荣辱。
足利幕府,三职七头所代表的新武家政权,已开始执行幕政。
其余无事的大名,亦可以返回各自的封地,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京都是一个好地方,加封封地的喜悦,足以支撑着他们在京都过一个暖洋洋的冬天。
不过对于,此刻的羽柴秀吉而言,京都是一个伤心之地。
昔日拥有播磨国,北近江,三分之一但马国之地,掌控五十万石支配力,织田家山阳道军团长,麾下猛将谋士如云,拥兵数万的羽柴秀吉。
现在仅落个两千石的领主,而身形随从,亦只剩下石田三成,加藤光泰,浅野长政,这孤伶伶的三人。
而其余的家臣,武士,甚至连侧近,皆被羽柴秀吉打发而去。
当初闻之削封的消息,羽柴秀吉的武士们,皆意要造反,进行诉求,可是毛利,武田两派早有准备。
两家提前派兵包围了,羽柴秀吉京都的武士居馆,凡携带兵器而出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在此之下,羽柴秀吉阻拦了部下的鲁莽行为。
尽管这些羽柴家的武士,不少仍肯自削俸禄跟随羽柴秀吉,可是羽柴秀吉甚至连当初十分之一的俸禄。都给不了他们。
只能让他们自散而去。
而李家。毛利家两边,各自开出价码,争夺羽柴家这群谋臣武士们。
由于深恨毛利家背信弃义。不少羽柴家得力家臣,皆投靠李晓一方。
如羽柴秀吉麾下的黑田长政,堀尾吉晴。山内一丰,中村一氏,宫部继润,平野长泰,糟屋武则等人皆出仕李家。
而毛利家则收获了黑田长政之父军师黑田孝高,西行长。
也有如蜂须贺六这样的执拗之辈,拒绝出仕毛利,李家任何一边,自己返回美浓故地的。
“走吧!”
在此环境之际。一向乐观的羽柴秀吉,亦有几分落寂。【w.w.cm|我&|】
而这时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加藤光泰,浅野长政。石田三成三人听了。彼此对望下意识按住刀柄。
羽柴秀吉摇了摇头,转过头去。但见风雪天之中,三十多骑披着白色大氅的武士疾驰而来。
骑士之中,当先二人,竟然是李晓,还有羽柴秀吉的弟弟,羽柴秀长二人。
见到这一幕,羽柴秀吉差一点双目含泪,但是本着武者的骄傲之意。
他将身子挺得笔直。
喝!
三十多骑尽皆在羽柴秀吉面前下马。
李晓当先走过来,低下头看着羽柴秀吉,打量了一番对方,微微笑着,毫不客气言道:“筑前守大人,今日你可后悔了?”
羽柴秀吉仰着头,倔强地言道:“尾山殿下,阁下杀了在下两任主公,于义理之上,即便到了今天,我亦然绝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李晓闻言哈哈一笑,言道:“筑前守大人,这时候还是如此的固执。”
羽柴秀吉看着李晓,言道:“尾山殿下,我猴子今日落魄如此,可是一切都是阁下策划的?”
李晓爽快地回答言道:“正是。”
李晓此言一出,加藤清正,浅野长政,石田三成都是面浮怒色,皆是欲拔刀。
而李晓的侧近,师冈一羽见了,当即将手一招,将羽柴秀吉一行人,全数包围。www.uu234.com待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宇治川边,却传来羽柴秀吉颇为刺耳的大笑声。
李晓伸手一止,示意师冈一羽不必挡在自己身前,问道:“筑前守大人,何故发笑?”
羽柴秀吉看着李晓,自信地言道:“原来尾山殿下,一直对我都心怀忌惮啊。”
李晓笑言道:“筑前守大人,太高看自己了吧,当初我给阁下两次投效我李家的机会,但是阁下却辜负我一番盛情好意,转而投靠毛利。”
“而今削减阁下之封地,乃是惩戒。”
羽柴秀吉听李晓之言,笑容不改,直接反问道:“那当初我出使武田家后,返回美浓时,半路遭到忍者刺杀,恐怕是尾山殿下指示忍者干得的吧。”
李晓听了微微一怔,当下直承道:“不错,此事我做的很隐蔽,筑前守大人,不知如何判断而出。”
羽柴秀吉言道:“并非是我看出,是右府殿道破的。”
提及织田信长,羽柴秀吉目露些许伤感之色,言道:“没有,右府殿昔日栽培,怎么会有我猴子的今日,主公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啊!”
李晓听了点点头,羽柴秀吉此刻已无需作伪,对于织田信长,当真是有一份君臣之情在其中。
人非草木,殊能无情。
看着羽柴秀吉此刻,李晓亦不免想到了武田信玄,武田胜赖。
“筑前守大人,我李晓陈恳邀请阁下出仕本家,知行,嗯,就以五万石如何?”李晓出声言道。
“五万石?”
石田三成,加藤清正两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数字,以原先羽柴秀吉的地位,并非太多,但是尔今却是雪中送炭。
羽柴秀吉看着李晓,言道:“尾山殿下,阁下麾下人才济济,恐怕用不着我猴子吧。哎,我真不知道,为何能得到尾山殿下一直如此看重。”
难道要我,你是历史上的丰太阁么?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人才易得。但是羽柴秀吉天下只有一个,你明白了吗?”
羽柴秀吉闻之,不由露出感激之色。言道:“能得到尾山殿下如此一番夸奖,实在三生有幸。”
到这里,羽柴秀吉想了一下。言道:“在下之前一次又一次辜负,尾山殿下的好意,殿下能如此宽容,可见是一个有容人之量的主君。”
“可是这一次请允许在下的坚持,并非是什么因为固执,而是我想殿下有一郎之辅佐,更胜于我十倍。”
“兄长大人。”羽柴秀长上前一步。
羽柴秀吉看着羽柴秀长,欣慰地言道:“一郎,你大哥我当初作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让你出仕尾山殿下,你们兄弟分仕武田,织田家两家作分桃之策。事实上不正是如此吗?可惜最后织田家武运不济罢了。”
“一郎。你听着,尾山殿下是一位宽宏。有作为之君,你要努力侍奉,羽柴家的家名,将来就由你来继承和发扬了,如此我一生之奋斗亦有了寄托的目标。”
“喔!”
羽柴秀长大声言道,“兄长,你的一切我都记下了。”
“虎之助,佐吉。”
“是。”
羽柴秀吉指着这两人,对羽柴秀长言道:“他们是我一手栽培,一位勇武过人,一位政略出众,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可以成为十万石大名的治世人才。”
“可惜他们跟随了我,现在就拜托你了,让他们出仕羽柴家,光耀本家家名吧。”
“主公!臣下宁可切腹。”加藤清正,石田三成皆是目光含泪。
“混账!”羽柴秀吉骂道,“这是我弟弟一郎,出仕于他,就等于出仕于我秀吉本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难道你们还想跟随我,默默无闻地在播磨待一辈子,终老于荒野深山吗?”
羽柴秀吉一副疾言怒色的样子,怒骂道:“要知道,你们与我一样,都是平民出身,如果不比他人付出十倍的努力,将来如何出人头地?”
“你们跟着一郎好好干,要让天下人知道,即便是出身低微,但是只要胸怀梦想,并付出努力,坚持不懈,一样能够成就大业,制霸一城一国,乃至于天下!看着尾山殿下,他明国之身份出仕武田,今日成为百万石之大名,他就是你们最好的榜样!”
“我未完成的梦想,就交由你们和一郎一起好好去做吧!”
到这里,羽柴秀吉亦是背过头,用手背擦拭眼眶。
加藤清正,石田三成二人亦是泣不成声。
“我要走了,不然一会的风雪下得更疾了,真想赶回家去见见阿宁,还是母亲,”羽柴秀吉感叹地言道,“多谢尾山殿下,冒雪前来相送,此盛情令我十分感激,放下武人身份,希望能与阁下做一个朋友,如此告辞了。”
“后会有期。”李晓当下回答。
羽柴秀长,加藤清正,石田三成皆是流泪目送,羽柴秀吉上马后,之后与浅野长政的背影,消失在风雪。
马蹄踏雪,留下两串长长的蹄印。
羽柴秀吉,浅野长政二人并肩而骑。
羽柴秀吉举起马鞭,指着前方对浅野长政,言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在山崎击败明智之后,我夺取了天下,晋位于关白大人,并且在前方大阪的方向,修筑了一座不逊色于安土城的雄城。”
“那时我站在大阪城的天守阁上眺望,整个天下已匍匐在我的脚底。”
听着羽柴秀吉一副憧憬的样子,并骑浅野长政不禁哈哈大笑而起,带着几分嘲笑的味道。
羽柴秀吉亦笑了几声,言道:“睡醒之后,我才明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大阪风云,宛如梦中之梦!”
“这辈子都不要醒来就好了。”
二人笑声渐渐传来,而一场更大的风雪将道上的马蹄印瞬间覆盖。
六百零七章 谁人之本能寺
本能寺,位于京都六角小路以南、四条坊门小路以北、栉笥小路以东、大宫大路以西的一町之地。
并还是洛京之中,法华二十一寺之一,得到幕府将军足利氏的保护。
武田家上洛之后,家督武田信胜将本能寺选择,作为自己的行辕,于众家臣一同住在这里。
寺庙之外,漫天飘扬着大雪,空灵的钟声一道一道地传来,洗荡人心。
十四岁的内大臣武田信胜穿着一身狩衣,手持黑子,端坐在棋枰之前沉思,坐在他身前对弈的,同样是一位穿着黑袍僧众。
这名僧众此人亦不到二十岁,比武田信胜年长不了多少。
武田信胜额头微微出汗,沉思之后,终究推开棋枰,言道:“我输了,多谢指教。”
在武田信胜一旁的小姓,言道:“主公,这盘棋才下到中盘,为何就认输了。”
武田信胜一面用湿巾擦手,一面言道:“又之助,不要说话。”
那名黑衣僧众,笑着言道:“内大臣殿下年纪轻轻,却棋力甚高,若是阁下心无旁骛,棋道上的造就,肯定胜过贫僧。”
武田信胜笑了笑,言道:“可是我还是输了。”
黑衣僧人,言道:“若是不通棋道的新手,下棋常常不辨形势,在大盘已无回天之力的情况下,仍是浪战。内大臣殿下却能中盘看出胜负,不是更了然吗?”
武田信胜站起身来,言道:“了然也好,不了然也好,我却更欣赏,那些在明知无望取胜。却仍在奋战的武士。不过棋道不同于武道。我不会强求于此。”
黑衣僧人点了点头。
武田信胜想道:“既然日海,棋力如此高超,我就聘请阁下。为我的围棋指南,就以二十石的俸禄,加十人扶持如何?”
这位称做日海的僧人。当下拜下言道:“多谢,内大臣殿下。”
这名僧人点点头,他在后世有另外一个名字本因坊算砂,正是开创本因坊一流的初代。
而同在本能寺内的,另一间宽敞的殿内。
一名三十多岁武人抬起头,满面通红地言道:“巢月殿下,我兄长攻击阿波国的三好家,为武田上洛,牵制部分织田之力量……”
“这不可能。”
武田信繁重重地将。一叠信纸丢在了香宗我部亲泰的面前,言道:“你回去告诉长宗我部殿下,若要成为四国霸者。那么就必须亲自来京都。拜见公方殿,请求他的许可。”
“凭一封区区的来信。就想领南海道四国,没有如此轻易的事情。”
眼见武田信繁的威势,香宗我部亲泰,心知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当下告退。
斥退对方后,武田信廉从纸拉门后走出,坐在武田信繁面前。
武田信廉只见,武田信繁端起面前的茶水,缓缓饮下,面上哪里有动怒的意思。
武田信廉想了一下武田信繁方才话中所言,当下问道:“兄长,可是要伐四国?”
武田信繁看了武田信廉一眼,言道:“长宗我部不识实务,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
武田信廉上前一步,言道:“可是眼下大战刚刚结束,天下大名分封未定……”
武田信繁将手一抬,言道:“我明白,至少明年前半年前不会行此决定,攻伐四国并非本家一家出力,到时候会动员毛利家的水军,四国之地,本家至要取得两国,毛利再居一国,分给谱代一国。”
“如此本家的势力就更雄厚了。”
武田信廉言道:“为何要借用毛利家的水军,李家的志摩水军,以及北陆道的水军,皆可以动员。”
武田信繁摇了摇头,言道:“关原一战还不够,难道你还想让李家得到加封吗?”
“近卫大将手下,近两百万石之地,坐拥十一国,乃是当年山名家六分之一殿之实力,如此权臣,令我食卧无法安心。”
武田信廉看武田信繁之态度,问道:“兄长,难道灭了长宗我部家后,你要对李家动手?”
武田信繁哼地一声,言道:“若是实力足够,我现在就动手了。”
“兄长大人!”武田信廉突然声音高拔。
武田信繁微微一愣,问道:“怎么?”
武田信廉居然怔怔地流下泪来,言道:“兄长,你不觉得你自执掌武田家以来,行事偏差,并非以往了吗?”
“当年的兄长态度谦和,忠诚侍奉兄长,厚待家臣,众人皆道兄长你有周公之风。”
“而现在,现在你变化了有多少?你知道,这一整日外面有多少人,说你要置馆主大人于不顾,自己独揽武田家大权,乃是居心叵测之辈。你要做本家曹操!”
“住嘴!”武田信繁幡然而起,怒声言道,“谁是曹操,李晓才是曹操,此人才是心怀叵测。他自去飞驒以来,处心积虑,步步经营自己的势力,瞒骗兄长,胜赖,令他们以为其是本家之忠臣,实际上早已心怀不轨。”
“你知道吗?李晓在飞驒,佐渡两地,开拓有金山银山,一年之收入是本家黑川金山的十倍以上!”
“十倍以上!”
武田信廉倒吸一口气凉气,低声言道:“才想得李晓这等财力,组建如此规模的常备,水军,原来全是金山在支撑。”
“不错,欺瞒兄长,胜赖,这就是李晓所谓的忠心!早知道如此当初在川中岛之时,我就杀了他。”
武田信繁将肋息重重推开言道。
武田信廉想了下,言道:“话是如此,但是李晓毕竟是武田家之家臣,并未露出一丝不忠之意,在长筱,若是他有心当叛出本家。何必率军千里来救。”
武田信繁哼地一声。言道,“孙六,你太厚道了。不识李晓之用心。”
武田信廉上前一步,言道:“兄长,无论李晓是否居心叵测。但是他毕竟是本家家臣,深受两代御馆大人之大恩。他若是起兵叛乱,那么必然遭到天下人之唾弃,我武田家众家臣会群起攻之,甚至他的家臣亦会造反。”
“正所谓人心背向,只要我们占住了大义名分,李晓又何惧之有呢?”
武田信繁眯眼看了武田信廉一眼,言道:‘孙六,你也是来劝我。让信胜亲政执掌大权么?’
武田信廉摇了摇头,言道:李家不可动手,否则必然会遭到李晓之反弹。到时候只会活生生逼反李晓。到时本家一场内战,最终让毛利夺取了天下。“我只是不想兄长。一错再错,还请醒悟吧!”
看着武田信廉声泪俱下的求恳,武田信繁亦是仰起头,感慨地言道:“孙六,你真的以为,我变了吗?变得心狠手辣,为一己之私而抛弃义理,恋栈这权位吗?”
武田信廉沉默无言,武田信繁走到窗格之前,看着雪景,缓缓地言道:“其实我何尝愿意如此,今日我连名声亦是不要,背负上骂名,这是为何,我巢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家啊!”
