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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缚心术     希声txt下载     希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十二 大孝子

    这件事情,需要一个解释。

    方小侯爷,黑着个脸,脸上挂着冰茬子,说,我爹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你们两个若是对以上莽撞无理的行为没有一个合理解释的话,那么休怪我翻脸,用笤帚上的疙瘩将你们两个打出门出!

    方老将军,瘫坐椅上,两眼翻白,呼呼大喘。

    罗伯,一时自家捶胸顿足,一时给他抚胸捶背,也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也,太过分了!

    你们两个,就是牛牡丹,和小嫣嫣。

    小嫣嫣嫣然一笑,一手抱着小囡囡,一手抿过云鬓角,当下解释道:认过你个干爹爹,伯父自是干爷爷,囡囡既然叫爷爷,嫣嫣自然叫爹爹。

    有理!方道士无话可说。

    就是!牛牡丹哈哈大笑,接着说道,你爹就是无禅的爹,无禅的爹就是我爹,我爹来了我不叫爹,叫甚?你说叫甚?你说你说你说……

    有道理!方道士无话可说,也得说,这个呢?这个孙子又是哪里来的?你和无禅生的么?是你和无禅生的么?你敢说是你和无禅和……

    傻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牛牡丹已然懒得和他解释了,只道,孙子辈儿的,当然就是孙子!

    就是这个理儿,有理走遍天下,方道士理屈词穷。

    罗伯还是不高兴,她们两个说破大天都没有用,因为那两个孙子孙女辈儿的都不姓方。

    罗伯不高兴地说道:你们几个,不要吵嘴。不要耽误了正事儿!

    正事儿。就是老公公和儿媳妇儿的事儿!

    成亲。只是一个形式,就是走个过场,当然今天最高兴的人还是罗伯。

    在罗伯的心目当中,方家现在是有四个人了,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罗伯都可以骄傲地拍着胸脯啪啪啪地说,俺方家的大少奶奶,有了!

    方老将军站了起来,终于恢复了冷静。重重一咳:“咳!”

    大步流星,走向书房,去看儿媳妇儿!

    军人世家,武林世家,双方都没有那么多的繁文褥礼,该看就看,光明正大!

    不过看下,多大点儿事!

    窗是开着的。

    林黛在看画。

    是那一幅画,阖家大团圆。

    极为相似,更是神似。画中那个温婉女子,分明就是林黛!

    分明就是!

    方老将军隔着窗户。只一眼,就流下泪。

    林黛就不流泪,林仙子还是极为镇定的,极为镇定地,假装看画。

    该叫他,什么呢?

    当然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林黛都已经听见了。

    如若亲眼,目睹一样。

    伯父?老伯?方老伯?老将军?老人家?老侯爷?林仙子根本就没有触景生情的时间,也没有看画的心情与流泪的能力,此时此刻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具木偶。本来嘛,林黛姑娘,已经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岂不知,事到临头,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变成了一种累赘,以及后悔,一万个后悔,就别提那该死的方殷了,林黛现下恨不能直接变成画中的人——

    究竟,该叫他,什么呢?

    不好,不好,都不好,那样显得多么生分,人家牡丹姐姐,嫣儿姐姐,开口那都喊爹,爹爹的爹,爹爹的,是了!爹!爹爹!可是还没过门儿,岂不丢死个人儿,再说这也太快了啦,让人怎生叫得出口!方郎,方郎,这可怎么办呐!方郎,方郎,快来救救我呀!该死该死!该死的方殷!死了死了,这下死定了!要知道这样麻烦,早就该一走了之,怎么就没条地缝儿,真个上天无路,镇定!林黛!求人不如求己,你一定要镇定!

    以上,就是无比纠结的林仙子,内心剧烈活动的三分写照。

    再说,姿式也不对!

    现下,隔着窗,一个正面,一个侧脸,林黛不敢去看他,只能假装去看画。

    时间静止了。

    好姑娘,真漂亮,红红的嘴唇儿,白白的脸蛋儿,娴静端庄立在那里,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毫无疑问,老人家是很满意的,心说方殷这个小兔崽子百嘛儿不是,唯独这挑媳妇儿的事儿是极有眼力!没得说,一百分儿!姑娘姓林,来自金玉宫,名门正派,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当然这些事情方老将军早已得知,现下这总算是见到了活生生的真人儿,也没得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咳!”

    军人的作风,就是雷厉风行,简章直接!

    这一声咳,无疑是打破沉默,击碎尴尬的最好方式:“呀~”

    林仙子,故意惊呼一声,飞快瞥过一眼,赶紧忙自低头,瞬间走到门口:“吱扭扭——”

    门,开了。

    好戏,开场了。

    当时是,方老将军,笔直站立,昂首挺胸,百分之一百二的立正姿式!

    林仙子,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施一标准万福大礼。

    方老将军微笑颌首,意示不必多礼,同时一掌向天,平起,微顿,示意起身。

    一切都很正常。

    岂不知,林仙子,一句话是脱口而出:“前辈!”

    都不对,就前辈,这下林仙子是万万没有想到,方老将军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林黛自知失言,登时懊恼无限,所幸还未起身也不敢与他对视直接就没头没脑跪了下去:“咚!”

    方老将军不及思考,低头弯腰抢上去扶,就此二人额头“咚”将碰撞一处:“啊!呀!”

    结果就是,这个没有跪下去,那个没有扶起来,搞得夫妻对拜一样。

    然后一个脑子懵了,一个脑袋已经炸了,然后二人四目一对,各自一呆,一个又是向后便倒,一个跌坐痛哭失声:“咿嘤~~~~~~~~~~~~~~~~~~~~~”

    厅里人等,不及发笑,唰唰就是一青一白两道人影闪过,各取其一:“爹爹!”

    不得不,先说方道士,因为方道士实在是太孝顺了,在同样性命攸关的危急之刻,在老父亲与女朋友之间,方道士毫不放弃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噫!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当时的方老将军还是很欣慰的,心说但使我儿有这份儿心,我就是直接跌死也算值了!然后,就在倒下去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孝顺无比的儿子,风一般掠过——

    茫然的老眼,与灰白的发,依稀之中听了一句:“黛儿,痛么?”

    ……

    “你说呢,都怪你!咿嘤~~~~~~~~~~~~~~~~~~~~~”

    “不哭不哭,不痛不痛,这可真是!都起包了……我给你吹下……负!负!”

    “去!真烦人!唾沫星子都喷到人家脸上了……”

    “不用擦,这个能消毒,好得快……我给你抹匀了……”

    “呸!”

    ……

    方老将军,是很奇怪,为甚,自家,居然还没有跌死!

    总要好过,给他气死!

    “世伯。”当然还有,一个公子,慕容公子将方老将军搀扶起来,笑道:“世伯,痛么?”(未完待续。。)

八十三 小温馨

    “成不了,我说成不了,就是成不了!”只有牡丹,仍不看好:“就这话,我说的,你是爱信不信,等着瞧罢哈哈!不信咱俩打赌!”

    “那你说,为啥子?”袁嫣儿嘻嘻一笑,又奇怪问道:“我瞅着两人就挺般配,才子佳人,道士仙女,岂不正好是一对?”

    “嘁!一个比一个能装!”牡丹,总是能够切中要害,直指本质:“一个婆婆妈妈,一个假装清高,黛儿~方郎~呕!还吹,负负!吹个毛!小家子气气的,一准儿好不了!”

    “有道理!”袁嫣儿忍不住噗嗤一乐,忙附和道:“牡丹姐姐,不愧女中豪杰,果然极有见地!”

    “那是!”牛牡丹眉开眼笑,笑叹一声,忽长身而起,豪情勃发:“真正的爱,就应该直来直去,一往无前!”说话深吸一口长气,缓缓吐出:“是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就像我和无禅那样,站在高高的擂台上,当着几万个人的面,大声说,大声地说!”说着话一张红艳艳的脸已被幸福的光晕笼罩,眸中泪已迷蒙,一吼又惊了天:“我————爱————你——————————————————”

    帅呆了!酷毙!

    “对的!对的!”对于这个傻大姐,袁嫣儿一见之下,心里也是由衷地喜欢:“然后呢?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曾经的幸福喜悦,变成无尽痛苦忧伤,然后就是牡丹娘子一屁股坐下。泫然欲滴:“不提了。一提起来我就。我就,啊————————————————————————————————”

    “怎了?”一人推门而入!

    “又怎了?”正是婆婆妈妈:“牛牡丹,你这又发甚么疯!”

    “滚!”二女同起,异口同声:“去死罢你!”

    女子,女人,多多少少,总是要有一些差别的,林仙子就不这样。

    正午。饭时。

    且置一桌,八人围坐。

    方老将军,慕容公子,罗伯,方殷,林黛,袁嫣儿,牛牡丹,还有一个,常默。

    方老将军正坐。慕容公子主陪,余人位置不提。

    今天。能够坐在这里的,必须是与方家沾亲带故的,慕容公子是媒人,常默代表金玉宫。

    只说常默,因为金玉宫本不是常默能够代表的,而常默必须要代表,而且要圆满地完成任务。

    无比艰巨的任务!

    可怜的常默,一向自忖智比诸葛,此时才发现,这方家的事么……

    没有人说话。

    非常之尴尬。

    连牛牡丹都不说话就更没有人说话了,没有开场白,没有问候语,常默也不知道为什么。

    空间凝固了,菜没有香味。

    酒如冰。

    压力主要来自方老将军。

    方老将军正襟危坐,头颈背臀一线,双手直直垂下,腿呈九十度角,双脚平行并拢——

    姿式非常之僵硬,死板而又古怪,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两眼空洞。

    直直看着常默,常默就在对面。

    常默也凝固了,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人说话。

    常默早已泪透重衣,同时强使脑筋急转,欲图及早从这古怪离奇的梦境之中脱身出来——

    然后发现,十四只眼,都在看着常默。

    常默再次陷入痴呆,常默不明白,常默的脸上又没有长花。

    本来,常默准备了一大套说辞,金玉宫种种,将军府种种,老侯爷种种,小侯爷种种,这一桩天作之合的亲事究竟如何种种,常默口才很好记性更好,但是,硬是说不出一句话,背过的词全部忘掉。

    方家,或说将军府,是有一种魔力。

    不知过了多久,常默终于发现,方老将军动了!