“为了兄长,胜赖以性命交托给我之武田,纵死身败名裂又有什么,只为了日后黄泉相见,我能对二人说一句不负。而今我所做一切,制霸天下,降北条,灭织田,这所有一切本家居然无人可以理解,说我想要篡位,连你亦是不信任我。”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惨然一笑。
“兄长大人,”武田信廉见武田信繁如此,亦是言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武田信繁摆了摆手,言道:“不着急现在评论,待日后你们自会见得我所费之心血。”
“从现在着手,平定四国之事吧。”
与此同时。
在丹波国境内,李晓,李正父子二人,以及飞驒越中军团的一万大军,正冒雪前行。
他们此去丹波,乃是去接收丹后,因幡,但马三国。
李晓骑乘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京都,言道:“武田巢月,将因幡,但马二国,封给我们李家,乃不怀好意之举。”
“将来一旦本家与毛利冲突,此就乃是前线,武田巢月可坐观毛利与本家拼个两败俱伤。”
李正听李晓之言,点了点头,言道:“父亲大人,你觉得武田巢月要谋取御馆大人之位,故而一心要致本家死地吗?”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要致本家于死地,是肯定的,至于……哼,武田巢月口中说得四大皆空,这次分封他不取一国,而实际上近畿最大的大和国,以及最富庶的武藏国,都已在他两个儿子手中。”
“这难道就叫所谓的没有私心?”
李正点了点头,言道:“如此我也是断然不信。”
李晓抖了披风上的积雪,言道:“要记得,以后若是不随大军前行,你我父子二人不可同居一处,此乃是防范未然之策。”
“父亲大人,我记下了。”李正言道。
“还有近畿五国,已不在我们李家控制之中,如此十分危险,但是侍所头人一职,就由了我们便利随时可调兵入京都,但是调兵大多,容易引起他人恐慌。”
“你就将虎贲备,蛇尾备,两备掉入京都驻守,记得一旦有事,就出动两备队自保,至于和泉那边我会与细川家打个招呼,还有丹波国,我亦会屯下一支兵马,以备不测。”
六百零八章 同患难,亦能共富贵.
丹波国,丹波龟山城
因为武田信繁这一次的封国,将李家的领地,用越前一分为二。
在东面乃是因幡,但马,丹后,丹波,若狭五国。
在西面则是飞驒越中军团的根本之地。
丹波龟山城这座乃是历史上明智光秀的本城,而今因为地利之便成为了李家在西国,近畿的中心。
今日聚会,所有李家家臣皆是从四方赶来,于城下听命。
这一次李晓正式宣布,将家中绝大部分事务,都交由李正处置,自己退居二线。
闻之消息,李家众家臣皆是惊异,李晓不过四十岁,正值盛年,却在此早早宣布退居二线。
众人皆以为,虽然李晓在关原合战之中,让李正代替自己,站到台前住持胜利的武家礼仪,但是不代表李晓正式退隐。
李晓若要完全放手,最少要再等上五年。
但是李晓在天下初定,李正成为四职中侍所头人之后,就宣布将大部分权力交出,这实是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
丹波龟山城中。
闻之消息李家家臣,从四面云集而来,有了数百人之多,城中的大广间容纳不下,故而直接在外间临时搭盖起了大棚子,并在四周端上大火盆。
熊熊燃烧烈焰,驱散外周寒意,在大棚子之中众家臣坐在马扎之上,抬起头仰望。
坐在长廊上的李晓。看着台阶下黑压压一片,穿着狩衣的三百多名家臣,不由感到欣慰。
想在当初,自己不过岛胜猛,师冈一羽,小幡由美三位家臣侍奉。
时至今日,已是有了近两百万石高,麾下常备,武士过万,家中总动员力达到十万之众。乃是天下最强的大名之一。
李晓转头看去,最初跟随自己师冈一羽,与自己一样家中第三代都有了。
岛胜猛已是人到中年,坐在家臣席第一排首位,领袖群臣之姿态。
而小幡由美则是成为了自己妻子。
“拜见主公!”
数百名家臣一同行礼,令李晓回过神来,言道:“不必多礼。”
众家臣抬起头后,皆是屏息静气。等待李晓说话。
只听李晓言道:“诸位,此次是我最后一次住持,本家评定,今后李家的重担,就交托给近卫大将。”
众家臣虽早有了准备,但是听了李晓如此说。不免讶然。
李晓看去,只见岛胜猛,羽柴秀长,藤堂高虎,这样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皆是双目含光,一副不舍的样子。
众家臣似亦有几分忧心忡忡。
并非是对李正不信任,对于李正的能力,众人皆是认可,只是对于李晓之能力,实在太过仰仗。甚至有点到了依赖的成分。
永禄五年,飞驒越中军团之前身编成时,李晓麾下不过一百常备。
而今天正七年年末,飞驒越中军团,经历十八年之努力,关原一战定鼎天下,已成为十一国之大势力。
日本六十六国,李家坐拥十一国。李正乃是当之无愧的六分之一殿。
眼下李晓真正宣布退隐,众家臣们不免有所担忧。
李晓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底,然看向李正,抚着他的肩膀,笑着问道:“怎么了?”
这时藤堂高虎言道:“主公,天下尚未平定,毛利,长宗我部仍在,九州诸强亦会扫平,我等众家臣还在等待主公,与少主一起带领我们,席卷四方,增添武名。”
“我藤堂高虎还想念着和主公一起出征的日子呢!”
藤堂高虎说到这里,岛胜猛,神保长宪,羽柴秀长等众家臣皆是轰然大笑。
李晓转头看去,只见李正面露微笑,丝毫不为众家臣对李晓看重而感到不满。
李晓不由赞叹,不为外人的看法,而对自己的认知的产生动摇,这才是真正的自信啊!
李晓心道,如此自己已经足够放心,将李家两百万石之地,以及这十一国之霸业,交托给李正了。
对于藤堂高虎等众大将的挽留,李晓笑道:“怎么,我都一把年纪,还要再拖上阵么?”
李晓如此言道,众家臣亦是哈哈大笑。
李晓直起身来,俯视众人言道:“藤堂说的对,天下尚未真正平定,众位不可怠慢,所以还不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所以各位才要更加努力,辅佐本家家督,再进一程,让我李家的武运,长久不衰。”
“喔!”
众家臣皆是一起轰然答应,一扫方才李晓退位的悲观之意。
新旧更替有时,是到了放手的时候。
李晓如此想到,看向众家臣言道:“众位都是随我李晓,征战沙场多年,劳苦功高,这次关原之战,各位更是随我父子二人死战。”
“方才开创下本家十一国的霸业,乃是天下可数大名。君臣当能同患难,亦能共富贵,今日是让诸位与本家一起同享霸业之时了。”
李晓说到这里,众家臣皆是屏息静气,心知这关键时刻到来了。
李晓一言所决,就可当他们各家,今后的荣华,家名之传承。
李晓目光扫过,落在第一排马扎的家臣之上,他们皆是李家各旗头众大将,乃是一手提拔的谱代,而第二排则是侍奉李晓的外样大名。
李晓目光落在笔头家臣的位置之上,出声言道:“岛胜猛!”
“喔!”
岛胜猛大声答允,起身从马扎上站起,走到台阶前下拜。
年纪更较李晓大几岁,故而双鬓已是斑白,他多年驻守美浓,率领本家美浓众作战,经历李晓大部分关键性战役,战功赫赫。
李晓看着岛胜猛肃然的样子,大声言道,其声音回荡在本丸之中。
“岛胜猛,侍奉本家十八年,其忠信英勇之表现,深为众将之楷模,其忠诚、及战功,我李晓终身不忘,在此授予因幡国一国八万九千石,授予因幡国守护大名一职。”
“愿为本家竭尽忠诚!”岛胜猛大声言道。
岛胜猛原先因累计战功,亦不过美浓两万五千石级家臣。
眼下居然成为一国守护,国主级大名。
当今天下除了武田宗家,亦只有李晓有这个能力和气度,授予部下一国守护。马拉巴子,公司的电脑就是TMD卡
六百零九章 李家之制
岛胜猛成为国主,引得家臣们一阵激动超级冒牌大坏蛋全文。”
李晓微微一笑,言道:“藤堂高虎。我授予你越前大野郡,六万石知行。”
“喔!多谢主公,臣下必当肝脑涂地,报效本家。”
虽比羽柴秀长少了一万石,但是原先藤堂高虎亦没有想过要超过这位,比自己早一步本家的家臣。
藤堂高虎原先作为旗头,统领越中射水众。
可是本身石高,只是在一万石。而这一次居然足足提升了六倍。
领过赏赐后,藤堂高虎仰天而望,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与吉终于出人头地了!”
“狩野秀治!”
“臣下在!”
李晓沉声言道:“我授予你丹波国福知山城,六万石知行。”
“是,臣下愿为本家竭尽忠诚。”
“前田利家!”
“臣下在!”
前田利家犹犹豫豫地走到台阶前,跪伏下。
李晓看着对方,言道:“我授予你加贺国,河北郡六万知行。”
前田利家言道:‘臣下愧不敢当!’
“莫非觉得太少?”李晓问道。
前田利家诚惶诚恐地言道:“并非如此,臣下乃是原先织田旧臣,又进入李家甚晚,如何敢与藤堂,狩野大人比肩!”
李晓微微一笑,看向李正。
李正会意,当下言道:“前田殿下成为本家家臣,其忠勇之表现,足以获得此殊荣,我与父亲大人,都十分认可,所以请阁下不必推辞。”
前田利家闻言之后,甚是感叹,当下言道:“多谢主公,少主之恩德,前田家必将誓死报效。”
前田利家退下之后,李晓言道。
“竹中重矩!”
“喔!”
竹中重矩大步行出,李晓看了对方一眼,言道:“令兄长是本家良臣,为本家如此基业创立下大功,可惜天不假年。”
“我决定将美浓加治田城,以及周边五万石知行,授予竹中家,阁下可以替令兄长之子,暂代管理,待他元服之后,可将家业交由他。”
竹中重矩抬起头。大声言道:“多谢,主公,我代故去的兄长,感谢主公对竹中家的厚爱。竹中家必然世代以忠诚报效。”
“可惜再多的封赏,亦无济于事,若是令竹中同众位,一起看到今日本家的盛况,该有多好。”李晓不由感慨言道。
众家臣之中,与竹中交好的,听此皆是唏嘘不已。
而竹中重矩此刻亦是泣不成声。
“本多正信。”
“喔!”
作为李晓首席智囊的本多正信走出跪伏下。
“我授予你但马国。三万石知行,并为本家奉行众笔头。”
“臣下愿竭尽忠诚。”
本多正信站起身来,但最为高兴的,却乃是他的儿子,本多正纯。
“大藏长安!”
“喔!”
“我授予你能登国三万知行,为本家奉行众次席。”
“臣下愿竭尽忠诚。”
“李用。”
“喔!”
李用听到李晓叫他的名字,颇有几分意外,从家臣席第二排走上前。
“你在关原合战之中。表现出色,故而加封你为丹波龟山城城主,知行三万石,为一门众第二席,希望你能继续竭诚奉公。”
李用听到自己亦成为三万石大名,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晓。
李正看李用这样子。有几分笑意,摆出兄长的样子,言道:“次郎,还愣在那里!”
李用当下低下头,连忙言道:“多谢父亲大人。兄长。”
李正已猜到李晓的意思,李晓将次子李用封在丹波龟山城,这个位置,亦可以更好的替李家,把握西面,并兼顾京都。
并非李用不可担当此大任。
“内岛氏理!”
“臣下在!”
“我授予你丹波国。三万石知行,希望你能竭诚奉公。”
“是,臣下必将誓死报效。”
“游佐续光。”
早就一副望眼欲穿样子的游佐续光,听到李晓叫他名字,当下咚咚地迈着大步,来到台阶下,激动拜下言道:“主公,臣下在此。”
游佐续光这一次替本家出征丹后。乃是军团总大将,之后虽为狩野秀治所替,但一直也算是尽心尽力。
李晓想了下言道:“就转封丹后国三万石知行,希望阁下能竭诚奉公。”
“多谢主公。”
李晓此举,将游佐家原先在能登的一万五千石,转到丹后国,并加增为三万石。
对于游佐续光而言,从寒冷的北陆,转移至靠近近畿的丹后,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当下李晓言道:“神保长宪!”
一门众之中,神保长宪第二次出列。
李晓言道:“我授予你家次郎,能登国两万石,待次郎元服之后,便继承小幡家家名,位列本家一门众第三席。”
“喔!”
神保长宪大声言道。
如此神保长宪,李用,将来的小幡家家督,这三家就定为李家的御一门众。
作为辅佐李正的重要支柱。
“真田信繁!”
“喔!”
年轻的真田信繁走到台阶前,跪伏而下。
李晓言道:“阁下在关原一战,表现出色,我决定授予你丹波国一万石知行,希望你竭诚奉公!”
“喔!多谢主公。”
对真田信繁的封赏,亦是完成对真田昌幸的承若,同时亦将这员大将,正式收罗在李家的门下。
之后李晓又对如武藤友益,温井景隆,内藤如安,安藤定吉等人承诺了领地安堵,他们皆是后来投效李晓的家臣,战功平平。
之后李晓颁布下本家人事任命。
由大藏长安,本多正信,增田长盛,盐屋秋贞,虎哉宗乙,作为本家奉行众五大老。
五人共议事,决定本家仲裁,内政,安堵,寺庙方面的处置。
大谷平马,有山虎定,一柳直末,大藏长安四人,为本家侍大将,战时出征分别率领常备军团,以及直属军团。
向井正纲为北陆道水军总大将,九鬼嘉隆为志摩水军总大将。
由此李家直领占总石高一半,而各大繁华港口,贸易,金山,银山,皆控制在家督手中,对下属家臣有着绝对控制力。
六百一十章 焦头烂额的信繁
天正八年。
chūn雪融化,这亦是武田家这一新的天下霸主,掌管天下的第一年。
武田家上洛成功之后,攻取之下十数国之地,无数是宗家,还是分家,其所辖面积都较原先多了数倍。
武田家的各国守护,亦是以一国守护的名义,率领各自的武士团接管领地。
在关原合战之中,战败或者依附织田家一方的领国内豪族,首先被清理或者削封,以为新的进位者,腾出空间。
不少国人家督,大名被赐死,或者被自杀切腹。
而原先依附的武士,则失去主家沦落成浪人。
这些不甘的武士,浪人则在领国之内,掀起国人,乡士,或者各样一揆,令新的守护大名们,忙得是浇头烂额。
近畿五国,近江尚还好一些,而其余地区,如美浓,尾张一揆是一轮接着一轮,甚至连一向宗亦参与了其中。
这些地方的大名,皆是费了三个月,甚至半年之力,才勉强将本地叛乱,大致平定。
但是对于武田家而言,真正的重灾区,却在于伊势,伊贺,纪伊三国。
伊势不用多说,原计划为武田家本领,但实际上伊势的局面,错综复杂,北伊势有四十九豪族,南部北田家亦是在此多年的国司。
当年织田信长为了征服伊势,先后让自己弟弟织田信包,儿子织田信孝,织田信雄,过继伊势大豪族如工藤,神户,北田家,以怀柔和武力。两种方式强压这才稳定下伊势的局势。
而织田家势力一去。这些原本蛰伏的小豪族,又重新冒出头。
武田信繁数度动用直属军团围剿,但是这些武田家各大名。忙着镇压本国内的豪族,根本无心思派兵来增援,而本家军力略微单薄。无法对这些豪族形成压制。
所以两边局势,是在伊势打打停停,一面与这些豪族谈判,一面巩固地盘。
伊势的豪族,是打了又降,降了又叛,犹如牛皮癣一般难缠。
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比起其他两国,伊势的局势。已是万幸的了。
纪伊国乃是本州道上,唯一的南海道之国。
纪伊半岛三面环海,国内多是丘陵。由于距离平安京较近。是本州岛上,较早开发的领地。
武田家要入主纪伊国的是。小幡信贞,内藤昌月。
小幡信贞主要是北纪伊一块,而内藤昌月则是南纪伊的一块。
但是他们二人,却遭到纪伊国两大本土势力,根来众和杂贺党反抗,不,应该是大举进攻。
杂贺党在于,纪伊国北西部,有杂贺庄,十乡,中川乡,南乡,宮乡五大乡当地组织的佣兵军团。
其势力有数千之众,并多配备铁炮,还从事海贸,其头目皆称为杂贺孙一。
而另一大势力根来众更加了得,根来众乃是根来寺之僧众,根来寺乃是信奉真言宗的寺庙
在战国末期,形成强大势力。
当时根来寺有坊舍450(一说2700)之多,形成近畿内一大宗教都市。
而根来寺的寺领拥有至惊人的七十二万石之巨。
要知道纪伊国的僧众,只是22.4万石。
而这七十二万石,从来为根来寺隐瞒田产,拒绝为守护进行检地。
根来众绝对是纪伊国之中的国中国,依靠这强大的石高,寺内组织了一直一万余的僧兵軍事集団。
根来寺僧统一装备有种子岛铁炮,堪称兵多炮利。
当初信长攻伐本愿寺时,就遭到这纪伊国两大僧兵集团,大举进攻。
当时织田家的势力,尚一时拿之无可奈何,更何况现在的小幡信贞,内藤昌月。
这二人带着本国武士团,进入纪伊,和歌山城之后。
就被这两大势力的两万大军包围在和歌山城之中,炮攻枪打。
一番狼狈之后,武田家上下请来高野山真言宗,新宫城城主堀内氏善,出面调停,这才让纪伊两大势力停手,将小幡信贞,内藤昌月救了出来。
而纪伊国之事,可谓大落武田信繁之颜面。
但是最要命,却是伊贺国上的大规模sāo乱。
伊贺国因为四面环山,在当时有着隐国之称。
伊贺国不过十万石,但是局势比伊势还混乱,总共有六十六家势力,这些小势力联合在一起,拒绝为他国大名效力,称为总国一揆。
当然伊贺国最恐怖,最厉害的,当然是其令人闻风sè变的忍者众。
伊贺国忍者,近江甲贺国忍者皆是战国历史上的传奇,与伊贺对应的,乃是在钩之阵中立下大功的甲贺五十三家。
在足利幕府九代将军足利义尚时,近江六角家大名六角高赖,已显下克上之心,不仅吞没寺社领地,还将手伸入了幕府在近江的藏入地之上。
这一举动当然是对幕府威信的挑衅,当下足利义尚率领幕府奉公武士,以及大军讨伐六角家,这就是历史上的钩之阵。
当时六角高赖不敌,弃本城观音寺城而出,转而流落到加贺伊贺山间,并依靠当地忍者,对足利幕府军势发动了奇袭之战。
这场忍者众对幕府大军战役,打了整整三年,足利义尚最后病死于阵中。
足利幕府军势最终撤兵,而六角家亦因此,成功在近江完成了下克上的壮举,而参阵的甲贺忍者则是受到六角家的感谢。
武田信繁这一次分封天下诸国时,根本没有想过惹这伊贺国忍者,故而没有将之放入分封。
但是这一次甲贺,伊贺忍者,纷纷走出深山,主动出击,袭击从东海道,东山道附近的城池。
这些忍者诉求亦不仅相同,有的想要是捞一把,有的是想在武田家新政权中,谋一份武士出身。
除了武田信繁苦于国内形势无法平定也就算了,到了天正八年底,四国霸主长宗我部家,完成了四国征伐之后。
这一次居然向淡路国派出水军攻伐,看长宗我部元亲这气势,居然有涉足近畿的气势,并与纪伊国的根来众,杂贺党相互呼应。
而武田信繁因为领地平定的时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因此一直在计划内的四国征伐,亦不得不停下手来。
照目前形势,武田家必须先平定领内,完成内部稳定方可。
六百一十一章 一个不留
一场豪雨席卷了京都,哗哗地大雨,冲刷着京都大街小巷的街道。
洛京的公卿家的宅院因为地势高,排水良好,自是无忧。但苦了百姓所居,一时积水淤积,无法排泄。
浑黄之色的泥水,冲刷而下,水里漂浮着死老鼠,各种垃圾。
这令从街道行过,前往二条城的,京都新拥有者,皆是一皱眉头,产生了一种京都不过如是的想法。
二条城之中。
足利幕府的三职七头等,现今天下的武家领袖们,皆在侍从撑伞之下,缓缓地从中央步道,走向御殿中央。
到场的乃是三管领中,武田家之武田信繁,毛利家之小早川隆景,北条家之北条氏直。
七头之中,侍所头人李正,德川家德川家康,佐竹家鬼庭左月,真田家真田昌幸,京都奉行细川藤孝,武家奏者京极高吉。
而关东管领伊达家则没有来人。
眼下三职七头齐聚在此,商议眼下的局势,足利义昭闷坐于上首,犹如雕塑木偶,全无发言之权。
这足利幕府政权,此刻商议的,自是眼下局势。
自灭了织田家之后,众人皆以为天下初定,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武田家伊势,伊贺,纪伊三国,闹得是烽火连天。
这边已初步一统四国的长宗我部家,倾国之水军进入淡路国,封锁了整个濑户内海,威胁武田家近畿之地。
这实在是长宗我部对武田家的挑衅。
提到此事时,望月信永则是怒不可遏,言道:“长宗我部,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窥视近畿。”
听着望月信永如此说。一旁的毛利家的智将的小早川隆景,开口言道:“望月殿下真是好威风,手握四国之地长宗我部。亦不放在眼底,我毛利家可是畏惧的很啊。”
“你。”望月信永正待发作,一旁的真田昌幸出面打圆场。言道,“长宗我部能以二十年之力,从土佐一偶,完成四国制霸,确实乃当世之人才。我等不可轻敌。”
“但若是以长宗我部的势力,想要硬撼本家,那无疑是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这时望月信永开口言道:“长宗我部当然不是狂妄之辈,他一面派水军进入淡路。一面派弟弟来京都,要父亲大人,讨要四国守护……”
嗯!
武田信繁轻轻咳嗽一下。
望月信永显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言道。“向公方殿讨要四国守护,这显然是以战迫和。希望乘本家正忙于内部平叛时,要挟我等。”
望月信永说到,长宗我部想武田家讨要四国守护时,足利义昭的脸上浮过一丝阴霾之色,显然为此动怒。
不过望月信永话虽狂妄,但是判断十分准备,长宗我部家在此时出兵淡路,封锁濑户内海,显然是对武田家的挑衅。
此风一开,武田家将无法立足。
武田信繁终于拂袖而起,言道:“不错,就算伊贺,伊势,甲贺,纪伊,数年内不能平定,都没有关系,必须在此事,遏制住长宗我部家这一势头,否则天下以为幕府乃是可欺。”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看向小早川隆景,李正,言道:“两位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武田信繁方才话说得气势汹汹,义正严词,但是到了实际处置上,却让幕府之内,次于武田宗家,两大势力发表意见。
武田信繁的打算,显然是准备拿毛利,李家当枪使了。
不过小早川隆景,亦并非无地放矢之辈,之前他早就铺垫好了,当下开口言道:“我已说过长宗我部家,势力甚大,居于四国久矣,又与纪伊国杂贺水军联手,我毛利家不认为在此讨伐四国,是最好时机,建议双方媾和。”
听小早川隆景如此说,众人皆是心底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武田信繁看向李正,问道:“近卫大将殿下你的意见呢?”
李正是在座之人,最年纪的一人,年轻得令人嫉妒。
虽众人对李正的能力不表示怀疑,但是难免总是将他拿之与李晓相提并论,故而总有一些高低之见。
李正想了一下,言道:“回禀巢月公,本家主张出兵讨伐长宗我部。”
武田信繁见李正居然愿意出头,微微一愣,心底却是大喜,面上言道:“李家乃是幕府重臣,用此决心,很好!”
“不过”,李正一笑将话锋一转,言道:“长宗我部家的攻势在于海上,我军亦必须拿水军应对,与之海上决战,听闻毛利家之水军乃是战国第一强,我李家的志摩水军,北陆道水军,可以出动协作,否则在海面上,本家亦没有胜算。”
李正的意思,是连同毛利家一同一起出兵。
任谁知道长宗我部的四国水军虽然强大,但是绝非毛利家,李家水军任何之一的对手。
李正如此说,显然是拉人同路,胜算更大。
对于李家而言,因为长宗我部,杂贺众水军联手对濑户内海的封锁,导致界町的贸易大减,故而李正才提议讨伐。
小早川隆景听后点点头,击败四国水军,对毛利家水军制霸濑户内海,亦有绝对好处。
有李家水军出战,对于毛利家水军损失会大大减少。
当下小早川隆景言道:“若是有近卫大将水军出马,我毛利家亦愿意出兵。”
武田信繁点点头,眼见毛利,李家两者达成协议出兵,解决了他的心头之患。
当下武田信繁言道:“四国之事已经无忧,接下来是平定领地的叛乱。”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沉声言道:“我决定倾各国之兵,讨伐伊贺国!”
听武田信繁如此说,京极高吉微微色变言道:“巢月公,伊贺国不过十万石,派一至两国守护,即可讨平何必要出动大军?”
武田信繁言道:“此乃杀一警百之计。”
“杀一警百!”众大名皆是暗吸一口言。
武田信繁目光之中,寒光闪动,沉声言道:“伊贺国,物总自领,不附幕府教化久矣,况且此国又靠近近畿,乃是肘腋之患。”
“这一次,我要出动各**力,十万军势以上,彻底踏平伊贺一草一木一畜一人,一个不留
六百一十二章 伊贺征伐
丹后国。( )
午后的阳光,明媚的照在宫津湾的海面上。
由于丹后半岛的所持,宫津湾所环是一片内海,名为阿苏海。
说起这阿苏海,最有名的莫过于rì本三景之一的天桥立。
天桥立是平安时代起就名闻rì本的美景。
当时和歌歌人,女房三十六歌仙,小式部内侍就作一首和歌:“母居远于大江山,生野迢迢路几千,难到天桥立上望,更悲书信不曾传。”
天桥立之状犹如是从海面上,横跨的一道沙堤,从岛屿的一端连接到另一端,不过这全然是天然而成。
桥上皆是百年以上的松树,海风拂来,发出沙沙的轻响。
在侍从举着的遮阳伞下,李晓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脚穿着木屐,坐在马扎之上,闭着眼睛听着这如风过耳的声音。
不远的海滩上,李云愉快的笑声,哈哈地响起。
退隐后的rì子,过得真是悠闲啊!
李晓不由心生感叹,睁开双目时,看见海滩上,小幡由美,小幡由贞,宇佐美奈美,菊姬四人,正陪同着李云还在海滩边堆沙。
真是一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景象。
而不久处,身着狩衣的侧近,三三两两漫步于山坡上,jǐng戒。
看似人数不多,但实际之中,戒备森严,在外一重,还有大目付佐佐木小次郎的二十名目付部高手。以及忍者众密集监视。
而新封在丹后国的大名,游佐续光,也是拍马屁般,调了五百名足轻,过来清场守护。
如此以确保李晓出游安全无忧。
这简直就是奥巴马出巡时的规模。
李晓看着李云,一副欢快的模样,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而正待这时,侧近头师冈一羽向李晓禀报,说上野国守护。真田信幸,以及他的妻子,李晓女儿明川,一同前来拜见。
听闻女儿来后,不由一笑,他已是许久未见明川。
李晓对这女儿的宠溺,要远远胜过他两个儿子。
不过待听到真田信之前来拜访,李晓想了当前的局势。不由却微微皱眉。
不久之后,真田信幸与明川二人一同前来。
真田信幸当下向李晓献上了上野国的礼物,自己与明川二人坐在一旁的马扎上。
而小幡姐妹他们听闻明川来后,亦是十分高兴。
小幡由贞抱着三岁大李云,直接上来。
全家人叙话一阵之后,明川就与母亲一起到别处一起。述说别来之情。
山坡上,只留下李晓,真田信幸翁婿二人。
李晓深深看了一眼,小幡由美与明川的背影之后,转过头来看向真田信幸。言道:“是,中务大辅大人,让你来的吗?”
真田信幸一愣,随即低下头,言道:“回禀屋形公,小婿这次前来。确实是奉父亲大人之命,当然亦有不少本家重臣,各国大名的拜托。不过小婿心中,当然也是很想见到岳父大人的。”
李晓点点头,笑道;“那么看在你直言相告的份上,就告诉我,此来之目的吧。”
真田信幸被李晓如此一说,颇有几分尴尬。他眼下虽是继承了父亲的位置,担任上野国守护,这一幕府役职,但是在于李晓面前,仍是感到忐忑。
真田信幸将早已酝酿好的一番言语道出:“是关于这一次,巢月公主持的伊贺征伐。”
果然是此事。李晓心底暗道。
真田信幸,言道:“平定伊贺并非不可,只是这一次动作未免太刀,要调集诸国兵力,预计出阵十五万军势,歼灭伊贺一国。*”
“况且巢月公下达的是格杀令,伊贺寸草不生,一个不留,天下初定,就行此此事,众家臣们皆觉得此举未免太过暴戾。”
真田信幸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李晓心底是很为武田信繁同情的,伊贺甲贺之地,就是一个乱局,好比是当年盘踞深山的土匪,平常的围剿,根本不起作用。
依靠甲贺,伊贺的山势,面对普通的围剿,忍者众们完全可以狡兔三窟,并施展反击。
可是武田信繁这次布局如此之大,就是要进行拉网式的搜索,真正实现对伊贺甲贺一个不留的征伐杀戮。
用雷霆手段,彻底解决,伊贺甲贺这数百年来的毒瘤。
可是战略手段是对了,但是要各大名出阵如此多兵力,加上是一场残酷的屠杀,令不少人皆心底寒彻。
这样的暴戾之举,可是很少见啊。
武田信繁,令人联想其了当年的信长,对于一向宗残酷的杀戮手段。
真田信幸的声音将李晓,思绪抽回。
只听真田信幸言道:“本家各家臣,各国大名,甚至连近卫大将殿下,亦出面劝阻巢月公。但是这一次巢月公似乎拿定了主意,绝不更改,下令众大名军势必须在九月前抵达近畿,展开对伊贺的征伐,否则一律削去封地。”
“所以各位大人们,心想眼下到了此刻,当今天下亦只有屋形殿一人出面,方有可能劝阻住巢月公此举,故而拜托我前来拜见屋形公。”
听真田信幸说完了全部来意,李晓想到武田信繁,真是残酷到底了,这等不分目标一切屠杀的手段,令他亦觉得残忍。
武田信繁是要以这一次伊贺征伐成功,他又可以借此攻伐的手段,加强对各国控制力,这两相权衡下。
武田信繁也是有通过,这次伊贺征伐,加强对天下大名号召力的手段啊。
李晓就算想阻止,恐怕亦很难阻挡武田信繁的决定,除非他肯在此刻出面与武田家翻脸。
那时将引起武田家的内战,反而杀戮更十倍于这次征伐。
李晓缓缓言道:“我已经退隐快一年了,将一切大权都交给近卫大将了,是不过问世事了。”
听到李晓这么说,真田信幸急上前,跪伏下言道:“屋形公,望以苍生为念啊!”