    方老将军,许是觉得那样坐,也是有一些不妥,所以缓缓抬起双手,置于双膝。

    后又纹丝不动。

    姿式,稍稍变了一下,在常默看来,老人家,就像是,变成了摆好姿式,要照相的样子。

    常默实在是不明白,常默又不会照相,常默就算是会照相也没有带照相机——

    十四只眼,都在看着常默。

    十四个空洞。

    常默,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常默无从分辨,这究竟是那七个人的脑子坏掉了还是常默的脑子坏掉了,常默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我去!”好在这是常默,智计堪比诸葛,常默用尽全身力气,无比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常默跑掉了,留下一滩水:“喂马!”

    还剩七个人。

    当然方老将军不是故意的,此时的局面,常默可以不明白,但方老将军心如明镜!

    这是,都在等着,要看老人家的笑话!

    作为一家之主,方老将军是必须要先发言的,方老将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无比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吃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

    仍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更没有人动筷子。

    十二只眼,都在看着方老将军。

    十二个空洞。

    方老将军,实在也是坚持不住了,尽管方老将军心里明白,可是有苦难言!

    是的,方老将军不动筷子,旁人就都不能动筷子,这是一种尊重一种礼节,一种传统。

    方老将军强作镇定,用尽平生之力,伸出了一只手。

    拿起了一双筷子。

    伸向桌上,一个盘中,去夹菜,准备吃,以作表率。

    其余六人,就看着他,一下,一下,一下,夹,一次,一次,一次,掉。

    那一口菜,硬是夹不上来。

    而老将军的脸,一点,一点,一点,变白,又一点,一点,一点,变青。

    汗出来了。

    “你为什么不用勺?”牛牡丹,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是一块,麻辣豆腐。

    可是方老将军已经听不见了,就那么专心致志,一意孤行地,一下,一下,一下……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一块该死的豆腐,一次,一次,一次……

    无论如何,作为心地善良的林仙子,以及方家未来的大少奶奶,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太过分了!怎么能够,这样作践老人家!

    于是林仙子起身,动手,帮忙。

    林仙子心灵手巧,武功高强,这么多年下来剑也不是白练的:“刷!”

    就是说,只一下,林仙子就用筷子,一下子夹住了那块不听话的豆腐,同时稳稳当当,一丝不乱,恭恭敬敬呈上:“伯父,还是黛儿孝敬您老……”

    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林仙子呆住了,张口结舌,一张脸“刷!”地变白了!惨白!

    方老将军愕然张口,发现面前竟有一块现成的豆腐,于是无意识地:“啊——”

    要知道,方家比较穷,方老将军身前并没有专用的碗,或碟,所以说林仙子忽略了一个问题。

    一个致命的问题!

    收是无礼,送更尴尬,心道不妙之时,势已骑虎难下,林仙子破罐破摔索性就是一闭眼——

    左右也丢人,喂就喂了罢!

    笑话就笑话!

    岂不知,这时,慕容公子多出一嘴:“这不成,老公公怎能吃儿媳妇儿的豆腐?”

    此言一出,方老将军虎躯一震,瞬间还魂:“咳!”

    而林仙子娇躯一颤,霎时感觉那块死豆腐变成了一条活泥鳅,扑棱棱就掉了下去:“啊!”

    豆腐笔直,掉向桌下。

    好在数十寒暑练就的功夫,手并眼至,意随心发,林仙子动作如电,手起筷落又是一——

    时间再次静止,天地左右无声。

    方老将军,低头看去——

    筷子张开,就像剪刀!

    豆腐已经不见了,或说自己藏起来了,消失在紧紧并拢的,两腿之间。

    要命了!

    这时,袁嫣儿嘻嘻笑道:“不对不对,这明明就是,儿媳妇儿在吃老公公的豆腐嘛!

    “砰!”方老将军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咿嘤~~~~~~~~~~~~~~~~~~~~~”林仙子羞愤莫名,掩面而去!

    “哈哈哈哈哈!”牛牡丹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老爷——老爷——”罗伯大声喊叫,忍笑离席:“老天爷唉!这可真是……”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罗伯,作为一个知情者,只管看只管听,不允许有任何动作,任何提醒。

    这一把,叫作玩儿死翁媳俩。

    只一回合,大败亏输,看了一回笑话,桌上菜都没凉。

    “干!”两个罪魁祸首,还有两个帮凶,共踞一桌,举杯同庆:“干杯!”

    当然了,好戏还在后头,这只不过是小场面。

    开胃菜。(未完待续。。)

八十四 莫道方家无人

    订亲仪式举行的地点不是方府,而是军营。

    这是慕容公子的安排,合理更是合情,但多少有些出乎预料,方殷完全没有想到。

    林黛更是想不到,林黛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算是马马虎虎,勉强过关。

    哄一番,劝一番,笑一番,闹一番,待得磨磨蹭蹭吃完了饭,时间来到了下午两点半。

    出发!

    慕容公子说的是,去军营转转,见识一下。

    十个人,一匹马,一行人里,老的老掉的牙,小的还没有长牙,人是男女老少,多半糊里糊涂,就此出门而去。

    胡同口,直有数千军士,盔明甲亮,置轿备马,看是等候已久。

    这是皇城中的御林军,外加一众御前金吾卫,包括瓜哥,每一个人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样子。

    只说林仙子。

    当时林仙子走在最后面,也就是方道士的身后,只听得轰然一阵笑:“新媳妇儿来喽!”

    “咚咚锵!咚咚锵!呜哩哇啦呜哩哇啦!”登时锣鼓喧天,有人鼓掌起哄,其后就是呼啦啦啦啦啦啦,一阵风也似,不由分说直接抢走:“啊呀呀!哎呀呀!不是我!哈哈哈!就是我!放开放开认错人啦!小心吓到我家囡囡!牛牡丹!你这疯婆!看老娘不宰了你!呜哇——呜哇——不好!母老虎来啦!救命啊救命啊……”

    抢错了媳妇,上错了花轿,林仙子现下坐在其中一顶轿子里面。怎么上去的都不知道:“方殷!方殷!”

    方道士。又不见了。这该死的方道士!

    林仙子久居仙宫,极少入世,但这种场面林仙子也是经历过。

    小时候,幻想中,林黛也见到过,更是无数次地想像过将来有一天,自家也会经历这样的场面。

    是很热闹。

    何其粗暴!

    不过刚刚上过门儿,这又不是娶媳妇儿。上来就是动手动脚,也不管人家害不害臊,搞得绿林响马也似,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兄弟们,走人!前方开路!起轿起轿,喝喜酒儿去喽!”林黛没有见过强盗,这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轿,轿是忽悠悠,人是轻飘飘,林黛无所适从。完全慌了手脚,再一次陷入迷乱与恐惧当中:“方殷——方殷——”她不知。一切皆有前缘,方老大就曾经做过土匪,号称方匪,还被衙门悬赏二两银子通缉过,后来,更是做了一把二虎山的大寨主:“抓住她!抓住她!扒光衣服,吊起来打!”

    现下,方匪,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吐气扬眉,哈哈大笑:“牛牡丹,你活该!”

    这里头,有一个插曲。

    牛牡丹,也是一个匪类,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就是拐来的:“二姐饶命!刀下留情!刀下留情啊!”

    “不平!不平!”这是孩子他妈,月季找来了:“我的不平,娘可算是找到,给我!牛牡丹!你去死!”

    这个娃,小男娃,叫作陈不平。

    因为他的爸爸抛妻弃子,丧尽天良,月季心不能平,气也不平,所以叫作陈不平。

    牛家的人,都很有学问。

    话说,千里寻夫的不是牡丹,而是月季,陈平就是一个陈世美,跑到京城来做官,放着家里美貌如花的娇妻与嗷嗷待哺的幼子不管不顾,所以牛月季就带着陈不平来了,抱着不是陈平死就是陈不平死的决心。牛牡丹是主动跟着来的,反正也是无所事事,因为刚休了夫,心情也不很好。当然不是今天来的,大前天就来了,就不要提陈平了,陈平已经死过去又活过来十六次了,刚刚牛牡丹掷子认亲的桥段就是和她二姐牛月季学来的——

    闲话不提,话说今日牛月季心情大好,抱着陈不平,出来逛街。

    带着牛牡丹,姐妹俩,逛。

    当时牛月季就很奇怪,为什么逛街还要带上马匹,也就是胭脂。

    牛牡丹是说,胭脂也喜欢逛街,尤其喜欢逛菜市。

    那也无所谓,牛月季不疑有他,也就带着陈不平和牛牡丹,还有胭脂,逛。

    逛一时,胳膊酸了,陈不平是个胖小子。

    这时候,牛牡丹主动提出代劳,要抱,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失手,摔掉。

    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要怪牛月季,牛月季就不该相信牛牡丹,尽管牛月季从来都不相信牛牡丹。

    一失足成千古恨。

    整整两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当中牛月季跑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眼中流干了泪,脚底磨起了泡,早就喊哑了嗓子,完全已经疯掉:“不平——不平——牡丹——牡丹——”

    最可气的是,当时,月季还以为是走散了!

    也是急昏了头,早该找人询问,以牡丹和胭脂的醒目程度,此案的每一个目击者都会印象深刻——

    也就是说,悠哉游哉,牛牡丹抱着陈不平,骑着胭脂,一路直奔将军府而去。

    所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次意外,是有预谋的。

    真相大白,案犯伏法,就不要提罪魁祸首牛牡丹了,牛牡丹并非无人可制,牛月季将会让她死去活来整整十八次!

    众人轰笑,其后走散。

    迎亲人马,绝尘而去。

    陈不平就笑了。

    干掉牛牡丹之后,在一个无人角落,当时牛月季又很奇怪,因为陈不平是很能吃的。

    偏生有奶,一口不吃。

    只笑。

    咯咯大笑,傻了一样!

    这下完了,疯傻之病同时传染,传自疯傻傻疯之家:“呵呵呵呵呵呵呵……”

    牛牡丹是先疯后傻,无禅和尚先傻后疯,是为疯傻傻疯之家:“牛牡丹!你别跑!你还有脸笑。看我打不死……”

    “驾!驾!”牡丹一跃而起。打马落荒而逃:“方殷小贼休走。牡丹神将来也!”

    “咯咯咯咯——”有奶便是娘,陈不平,早就吃饱了:“嗝儿!”

    军营之中,秩序井然。

    所有的兵,所有的将,所有的人都在忙,忙而不乱,各司其职。

    连营拔起。退扎三里,现下仍以点将台为中心,形成了一块更大的,四四方方的空地。

    几达一城面积,可容四十万人。

    自午时,至此时,一车车的肉,一车车的菜,一车车的酒,一车车的人。进是一条长龙出是长龙一条,来来回回似是永无止休。这又是慕容公子的手笔。这是要置办一场大大的筵席,叫春妈妈负责采买,隆景三军一齐出力,起大灶,支大锅,劈大柴,烧大火,这又是一个红红火火的大场面,或说是一次别开生面的订亲仪式——

    老将军的儿子订亲,当然是要在军营里,几十万人的席,搁别处也办不开。

    放别家也造了反,谁也得罪不起,这一大帮兵痞!