真田信幸这一跪,登时引得小幡由美,明川她们将目光投向此处。
此刻天下能让李晓顾忌对方想法的人已是不多,但是妻女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位。
当下李晓上前扶起真田信幸,没好气地言道:“你也知道我退隐之后,连朝廷封赐的官职,都推卸了。家中之事亦交由近卫大将处置了。不过我可以私下的名义,写信给巢月公劝阻此事。”
“多谢屋形公。”真田信幸当系感激言道。
李晓笑了笑,言道:“不过此信即是以我个人名义所写,本家的立场,一切还是由近卫大将来决定。至于巢月公答允不答允,这就要看他个人了。”
真田信幸听了亦是一脸高兴的样子,小幡由美,明川亦露出了笑容。
现在对于李晓而言,妻子,儿女们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而眼下一家人团聚,李晓亦十分开心。
李晓当下命人,准备一场盛宴招待女儿和女婿的到来,并召人快马加鞭去丹波龟山城将李用一并叫来。
盛宴归于盛宴,但是在李晓内心之中却预感,这一次的伊贺征伐,恐怕将来一场恐怖动乱的到来。
天正八年的秋季如约而至。
尽管天下人一片沸沸腾腾的反对声之中,但是武田信繁对于甲贺伊贺的征伐,仍是在他一意孤行之中进行了。
在秋风肃杀之中,除了李家,毛利家进行对长宗我部家的战事,未被调遣后。
关东大名,如北条,伊达,佐竹,宇都宫,结城,大崎,斯波,相马,甚至连陆奥,靠近北海道的安东,南部家都各自千里迢迢地派出了军势。
而武田家各分封的国主大名,亦是毫不犹豫,立即调齐兵马。
这一次出阵的声势极大,连北伊势四十九家,那些原本与武田家打打停停的豪族们,亦是望风转向。
一个个赶赴京都,在武田信繁面前痛哭流涕,希望能得到赦免。
武田信繁为示宽容,对于这些豪族家主,只行进略微知行地上的削封,以示惩戒,大部分都给与了安堵。
当然尚且不服王化的势力,还有纪伊国两大势力,根来众,杂贺众,不过忌惮于武田家出兵的声势,他们亦派人来京都,打点公卿,足利义昭,以及皇室,希望他们能在武田信繁面前说一二好话。
而作为当事人的伊贺,甲贺的忍者众,以及各物村的头目们,心知这一次很可能是灭顶之灾,马上派人向武田信繁表示服从,但是一律都遭到了武田信繁的严酷拒绝。
对于伊贺,甲贺势力,武田信繁只有一句话,回家洗好脖子等着吧。
面对武田信繁的杀伐之意,当下伊贺甲贺的忍者们,有的打算翻山逃亡,但是却发现,在通往外界的各个路口之上。
武田信繁命武田信廉,小山田信茂,一条信龙,望月信永,各率领本**势,封锁了所有道路,严谨任何人进入,对于外出之人,一律就地处斩。
这一下才真正将伊贺加贺的通路堵死了。
最终这场规模浩大的伊贺攻展开了,武田家谱代众,外样众,加上从各国出阵的大名,合计军势一共竟然达到了十六万兵力之巨。
而他们的目标,仅仅是弹丸之地,不过十万石的甲贺伊贺之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六百一十三章 月盈则亏
九月五日。
武田家开始从各路向伊贺国发动进攻,
伊势地口,由武田信繁挂帅,率领直属军团两万军势,柘植口,由武田信廉,望月信永等近畿四国大将,两万军势,玉滝口由望月信永,大熊朝秀,高坂昌信,的两万军势,笠间口由德川家康,佐竹义重率领的外样军团两万军势出阵。
初濑口则由原昌胤,马场昌房,保科正直两万军势进入,多罗尾口,则由其余众大名联军并入攻伐。
至于京极高吉,细川藤孝等大将则继续包围甲贺。
武田信繁下令,大军所经之处,寸草不生,人畜不留。
为对抗武田家的大军拉网合围,伊贺三上忍中的藤林长门守,百地丹波,柏原城主龙野吉政,将伊贺全民皆兵,一同对抗武田家的袭击。
伊贺忍者以及所有物村百姓,以伏击,夜袭,下毒等手段对抗入侵大军。
这样全民皆兵的战法,一时之间令武田各军势伤亡不小,而武田军亦是放开了手段,坚决执行武田信繁的命令,一草一木不留。
柘植口的,由武田信廉,望月信永率领的主力,经过多日激战之后,攻克了比自山城。
其余各部亦是一路烧杀,攻至了柏原城城下。
柏原城中汇聚了从各地逃亡来的伊贺忍者,百姓五千多人。
在城主龙野吉政的带领下,与城外五六万武田家,展开激战。
武田军白天攻城,忍者是夜间袭击。激战持续了五日,武田军多部被忍者袭击,而溃败。
之后伊贺忍田城,为武田军大将马场昌房率领攻陷。
望月信永将之附近村落,两千余人尽数屠杀。
武田信繁率领主力前来柏原城城下。战局已无悬念。
龙野吉政率领剩余忍者众,朝着武田信繁本阵的方向在夜间发动决死突击,一连攻破武田军数道防线。
最终攻之武田信繁旗印不足一百间之处,龙野吉政立竭而亡,而伊贺忍者全员战死在此。
而伊贺三上忍中。百地丹波率领白地家柏原城,以寡击众。
在传说中,百地丹波本人以绝代忍术,击杀五百多名敌军后力战而死。
另一上忍藤林长门守却不知所踪,传说其一人杀出重围,逃亡而去。
最后的服部家,则是出仕德川家。而网开一面。
德川家康秘密违反武田信繁之令,乘着这次伊贺征伐,命服部半藏出面,将不少伊贺忍者皆收之为部下,壮大自己的势力。
之后闻之伊贺覆灭。甲贺众忍者惊恐,向武田信繁降伏。
武田信繁同意,将之引为武田家的御用忍者。
这次天正伊贺之乱,最终令武田信繁的声望达到了巅峰,如日中天,一时之间天下畏惧。
天下之人。皆知武田家有武田巢月之所在,而不知武田信胜。
天下之人,皆知幕府有武田巢月之所在。而不知足利义昭。
一时之间,武田信繁功高震主,有篡位自居的谣言,秘密在市井坊间传播。
消息一出现即遭到了幕府的封锁,但是仍被不少有心之人,打听在耳中。
在此刻在四国土佐冈丰城。九州萨摩内城,两位本以为错过关原合战。而失去一统天下契机的男子。
闻之消息,振奋有之,再度野心勃勃。
而在尾山城,李晓于天守阁之中,仰天看着天空之中的圆月,自言自语言道:“武田巢月此刻如月之满盈,离月盈则食的一日不远了。”
说到这里,李晓来回踱步,复又言道:“不过武田巢月处事素来谨慎,这让其自乱的契机,却是不易寻得。”
李晓当下陷入了沉思。
京都,本能寺。
庙堂之外,已是飞雪漫天的景色。
黑色的棋子,落在冰冷的棋枰之上,发出清亮的脆响。
坐在对弈二人,乃是武田家家督武田信胜,以及家臣迹部胜资。
武田信胜今年已是十六岁,随着年岁的增长,其气度甚重,不怒自威。
而本人之认知,决断亦是上之上选,自进入京都之后,不少公卿,名流皆是来拜见武田信胜本人。
见过之后,皆是对这位少年,产生的极好的印象,声言武田家必将在此人之手中,完成最后的四国,九州一统,最终制霸整个天下。
在有如此之评语下,武田家内部家臣皆是对这位少年家督,寄予厚望。
眼下已是有一帮人,聚集在武田信胜麾下,以为将来谋求出路,而武田家数代老臣迹部胜资就是其中一个。
坐在武田信胜对面的迹部胜资,举棋凝思,事实之上他的政治投机,一直不太甚准。
当年辅佐之武田义信不用说了,后有转侍武田胜赖,但是却与胜赖麾下第一信任的大将李晓结怨,前途尽毁。
而武田信繁执掌大权之后,对这位脑后长有反骨的家臣,亦十分不待见,将他排斥在武田家权力中心之外。
迹部胜资耗到了这把年纪,仍是武田家一个侍大将。
这次武田家上洛成功,分封天下。
迹部胜资眼见当年武田家许多不如自己的家臣,都得到了分封,但是自己却被打发到京都附近,成为本家御奉行众之一,一石的知行也没有拿到。
作为与此他当然是心底不平的,他深深知道若是复兴迹部家,要把握的时机,就在于眼前。
当然作为一个小人,迹部胜资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挑拨离间的。
迹部胜资一面与武田信胜对弈,一面言道:“御馆大人,从这次巢月公征伐伊贺成功后,依臣下所见,他将会以此大胜声望更加揽权,以后幕府三职七头之中,恐怕就是巢月公一人的天下了。”
“为何如此说?”武田信胜平静地问道。
迹部胜资将棋子放在了棋盒中,缓缓地言道:“很简单,三管领之中,除了本家以外,北条家势力在于关东,对中枢影响微乎其微,可以不计。”
“而毛利家,近年来巢月公,拉拢分家之两川,而薄待毛利宗家,毛利家渐渐有一分为三之趋势,故而无论是毛利殿下,还是小早川,吉川殿下都是巢月公的脸色。”
武田信胜听迹部胜资如此分析,亦是点了点头。
他说的都是近来的局势,实话实说。
“除了三管领之外,四职之中的李家,有势力与巢月公抗衡一二。可惜是屋形公早早退隐,而即位的近卫大将殿下,虽是英明睿智,但是资历太过浅薄,在朝堂之上若要施加影响,那是远远不如巢月公的。”
“至于其他四职,以及京极,细川,皆不会放在巢月公的眼底。所以臣下才是说,巢月公依靠这次伊贺征伐的大功,而独揽权势已成定居。”
武田信胜听了点点头,言道:“当初父亲大人,安排下家臣五大老,为顾命之臣。就是为了遏制家臣之中,权势独揽,但是眼下本家已夺取天下,势力更强盛于以前几何,但是我之说话亦更是不易了。”
“这一切若是屋形公不退隐,在朝堂之上尚能与巢月公,呈现分庭抗争之势,而眼下……,迹部大人,你说接下来我该如何应对呢?”
迹部胜资听武田信胜如此说,当下面色一喜,他要的就是武田信胜这句话,对此他迹部胜资就可以受到重用了。
当下迹部胜资言道:“眼下局势,在天下谁也帮不到御馆大人的情况下,御馆大人必须自强,自谋势力。”
“自谋势力!如何做法?”武田信胜问道。
迹部胜资想了一下,左右环视,当下压低声音言道:“御馆大人,有近百名伊贺白地家的忍者,皆是精锐,逃脱这次巢月公的重重追杀。眼下他们拜托我出面,要想秘密出仕御馆大人,不知如何?”
武田信胜讶然言道:“这如何可以,万一巢月公知道了。”
迹部胜资开口言道:“不,御馆大人,可以让他们改变身份,秘密投效。御馆大人,这些忍者杀出十余万大军的重围,皆是足以以一挡十的精锐,若我们不招揽,为他人招揽,岂非可惜。”
“并且有了这股力量在身边,将来若是巢月公居心叵测,亦可以备不测。”
武田信胜听迹部胜资言后,想了一番,言道:“可以,不过此事一定要做得机密,万万不可让一切外人知道。”
迹部胜资闻言之后,大喜言道:“请主公放心。”
就在武田信胜于本能寺之中,答允此事不过半个时辰。
京都的府邸之中。
一名忍者打扮之人,来到望月信永面前,言道:“殿下,刚刚得到消息,白地家的忍者,进入了本能寺之中。”
“什么?再说一遍。”
“喔!”
“回禀殿下,听说是迹部大人,将这些忍者引荐给御馆大人的。”
哼!
望月信永拂袖而起,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面上浮现的并非是怒色,但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迹部胜资做得好!果然替我立下大功。”
寒彻的笑声,在屋中回荡着。
望月信永将袖袍一甩,言道:“立即备马,我要前往兄长的府邸一趟。”好个,子杀父啊借别人之手啊好
六百一十四章 不如兵谏
武藏国守护,武田信丰此刻正住在京都。
这一次平定伊贺之后,他以及他的一万武藏国大军,仍驻扎在近畿附近,负责对伊贺残党的清剿之事,已近一个月有余。
这当然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同时武田信丰亦留恋京都的生活,故而请命在此而已。
他不知道是,这一决定正好为他弟弟野心的引燃,而布下了一个导火索。
望月信永直接进入,武田信丰所在的居室,眼见武田信丰正在饮茶,当即言道:“兄长大人,大事不好了,你还不明白吗?”
武田信丰讶然,反问言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望月信永坐在武田信丰面前,言道:“兄长,你知道吗?父亲大人,与我们兄弟,已被御馆大人猜忌了。”
“如何说来?”
当下望月信永,将武田信胜收留被武田信繁屠杀的残余伊贺忍者一事道出。
武田信丰面色一变,喝道:“竟然有这等事!”
望月信永点了点头,当下将自己负责情报的忍者众头目叫出,将情况仔细讲了一遍。
武田信丰亦脸色铁青,喝道:“混账,御馆大人,居然听信迹部这个小人之言,我要杀了迹部这奸臣。”
望月信永让忍者头目退下,言道:“兄长大人,若非是御馆大人,对我们父子三人之忌惮,如何会听信迹部这小人之言。”
说到这里。望月信永一面呜呜地哭起,一面偷偷打量武田信丰的神色,言道:“兄长大人,眼下父亲大人还是在世,御馆大人就对我们对此忌惮,万一父亲大人将大政还给御馆大人以后,我们兄弟二人恐怕哪里有性命在。”
“言重了吧。”武田信丰摇了摇头。
望月信永,当下抹过眼泪言道:“何来言重,兄长可记得源义经与源赖朝,当初源义经替源氏打了整个天下。而源赖朝是如何对待他的,你忘了吗?”
武田信丰听后沉默不语。
望月信永继续言道:“功高震主之事,古来皆有,你说眼下这天下,本家上洛之局面,皆是由我父子三人,历经血战而得来,御馆大人只需坐享其成。何功之有。”
“自古以来,天下初定之后,铲除有功之臣,古今皆有。当初刘邦可以杀韩信,源赖朝可以杀源义经,而今就要轮到御馆大人。杀我们父子三人了,这收留与我们父子三人有仇的白地家忍者之事,就是他暗中布下手段。”
武田信丰闻言之后,将手往地上一锤,言道:“如此真是心寒啊。武田家今日之天下,皆乃父亲大人,一手替御馆大人打下,他如此实在辜负我等之望。”
“不行,我要将此事告之父亲大人!”
武田信丰拂袖而起。
“慢着,兄长大人。若是此事告之父亲大人有用,我何必来见兄长。”望月信永见之言道。
武田信丰回头看向望月信永问道:“你这是何意?”
望月信永缓缓擦干眼上泪痕,言道:“事实上,我早有劝父亲大人,废除御馆大人,自代为家督之意!”
“什么?”
“有何不可?”望月信永目中露出一丝厉色,言道,“当初信虎公在位时。被就打算将家督,传之给父亲大人,但是结果给信玄叔父篡位。否则这武田家家督早是父亲大人的,而兄长大人你现在亦不会只领有武藏一国,而是本家当之无愧的下一代家督。”
“眼下我是只是提议父亲,夺回当年失去的东西,这正是堂堂正正的理由。”
武田信丰听了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他不知此刻是不是应该呵斥自己的弟弟,但是家督继承人的位子,亦令他感到一阵迷失。
他只问了一句,言道:“父亲大人,是如何说的?”
望月信永见武田信丰如此说,心知对方心底有此意,内心大喜,可是面上却平静地言道:“父亲大人不允许,反而呵斥了我一番。”
听闻望月信永此言之后,武田信丰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但还是言道:“父亲大人说得不错,他一直念叨自己深受信玄公,胜赖公两位殿下的重托,故而才鞠躬尽瘁报效本家,只待此间大事一毕之后,就回惠林寺退隐。”望月信永上前一步,言道:“父亲大人,太过仁慈了,他想置身事外,甚至还打算明年将家督的大权,归还给御馆大人,但是御馆大人却会容得下我们父子三人吗?源义经,韩信的下场就在眼前。”
武田信丰面色犹豫,他亦并非是傻瓜已经隐隐猜到自己的弟弟的意思,他此刻有几分没有主见,仍是问了一句,言道:“那么你说该怎么办呢?”