    叫春妈妈来的时候,三花公公正自大肚朝天,四仰八叉躺在点将台上,衣衫不整,花容惨淡。

    上前一看,泪痕宛然:“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正是不幸中的万幸,若非今日还有正事,只怕三花公公现下早就给人玩儿死了:“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

    这是又入戏了,而且入得很深,拔不出来了:“啊!啊!啊!”

    大肚绵软,像个沙发,叫春妈妈一屁股坐了上去:“天色已晚,请娘娘回宫,摆驾——”

    “呼!呼!呼!呼!”三花公公,两眼翻白,眼见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去也……去也……”

    这又是一出戏,而且是男女同台,二人转式的:“哟!这不是叫春妈妈么~~”

    开始有兵,陆续前来:“叫春妈妈,咱家楼里的姑娘们呢?”

    “叫春妈妈,不如你也来上一段儿,和咱三花公公一起,来上一出——鸳鸯共戏水,浪里翻白条啊啊~”人见多,这是拔营起灶那部分,忙活完了回来的:“叫春妈妈,你也是来犒军的么?你说是我先犒你,你是你先犒犒我?”必当如此,不是男人的男人都如此之受欢迎,这下来了一个女人中人的女人:“叫春妈妈,你叫一个,啊!啊!啊!啊!哎呀呀呀!你说你这一身细皮白肉的,咝——三花公公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哟!”叫春妈妈,非比等闲,那绝对是撑得起场子镇得住场面:“一帮小崽子,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跟老娘来叫板!来!”说话人是越来越多,提着菜刀拎着家伙,人人眼里冒着绿光,挤眉弄眼吊儿郎当:“来就来,怎么来,叫春妈妈,你得说个明白!”这个,叫春妈妈见得多了,也就冷笑一声,回道:“一窝小王八蛋,没胆甭装好汉,来来来,哪个有种给我上来,来跟老娘真刀真枪干上一场!来!”

    “哗——”众兵哗然,面面相觑!

    “我来!”终是树林子大了,一老鸟飞身上台:“春儿呀,爷就好你这一口儿,今儿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咱小两口儿也来他一场大春宫!”

    众兵大叫,吱哇乱叫:“老汉推车!老汉推车!”

    这老鸟,外号叫就老汉推车,说话老汉就要推,叫春自也不含糊,也无二话,两腿一叉:“来!”

    “来就来!”老汉登时红了眼,上去提起腿两条:“我靠!我靠!我靠靠靠!”

    岂不知,一提不动,一提不动,竟是不能提起分毫,只余三花大声惨叫:“鸭!鸭!鸭死!鹅了!”

    “瞧着没?瞧着没?”叫春浑若无事,一挑淡细眉毛:“要吃老娘豆腐,得先称称自家斤两,这一招儿叫人字马,你提啊?提啊?”车把提不起,这车怎推得,可怜老汉使尽吃奶的力气,硬是奈何她不得:“好家伙!重过山!重过山!我也搬!”这就吐气开声,奋起千钧之力,舍一腿,留一腿,双手担住猛地一抬:“起!”

    “轰!”只听一声震天彩,转眼老鸟也朦胧:“铁裆功!铁铛功!”

    叫春妈妈,仍是稳如泰山,只将小腿一勾,便将那老汉的大头轻轻巧巧夹在裆下:“提不起你也要提,拎不起你又要拎,这下美了不?美了不?”

    因为还有三花,叫春坐在上面,恰恰将那老鸟口鼻堵住:“嗯……嗯……呜……呜……”

    “美美美!美美美!”众兵大乐,疯了也似:“美不美,阴沟水!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一时。

    老鸟败下阵来,自觉颜面无存:“兄弟们呐,俺不行啦,老汉推她不动,还是你们上罢!”

    “哥!你怎这般说?你也不行了?”

    “不是不行了,口味太重了!老汉我这一世英名,一世英名啊啊啊……”

    “可不就是,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叫春妈妈,好功夫啊!”

    “霸气!”

    “牛逼!”

    “不是盖的!”

    “我就不服!我来试试!”

    “任她万夫莫当,咱就车**战,来来来,排好队,一个一个上!”

    “不行人太多,十个十个上!”

    “百个百个上!”

    “千个千个上!”

    “万个万个上!”

    “不如一起上!”

    “要得!”

    “都别闹,听我说!”乌烟瘴气,无尽嘈杂之中,叫春妈妈立将起来:“你们这帮小王八蛋啊,不分个轻重,闹腾个没完,信不信,妈妈我只要一句话,立时要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滚蛋!”

    “啊?”众兵一齐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一齐大叫:“啥?”

    叫春叹了口气,意示愚顽不灵,都是榆木疙瘩,只一式嫦娥望月纤手玉指轻轻一点:“新媳妇儿,上门儿啦!”

    语落一寂。

    旋即,东南一处蹄声起,四骑一旗遥遥而至:“呼啦啦啦啦啦啦——”

    “轰!”众兵无一人言,瞬间作鸟兽散!

    令旗挥舞,仙子降至,一举三军齐溃散,却是谁家新媳妇儿!(未完待续。。)

八十五 又见唯我独尊

    只说林黛。

    因为今天的主角只有一个,就是林黛。

    军营林黛没有进过,不过就是兵,一个一个兵,一个一个营,不过如此。

    这一天下来,林黛得到的惊喜,惊慌,惊恐,乃至惊吓,比以往二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而后面的,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惊骇!

    一方连营已成海,盾甲为坝戟为林,笔直长宽,直达数里,平地起鸿沟,左右各八列,隆景的将士们今日特意开辟了一条通天大路——

    直达点将台。

    盔盔俱整,甲甲皆肃,戟戟笔挺,挺天立地。

    如人。

    无人一丝语,无人一抹笑,这是兵,一个一个兵,又是石,一块一块石。

    坚硬岩石,亘古不动。

    无声,无息,竟觉一丝微风也无,风声也无。

    庄严、厚重、铁血、雄风,实则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然而林黛林神魂已然为之所夺!

    压力,极为压抑,真真有如实质,林黛根本就透不过气!

    “黛儿,不要怕。”好在还有一个方郎,方郎的手指修长而韧,掌心干燥无比:“不用怕,就当是在自家。”

    稳住啊!林黛!林黛也是这样告诉自己,可是,这,如何,能当是自家?

    “怦怦怦怦怦怦怦!”心在跳,直欲破胸,贯耳如雷,但林仙子终究还是林仙子:“嗯!”

    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丢人!这就是林黛,此时唯一的想法。

    但手仍不是手。但脚仍不是脚。这一关简直是比在方家更让人难熬。毕竟那些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每一个似乎都在看着林黛——

    不是似乎,而是事实。

    眼神如利剑,能够杀死人,当然林黛不是敌人。

    但眼神也如火,热情也能烧死人,林黛不见然心自知。那无数道炙热的狂喜的目光——

    心都融化,烧死我罢!这就是林黛,此时唯一的感觉。

    当然兵们不是石头,如同方老将军,每一个人对林黛都很满意,仙姿楚楚,大家风度,适合给方家当儿媳妇。

    只是一张脸,白得有些过分!众兵心道。

    兵们都不知道,林仙子。又以绝世神功,强行将早已通红的脸瞬间变白!

    但耳朵是红的。脖颈也红的,红的血红白的雪白,众将士眼明也自心亮,心说这个姑娘,还真能装!

    牡丹所说的话,总是至理名言。

    “瞅甚么瞅!羞也不羞!”好在,牛牡丹来了,牛牡丹又主动跟上来了:“立正!站直!不话乱看!都往哪儿瞅!你们不害臊人家还要害臊了,这又不是真个娶媳妇儿!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再说也没个红盖头给遮掩一下……”

    后来,回想起来,林黛觉得一辈子都要感激牡丹大姐,真心话。

    现下,林黛谁也不佩服,唯独佩服牛牡丹,因为牛牡丹从来就是不管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根本不知羞臊为何物:“怎么,这才几天没见,就装作不认识了么?”旁人要步行,牛牡丹就偏偏骑在马上,旁人不说话,牛牡丹就硬是要他开口:“你!出列!”这就指定一个,因为有些眼熟:“你,那个,叫甚?”

    那兵不理。

    “吁——”这个停下,思索片刻:“大力王,王大力!哈哈哈,我就说,你是王大力对不!”

    那兵,目光闪躲。

    “哈!王大力!”牡丹一拍大腿,激动喜悦万分:“话说当年,在凉州城里,你我二人并肩战斗……”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

    这王大力,生得虎背熊腰肌肉发达,整个儿一个大力水手也似,因此牡丹大将军对他印象很深:“……还记得不,那时我就专门放枪,你就专门打炮……”原来王大力,是一个炮手:“……轰!轰!轰!那炮打得,那叫一个准,隔老远……”她自兴高采烈连说带比,王大力板着个脸只是不理,这让牡丹神将很是生气:“王大力,王大力!你看着我!不承认是罢?心虚了是不是?就说你那天晚上偷看过我上茅厕……”

    周围兵将,无数只眼,齐齐瞟向王大力——

    王大力,终于低头,面红耳赤,汗颜无比:“我没……”

    千里之提,毁于蚁穴,旁人自不必说,林黛只觉霎时一阵轻松,漫天威压骤减,大地安忍坚实:“哈哈哈哈!叫你不说话!叫你装哑巴!你!还有你!獐头鼠目,抿嘴儿偷乐那个,我怎瞧着又有些眼熟……”

    那兵,面色微变。

    “牛二虎!牛二虎对不!”

    “咦?他不认识我,你也不认识?咱俩可是本家,都姓牛,八百年前还论过……”

    “好好好,你也不承认,不承认是罢,你不要忘了那天晚上我上茅厕是你和王大力一起偷看的……”

    “姐!”牛二虎,百口莫辨:“你不要这样,咱俩可是本家,都姓牛……”

    这就毁了,前功尽弃!

    “一个牛二虎,一个王大力,还有一个么——”牡丹神将,威风八面:“那天晚上偷看过本姑娘上茅厕的总共三个人,现下逮着俩了,还有一个人——”

    目光所及,众兵无不低头,生怕给她指认出来:“三哥,这娘们儿谁啊,这么牛逼!”

    这就有交头结耳,窃窃私语的了:“她你都不认识?要说这人可不得了,嘘——”

    “啥?疯僧之妻?”恍不觉间,队形渐散:“果然够猛,有够霸道!”

    “谁?谁?怎了?怎了?不是罢四弟,你也认识她?”口口相传,如中瘟疫:“凉州见过,还很熟?我说四弟,那天晚上和王大力牛二虎偷看过她上茅厕的第三个人不会就是……”

    “立正!站直!肃静!保持阵形!”这时,牡丹神将已然掉队了:“唿~”

    这时,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儿:“唿咻~”

    “谁?谁吹的口哨儿?”流氓哨儿既出,登时场面大乱:“谁吹的?谁吹的?不是说好了……”

    林黛行于其间,只觉柳暗花明,那一声口哨儿吹得穿云裂日清亮无比,瞬间漫天威压已如云开雾散弥于无形:“我!”

    “轰嗡!”一处乱,四处乱:“有奸细!有奸细!”

    “就是我!”一盔抬起,奸人现身,隆景三军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想到了一个词儿:“老子吹的,又怎样!”

    功败垂成!

    自是贵客,初次登门,隆景的将士们这一回是要展示军姿,无敌之师,铁血雄风!

    也给她看看,甚么是排场!

    岂不知,给牛牡丹一个人就搅和得天苍地黄,这又莫名其妙混进来一个奸细:“这不是,燕老二!”

    “叫爹!”

    “我呸!”

    “燕大侠!燕大侠!我说您老人家,这又玩儿的哪一出!”

    “你才老人家,我今年十八!”

    “我呸呸呸,臭不要脸!”

    “牡丹小娘子,还记得俺么?小生本姓张,叫作张立早,当年在凉州城里……”

    “我知道!偷看牡丹小娘子上茅厕的第三个人,就是燕大侠!”

    “是我!老公公偷看儿媳妇儿,天经地义!”

    “痛快!够狠!敢作敢当!”

    “我说燕大侠,您老人家就不要开玩笑了,当时你是在人堂坐镇,如何又生了千里眼……”

    “好罢,不是我,是我老相好儿,那个……”

    “灵秀?灵秀和尚?灵秀大师?不是罢,白衣菩萨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是!就是他!”

    “我就说嘛,有三个人,这下找到带头儿的了!这可真是丧尽天良,玷污佛祖啊!”

    “轰嗡!”

    “快看快看!那人是谁!”

    远远地,来了一个和尚,芒鞋僧衣,眉目依稀:“白衣菩萨!白衣菩萨!”

    灵秀也来了。

    绛红色僧衣。

    “干掉方殷!替天行道!”抢戏的太多,谁才是主角:“兄弟们——冲啊——”(未完待续。。)

八十六 谁还敢说不配?

    主角就是无能大仙。

    因为不管男女老少,九流三教,真个认准一件事,谁都没有无能狠!

    今日,无能大仙此次前来,是要杀一个人。

    要知道,无能大仙虽然神通广大,却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那叫作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但是为了兄弟,为了正义,为了天公地道,今天无能大仙是必须要出手了!

    方道士,罪名有二。

    其一,滥杀无辜,手段残忍!

    其二,欺世盗名,恬不知耻!

    其实只凭一条,也就是滥杀无无辜(无辜就是呼巴次楞),就已经足够无能大仙将他杀死一万次了。

    若不是,无能大仙来到京城以后,因为水土不服,不慎身患重病(也就是恶寒型重感冒),所以硬将此事搁置下来。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不要怀疑无能大仙的决心,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冲啊——杀啊——”三人一齐大叫,就此冲向战场!

    这是一次策划已久,准备周密的斩首行动,任务很艰巨,敌人太狡猾,当然无能大仙带了帮手:“无能仙哥!等等我啊!”

    这个是厉小小,因为人小腿短,跑在最后面:“小小,快!跟上!”

    这个是袁天一,大刀一挥,沉声喝道:“不许哭!”

    小小已经哭了。

    这不怪小小,小小拖着一杆大铁枪,踉踉跄跄。一跤跌倒:“袁大哥。袁大。呜~~~~~~~~~~~~~~~”

    袁大哥侠肝义胆,眼见无法,只得去救:“给我给我,我帮你拿!”

    未入战场,三去其二,正是出师不利:“真是不顶用,腿都磕破了,早就要你别来你非不听。你看你看……”

    “小小,小小,呜~~~~~~~~~~~~~~~~~~~~~~~~~~~~~~~~~~~”

    一旁,灵秀,龟速,行过。

    无能大仙,遥遥领先。

    左右帮不上忙,无能早就知道,因此那两个废物小弟只不过是用来摇旗呐喊以壮声势,唬人用的。这一切,原本就在无能大仙的预料当中:“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现原形,呔!”

    面对千军万马,无能大仙一指:“定身术!”

    却见一个小胖,生得大肚肥肠,衣是花团锦簇,头顶毛发稀疏:“啊!”

    果然,不出所料,所有的人,一下子都被定住了!

    无能大仙旋风般地冲了进去!

    后被擒住。

    卒。年十七。

    不对,仙么,应该说逝,享年一十有七。

    英雄横死,壮志未酬,这就全军覆没了,斩首一举成功,行动宣告失败。

    点将台上,是有四人。

    方老将军,方殷,林黛,还有一个掌旗人。

    还说林黛。

    二十几万人,聚集在一起,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林黛可以想像得到。

    无外乎,铺天盖地,漫山遍野,数不胜数,密如蚁蛭。

    那是乌合之众。

    二十几万人,合都是哑巴,全都是木偶,聚焦在一起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林黛此时已然见到——

    令行,禁止,只在转瞬之间,顷刻天清地寂。

    又无人言,无一人言。

    铜浇铁铸,毫厘发间。

    沉默就是力量,二十几万人一齐沉默,同样能够使人瞬间产生一种错觉——

    时间再次静止,空间再次凝固。

    或说,时间本就是静止的,空间本就是凝固的,所有一切都是错觉。

    当时的林黛,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坚不可摧,无可撼动。

    如山!

    林黛终于明白,什么叫作武林,什么又叫军旅,同时想到了一个词——

    螳臂当车。

    五根手指,可以握拳,那么数十万人一条心,又会握成一个什么样的拳头?

    天下,地上,谁人能当!

    军人,是零件,军队,是机器,攻时摧城拔寨,守时铜墙铁壁,任何团体任何势力如若强行与之抗衡也只能得到一种结果——

    辗压!

    失神之际,恍见令旗挥动,是那掌旗军官:“隆景三军,听我号令,三振为礼,聊表敬意!”

    “轰!轰!轰!”衣袂带风,群起如雷。

    今日掌旗令者,是为陈平将军:“降景三军,听我号令,为我大父,行跪拜礼!”

    “轰!”只一声响,大地颤动,三军齐跪陈平亦跪,整齐划一单膝跪地:“大父大父!吾父吾母!”

    “轰!”林黛只觉脑海之中同样是“轰!”地一炸,这一跪是四面八方如海如潮,林黛在其身后,感同不能身受——

    面前谁人?谁家老人?这还是方才那个手足无措,进退失据的老人家么?

    仍是那道背影,竟觉如此陌生!

    林黛跪了下去。

    双膝及地,诚心诚意,低垂了头,又是害羞——

    只不曾得见,她这一跪,那无数道热烈的目光,瞬间尽数化作热爱:“恭喜大父!贺喜大父!先生贵子!又娶儿媳!”

    “等下!”这话听着不对劲,方殷可就不干了:“我说你们,不要乱喊啊,都听好了!都给我老实点儿!”

    方道士,就不跪:“黛儿,快快起来,不要理会这干浑人……”

    因为了解。

    天大喜事,也无好话,这帮人什么样的玩笑都敢开,甚么样的话都可以说出口来:“隆景三军,听我号令——”

    “轰!”说话陈平起,三军皆起:“先拜大父,后收儿媳,今儿个大伙儿高兴,混账小子不提,算咱送他一个便宜——”

    说话一挥令旗:“我们都是——”

    “兄弟!兄弟!兄弟!”三军齐动,振臂扬戟!

    这是,林仙子偷偷瞥过一眼,发现自家方郎满面红光,喜气洋洋:“不错不错,有够便宜!”

    “兄弟兄弟,疼兄爱弟,乱喊不要,那就用吼——”当然这是演练过的,一干兵痞煞费苦心:“看我一声吼,京城抖三抖!一、二、三、走!”

    “入我方家的门!做我方家的人!”

    “听我一声唤,天下颤三颤!”

    “入我方家的门!做我方家的人!”

    “谁个娘娘腔,丢不死个人!拖长腔,亮好嗓,是爷们儿就吼起来——”

    “入——我——方!家——的——门——————————————”

    “做——我——方!家——的——人————————————————————————”

    这个一句话,几十万人同时吼出来就是不一样,正是山呼海啸,惊震四野八荒!

    只怕全天下的人,这下都给听到了!林黛心道!

    一个订亲仪式都举行得这般隆重,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说不定真如那手眼通天的俊美公子所言——

    这不算甚,到了那一天,我会为你二个人办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同一时间,大宴天下!

    同一时间,得到天下所有人的祝福,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真个,想都不敢想,嫁给这个臭道士,果然不亏!

    林黛满心甜蜜,幸福无比!(未完待续。。)

八十七 傻子才不愿意!

    未料得,陈豆腐,竟有如此威风八面的时刻,掌旗人!

    牡丹大为意外,同时艳羡不已,两眼直勾勾地瞅着那面小小令旗,感觉似有无上魔力:“入我方家的门,做我方家的人,林仙子,你可愿意?”

    林黛沉默,低头不语。

    纵是心里一千万个愿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又怎能说得出口?

    这一关,更不好过!

    “我愿意!”牛牡丹是,破口而出!

    三军一惊,其后一炸,前头的是满面春风后头的是一头雾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啥?啥?啥?”

    “你愿意个屁!”方道士大怒,指点警告道:“牛牡丹,你少说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愿意吃屁!”牡丹本是失言,但给他指着鼻子训斥,登时二劲儿又上来了:“逮谁咬谁,你狗啊你!林黛!你告诉他,你就说你不愿意,我看他能怎么办!”

    “好!说得好!啪啪啪啪啪啪啪!”一旁,燕大侠猛烈鼓掌,加油助威!

    所有人都看向林黛,林黛还是低着个头,一味沉默。

    当然还是,羞于启齿,但更让林仙子恐慌的是,此时,嗓子眼儿里四个字,我不愿意!

    我看你能怎么办!

    这就是赌气了,总不能总让他牵着鼻子走,林黛又不是一头牛:“哈哈哈哈!傻眼了罢!”

    牛牡丹大喜,幸灾乐祸:“人家不说话,就是不愿意!”