望月信永上前一步,目光烁烁地言道:“兄长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明年父亲大人退位,御馆大人真正掌握大权,我们兄弟二人最好之结果乃封国被削,最差则身死败亡。”
“反而言之,若是我们把握机会,在大事未定之前,先下手一步,那么事成之后,兄长就是天下人了。”
武田信丰,身子不住颤抖,言道:“信永,不可伸张,此事还需父亲大人同意才可。”
望月信永冷笑一声,言道:“若到了父亲大人同意时,我们兄弟二人早皆尸骨暴于荒野了,兄长,此事需我们兄弟二人自己拿主意,到时候事情已然坐实,父亲大人,亦只有默认。”
武田信丰仍是拿不定主意,这时望月信永,言道:“兄长大人,还犹豫什么?也有兵谏一途才能救我们兄弟,救父亲大人。”
武田信丰问道:“此事太突凸了,可有先例?”
望月信永言道:“有!玄武门!”
武田信繁长长吸了一口气,言道:“信永,此事就交由你拿主意了。”
望月信永听兄长答允,当即哈哈大笑,言道:“兄长,能如此言最好了,兄长若是我们要起事,必定要掌握麾下一万武藏军团的大权。”
“三枝守友乃是本家谱代,不可以信任,需动手铲除,兄长可以换之亲信…………”
密室之内,武田信丰,望月信永二人密议,整整到了次日。
二人乃是亲兄弟,又是信繁之子,故而无人怀疑。
次日清晨,京都是一个雪后初晴的好日子。
手持长枪的同心众,一大清早,就敲开了各家各户大门,命他们出门扫雪,以免积雪阻拦了公卿,武士的出门。
同心众的催促之下,京都百姓被叫了一个大早,皆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只得悄悄咒骂。
自从新幕府成立之后,三职七头的武家政权进入京都。
京都人口过十万,南来北往,治安甚是不宁。
这数位大名,各自皆有,从封国带来的随从武士保护自己安全。
而在二条城的足利义昭,亦只百余人规模的奉公武士,警戒守护自身。
至于天皇,自院政时代过去后,北面武士没落,现在自身警备力早已不足,属于治安基本靠狗的情况。
而自足利幕府开创以来,一直维持京都秩序的,主要是侍所。
现在幕府侍所的军事力量,主要来自两块,一则是被这些百姓们怨声载道的同心众。
这同心众,则是由侍所所司,即京都奉行,细川藤孝率领。
同心众人数千人以上,一般号之千人同心众,一般负责维持京都的安全和秩序。
另一则是李正率领驻守在京都郊外的虎贲备。
不过与平日浮在表面上的同心众相较,虎贲备则是一贯很少出动,只是驻扎在京都附近,保持一种最低的威慑力。
而事实之上,细川藤孝组织起这千人同心众之后,已是足以威慑人盗贼,成立之后京都内部的治安已大幅好转,恢复了应仁之乱前京都的局面。
不过最近,作为执行监察之事的侍所大目附,细川忠兴却发现了近几日京都,一丝异常的迹象。
那就是京都的治安,突而好转了。
这并非与前文自相矛盾,事实上,自出兵剿灭伊贺来,京都附近一直有各国大名的军势轮流屯驻。
因为一贯有军势屯驻附近,所以经常会有没有见识过京都繁华的外地人,从军营之中偷跑出,来京都游玩一番。
没有约束的士兵单独出游,时常与京都人发生纠纷,并且偷摸抢之事时有发生。
所以作为千人同心众实际上的负责人,细川忠兴一直是头疼不已。
但是眼下到了武田信丰率领一万武藏兵进入京都附近时,本来武藏军中士兵偷跑出来扰事的情况,从一开始的十分猖獗。
到了在五六天前,突然一下子皆是绝迹了。
这倒是有所反常。
事实上,武藏兵驻扎的区域之内,这几日之内,戒备突然变得十分森严。
时常有人入内,却很少见人外出。
这更是奇怪。
换做他人可能觉得此事不过平常,但是细川忠兴继承了他父亲多疑的心机,凡事皆在不疑之处当有疑。
他动用了很大的力量,想试探此消息,却突然得到秘密消息,武藏军团的军奉行,三枝守友不知何故突然暴毙。
但是消息却被武藏军团上下严密封锁。
闻之这一事情,顿时令细川忠兴后背冷汗直流。
六百一十五章 京都惊变
天正九年的新年将至,本能寺之中,钟声清澈。
寺院的一处庭院之中,身着僧衣的本因坊算砂,与另一棋手鹿盐利玄,于棋枰之上手执对弈。
在两人的右侧,一张铁制的棋盘被高高挂起,两名僧人依据棋盘上两位棋手的落子,将磁石所制的黑白二色棋子,下在铁棋盘之上。
如此以供,坐在数间之外观看棋局的武田信胜,迹部胜资等数名家臣观看。
武田信胜看着棋局陷入沉思之状,偶尔为两位棋手下出的一招妙手而暗暗叫好,而迹部胜资,虽棋艺低微,但是亦是跟着眉飞色舞一番,表示自己深通棋道。
两位棋手实力相当,在此寒冬之下,额头上皆是渗出一丝细细的密汗。
随着棋枰上落子的增加,棋局已近乎收官时刻。
双方围绕着棋局一角,一处连环的打劫。
本因坊算砂不由言道:“这局竟是三连劫之局。”
鹿盐利玄亦是默然一会,言道:“我下了一辈子棋,竟也是第一次见到此局。”
而这时候,武田信胜敲了敲手中之折扇,笑着言道:“这世间竟然有三连劫之棋局。”
本因坊算砂,鹿盐利玄对着棋枰,亦一同起身面向武田信胜。
本因坊算砂言道:“三连劫之局只在棋谱之中听闻过,从未遇见,实乃是未见之兆。此局无法再下,故而还请以和棋论之。”
武田信胜点点头,言道:“二人皆是围棋名人,这一番交手令我大开眼界,我会命人抄录此棋谱,让二位对决名留后世。”
本因坊算砂,鹿盐利玄闻言一起拜谢,之后而退。
本因坊算砂走出寺门时,忽见得天边正是乌云蔽日之景,不由眉头一皱。联想起方才三连劫之棋局,心底却念及这是否是不吉之兆。
想到这里时,本因坊算砂不由自嘲一笑,缓缓离去。
本因坊算砂不知此刻,无数人已在暗中的窥视着自己。
“殿下,日海僧人已回去寺坊了,是否要派人杀之?”
听着忍者众头目向自己禀报,望月信永缓缓摇了摇头。言道:“一个僧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眼下我已在本能寺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御馆大人,不,是武田信胜再有所动作。亦已是晚了。”
“我所忧虑的,乃是袭击本能寺之后,其他人的动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我可不愿意做,公方殿。近卫大将这二人,都有可能是那黄雀,袭击本能寺之后,这二人亦是不能让之逃离京都。”
望月信永恨声言道。
看着忍者众头目忧虑的样子,望月信永微微一笑,言道:“你放心。我已做了完全打算,此刻小山田大人,正率军并秘密进京,他会配合我们一同行事。”
此刻,朝廷右近卫大将的府上。
李正正在处理侍所之公务,他将一封公文放下,按在手中,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低声言道:“近来似乎京城之中,有所异动,看来必须早作防备才是。”
正当李正话才说完,突然侧近回禀言道:“主公,横谷幸重大人求见!”
李正讶然,心道横谷幸重乃是李家忍者众头目,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就是自己担任家督之后,亦才见过两次,并都是在极度隐蔽的情况之下,而这一次横谷幸重居然亲自来见,必然是出了大事。
李正当下言道:“快请。”
“主公,”不久之后,白布覆面的横谷幸重,直接向李正言道,“望月信永与武田信丰勾结,准备两个时辰以后谋反,袭击本能寺。”
李正闻言变色,但只是一会,就言道:“横谷大人,请缓缓说来。”
横谷幸重见李正,处变不惊,当下不由赞赏。
横谷幸重沉声言道:“我是今日得到安插在武藏军团之中细作的消息,三枝守友大人,已被望月殿下秘密杀害。武藏军团的掌控权,现已落入巢月公两个儿子手中。”
“另外山城国守护,小山田大人亦是秘密调集三千兵马,接近京都附近,显然也是参与了此事。望月殿下领国大和国亦是有很大的动静。”
“巢月公知道么?”李正问道。
横谷幸重言道:“应该不知道,否则就不会是小山田大人一路兵马,摄津,河内的兵马亦已调动。”
李正点了点头,言道:“本家虽是京都有一支虎贲备,但是决计无法抵御,大和,武藏,山城三国之兵。不要说前往本能寺救出御馆大人,就是能在京都全身而退,亦是难办。”
横谷幸重言道:“主公,我已秘密率领两百名吾妻众忍者,潜入京都,他们皆是精锐,乃以一当十的高手。为今之计,就是乘着望月信永,全力袭击本能寺时,我们在此机会逃出京都,只要返回丹波国,我们就可以向全天下布告巢月公父子叛逆之事,以天下之兵讨伐之。”
李正点点头言道:“能够返回丹波国讨伐叛逆,此事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脱离京都,我若是望月信永,若要谋反,绝不会只对付御馆大人一人,将本家其余不服的家臣一并拿下,这才是万全之计校园侦探传奇录。”
正待横谷幸重,李正二人分析时,突然门外禀报细川忠兴求见。
李正听了目光一闪。
横谷幸重言道:“主公,京都内同心众皆掌握在此人手底,人数虽不多,但也是一股助力,何不告之他们此事,让他们站在我李家一边,当然若是不从,不免也只有用一些强迫之手段了。”
李正闻言笑着言道:“父亲大人言过,细川父子皆是精明,善于打算之辈,我看他此来正是助我一臂之力的。”
“请人让他进来。”
不久之后,细川忠兴来到殿内,对方一看见李正正在浏览一封公文,恍然不知所事的样子,不由急道:“近卫大将殿下,大事不好了。”
李正头也不抬,继续沉心于公文之中,言道:“细川殿下,细川家可是掌控京都治安之重臣,有何事不妙,自当处之,何来如此焦急。”
细川忠兴见此,当下言道:“典厩殿下,准备今夜谋反,袭击本能寺!请大将殿下早作准备。”
李正闻言站起身来,笑着言道:“多谢细川殿下告之。”
细川忠兴闻言一愣,言道:“原来近卫大将早有准备。”
李正温和地言道:“亦也是刚刚才知晓。”
细川忠兴见李正一副笃定的样子,心底大喜,看来这一次细川的压宝再次对了。
细川忠兴当下言道:“望月殿下袭击本能寺,乃是大逆不道,我细川家愿意一切听从近卫大将殿下的行事。”
李正哈哈笑着言道:“我李家绝不会忘记,今日细川大人之恩的。”
当下两边就站在了一条船上。
二条城,将军御所。
武田信繁近来皆处置公务,故而直接在二条城不远处的屋敷内下榻。
这日,武田信繁刚刚处理平定完伊贺的善后之事,准备事后将伊贺一国封给,河洼信俊让其继承。
加之长宗我部,岛津亦逐渐增强自己的势力,此事隐隐引起了他几分不安,故而一直与龙造寺,大友,河野等大名联系。
暗中给与支持,让他们继续与长宗我部,岛津对抗。
如此等待武田家再将纪伊国平定之后,就可以出兵讨伐四国,九州了,完成真正的一统天下。
而到时候,武田信繁就可以真正将大政归还给武田信胜,自己安心返回惠林寺,继续修禅。
如此真正的可以功成身退,成就如周公一般的美名。
处置这些事情千头万绪,连日处理,都耗费了他大量精力,故而武田信繁这日早早就入睡了。
可人上了年纪,故而一般很容易惊醒。
这一天,武田信繁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屋子之外,传来一阵吵杂之声。
武田信繁不由坐起了身子,对门外喝道:“是什么事情吗?”
侧近回禀言道:“外面很多人走动,似乎哪里走了火。”
京都失火亦是很经常的事。
故而武田信繁亦没有太诧异,只是言道:“立即令侍所组织扑灭,另外加强警戒,提防有贼盗乘机作乱。”
武田信繁吩咐之后,正待躺下,陡然之间他似明白了什么,急忙起身,哗地一声拉开纸拉门,冲出了屋外。
“巢月公,小心着凉!”
而武田信繁双目圆瞪,手指的远处言道:“不好,这是本能寺!”
闻言武田信繁的侧近皆是一惊。
武田信繁突然一拳砸在了门板上,言道:“混账,是信丰,信永他们,我疏忽了。”
“快,我要前往本能寺。”
“是。”侧近方答允,突然一人急忙跑了进来,在武田信繁面前跪伏下言道:“巢月公,屋敷附近,皆被军势包围了。从旗指物上看,应该是武藏军团的人马!”
“武藏军团!”
武田信繁当即喝道:“信丰,你这个不孝之子!”
而此刻本能寺的上空,已燃起了冲天烈焰,这座千年古刹在这一刻,化作了焦炭。
在寺庙的门墙一边,不断有僧人或者武士,翻墙而出。
但是在另一边,铁炮手站成两排严阵以待。
六百一十六章 执迷不悟
本能寺之中,烟熏火燎。
寺庙数道大门之中,武藏军团的足轻们,正在突入,与武田信胜的侧近侍从格斗。
双方杀得尸体陈横,喊声震天。
武田信胜的侧近,不敌对方四面突来的军势,陆续战死。
围墙之上,无辜遭此灾难的僧侣,侍女翻墙而出,但哪里知道,这里并非是生路。
外围武藏国的铁炮足轻,轮流用铁炮,用逃难之人射击。
他们接到命令是不叫一人逃出。
本能寺附近,鲜血涂墙,尸体堆垒如山。
在一旁军势之中,火光通明,照出武田信丰,望月信永二人。
武田信丰此刻脸上露出几分愧疚,而望月信永则是平静如水。
“禀告殿下,我军已经攻入中堂,正在清理尸体,而信胜殿下,想必已是在火中自尽了吧。”
望月信永当下一击掌,哈哈笑着言道:“很好,大事成了。”
武田信丰转过头,看向望月信永,言道:“信永,眼下父亲大人那边,应该如何交待?”
望月信永笑道:“这个简单,此事已成事实,父亲大人,还能就此杀了我们吗?我们毕竟是他的儿子,家业需由我们来传承,最多责怪罢了,最后还不得承认我们之所为。”
“到时候,我们兄弟二人求恳一番,也就没事了。”
武田信丰冷笑言道:“你倒是想得通达。”
望月信永言道:“兄长,时至今日,你还是对我不满,要知道我苦心筹谋是为了什么,此事成了,你就可以是天下人了。”
“希望吧!”武田信丰摇了摇头。言道。“本家之谱代,外样会承认我所为之事吗?恐怕到时候,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吧。”
望月信永哼地一声。言道:“此事我早已预料,各方在京都的大名,皆已在我控制之中。其中公方殿必须挟持在手中,而近卫大将则必须除掉!”
武田信丰变色言道:“笨蛋,李家的主意,也是我们打得么?”
“有何不可?”望月信永反问。
武田信丰言道:“若是你杀了李正,就与李家结下大仇,若是他的父亲李晓率飞驒越中军团主力杀入京都,不用各大名出手,你觉得我们还有胜算吗?”
望月信永此刻头上微微冒汗,强自言道:“即便如此。我们联合各倾向我们的本家家臣,又有公方殿在手,可以号召天下大名。一同向李家开战。李晓虽是当世第一名将。但是他再善战,能抵得过整个天下吗?”
武田信丰面色沉下。言道:“我不同意此看法,但有一点你说的不错,无论如何,不可令李正逃出京都!”
说罢武田信丰,亲自上马而去。
“殿下,迹部胜资已经带到。”
望月信永转过身来,只见迹部胜资上前言道:“恭喜殿下今日成就大功。”
望月信永不屑地看着迹部胜资,言道:“这还是多亏了迹部大人,若非阁下替我劝进御馆大人,否则我也不会找到让兄长出兵的口实。”
迹部胜资哈哈一笑,露出了面色自得,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言道:“这都是为殿下效劳。”
“你要什么赏赐呢?天下任意一国,你皆可以挑选,是想距离近畿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迹部胜资大喜,言道:“这个容在下考虑一下。”
望月信永温和地笑道:“那迹部大人,慢慢考虑吧。”
说罢,望月信永转身而去,就在迹部胜资诧异时,数名武士逼了上来,抽出短刃朝迹部胜资的胸口捅去!
不久之后,迹部胜资双手捧着被搅烂的肠子,缓缓地背依着墙坐倒在地。
迹部胜资终于将头一歪,结束了此生。
正当本能寺这边火势冲天时。
在李正府邸之中。
李正,横谷幸重与麾下五十名侧近已是全身披挂。
李正看着本能寺方面的上空一面通明,不由露出了几分悲恸之色,言道:“没想到连胜赖公,最后的血脉也保不住,此事若是父亲大人知晓,恐怕必然是心伤不已。”
横谷幸重言道:“主公,眼下再是悲痛亦是无用,当下我等当杀出重围,再兴兵为御馆大人报仇。”
李正点点头言道:“正是。”
这时一名忍者众从墙壁上跳跃而下,向李正,横谷幸重禀报言道:“大殿,头领,东西两个街道,皆发现大批军势,向我们这里移动。”
闻言,李正,横谷幸重皆是面色一凝。
“虎贲备,同心众还没有消息吗?”李正问道。
属下皆是摇了摇头。
这时正门咚咚地响起激烈的撞门之声。
众人不由惊呼,敌军来得好快,转眼已来到了正门。
“主公,可能是消息阻隔,我们不可再等候虎贲备,同心众来援,”横谷幸重言道,“现在不可再在此留下,臣下愿意誓死护卫主公杀出重围。”
“不错,我们留下部分人殿后,其余人走侧门!”
殿后就是必死,但是此刻众人皆是视死如归。
因为所有人知道,若是他们战死,李家必然会善待他们之家人。
“不,信丰兄弟计划周密,正门既有兵,但是侧门,外门却悄然没有动静,我看反而更是凶险,我看我们就从正门突围。”
当下李正脸上露出一丝决然之色。
当下李正拔剑出鞘,对身后侧近言道:“众位随我杀出重围!”
侧近轰然答允。
倏然之间,李正府邸的大门被推开,正当叛军要一拥而入时,突然急促的马嘶传来。
大门之内,一头头战马,马尾之后皆是点火。然后都是一副目光通红的模样。疾疾从门内冲出。
十余头马匹横冲而出,没头乱撞,当下将拥挤要冲击正门的叛军。冲得人仰马翻。
几十只马蹄从正门碾过,叛军死伤践踏不知有多少。
身后李正率领众侧近夺路杀出。
刀剑而下,任谁都知道此刻生死只争一线。故而下手皆是下了死力。
李正亲自挥刀上阵,众侧近皆是冒死护卫在他身边。
而横谷幸重则是乘乱,不动声色击杀了叛军正面指挥的足轻大将。
令对方一时指挥混乱。
而吾妻众两百忍者众,亦乘机而出,放火断桥,阻击叛军。
正门的叛军密集之处,居然被李正冲突而出,冲突出数条街道之后。
突然一行人马赶到,来人正是虎贲备大将本多正纯。
本多正纯乃是一路血染征袍之状。显然是经历一番血战,方才杀到此处。
这令随李正杀出的横谷幸重,侧近们皆是明白了。对方为何接应来迟的原因。
本多正纯仍是上前请罪。
李正将手一挥。言道:“无事,我们立即与细川大人的千人同心众会合。”
正当李正他们正要过桥。这时前方人声喧哗,显然正在激战。
由于京都的街道,是仿唐时长安所建的,如朱雀大街亦是活学活用,故而街道之上极为宽敞。
两军各举着火把,在刚刚扫出雪的街道之上厮杀。
前方有人大喊。
“不要放走了,公方殿下!”
“快堵住!”
听了此消息,李正心知前方被围乃是足利义昭,不由犹豫,是否应该乘此机会救下将军大人。
而这时,一员武士策马而至,对方正是细川家家主,细川藤孝,他全身披挂显然已加入厮杀。
细川藤孝来到李正面前,言道:“近卫大将,我们救下公方殿,一同杀出重围。”
李正当下沉声对本多正纯言道:“立即救下公方殿。”
本多正纯当下答允,率领部下上前。
此刻武田信繁所在屋敷之中。
外周的骚乱与喧嚣,一阵一阵的传来。
武田信繁手抚着念珠,此刻仿佛一朝老了十几岁一般,缓缓地言道:“五十年功业一朝丧,未料到我一生为本家筹谋,处心积虑,到了最后一步,却毁在两个儿子手中。”
“武田巢月,武田巢月,你枯坐修禅,数十年,修得是什么禅,悟得什么道,为本家殚精竭虑,却不懂筹谋自身,这真是功名之误啊!”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不由仰天长叹。
“巢月公,事已至此,两位殿下毕竟是您的亲儿子,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替他们二人打算。”
武田信繁身子一顿,而这时候,门外禀报武田信丰,望月信永一起来见。
武田信繁目光冷然,言道:“终于来见我了,让他们进来!”
武田信丰,望月信永二人入内之后,武田信丰垂下了头,望月信永则是目光坦然。
“大事进行得如何呢?”武田信繁不平不淡地问道。
望月信永则是噗通一声跪下,抱住武田信繁大腿,言道:“父亲大人,今日行此之事,实在是迫于无奈之举啊,”
“如何迫于无奈,如实道出?”
于是望月信永将所有脏水都推在了已死的武田信胜,迹部胜资身上,声泪俱下言道:“父亲大人,我此举亦是迫于无奈啊!”
武田信繁淡淡言道:“信丰性格宽和,有野心,却无魄力,此事看来是由你唆使。”
望月信永继续垂泪,言道:“不错,父亲大人,此事与兄长无关,可是我背负上此不道罪名,皆是为了本家,父亲若怪就怪我一人吧,即便杀了我,我亦是心甘情愿。”
武田信繁看着望月信永,想起了自己那位过继望月家而早逝的长子,后让襁褓之中望月信永继承了望月家的家名。
这个孩子是自己一手看着长大,怎能没有骨肉之情。
武田信繁上前拍着,仍在流泪望月信永的肩膀,言道:“到了此刻,你还不同我说实话,好吧,就让我来说吧。”
“御馆大人现在身故,本能寺已解决,下面该是动手除之近卫大将,公方殿了吧,可惜你们百密一疏,被他们突围。”
“故而你们特来,请我这个已被你们软禁中的父亲出面,调动山城,摄津,河内的兵马,一起拦截是吗?”
望月信永闻言,哭声突然一顿。
武田信繁言道:“你和你兄长,来此做戏,不是来换取我的原谅,只是想用父子之情要挟,以此为事实,强迫我接受,然后默认,并协助你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对吗?”
武田信繁说到这里,看向武田信丰,只见他头已垂了下去,呜呜地大声哭起。
“父亲大人。”望月信永看了一眼,兄长的脸色,即知道此事已被父亲识破,但是身子发抖。
武田信繁看着望月信永,言道:“你所做之事,我一切都不怪你。你是我武田巢月的儿子,这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无论我如何矫饰,现今我也只有说一句,我育子无方,教出了你们两个。”
望月信永抬起头,强自言道:“父亲大人,这家督当初本来就是爷爷传给你的,今日我们夺回这本属于我们的一切,又有何不对了。以你自己的声望,助本家夺取天下的大功,登高一呼,到时候天下哪个人会不从于你。”
“是你自己不做,故而才让孩儿来行此事,这最终还是怪你!”
武田信繁哈哈笑道:“信永,你今日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历来行谋反之事的人,魄力和决断皆是不缺,但是成与不成,在于审时度势。”
“告诉你,你得不了天下的,你今日之举,只会令我们典厩一门断绝。”
“我不信!”
望月信永幡然而起,言道,“父亲大人,到了此刻,我只问你一句,你帮不帮我们兄弟二人。”
武田信繁深深地看了望月信永一眼,之后别过身子。
“算白来一趟!兄长,我们走!”
望月信永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而武田信丰看着武田信繁的背影,深深下拜,之后大步而去。
待武田信丰,望月信永走到中庭时,突然听得房屋之内,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这时数名侧近皆在惊呼:“巢月公!巢月公!”
武田信丰当下色变,就要转身入内,却被望月信永一把抓住。
“兄长,到了此刻,其他之事,就别管了。”
望月信永双目泪下,看着武田信丰言道。
武田信丰回头看了一眼,言道:“好吧,你终究是我的弟弟,走吧,无论如何,就是黄泉路上,我们亦是要一同做伴!”
六百一十七章 野望破灭
山城国,称为山州,因为领内的平安京模仿长安而建的,故而亦效仿唐朝时,称山城国为雍州。
在平安时代,此乃天下第一国。
此刻天色刚刚拂晓。
李正,横谷幸重,足利义昭,细川藤孝,细川忠兴,本多正纯等人,率千余人的军势,杀出了京都。
经过昨夜一番激战,有近一半之人没在了京都之中。
这些人要么死于叛军之手,要么就是被冲散了,而经历一番血战之后,逃出京都众人皆是有劫后余生之感。
现在李正他们所在,乃是京都七口之一的丹波口。
京都七口指得是七条进出京都的通道,丹波口是前往丹波国的方向。
李正昨夜率军从京都七条街道杀出京都,从丹波口方向,准备走山**返回丹波国。
现在他们站在此刻,回首而望,京都部分地域,仍是冒起了数道浓烟。
显然是昨夜的兵祸,导致京都到现在仍未平定,这样的局势之下,乱兵肯定会乘势洗劫,京都的民舍,涂炭百姓。
当然这其中一股火势,也是李正他们所放,为了阻隔追兵,本多正纯动手将鸭川之上的七条大桥烧去。
不过想到京都这近百年来之劫难,骑乘马上的细川藤孝不由感慨不已,言道:“何时才可以天下安定,我等不用再马上持戈。”
此言道出,落后李正一骑的本多正纯,言道:“细川殿下请放心,这一日不会太远了。”
细川藤孝看了一眼李正,笑着言道:“吾等皆是有此信心。”
而这时绘着桐纹的一架肩舆,在众人面前降下。
一身狩衣的足利义昭。从肩舆之中走了出来。他手持折扇,面红耳赤地言道:“武田家皆是一帮叛逆,看看将京都弄成什么样子。”
足利义昭此刻颠沛流离了一夜。亦是气度不存,焦躁地大声言道。
足利义昭这时看了一眼,一旁态度不满的本多正纯。当下反应过来,言道:“当然李家还是幕府之忠臣的,此事毕后,我定然召集天下大名,讨伐叛逆。到时候几位勋臣的救护之功,我定然不会忘记。”
细川藤孝点点头,言道:“公方殿所言即是,眼下我等应该想如何从此地前往丹波才是。”
“我猜测武田信丰,望月信永既已决定谋反。必然猜到了丹波国是我等唯一之生路,眼下前方的山**上,必然布下伏兵。我等是否改寻他路。”
“细川大人说的不错。”足利义昭点点头。
细川藤孝文武双全。自然是深得足利义昭的信任。
不过这时李正却言道:“细川殿下说的有理。山城国守护小山田信茂已加入叛军,我猜测他必会在前路堵截。不过以我之见,小山田信茂的兵力不多,我们可以一鼓作气杀透这里。”
“这太冒险了吧!”足利义昭皱眉言道。
李正言道:“诸位放心,我对此有绝对的把握。”
正如李正之所言。
现在的山城国守护,正乃是小山田越前守信茂。
此刻在山城国,前往丹波国的山**的方向上。
小山田信茂率领三千足轻,布阵于这个方向。
他受命的,就是堵住京都往丹波国的道路,不让李正,足利义昭逃出这里。
小山田信茂将本阵扎在一座山丘的半山之上。
现在天色已大明,小山田信茂,俯瞰脚下的桂川,以及已经渡河的李正率领的军势,目光冷然。
作为武田家宿老,小山田信茂加入这次叛乱的原因,却很简单。
是因为在于封赏不公。
这听了有些不可思议,从甲斐郡内一地的武士团头目,至今日山城国二十二万五千石的守护大名。
小山田信茂居然仍在不满意。
是的,小山田信茂确实不满意,作为侍奉武田信玄,武田胜赖,武田信胜的武田家三朝元老。
昔日的武田家两山之一,小山田信茂自认为自己为武田家付出很多,功勋卓著。
当他作为小山田家家督,成为武田军的侍大将时,高坂昌信,马场信房这样的谱代之臣,不过是足轻大将,普通武士。
这些人因得到信玄信任一个一个,成为一方军团级大将,权位超过了他。
如此也就罢了,后来李晓,真田昌幸,马场昌房,他们加入武田家不过十几年,不仅成为了一国之主,居然每人石高皆在五十万石以上,超过他领地的两倍。
小山田信茂内心的不平衡之感,就更强烈了。
故而望月信永和他打招呼时,他同意了,当然出面谋逆之事他是不会出手的。
望月信永只要他封堵住,京都向丹波的路口即可,堵住李正的生路,这个对于一直看不贯,李家如此后起之秀的小山田信茂而言,当然是一口答允的。
“禀报主公,敌军已发现了我军!”
小山田信茂看着渡河之后的李正军势,迅速迎着自己伏兵的方向列阵,不由讶然。
这令他本打算伏击的打算落了空。
“没关系,出击!”
小山田信茂将太刀一把,大喝言道。
随即桂川畔的树林之内,杀声四起,昔日作为武田家郡内军团的小山田军,冲出了丛林,开始向昔日的战友,发动了冲击。
郡内军团,首先出手的是投石之众。
当年小山田信茂随信玄出征北条时,曾经泷山城城下,以一千之众大破两倍于己的北条氏照,凭借的就是投石军,以及小山田家骑马队的分段突击战法。
数百名小山田家投石足轻,冲锋在了最前方,乎乎地在头顶旋着石弹。之后借助冲力。向高空一抛,直接落砸在武田军的阵势之中。
这一突然袭击之战法,砸得前方虎贲备。同心众的将士,头破血流。
本多正纯见此大怒,当下命令铁炮足轻以西国方阵的队列。向小山田军射击。
战场之上,铁炮射击所产生的硝烟弥漫。
排枪齐射之后,第二轮足轻补上射击而下。
小山田信茂军势,顿时伤亡惨重。
不久之后,小山田军的骑马队出现,进行分段突击!
武田军则以西国方阵的长枪列阵反击,面对坚硬的犹如刺猬一般的,虎贲备。
小山田军一时却无法拿下。
反而沿着战阵的外周,丢下了上百具的尸体。
足轻大将发出出击的命令。但是麾下的山城国足轻,却一个一个握紧的长枪不肯再上前了。
“京都的人,真是不中用!”
小山田信茂不由叱骂一声。这里他不免想念起。当年在甲斐郡内所召集的军势。
岂非经历如此简单的打击,就退下。难道他们丝毫看不出眼前的敌军已是疲惫之兵了吗。
不过位于山坡上督战的小山田信茂却丝毫亦不焦急,反而看着战局的进行,嘴角边露出冷笑,下令进行第二度的攻击。
桂川河畔铁炮的轰鸣声,再度响起。
由于匆忙行军,铁炮足轻的所携带的火药,弹丸丢失很多,故而数发射击之后,已是毫无作用。
小山田军见,对方铁炮无用,当先一起蜂拥向前。
而就在这时,桂川的河畔,一路两三千人规模军势正快速的逼近。
“该死的!”
小山田信茂大骂一声,“居然被他们赶上了。”
小山田信茂的脸上充满了懊恼之色。
而相反这路两三千人的军势,加快了速度奔到了激战的地点附近。
“太好了,终于赶上了!”