    “人家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这时。陈平必须要说话了。陈平今天就是一个指挥家,指挥着这一支无比庞大的交响乐团:“人不说话,那是害羞,指望自家,兄弟开口,一、二、三,走!”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欢声如雷,风云再起:“好极!妙极!方殷方殷。你可愿意?”

    终于轮到方道士了,这是一次极好的,表现忠诚,表示爱慕的机会:“我不愿意!”

    一语惊天!

    瞬间死寂!

    这就是方道士,永远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方道士:“我不愿意!”

    就是说么,鲜花就是乐意,还得问问牛粪的意见了,且不提旁人,至少牛牡丹已经服了:“好样的!你牛!疯牛!”

    “你……”这时的林仙子。只能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你……”

    方老将军回头!

    陈平也自懵了:“我说兄弟。没事儿,有病罢你?”

    “我不愿意,我就不愿意,话就撂这里,爱咋地咋地!”方殷无视,大步上前,豪气干云,指点挥斥:“入我方家的门,是我方家的人,这话有,可是!听好了,都给我听好了!我说的是!话你可以随便说,口头便宜也沾得,可是不能动手!不能!”实则事有前因,不要说方道士,就是林仙子刚才也是不大高兴了:“贵人巷口,谁动的手,现下我不与你计较,回头我再找你算账!”是这话,就该有:“都给我听好了,都给我记住了,媳妇儿,那是你们的兄弟媳妇儿,林黛,是我方殷一个人的媳妇儿!”

    霸道!

    十分霸道!

    三军肃穆,有人低头。

    “上去你就摸,你要往哪儿摸?我是不愿意,搁你你愿意?”这就是原因,唯一的原因:“还没过门儿你就上手儿,当我方殷好欺负么?这还当我爹的面儿,这都想要造反了么!”语声激昂,三军失色:“好!”这时有人啪啪鼓掌,兴高采烈叫道:“说得好!痛快!解气!”这个,又是牛牡丹,因为当时乱军丛中牡丹娘子也没少被沾便宜:“这帮匪类,合该找骂!”但是,又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好不威风,恁地小气,摸下就摸下呗,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是燕大侠,燕大侠,最见不得这种装逼耍酷的:“是罢,灵秀。”

    灵秀退避三尺,躲开袭胸一手:“吱叽!”

    灵秀,背着一只小背篓,小背篓里一只猴,猴是一声吼,棍子飞出手:“咚!”

    燕大侠,捂着头,亦是大吼一声:“兄弟!抄家伙!”

    “啊————————————————————————”无能大仙,死而复生,当下狂吼着冲了上去!

    “哎!”方道士,叹了口气,就此打住。

    今儿个这场子,谁也罩不住,牛牡丹也自早有准备飞身跃将上台,一举夺旗:“隆景三军,听我号令——”

    还得先说无能大仙,因为无能大仙最狠!

    不要问无能大仙是怎么活过来的,诈死,诈死懂么?以无能大仙之神武仙力,是不可能被人擒住的,而之所以无能大仙会被人生擒活捉,那只能有一种解释:假装,故意!这就叫假装横死,趁机近身,其后里应外合,借尸还阳!斩首!大功告成!所以说么,无论一个人,还是一个仙,都要用头脑,用脑子,有头无脑那是莽夫:“啊——————————————————”

    其后被擒。

    卒。

    那是不可能的,敌人就在眼前,再仙逝一回那就没有必要了:“挡我者死!灭!”

    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千军万马之中,无能拳打脚踢,硬生生地杀开了一条血路:“如来神掌!罗汉神拳!啊————————————————————————————”

    其后迷路。

    因为人太多了,血路杀开,瞬间平复,而无能大仙的个子不是很高,所以看不见:“杀!灭!死!吼!我去!”

    “哟!啊哟!哎哟喂!我地个娘!”一时哭爹叫娘,正是当者披靡,莫说横扫八方亦有劈波斩浪之势,无能单枪匹马手无寸铁,竟有当年无禅和尚三分威势:“哇靠!好猛的拳!这胖子够硬!小心了!莫伤了他!”众将士,初时也不当一回事,却也未料小胖武功竟然真的很高,又怎知他怀着刻骨的仇恨满腔的怒火而来:“我打!定!哼哼,我可是刀枪不入,不要以为你人多,就……杀!好你个方坏水儿!快快出来受死!死!定!灭!屠!”

    屠,就对了,其实很简单,全部杀光就是了。

    然后方坏水儿就无处藏身,就出来了,出来被杀,被斩首!大功告成了!

    在点与点之间,直线的距离最短,无能大仙的脑筋就是笔直的一条线,学名直线思维,俗称一根筋。这完全可以理解,一个人的头脑聪明到了极致,就会呈现出一种大智若愚的状态,又曰大繁至简返璞归真,单细胞,一根筋。譬如今日,此次行动,发起是一个点,结束是一个点,无能大仙是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这种能力叫作心想事成。

    杀着杀着,人就散了。

    呼啦一下,人就没了!

    伤了的架走,死了的抬走,一下就是玉宇澄清,哀鸿遍野也不能够!

    方坏水儿已经现身,点将台就在不远,杀红了眼的无能大仙来不及思考这一回合杀死了多少又吓跑了多少,狂吼一声杀气凛凛就扑了过去:“爆!”

    其后就是,一拳爆头!

    脑浆飞溅!

    呕~~

    上一刻。

    令旗掌于手,就是掌旗手,无论如何牡丹神将今天也要威风一把:“隆景三军,听我号令——”

    旗语为号,令行禁止:“立直!站直!不许打架!”

    场面太乱,必须镇压,可是兵们视若无睹,到处都是乌烟瘴气:“抓住他抓住他!生擒!活捉!生宰活剥!一会儿下锅……”

    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起哄的!

    呼啦啦,呼啦啦,令旗一挥再挥,全然没有效果:“陈平!陈平!过来过来,这个……”

    事态紧急,十万火急,因此牡丹神将只好不耻下问,破天荒地开了一回先例,虚心地请教她二姐夫了:“快快快,快教我!”

    “这样,是令行,这样,是禁止。”陈将军,也就勉为其难地教了她两手儿。

    “原来如此!简单极了!”牡丹神将大喜,因此高举令旗,再次猛地一挥:“呼啦啦——”

    奇迹出现了。

    人就都散了。

    也就是呼啦一下作鸟兽散,转眼就是跑了个精光:“啊!”

    牡丹傻掉了!

    无能出现了:“啊————————————————————————”(未完待续。。)

八十八 定仙

    “是你说的,你不愿意。”林仙子,冷着脸道。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傻子才不愿意!”方道士死皮赖脸,哄道。

    “刚刚你说的话,现下再说一遍。”当然这是打情骂俏,林仙子还没有听够。

    “你是我媳妇儿,我方殷一个人的媳妇儿!”方道士聪明之人,当下趁机大拍马屁!

    “一人?做大?”这林仙子已经发难了,因为心里还是没底。

    “一人,独大!”这话可得想好了说,方道士是早有准备。

    “独大?怎么个独大?”这件事情必须讲好,林黛需要一个明白。

    “独大么,唯独的独,大小的大,也就是说……”爱情是有独占性的,方道士会给她一个交待。

    “也就是说,你是俺方家的大少奶奶,以后不管俺家小少爷再娶几房媳妇儿,你都是俺方家的大少奶奶!”罗伯极有眼力地,帮忙解释道。

    方道士:“……”

    林仙子:“方殷,说话。”

    方道士:“我可以发誓,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方殷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绝不会……”

    此处省略一万字。

    林仙子满意点头,满心甜蜜,幸福无比!

    因为方道士这个人,一向满嘴跑火车,那是绝对不可靠,林仙子早就看出来了。

    因为方老将军,听得肉麻,拂袖而去,临走时候只说一句:“岂不废话!”

    方家。一向都是一夫一妻制。那是传统。

    林仙子可以放心。

    说话还在点将台。

    无能大仙冲上来:“啊——————————————————————————”

    “通!”

    话说。无能大仙本想爆头,但是手臂短,个儿又没他高,因此一拳擂在胸口!

    这一拳,十分沉痛!

    方殷没有避开,硬生生扛住了,眉头不由皱起:“无能——”

    好拳!

    这一拳,打得方殷几乎吐血:“通!”

    这一拳。正中腹部,更沉更痛:“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话人如疯虎,拳如疾风暴雨,无能没头没脑狂踢滥打:“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去死!啊——————————————————————————”

    因为呼巴老兄。

    方殷明白,也就任他踢打,便就给他出口恶气,方殷也自得个痛快:“打罢!打罢!唔唔~~呵!无能无能,你就打死我罢!”

    但无能的拳脚果然很重,更是毫不留情:“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都怪你都怪你,呼巴!呼巴!无能。无能,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无能大哭。悲恸莫名!

    其实呼巴老兄之死,并不能完全怪他,现下无能已经知道了。

    当然只是出口恶气,自是不会真个杀他,狠狠揍他一顿,以报呼巴之仇,这就是无能心里所有的想法:“少爷!少爷!莫打莫打莫要打,俺滴那个小祖宗唉!”

    但有罗伯。

    罗伯还没走远,惊闻异变横生,猛回头处,自家少爷惨遭歹人劈里啪啦毒打痛殴,可怜一张俊俏的脸,活活就要变成猪头:“喂!无能大仙人,打人不打脸,哎哟喂!你再打下去我可要还手了啊!”这就是方道士,向来心口不一:“行了行了!有完没完!哎呀呀呀!娘子娘子,快快出手,相相相相,救救救救……”这时,无能大仙人已然打不到他了,而林黛小娘子本来委实有些心疼,有心相救,但此人也是委实病入膏肓无可救药:“谁个管你,死了活该!”

    “我若死了,娘子岂不成了寡妇?”方道士东飘西走,语出无状,追逃竟有余力出手调戏:“大少奶奶,莫非你想谋杀亲夫?”说话摸了一把,翩若蝴蝶采花:“好白,好嫩,好香,好滑,咝——”

    林仙子无语,手抚香腮,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无能大仙大怒!

    话说,无能大仙这时已经准备放过他了,留他一条狗命,以便日后反省,但此人委实太过可恶:“死!”

    又打。

    神对仙。

    不一样了。

    无能大仙:“死!灭!屠!杀!爆!”

    毗湿奴神:“天死!地灭!人屠!轰杀!爆浆!”

    “裂!”

    “吹!”

    “吼!”

    “呸!”

    “你!哼哼!”

    “哼哼哼哼!”

    “看我罗汉神拳!罗汉降龙!罗汉伏虎!罗汉坐鹿!罗汉骑牛!骑象!”

    “看我三清神掌!黑虎掏心!仙人指路!懒驴打滚!偷鸡摸蛋!走——”

    “啊!”无能大仙大叫一声,捂裆退后:“好你……”

    “怎地?”毗湿奴神冷笑一声,又出黑手:“一皮双黄,是为何物?”

    这,是猜谜语么?

    话说,无能大仙当时,还就真的愣了那么一下子!

    然则一皮隐隐作痛,单黄已然痛得钻心,是以不假思索:“九天十地,大屁神功!”

    说话冲了过去!

    乒乒乓乓。

    二人又自干将起来,打了半斤八两,热火朝天。

    “一皮双黄,是为何物?”牛牡丹,再一次,虚心地去请教,林仙子。

    “双黄蛋。”林仙子,镇定说道。

    “你说呢?”这不是牛牡丹想要的答案,因此牛牡丹又去虚心地请教:“小嫣嫣?”

    这时小袁来已经睡了一觉,神完气足,精力充沛:“大!”

    袁嫣儿嘻嘻一笑:“你说呢,大帅哥?”

    大帅哥,就是慕容公子了,慕容公子叹道:“有蛋双黄,独生一鸟,是以为,双黄鸟蛋。”

    “对罢,燕大侠。”灵秀一笑,问道。

    “燕某粗人一个,又懂他个卵蛋!”燕大侠连连摇头,以示不知:“有关蛋的学问,还是要请教三花公公。”

    三花公公。

    叫春妈妈:“花花,你说给他,鸟困于笼,等于自宫。”

    三花公公:“春儿啊,这人有如疯狗一样,放出来逢人就胡咬乱吠,咱可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老母鸡,不下蛋,守个鸡窝熬不住,拉只鸭子野地干,咯嗒咯嗒咯咯嗒,花花花花花花花,嘎嘎嘎嘎嘎嘎嘎,春儿春儿春儿啊……”

    “学问人呐!”“好口才呀!”“于老于老——”于老也来了,神仙俱到,该当有妖:“把他干掉!”

    “这时来了一疯狗,狗撵鸭子呱呱叫,吓得母鸡飞上树,唬得鸭子下池塘,寒鸭入水似鸳鸯,草鸡上树变凤凰,独独余了一疯狗,汪汪汪汪汪汪汪!”

    “于老妖,请你自重。”燕大侠,沉着个脸,举起了棍:“我是说不过你,我用棍子说话,棍的意思,你底明白?”

    “我地明白!”于老先生,闭上了嘴。

    棍子是会说话,脑门儿也会说话,当头一棒,又开一口:“定!”

    仙人之定,是为仙定。

    神人之定,是为神定。

    这时,无能大仙,毗湿奴神,同出一指,胜负已分:“定!”

    神胜:“哈哈哈哈哈哈哈!”

    仙负:“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胳膊短,隔空指力终不及他一指加身来得实惠,因之无能大仙一举受制!

    犹自不服,运气冲穴,气血如沸,满脸通红:“啊啊啊啊啊啊啊!”

    仙神之战,告一段落:“哈哈哈哈哈哈哈!”

    究其根本,乃是真伪之分,毗湿奴神那是经过活佛亲口指认,被证明过了的,而无能大仙之仙人身份只是自以为,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承认。然而,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所有人这都是小看了无能,不要忘记了无能的真正身份!所以说,胜负之分,只在一时,作为一名误入凡尘的仙人,即使没有被任何人承认,但以其胳膊短作为失败的理由那也太不负责任了,因此完全不能成立:“破!”(未完待续。。)

八十九 吓神

    只三五息,无能大仙狂吼一声,一举冲破禁制,再一次英勇壮烈地扑了过去:“败!”

    方道士,刚自得意洋洋回过头去,准备和他的未婚妻吹嘘一番,猛觉恶寒之风透体,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糟!”

    也就一式犀牛望月,一指倏出,给他点住:“了!”

    “好你!”终是实力差距太大,无能大仙暴怒之下又自空门大开全不设防:“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自运气猛冲,一时憋闷难言!

    方殷看他一眼,也是颇觉惊异,那一指力有三分,这一指足有七成:“小无能,可以啊,功夫很有长劲嘛!”

    你看这话,狂得!

    无能大仙不吼了,因为吼得越多,内力,真气,或说仙力就泄露越快:“嗯!嗯!呃~~~~~~~~~~~~~~~~~~~”

    一张胖脸,红得滴血!

    一息……

    两息……

    三四息……

    七八息……

    话说,以方道士的为人,其间必会损上无能大仙几句,但其间,无能大仙的身体又有异变发生!

    不为什么,是又。

    就肿、大、吹、气球!气球人!

    这种情况,在无能大仙被燕悲歌和厉无咎二人联手攻击之下曾经发生过,但那时的无能大仙肿是肿了大是大了,也给他二人联手吹得像个气球一样飞起来了,终究没有真正变身。真正的变身指的是:不仅体积要变,而且颜色要变。还得大小收放自如。色彩更要变化多端。而现下的无能大仙。或说即将真正变身的气球人,脸,以及皮肤,是忽红忽白忽青忽紫,五光十色,辉煌灿烂,更有蛛网般的金色电光隐现其间,并以仙云般的白雾缭绕、升腾、以朵朵桃花开的形体姿态——

    这是真的。要成仙的节奏了。

    在场每一个人,都惊呆了,所有人都听到有一种声音叫做噼啪乱响,没有人怀疑那其中究竟蕴含着多么庞大的能量:“嗯!嗯!呃~~~~~~~~~~~~~~~~~~~”

    气球人,变身!超级气球人!

    “不好!快跑!这一定是九十天地——”方道士魂飞天外,一溜烟鼠窜而去:“大屁神功!”

    酝酿如此之久,以如此之气势放出来的一个屁,会直接毁灭半个地球!

    就算是毗湿奴神,也将一屁给他崩回原形:“嗯!嗯!呃~~~~~~~~~~~~~~~~~~~”

    没有人走开,疯傻痴狂呆!

    因为如果。真的那样,就算方道士可以瞬间转移到地球的另外一个半球。得罪了无能大仙也只不过是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的问题。既然不能幸免,何不静观其变,就算给他一屁崩死,好过终日浸泡腐烂,溺于其间而不自知。世上最臭,最凶,最狠最毒之屁,也莫过于人言,口诛笔伐的道理谁人都懂,最最可笑的当然不是九天十地大屁神功。现下,就连无能大仙都已弃而不用,转练恨人不死痛不欲生神功:“嗯!嗯!呃嗯~~~~~~~~~~~~~~~~~~~”

    就在万万千千的热切期待,无数人惊骇莫名的围观当中,无能大仙终于成功变成:“嘭!”

    无能大仙,化身千万!

    那是错觉,化身千万的是气、浪、烟、尘、云蒸霞蔚与五光十色,无能还是无能,一点都没有变——

    只不过小了一圈。

    那不是错觉,比变身之前,无能确确实实小了一圈,变成了一个小一号的无能大仙:“呼——”但见小了一号的无能大仙,缓缓吐出一口污浊之气,一身轻松愉悦,一脸快美舒坦,就像猪八戒刚刚一气吃下了十六个人参果,爽得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齐齐洞开:“爽!”即出一字,并无二言,说话骈指轻摇,以示万分蔑视:“哼哼哼哼!”

    “这是一种甚么功夫?”牡丹神侠不解问道。

    说话之时,无能大仙此次冲关破穴,以及特异变身成功,加起来也不过用了盏茶时分。

    该当变小,浓缩过的才是精华。

    这并不是说,刚刚无能大仙耗用了太多的能量,最大的能量,往往就蕴含在最小的物事当中。牡丹神侠是不知道,旁人也是不甚了解,其中缘故,只有燕大侠和灵秀和尚可以说是略懂一二。这仍是金刚不坏神功,经过变种,呈现异象,愤怒就是导火索,身体就是火药桶,你可以灭杀无能大仙,但不能制住无能大仙,否则无能大仙就会被动变身,并且借此机会增强实力,东山再起。

    这,就是无能大仙修练的方式,以十万分的憋闷难忍,追求一刹那的极致快感——

    “小后又大,大后又小,小后更大,大后更小。”这是于老,又出一题:“是为何物?”

    没有人理会他。

    于老也是一个流氓,一个老流氓。

    “屎包肚子!”当然还有一个无赖,十分艳羡,恨恨说道!

    关于无能大仙的神奇能力,作为两个始作俑者之一,燕老二已经三番五次地见证过了一种奇迹时刻。因为无能大仙平日里总是不服管教,并且丝毫不把英雄好汉燕大侠放在眼里,所以近日来燕大侠也曾数次出手制住过他。所以说以上场景无论是多么神奇,多么怪异,燕大侠也是可以理解,但令燕大侠始终想不通的是如果任由他这样变下去,岂不越变越小越变越小,变成一个无能小仙,一只小猪,抑或一只老鼠?甚至一只蚂蚁?跳蚤?

    灵秀也见过一次。

    这是第二次,灵秀就已经司空见惯了,不以为异。

    无能是不会永无止境地变小下去,变成一个单细胞的,因为他会吃补回来。

    而关于武功,修行的方式是有千种万种,一种武功也可以变化出千种万种,不用担心无能。

    旁人是进步,无能是进化,一千万次进步也比不上一次进化,无能就是不一样。

    灵秀认为,无能成仙,并非虚假妄言。

    “大!大!大!”小袁来手舞足蹈,咯咯大笑,也认为无能仙叔这一次表现得极好,应该再来一次:“怕怕!怕怕!怕!”

    那就不用说了,无能大仙微微一笑,骈指,指定方坏水儿:“战!”

    战的意思,就是再战,现在无能大仙说话就是言简意赅:“有!能!耐!你!就!再!点!一!个!给!我!看!看!我!要!咳咳!打!到!你!服!为!止!”

    正是字字如铁,点点成金,方道士终于低头,面无人色:“服!”

    自此无话,真的服了。

    “战!”服了也不能成,无能大仙不容:“或!死!”

    这时林黛走上前去,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小师父,你的武功很高呀!”

    “美人!”当时无能大仙心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美人!”

    可是不说,玉面微沉,只道:“嗯~”

    这小和尚实在是有趣得紧,林仙子这也是见猎心喜了:“他就认输了,你就放过他,好不好?”

    “呃~”无能大仙沉吟,面色极为为难:“这~~”

    话说这美人,无能大仙早就见她很有一些眼熟,因为无能大仙的欣赏水平很高,而天底下的每一个美人长得都差不多:“我来,我来试一下,好不好?”

    “试?”人心险恶,尤其美人,无能大仙不能完全反应过来:“甚?抹?”