望月信永仰天哈哈大笑。
在最后一刻,他与武田信丰率领追兵,终于在桂川之畔,追上了李正的军势。
“足利义昭,李正,细川藤孝,皆是在此,真是一网打尽啊!真是天助于我,父亲大人你看到了吗?我是对的。”
望月信永此刻神色狂喜,仰天而叫。
武田信丰在一旁,言道:“好了,不可伤及他们性命,你明白么?”
望月信永点点头,言道:“放心,兄长。立即传令让小山田大人,停止攻势。”
小山田信茂见对方抵抗激烈,心知已不可能生擒李正,足利义昭,将之掌握在自己手中,当下压抑下自己的野心,命军势停止攻击。
望月信永策马而前,自信在这个距离,不受铁炮攻击后,大喊言道:“还请近卫大将答话!”
此刻细川藤孝,本多正纯等人满身铠甲,皆是染血,显然皆是亲自上阵激战。
横谷幸重对李正言道:“主公切莫答允。”
李正笑着言道:“放心,就与他废话几句。”
当下李正拔马而出,两人离开各自军势,来到彼此间隔数间的距离之内,驻马停下。
李正笑着言道:“恭喜望月殿下成就大业,篡位弑父之事,古今未有之啊。”
望月信永觉得胜券在握,当下对李正的嘲讽不以为意,言道:“近卫大将,何必如此说,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李世民有玄武门之变,终成一代圣君,我今日所为之事,日后之人必觉得我情有可原。”
李正笑道:“不错,不错,成王败寇这四字说得极好。”
正当望月信永自信而笑时,李正突而言道:“望月殿下,能瞒过御馆大人,巢月公,今日行此谋逆之事,无论如何说,也是当世人物了。”
望月信永看了李正一眼,言道:“御馆大人,不顾父亲大人的恩义,准备以伊贺忍者袭杀我们父子三人,故而我才不得已之先下手为强。我亦是逼不得已,实乃是自卫,而父亲大人,对于御馆大人仍是一片愚忠。”
“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正所谓他人以国士待我,我亦以国士待人。若是御馆大人不设计要杀我们父子三人,我焉会谋反,若是父亲要谋反,大可以在拖延一段时日,何必要今日仓促而行,难道以后没有更好的机会吗?”
望月信永侃侃而谈,为自己解释一番后,言道:“近卫大将殿下,若想和我评论得失,阁下降伏之后,我自是有时间,与你慢慢详谈。”
李正哈哈一笑,言道:“阁下到了此刻仍是执迷不悟,正是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阁下亦是本家中第一流的人物,可惜做事,为自己找太多的借口了。若我是阁下,谋反就谋反,有野心就是有野心,绝不会虚言矫饰。你何时看过李世民登基后,为自己杀兄弟,迫父亲退位辩白过一句?”
望月信永见李正丝毫没有阶下之囚的觉悟,心底暗暗讶异,仍是言道:“近卫大将殿下,我看阁下才是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现在胜负已分,看在屋形公的面子上,只要你们说服公方殿放下兵器,我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及你们性命如何?”
李正嘲讽一笑,言道:“与你这等无父无君之人谈及保证,我能信么?”
望月信永怒着言道:“你若是想要玉石俱焚,我亦可以成全你。”
李正望之冷笑,而就在这时,山坡一旁马蹄声轰隆隆地响起。
这情景好似震天动地了一般。
武田信繁,小山田信茂惊然地望去,只见大股大股插着日月双纹旗指物的骑马队,突然出现从山坡之后出现。
“是日月备!”
作为曾经的友军,小山田信茂一眼认出了这支在长筱合战中,为击杀信长立下大功的李家骑马军团。
听闻在黑部川合战中,上杉谦信亦是受到这支骑马队阻击,最后负伤而死的。
眼见日月备出现,小山田信茂连忙指挥军势,迎着敌军方向布阵。
在平原之上,仓促遭遇这样骑马队的袭击,肯定会全军覆灭的。
正当小山田信茂移阵之时,从桂川之畔,另外一路大军,举旗而来。
其军势正是,丹波龟山城城主李用率领的两千丹波众前来接应。
望月信永见到这两路军势,不由脸色一变,对李正言道:“才想阁下胸有成竹,原来在此安排下了接应兵马,很好,我武藏,大和军团的后援军势,马上赶到,到时在此一决雌雄,看看谁才是胜者。”
李正听望月信永此言,笑道:“恐怕阁下要失望了,你的后援军势连一兵一卒,也不会赶到这里了。”
“什么?”
这一刻,望月信永终于坐不住了。没人看
六百一十八章 花开又一季
大雪覆地,地上丢下尸体的就如此随意地掩埋在雪中。
此刻空中乌云压垂,转眼又是一阵细细密密的雪,飘落降下。
寒风扑面,众人皆觉得一阵刺骨。
望月信永听李正言道,已堵截了他的援兵,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实际上为了欺瞒武田信繁,他本领大和国的军势,没有调动一兵一卒,即便是武藏军团在昨夜袭击本能寺后,又留下部分控制京都,实际上能调动的已是全数在此了。
望月信永不过以言想诈一下李正,让他其胆寒之后,看看是否能乘此擒拿下对方,也算占据一丝先机。
而见李正如此自信的反驳,倒是反而令他心底一凛。
望月信永抬起头来看去,只见山坡之上,小山田信茂的本阵,不知何时被消去。
而旗印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在风雪之中飘飞的一杠日月双纹大旗。
在山坡另一侧,两路大军冒雪前进,赤红色的铠甲白色雪景的映衬之下,格外醒目。
两军军势正如铁臂一般,左右快速将,小山田信茂,武藏军团的军势合围。
其旗印之上正是武田军的精锐军团,神冈备,蛇尾备。
“这怎么可能?”
“神冈备,蛇尾备,不是在加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望月信永看向李正,言道:“果真李家是别有居心在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李家默然视之,看我谋逆御馆大人,公方殿。自己却在暗中谋划一切。成就大功,还不受名义牵累,视我为叛逆。”
李正摇了摇头。言道:“望月殿下,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
“胡说。否则那你是否可以解释,为何我焚烧本能寺不过一夜,神冈备,蛇尾备怎么出现在这里?”望月信永双目圆瞪,狠狠地看着李正。
李正言道:“不错,父亲大人是秘密将神冈备,蛇尾备屯驻在此,但目的并非谋反,而是担心巢月公。有一日翻脸,对我李家不利,故而特将此两备队。屯扎在此。策应于我。”
望月信永哼第一声笑道:“你以为我会信吗?我看阁下才是真正表里比兴之人,屋形公。近卫大将,你们才是老谋深算,我远远不如啊,可笑,还做着一场大梦,不愿意醒来。”
李正闻此,亦不解释,言道:“望月殿下能信就信吧,若是不信亦是无妨。到时候,还请阁下到父亲大人那边去解释吧!”
“屋形公?”
望月信永看去只见,山下近百名骑马武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一名身材高大,披着一身大氅的中年男子身边。
此人身材魁梧,双目迥然,不是李晓,还能是何人?
待李晓本人的李字旗印的一出现,武田信丰,小山田信茂二人皆是对视了一眼。
而武藏军团,小山田军的足轻们,见了对方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一左一右包围而来,当下亦是再无战意。
“举枪!”
武田军的铁炮足轻举起了排枪。
“哈哈!”
一连串长笑声回荡在平原上。
众人看去,只见望月信永仰天长笑,只见他笑着笑着两行泪水从面而下。
“信永!”
一旁的武田信丰不由是目露悲色。
只见望月信永,包着皮套子的双手一抹脸,将泪水拭去,对李正言道:“竟然连屋形公都来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败得是一踏涂地,此谋反之事,全是我一个人主意,兄长乃是我胁迫而来,但希望屋形公见以往的情分上,饶过他一命,可以吗?”
李正见望月信永如此说,当下默然不语,这可是谋逆之罪,武田信丰若要活下性命,此乃是不可能的事。
望月信永见李正的脸色,不由自嘲一笑,言道:“既随你们去吧,京都这场大梦,已是结束,武田菱要换成日月双纹的一日,我看来是看不到了。”
言罢,望月信永揭鞍下马,将盔甲刀剑都抛在一旁,双腿盘膝坐在马边的雪地里,而头深深地低下。
“懦夫!”
小山田信茂见望月信永如此,怒叱一句,当下拔出太刀,言道:“随我撤退!”
马蹄翻滚,踢动雪泥。
当下小山田信茂率领五六十骑小山田家骑马队,乘着包围圈还未合拢,当下撤退。
“主公,是否追击?”日月备大将土屋昌恒请示言道。
李字旗印下的李晓见之一笑,摆了摆手,言道:“务要多生枝节,只需擒住武田信丰,望月信永这二人即可,现今……现今这小山田信茂还能跑到哪去。”
“正是。”
众将脸上不由皆露出笑意。
李晓将马鞭向前一挥,言道:“这场叛乱已经够了,让他们放下兵器投降,我只诛首恶,他人一律不究!”
“降!”
“降!”
“降!”
李晓一方的将士齐声言道。
被围困的军势,见到望月信永下马降伏,小山田信茂又骑马走了,皆再亦无战意。
不待武田信丰开口,众足轻皆是纷纷将长枪抛在地上,目中皆是一阵茫然。
武田信丰见此惨然一笑,转而是策马而出,直向李晓所在的方向而来。
土屋昌恒将手一挥,日月备的骑马武士,分出八骑来包围在武田信丰四周。
李晓将手一摇,言道:“让他过来。”
武田信丰来至李晓马前三间处停下,将兵器一丢,跪伏于李晓面前,言道:“师父,我向你请罪来了。”
听着武田信丰这一声师父,李晓不由心底一纠,川中岛时。自己在武田信繁麾下。那时候自己作为武田信丰,望月信永二人汉学师父的日子,不由浮现在眼前。
那时。武田信丰的年纪,比李正还小,整日追着李晓问东问西。谈及三国的故事。
而望月信永当时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只有当李晓讲起三国的故事时,脸上才会浮出一丝笑意。
时过境迁,一转眼已近是二十年过去了。
而武田信丰,望月信永此刻已成了阶下囚,当初厚待看重自己的武田信繁,眼下生死不知。
李晓当下跳下马来,挥手示意左右侧近退下,走到武田信丰。言道:“事情已到了现今,覆水难收,此刻你向我请罪还有何意义呢?”
武田信丰一愣。陡然之间悲从心来。整个人趴在李晓的身前,失声痛哭。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
武田信丰悲声言道。
李晓见此一幕,亦心感悲痛,搂住武田信丰的肩膀,眼眶之中亦是通红。
“这场乱局,到了这一步,终于该结束了吧。”
大雪细密的降下,不多时就将李晓的头盔,披风上皆覆上了一层白色。
天地无声,只余下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天正九年的新年,京都仍是在一场大雪之中渡过。
年末那一场京都之中的动乱,在经历了一夜后,迅速有效地被平定,百姓的生活并没有遭到太多的动荡。
百姓们努力将那件事情淡忘,有着那么一个好心情过年,同时期盼来年能够天下太平,一家人身体安康。
钟声悠然。
京都,天龙寺。
一辆惹人眼球的西式四轮马车停靠在,天龙寺的门口。
在马车四周簇拥的皆是铠甲鲜亮的骑马武士,在队列后方还有一队队扛着铁炮的足轻。
马车车门打开,穿着一身狩衣的李晓下了马车。
一旁的侧近连忙撑伞替他遮挡住降落的大雪。
站在大德寺的门前,极目所望,天地皆是一边单调的白色,雪花带着冬日的寒冷和萧瑟,在漫天飞舞盘旋。
李晓轻轻咳了一声,从侧近手底接过伞来,大步迈进天龙寺的门中。
寺庙之中,李家的武士,密布其中,戒备重重。
李晓将这一切视若不见,直接踏入中门,穿过大殿,直接来到庭院深处。
在这里,李晓将手一止,示意侧近不必跟从,自己一人独身走入了庭院之内。
在一间草庐前,数丛寒梅映雪怒放。
额头之上,有着一处醒目伤疤的武田信繁,此刻正双目闭合,一手持着念珠,一手静静地敲着木鱼。
李晓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走廊边,默然等候。
许久之后,武田信繁这才做完的功课,并没有往李晓这边瞧上一眼,收拾着面前的经书,淡淡地言道:“屋形公,来此拜访,所谓何事?”
李晓言道:“特来看望巢月大师。”
说到这里,李晓顿了顿,言道:“这天龙寺临济宗本山,又乃是京都五山之首,巢月公远离惠林寺在此修行,不知道可否习惯?”
武田信繁言道:“皆是修行一场,只要内心能够禅定,无论是在甲斐,还是在京都,甚至头顶空无一瓦,皆是一样。”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正是如此。”
说吧李晓站起身来,走到武田信繁的门前,问道:“可以入内详谈吗?”
武田信繁抬起头,看向李晓言道:“屋形公不必多礼,请。”
当下李晓,武田信繁二人盘膝对坐。
武田信繁开口问道:“御馆大人的丧礼准备如何呢?”
李晓言道:“已在京都大德寺筹备之中,到时候会请本家所有家臣,以及天下大名,一齐前来拜见。到时候丧主,就由海野家的信道殿下来担当。”
“喔,是海野家吗?这孩子还未见过。他的父亲还好吗?”
李晓回答言道:“是的,海野殿下双目已盲,但是身体一直康健。”
武田信繁听此满意地点点头,言道:“这就好,那么这么说来,御馆大人之后。就由信道殿下。来继承本家家督了吗?”
李晓坦然言道:“不错,我是有这个意思,信道殿下亦决定将苗字从海野。改回武田,这是他个人决定,但是是否接替成为家督。还需本家之中家臣会商之后,才能最终定下。”
“不用议了,信道这孩子不错,可以担当本家家督,事实之上眼下兄长的子孙,亦只有他这一系了。”武田信繁点点头言道。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突然问道:“我记得你的孙儿亦乃是有本家血脉,以你的野心,为何不让他苗字为武田。以继承本家家督呢?”
“我的野心?”李晓微微一笑,言道,“巢月公说笑了。正儿不肯将自己的血脉改为他姓苗字。当然我也不愿意。”
呵呵。
武田信繁突而笑起,言道:“好个李晓。差一点将我骗了。什么不肯改为苗字,不过是缓兵之计吧。”
“你是想暂时扶位,让信道担任家督,待平定九州,四国的长宗我部,大友,岛津等大名后,再铲除本家内部不服于你之家臣,终于再夺取天下吧。”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神色森然言道:“以阁下野心与权谋而论,当然不会在此时,做出务虚名而处实祸的事情。”
“你要做曹操,司马懿,忍一忍,等一等,待天下真正安定后,不妨让子孙,再行此篡位之事,再来一个本能寺,对吗?”
“这样就是你既全自己忠义,又可以实现野心的方式吗?”
李晓看向武田信繁,摇了摇头言道:“巢月公,将来我等身后之事,谁也无法预料。就算我有此野心,但子孙不为,乃无可奈何。或者我没有这野心,但是子孙偏要为之,亦无可奈何。”
“但无论如何,武田对我李家都是有大恩的,我李家子孙皆会保住宗家一脉,这点巢月公大可放心。”
武田信繁愣了半响,言道:“以谋朝篡位者而论,做到阁下这一步,已是不错了。如此我不再过问了,哼,过问又有何意?”