    “定!”仙子一指倏出,同样给他定住。

    无能大仙为难之下,毫无防备,胸腹之间空门大开,保持着一个挠头思考的姿式:“啊!”

    “方殷,你说的。”林黛回头,笑道:“我若胜过了你,你就学个狗爬。”

    “没问题!”

    话说,无能大仙这一生啊,栽就栽在女人手上,毁就毁在女人手里:“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办法,只好再变一次身了:“呼——嗯!嗯!呃嗯~~~~~~~~~~~~~~~~~~~”

    “快看!快看!”何以无能大仙今日之表现如此勇猛?

    完全是因为,在场好几个美女,在看,在围观,在兴高采烈地为他加油鼓劲:“大了大了,又鼓起来了!好玩好玩,我来我也来……不是罢花花,你也要试一下?你又不会武功,下一个下一个……大!”(未完待续。。)

九十 惊世

    方道士学过狗爬,加上狗叫以后。

    无能大仙还自被人定在那里,改作麻木不仁,欲哭无泪的样子。

    这边,排着队。

    无能大仙,不幸沦为了一个实验品,受到了有如外星生物一般地欢迎。

    或说工具,衡量标尺,谁人在他身上发出的指力使其坚持得更久一些,谁就排名靠前。

    谁是第一,无从分辨,因为无能大仙已经放弃。

    所以并不公平。

    因为无能大仙功力不足,一天只能变身三次,在被人定住又无法变成的时候,就等若普通凡人。

    后来,无能大仙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装定。

    假装被定。

    所以其间,某些时段,无能大仙是拥有自主行动的能力,无能大仙成功地骗过了所有的人。

    再后来,无能大仙发现了一个问题,假装被定,似乎和被人定住没有什么不同。

    或说,纯属多余,用装的太累,不装至少还可以换个姿式。

    犹如装死。

    还不如装死了!无能大仙顿悟,但同时想到了一个比装死更好的办法:直接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待得醒过味儿来,天色已擦黑,正好儿趁乱,趁黑,趁着所有的人都没有防备,跑!

    嘿哟哟!嘿哟哟!

    又没有笼子,不跑还等甚?

    无能大仙,不愧是心想事成,便就在瞧好时机准备逃跑的时候。百十兵士抬来一只笼子:“嘿哟哟!嘿哟哟!”

    一看就很沉。黑色大笼子。四四方方形状,栅铁粗若儿臂——

    这是要干嘛?

    当然无能大仙又愣怔了一下,因为那铁笼子不似观鸟雀的,也不似观老虎的,完全就是突如其来,简直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就愣怔了一下,人就进去了,原来笼子还有一个门。

    门关上了。咣当一下!

    就关上了。

    这下,终于安全了!无能大仙,当时的心情激动雀跃,无法形容!

    耶!

    当时无能大仙还对着人们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再没有人,可以制住无能大仙。无能大仙当然很高兴!

    这时候,扔进来一根香蕉。

    香蕉。黄色的皮,绿色的把儿,看上去很是新鲜,很是好吃的样子。

    这就太过分了,无能大仙又不是一只猩猩,怎么能够丢给无能大仙一根香蕉?

    其后,就在无能大仙捡起那根香蕉,准备丢将回去并大声抗议的时候,又有一串香蕉丢进笼子——

    一大串,一大嘟噜,焦黄的皮,黑色的柄,全部熟透了的样子。

    然后一个苹果。

    然后两个梨子。

    然后就是各种水果劈里啪啦,花花绿绿丢了一地。

    你看,无能大仙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热烈的欢迎,这分明就是一种爱的供养。

    是供奉,仙的待遇。

    这是城外,不远处有座鹿园,无能大仙从来没有去过。

    忽然又有一把瓜子,连同一把花生,以满天花雨之势泼洒进笼。

    随之两块儿点心,三个芝麻烧饼,零零碎碎落在地上。

    这不对,很不对。

    其后又是一根竹子,上面带着一丛竹叶,扑扑簌簌鬼鬼祟祟伸了进来——

    笼里笼外,一刹那的屏气凝神。

    终于,一只鸡腿丢了进来,一只滚圆的鸡大腿,在各式各样的水果当中显得独特而醒目:“快看!快看!”

    这时候,外面开始欢呼,表示由衷喜悦:“吃了!吃了!”

    无能大仙,在吃鸡腿,大口大口地吃,吃得非常之香:“嗯!嗯!唔~~不错!”

    又有一只羊蹄。

    又有两个鸭头。

    然后就是一整只烧鸡,一整只烤鸭,全羊,乳猪,等等。

    无能大仙,吃到忘情。

    这里就是,人间天堂。

    月出东方。

    袁天一和厉小小赶到的时候,无能仙哥正自四仰八叉,躺在笼子里面呼呼大睡,呼噜打得震天响。两员小将,这是迷路了,迷失在连营海洋,人山人海,千锅万灶当中。若非是小一百零八,二人还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举目不见亲人,无助而又凄惶。到外是人,多杂且乱,两个人的刀枪俱已丢失乱军丛中,这般钻将进来没有被踩踏至死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小小!小小!在这儿!在这儿!”

    这是生死兄弟,真正不离不弃:“人呢?人呢?无能仙哥人呢?无能仙哥……”

    灯火通明,小小看到那一个大大笼子的时候,笼子里面已经堆满了各种吃食,可以说是果山肉海:“吱!”

    小一百零八,早就钻了进去,兴高采烈吃,欢蹦乱跳指:“吱吱!”

    脚下就是,无能仙哥:“呼——呼——呼——”

    二人见状,大喜过望,手拉手就钻了进去:“哇噻!花果山呀这是!不愧是无能仙哥,好大的一个笼子……”

    点将台上,只有一个笼子。

    无能大仙这是用笼子,将自己保护起来了,因此这一个笼子就叫作,囚仙笼。

    只能囚仙,不困人兽。

    台下,有一张桌。

    几十万个人,只有一张桌,一张大大的桌,大红灯笼照着。

    围坐着,八个人。

    方老将军,于老先生,三花公公,林仙子,牛牡丹,燕大侠,慕容公子,灵秀和尚。

    只八个人,只八张椅,余人不提。无关紧要。

    方老将军正座。

    而周围。四面八方。数百堆篝火熊熊燃烧,烧得地是红通通,烧得天是红彤彤,烧得人也红艳艳,烧得心是热烘烘。篝火旁,隆景将士们席地而坐,端着粗瓷大海碗,共演一出将进酒。将进酒。碗莫停,碗中是酒,全部是酒,肉是用手抓的,大饼卷来就吃,碗只用来盛酒,几十万只碗几十万碗酒,几十万隆景将士同时端将起来:“咣咣咣——咣咣咣——”

    铜锣敲起来,宴会开始了。

    最简朴的筵席,最隆重的宴会:“这一杯——敬!的谁?”

    敲锣的人。正是方殷,所有的人都坐着。只有方殷立着,立在点将台前最大的一堆篝火旁边,敲锣喊话:“轰!”

    也只一声,隆景三军同起,高高举起海碗:“大父大父!敬我大父!”

    轰轰隆隆,也只一声。

    如山之崩,但无碎石穿云,但无泥沙俱下。

    如海之啸,席天卷地之势,瞬间风平浪静。

    只余回声,震耳欲聋。

    那一桌,站起来六个人,除了方老将军,人人举杯同敬。

    方老将军起身,面带微笑,举起酒杯——

    且不提牡丹,牡丹现下心情不好,天塌下来也得坐着。

    方老将军不胜酒力,因此用的小杯一只,杯无二两,酒无三钱,也就那么意思一下。

    先干为敬,咕咚咕咚,牛饮不能比,鲸吸也不及,几十万碗酒水同时灌进喉咙,那样的声音无法形容。

    杯杯见底,碗碗俱空,一回。

    “咣咣咣!咣咣咣!”锣是敲得震天响,方殷也要亮亮嗓:“好事成双,倒上倒上——”

    古时传令,有旗语,锣语,鼓语种种,只因谁人也没有那么大的嗓门儿,一个人说话几十万人听清:“这一杯,又敬谁?”

    但方殷可以,铜锣敲得再响,难及小伙儿的嗓:“咱媳妇儿!咱媳妇儿!”

    这小的,不同于老的,这回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俺媳妇儿!俺媳妇儿!”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谁个猛敲锣,这又急眼了:“谁个乱喊?谁个乱认?谁个有胆!再说一遍——”

    “俺媳妇儿!俺媳妇儿!”这回出奇一致,可说得偿所愿:“俺!媳!妇儿!”

    这时那桌,众人落坐,只余了一个林黛,茫茫然不知何所以:“牡丹姐,牡丹姐,怎么办?怎么办?”

    就是情知不妙,想要逃跑,又不敢逃,因此只好求助于牡丹大姐了:“别理我!烦着了!”

    牡丹想到了无禅。

    “谁媳妇儿?谁媳妇儿?”这就抬上了。

    “俺媳妇儿!俺媳妇儿!”那也杠上了。

    “少废话!先喝酒!咣咣咣咣咣咣咣!”这边有锣,以助声威!

    “喝就喝!交杯酒!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那也有鼓,万鼓齐动!

    “交杯酒,谁来喝?”天大场面,方殷也自不惧,真的假不了真的假不了:“有种你就上前去,当头对面自己说!”

    驱臂挥指处,三军又失声:“我,我,我,那个,使不得……”

    指的就是方老将军,拼爹,谁也拼不过方小侯爷:“交杯酒,我来喝!”

    独有一道声音,更是喧嚣尘上,说话燕大侠昂然立起,举起一只特大号儿的海碗:“我!来!喝!”

    语出,四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向林黛——

    说到这燕大侠,林仙子和他不是很熟,却也自有应对之策——

    只低垂螓首,泫然欲滴状。

    “轰隆隆!”三军齐起,怒目而视,海碗自是一只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几十万个海碗般大的拳头:“轰!轰!轰!”

    拳声破空,风已如雷,这绝非恐吓:“喝!喝!喝!”

    入我方家的门,是我方家的人,莫说交杯,只这碗酒燕老二敢沾一口,今日定然教他化为肉泥:“啊呀呀!了不得!都当老子吓大的么!我说牛牡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这交杯酒我还非得跟你喝……”这是见势不妙,立时转移目标,也就是坐在林仙子身边的牡丹姑娘:“来!大方儿一点儿,俺家儿媳向来痛快,这就跟你干爹交一下子,干了!”

    牡丹本就心情不好,偏偏他又上来招惹:“滚!”

    当下抓起一个肉包,一扬手就掷了过去:“谁你儿媳!少来招惹老娘!呸!臭不要脸的!”