“就算我武田家得到天下,但是自来焉有长盛不衰之天下,最终不过繁华又过了一季罢了,正如屋外寒梅,就算熬得过这个冬季,终究也是要凋谢的。”李晓看向屋外几簇梅花,却在凝思。
事实上,眼下天下已经初定,李家作为武田家第一家臣,实际上已掌握中枢,将宗家架空,等于掌握了管领家的大权,同时四职之中,侍所头人一职,已把持在自己手中。
此外如德川,真田,佐竹,细川,京极和李家,现在是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而毛利家一分为三,不复有与本家抗衡的实力,北条被削弱后,偏安于关东,亦不足有对幕府插手的力量。
幕府三职七头之中,事实上已轮到李正一人说话的声音,至于武田宗家废或者不废,足利义昭是否在位担任幕府将军,对于大局已是全无影响。
幕府大权皆已是操之在李家手中。
下一步,李正只需费十年之力,依次平定四国,九州。那么整个日本六十六国之中,就已是李家的武家天下。
作为一个无冕之王,所差的就是一个名分大义而已,而这层名分大义,揭开不揭开,就看李正,甚至李云二人的心情了。
而作为李家初代目,李晓到了此刻,亦真正完成了身上之重担。
自古以来,称霸天下之人,功成名就之后,内心无不寂然,李晓亦非例外。
武田信繁言道:“花开又过一季,屋形公不觉得寂然吗?纵然将来你们李家得到天下,又怎么样,撑得过几百年,亦转瞬消散。”
“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不知屋形公,突然有一日醒来之后,会不会发觉以往这一切都是在梦中,自己不过仍是在自己故乡的屋中,左右明国之人,早起耕田,晚归睡觉,到时候屋形公对于此作何之想呢?”
武田信繁的话,突然之间戳中了李晓内心的心思。
作为穿越者,他来到日本战国,这一切行来不可思议。
长筱合战,关原合战,自己的妻子,儿子。
他的经历他的亲人,似乎不过是一场悠久的长梦,只是略显逼真罢了。
难道真如信长言的那样,人间五十年,如梦又似幻吗?
想到这里,李晓微微一笑,反问言道:“那么巢月公,若阁下真认为生平亦一场梦境,那么又为何喝水吃饭,一旦死了,不就可以从梦境之中醒来了吗?”
武田信繁默然。
李晓站起身来,望着梅花,言道:“巢月公乃是出世之人,佛家一切讲空,言及世间无善无恶,所行所为不过是虚无梦幻。费心行来之一切,最终皆是镜花水月。”
“这点我不否认有其意义,但是如此是否鼓励人们不去作为,抛开一切什么都不管。此不足以经纬天下。”
武田信繁冷笑言道:“若一切是虚无,你去经纬又有何意义?”
李晓言道:“正如你说的花开又一季,那么花既知道自己要凋谢,难道就不去盛开了吗?”
武田信繁看着李晓亦在沉思他之所言。
“万物皆有其本性,佛家亦讲是明心见性,人生来要吃饭,就去吃饭,要喝水就要喝水,我既来此战国,逢此乱世,我所见若不为,不拔剑而起,乃是违背本心,即便真是一场梦境,那有如何。”
“至于李家之将来天下,能否可成,在于儿孙之事,我并不在意,若是有一天吾李家失德,自当有能者居之,此乃乱世循环。若是因为畏惧失去,而不去作为,那才是真正的无作!”
武田信繁听李晓之言,摇了摇头,言道:“诡辩!诡辩!”
对此李晓置之一笑,不再去解释。
六百一十九章 李家盛世(大结局)
公元2011年,四月十二日。
山梨县,甲府市。
这一日是信玄公逝世四百三十八年的日子,而山梨市全市每逢这一日,都会举行大型的信玄公祭,乃缅怀这位出身甲斐的奇男子。
信玄公祭乃是模仿武田二十四将出征的仪式。
扮演的演员都会穿上大铠与具足,扮演成武士,足轻,而武田信玄,武田信繁,山县昌景,马场信房他们亦有专门演员扮演,穿上他们当年的铠甲,一如四百年前甲州军团出阵的情景。
这日随着头戴狮头鬼面,兜后披着白熊毛的诹访法性盔,扮演武田信玄的演员,挥下手中军配之后。
盛大的信玄公祭祀开始,在甲府市的和平通路上,早早实行了交通管制。
柏油马路之上,武田家的大将们皆是骑乘在游行的马上,于队列的前方而行,身后则是举着风林火山旗,诹访大明神旗的足轻们。
再之后则是插着武田菱旗指物的足轻演员,扛着长枪尾随其后。
在道路两旁,山梨县当地,甚至日本各地崇敬信玄公的民众,都会前来甲府市,目睹这一盛况。
“武田家威武!”
两旁民众中的大汉,不时振臂高呼。
而队列之中,亦是不断响起欢呼之声。
道路之上,充斥着各样欢乐的笑声,男女老幼簇拥在一旁,欢笑着感受着这一节日的盛况。
现正在东京大学法学部就读的武田友信,是特意来甲府看这场信玄公祭祀的。
作为东大高材生,武田友信乃是父母亲的骄傲,不过他一向对这看得甚淡。
实际上他最自豪的,是冠有武田这姓氏。
武田友信的父亲。武田英信乃是武田家现当主。
而他的爷爷武田邦信毕业于东京都市大学。现在山梨县甲斐国大使,武田家旧温会,武田神社崇敬会总裁多个职务。
武田友信本人。正是武田信道第十五代嫡系子孙,亦是武田信玄的第十七代的后人。
武田友信看着风林火山的旗帜,从他眼前经过不由感慨万千:“当年信玄公就是举着此旗帜上洛啊!”
“是啊。”
武田友信身边。是来自一名山梨县本地居民,是一名四十多岁,叼着一个烟斗的大叔,。
“可惜了,如果信玄公一代英雄,死得不那么早,给他十年,就可以一统天下。”
“我不这么认为。”
一名三十多岁的人,携带是携带新婚妻子来此旅行的模样。他夹在人群中:“比起信玄公,我更看好胜赖公,若不是长筱一战。哎。实在可惜了。”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的事,”那大叔。将烟斗取了下来,“有那么多的如果,最后也不会轮到李家把持天下了。”
“说的对啊,李晓深受信玄公,胜赖公两代的重恩,他的子孙却做出了篡取权力的事情,此人真乃是表里比兴之人。”
“是啊,李家的风评一直不太好,”那形貌猥琐的大叔,亦感慨地说,“民间对他篡夺家主权位之做法,十分不满。但是骂归骂,李晓终究是开创其家族三百年之天下。”
“好了,什么都年代,还将过去的独裁者说出,难道现在还是武家天下不成。”
一旁的十几岁的学生,插口言道。
“你们看是姬武士。”
通道上,穿着鲜艳铠甲的女演员,盛装出行。
游客们纷纷拿出照相机,手机进行照像。
街道旁的众人,皆无人再关心这话题。
武田友信却在此笑了笑,言道:“是啊,李家是篡夺我武田家的逆臣啊,不过事情都过去几百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眼下这个天下,毕竟已不是几百年前那个天下了。”
京都府。
夜晚已降,无数高楼大厦在夜空中闪烁着璀璨的灯光,倒映着夜空。
在一家居民的高级住宅区中。
浓浓的饭菜香味,飘散了出来,一个中年保姆大声言道:“李雄,准备吃饭了。”
“知道了。”
就学京都一所私立中学的李雄,一面答应着,一面丢下书包,急不可待地打开了书桌上的电脑,熟练地打开了一款名为李晓立志传六的游戏。
这款游戏由KOEI株式会社出品,正是现在风靡一时的游戏。
李雄对着电脑,自言自语言道:“很好,就选择永禄十一年,升龙之章开始吧。”
于是电脑上剧情开始了介绍。
永禄十一年,甲斐巨人武田信玄欲上洛夺取天下,在长子义信被囚后,武田家没有并没有因内乱而遭受打击。
武田信玄准备转而向南,对背叛盟约的今川家用兵。
武田之敌人对甲斐之虎的行动惧怕不已,于是受北条,今川之邀,越后之龙上杉谦信向武田家出兵。
同时,以岐阜城为根据地进行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正拥护故将军足利义辉之地,足利义昭击溃畿内的敌人们而堂堂地进入京都。
也就是这一年,李晓已完成了飞驒一统,向越中开始了进军……
“太好了。”
李雄兴奋地挥动了一下拳头,进入游戏页面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时尚蛰伏在北海道的大名蛎崎季广。
鸟瞰了一番地图后,蛎崎家孤悬于北海道之外,关东武田菱,三阶鳞的颜色,插在各个城头上。
未来的天下霸主,李晓尚只有飞驒一城,而织田信长才刚刚夺取美浓。
当下十二岁的李雄将大手一挥,气势逼人地言道:“很好,就从胜山馆这里,开始制霸天下吧。”
“李雄吃饭了。”这是母亲的声音。
“好吧,好吧。”李雄念念不舍地离开电脑。从大厅跑向了饭厅。
这大厅一角的壁橱玻璃内。陈列各种战国时代的铠甲,武器,太刀。以及日月双纹的旗指物。
饭厅里,李雄正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饭桌前,父亲正坐在主位上看着报纸。而母亲则不断给李雄夹菜。
“今天历史作业做了吗?”李雄的父亲问道。
“做了,做了。”李雄显然有几分畏惧父亲,将声音放低。
“教到哪里了?”
“战国时代时,中日之关系。”
“嗯,怎么说?”
“李家控制幕府之后,其历代家主都努力保持双国之友好关系,故而即便是近邻,双边数百年来从未有所征战,以及领土争端。”
李雄的父亲点点头。继续看着报纸。
这时李雄突然停下筷子问:“父亲,你说本家家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同学们说他是奸雄。辜负了信玄。胜赖两位主公的重恩,他虽未篡位主家。但是却作了司马懿一样的逆臣,同时他不固步自封,努力开拓与各国贸易,鼓励航海,不禁止言论自由,是一个雄才伟略之主。”
李雄的父亲合上报纸反问:“这有什么矛盾了吗?”
李雄尴尬地笑了笑:“我想无论后人如何评价,家祖应该,他应该都不在乎吧。”
李雄的父亲,嗯地一声,继续低下头看报纸。
而李雄则心里惦记着游戏,继续快速地扒饭。
中国,南方一所大学,大学男生宿舍。
深夜时,大多数宿舍都已经熄灯,所以是一片黑暗。
但是每个寝室内,电脑上的屏幕却依旧闪烁个不停,对很多学生而言,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一声罪恶的呻吟。
李晓感觉**发泄完了以后,连忙从纸筒里抽出纸巾,擦拭了一番。
顿时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舒畅。
“无论时代怎么变迁,小泽玛利亚,还是我的最爱啊。”
李晓留恋般看了屏幕几眼,关上了播放器。
一番无聊之后,李晓点了桌面上通关无数次的单机游戏,李晓之野望十四。
“嗯,明天再逃课算了,今夜就通宵吧。”
“不过这十四比起十三来说,李晓的数据下降很多啊,不加宝物,统帅只有九十八,武力九十二,智力,智力也大幅下降八十六,政治才七十。这四围也太低了吧,可恶的光荣。”
念叨到这里,李晓不由为四百多年,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愤愤不平起来。
李晓熟练地点开游戏,然后在飞驒神冈城开局,麾下大将有岛胜猛,师冈一羽,木下秀长,大藏长安,小幡晓宪。
嗯,岛胜猛统帅高可以作主将,师冈一羽武力高,可以作先锋,木下秀长四围都不错,大藏长安去当奉行,小幡晓宪,数值太低了,给我去当运兵大师。
小幡由美,坑爹啊,李晓干嘛把他娶了,少了一个得力武将啊!
积满灰尘的机箱风扇,嗡嗡地转动,宿舍里充斥着烟味。
屏幕飞快地闪烁,春夏之际,南方这里已隐隐开始燥热。
夜晚中,校园里一片安静,微风吹拂。
寝室中除了李晓以外,所有舍友都已经入眠。
李晓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坐在床上,想到,李晓真是厉害啊,在他国以一介武士奋斗起,成就霸业,终而令子孙夺取了天下。
为什么同名同姓不同命呢,若是我能够穿越到日本,又会怎么样呢?
又有怎么样不同的作为呢?
李晓丢掉鼠标,人向后一倒,躺在床上。
远眺而去,窗户外夜空明朗,繁星闪动。
“若我能是李晓,绝对不会只娶三个老婆。”
默默念着,李晓双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阵轻风吹来,窗纱起而飘动。
电脑李晓之野望的画面犹自在闪动。
屏幕画面定格在李晓的人物评价上。
李晓,武田家家臣,战国的下克上者。
第四次川中岛之战救下信玄后,跻身为信玄之重臣,而后风云际会成为武田家大将,于飞驒越中方向执行对上杉家攻略。
长筱合战之后,逐渐篡夺主家权力,并拥兵自重。
关原之战胜利后,其子孙架空了主家,幕府,终而完成统一。
(全书完)
后记
昨晚码字完毕后,觉得心力憔悴,就昏昏沉沉地就睡了,好吧,骗人的,其实打了两小时游戏。无弹窗 更新快
晚上回去看十分钟新章节,在另一个世界中想象放松一下。
孤单,寂寞,无聊时候,本书可以消遣一下。
能为大家带来这些,虽然不多,但这就是我的初衷了。
对于任何书的结尾历来是褒贬不一的,很难有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尾。
其实上本书真正的结尾,是在倒数第二章,但是这一章,我没说得太好。
结尾的灵感,是我在去年年中时,看了王阳明传习录中,他与薛侃的一段对话,而有感而发的。
佛家看得四大皆空,故而放下一切,无yù则刚。
儒家则是讲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佛家是出世之学,而儒家是入世这学。
两则看似理念上矛盾,实际上是共通的,王阳明的心学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为了倒数第二章这几段话,我苦思了两天,但是没有真正表达而出。
武田信繁与李晓的对话之中,我的表达只是摸到了一点边际,却没有真正说出其中的内涵来。
这是我实力不够,人生阅历不足,对世界了解还不够深入的缘故。
至于本书的最后一章,我个人是很满意的。
大家或许觉得有各种缺陷,遗憾,不过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我说,李晓得后世称赞,李家王朝永垂不朽,至今统治11区,与中国一起,驱逐欧美,称霸全球。
这样的结局我写的是全无压力啊。
但这样的结局是好的么?
如此我完全可以把最后一章的时间进度,放在关原合战十年之后,李家击败长宗我部,岛津,独揽幕府大权,那时才是如rì中天,繁花似锦。
盛极必衰,好的结局不是看最风光时候,到什么地步,但是看风光不在后,那时候又如何。
富不过三代,李晓能照顾到三代即已经不错。
用本书一位书友的话来说。
就是在明主宪政之后,还能获得这么富足安逸,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现在再风光也比不上三百年前啊。
最后说的是李晓的名声问题。
就如同刘邦,有推老婆儿子下马车,李世民杀兄弟逼父退位,朱元璋滥杀功臣不说,在其势力未作大时,部属在淮右也是的吃人的。
如某些王朝,为粉饰太平,抹掉过去,为自己歌功颂德的,待事情被后人揭穿,骂名更盛。
历来做大事的人,就无法爱惜名声。
名声好的,往往是失败者。
就如比11区里,失败者真田信繁,源义经,木曾义仲之口碑,要远远胜过德川家康,源赖朝等等。
至于功过,本来就要让后人评论的勇气,掩饰反而只是内心心虚。
比历朝历代那些所谓一代帝王,千古一帝,在这里必须佩服下武则天立无字碑的胸襟。
好了,还想再说很多,但是言无不尽。
在新书还未发布期间,推介几本正更新的书,大家排解一下时间吧。
首先推介是,北朝汉云,是南北朝历史,周大的书,周大对历史考据功底,是没得说的,深佩服之,大家可以看看。
至于战国类书籍,在更新的。
上有战国之鹰,讲得是以九州肥前为根据地起家的。
战国之修罗,现在可以看免费公众版。
浅井长政的野望,此书文风别树一帜,但存货不多,大家可以看下。
最后是本人的新书啦。
已经有了几万字存稿,本来是准备明天发书的,但是为了保证质量,决定押后。
大概在本月底,或者下月初正式发书。
对于新书,不想和这本来比较,都是我的心血之作。
但对于新书,文风会更成熟,大家可以有更多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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