    一口叼住,摇头晃脑,燕大侠嘎嘎乐道:“老相好儿,要不咱俩?”

    灵秀低头,泫然欲滴。

    众兵大乐,先后坐下,齐端海碗,此事揭过:“你家媳妇儿向来痛快,俺家媳妇儿也是不赖!兄弟们呐,听瓜哥说——”

    一台,一桌,一篝火,篝火旁还一个瓜哥:“碗咱端着,酒且不喝,单听有人吼一嗓子——”这一堆篝火,围坐的都是军中将领,林林总总也有数百,而葛瓜,大瓜哥,无论在城里城外禁军军营,都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方大都统,吼你会不?”

    “吼!”

    “兄弟,我说兄弟,瓜哥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然么——”

    “咣!”

    “装装装,我教你装,兄弟们呐,这个小伙儿面皮儿薄,咱得手把手儿地教——”

    瓜哥,嗓门儿更大,且雄浑霸气:“一、二、三、走!”

    “林仙子——我爱你——”

    这是一句台词,数十万人同吼,规模之宏大声势之惊人自不用说,难得的是发自肺腑,真心真意:“呸!”

    牛牡丹,狠狠啐过!

    花中之王,侠中之凰,牡丹姑娘一生都是争强好胜,逢风头必定要出个淋漓尽致的:“没有听清?听清没有?再来再来,一、二、三!走!”

    这回给人压过一头,当然很是不高兴了:“林——仙——子——我——爱——你————————————————”

    “呸呸呸!”牛牡丹,咕嘟一口!

    这时林黛离席,缓缓走了过去。

    “小侯爷!来一个!”万众一心,只为方殷:“方都统!来一个!”

    “方殷方殷!方殷方殷!”每个人都是诚心诚意的,这就是要他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大声表白,吼将出来:“方殷方殷!方殷方殷!”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应当加倍珍惜,并且感恩戴德。

    但方殷说:“我不喊!就不喊!”

    “要我喊,我就喊,那我岂不很没面子!”这就一头驴,一头犟驴子:“就不喊,又如何?咣咣咣咣咣咣咣!”

    “兄弟们,他不喊,我看就是他不敢!”瓜哥大笑,声震四野:“他是熊包,咱可不孬,起来再亮一嗓子,管保教他吓出尿!”

    “轰隆隆隆!”语落,人起,齐齐站立,高举海碗:“林仙子——我爱你——我们我们都爱你——”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这里:“永远永远都爱你——一生一世保护你——”

    火光熊熊,声浪滚滚,林黛未闻亦是未见,只觉胸中翻江倒海:“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林黛何德何能?

    值得如此对待!

    什么才是永远?

    莫若珍惜此时。

    林黛不值得,也无以为报,当然这一杯酒林黛必须要喝,只不过:“咣咣咣!咣咣咣!这一杯,且慢来,待我再来吼嗓子,管教大伙儿乐……”

    最最可恨方道士,兀自咣咣拿着一面破锣乱敲,敲得一颗芳心乱颤,突突突突跳个没完:“哎呀呀!”

    便就一脚踹开,踹到九霄云外:“开开开开开开开……”

    但有这一刻,林黛死了都值,就在这一刻,林黛已将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抛开,只一句话,同样用吼:“拿!碗!来!”(未完待续。。)

九十一 欺天

    现下,笼子里面,有五个人。

    少了一只猴,多了两个人,一个牡丹,一个林黛。

    在厉小小和袁天一同样惊愕的注目之下,姐妹二人搂抱一处,时哭时笑,丑态百出。

    这都喝大了。

    林黛酒量不行,连干三碗,就要成仙,这时牡丹大姐就过来劝她,未果,身代,连干八碗,双双成仙。

    这姐儿俩,说是的,去个清静地儿,说说悄悄话。

    毫无疑问,笼子里头最清静,因为无能大仙在此小憩:“呼——呼——唔!好吃!定!仙女……美人儿……”

    醉生梦死,美人陪睡,这就齐了,无能大仙仙福永享。

    “吱!吱!叽吱!”小一百零八早已来到了笼子外面,现在正自耍猴拳,外加醉棍,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明显已经得到了一百零八的真传:“咣咣咣咣咣咣咣!”

    第三杯酒,敬的方殷。

    一般,同敬。

    只不过,有一条件,必须方殷先敬,一人敬过一碗,再来。

    有关小侯爷的酒量,只在传说之中,今晚机会难得,左右也得试试深浅——

    二十几万人,对一个,难度好像有点儿大!

    至少方殷还在喝。

    一个一个一个敬。

    在场的人,已经倒下去了十之七八。

    无关方殷,方老将军一碗,连同林黛三碗解决几万,牡丹八碗解决十几万,现下还有战斗能力的也只有几万人了。在这其中。也有特别能喝的。比如燕大侠。燕大侠。本就是来喝酒的,不求一醉,只求对手,对手就是方道士,自也久闻其天下第一酒漏之名,特此前来会他一会。二人连尽一十八碗,一般都是大号儿海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双双只得三分醉意:“来!再来!干!再干!”

    莫要忘记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自然不会针对方道士,所以难度真的非常非常大,所以今晚再一次出现同敬共饮的场面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第三杯酒永远也是喝不完。方殷是在喝,一个一个敬,但就算他是真个海量无人能及,大伙儿也是等不及。等不及,便就自相残杀,不求对手。只求一醉,人生得意须尽欢。喝倒一个是一个:“来来来来!再来再来!干干干干!再干再干!”

    美酒佳肴不足,当有节目助兴。

    小一百零八耍完,醉倒。

    现下桌上五人,方老将军,罗伯,燕大侠,慕容公子,灵秀。

    台上多了两个,于老先生,叫春妈妈。

    上来就演,霸王别姬。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唉!有劳爱~妃~”

    “如此,臣妾出丑了!”

    “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这是于老,虞美人。

    叫春妈妈力拔山兮,英雄气概,当然楚霸王是舍我其谁:“啊!哈哈哈哈哈!有劳妃子了!”

    于老先生是客串的,因为三花公公中途离席,偷着跑掉了。

    说是去找刘邦。

    演一回,不尽兴,二人又自演奏乐器,一个抚琴,一个吹箫。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奏一回,不过瘾,直至于老又表演了一回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叫春妈妈又表演了一回跳大神,鬼上身,兵们才肯罢休。

    下一个节目,燕大侠独唱,《燕歌行》。

    一曲唱罢,三军绝命。

    喝!

    喝!

    喝!

    起来,喝!

    方道士,独自端着碗,还没有喝够,忽然发现没了对手:“燕老二,到你了!”

    节目还有很多,酒水也自管够,但这时三花公公回来了:“皇上驾到——”

    隆景帝,元吉亲至,元厚、元德、袁持、袁俭、元勇、元沛、元洪、元让八王追随在侧,三千御林军护驾。

    无车无马,无盔无甲,人人步行,包括元吉,只着常服,空手而来。

    只为道他,一句恭喜。

    方家有喜,圣上亲贺,这就是天下的颜面:“臣等接驾来迟,万乞吾皇恕罪,臣等恭迎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里本该是**,隆景三军,山呼万岁,呼啦啦啦,全部跪倒:“罢了!”

    有躺着的,有趴着的,有坐着的,也是东歪西倒,万岁爷是呼了,零散而又潦草,衣衫不整是不堪入目,篝火余烬处满地狼藉:“为臣方解,叩见圣上。”

    这是方老将军,只有方老将军,一个人恭恭敬敬诚心诚意跪了下去:“怀忠啊!”

    老元吉,快步上前,赶忙搀起:“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此为一说,有心自知。

    方老将军不起,自是苦心造诣:“方殷——”

    方殷跪,跪于其后,行跪拜礼:“微臣方殷,叩见圣上。”

    “免礼免礼,平身平身。”老元吉眉开眼笑,将手一挥:“三花,备酒——”

    盘覆朱锦,上绣金龙,一把玉壶,两只银杯。

    此为御酒,圣上亲赐,老皇上贵为九五至尊,自是不能太过寒酸,真个两手空空而来。

    两杯薄酒,一份大礼:“三花啊,手不要抖,你就稳稳当当地——”

    “是!是!”三花的手在抖,因为这一回,不一样,万岁爷要亲自来斟酒:“奴才该死!罪该万死!”

    这话就不对了,今儿是大好喜事,怎能张口有罪闭口就死?

    还有还有,三花的手,为什么抖?

    事出反常,何以如此?

    说话两杯酒倒满,一滴都没有泼洒出来,明亮灯火映射之下色泽幽深,如血。

    气氛忽然有些不对。

    酒已喝醉,人犹酣睡,是与方才并无不同,但就是有哪里不对。

    “怀忠啊,这一杯,我敬你。”老元吉,当先端起一杯:“话不多说,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脖子,一口干掉。

    帝赐御酒,世间难有,但这样的喝法,古往今来那也是头一回:“承蒙圣上美意,为臣愧不敢当。”

    方老将军不动,摇头,表示无福消受。

    竟然不喝!

    莫非毒酒?

    有一个词叫劳苦功高,又有一个词叫功高盖主,更有一名话叫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往今来三尺白绫,一杯毒酒,赐死嫔妃大臣的事情也不罕见。正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元吉此来果然没安好心,莫看他先干为敬以示清白,那也能只证明一点,心虚!有一种壶,叫作日月壶,壶中日月,判定阴阳,所以皇上要亲自斟酒,所以三花的手在颤抖,所以方老将军不喝:“怀忠啊,你不喝,莫非怕这酒里有毒?”

    此言一出,四下一寂。

    气氛骤然紧张,极为沉闷!极为压抑!令人窒息!

    方老将军叹了口气,缓缓上前,端起酒杯,双手奉起,一仰脖子,一口——

    喝下一半。

    放了回去。

    说道:“方殷,这半杯酒,你代为父来喝。”

    方道士上前。

    好戏开始了。

    一般端起酒杯,皱眉研究半天,又悄声问道:“爹,您说这酒,究竟有毒没有?”

    “有!”

    “有?有毒?爹你什么意思?有毒还要我喝?”

    “喝!”

    “爹啊,爹!你可是我亲爹,不能这样害我,方儿还得留着这条小命儿,好好儿孝顺您老人家了!”

    “孝顺孝顺,何谓孝顺?”

    “也是,爹要儿喝,儿是不得不喝,百善孝为先么!可是爹啊,又有一句话叫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万一儿要是也给人毒死,我方家岂不是——”

    “恁多废话!喝!”

    “好罢,你是我爹,我听你的,爹……我……可……就……真……的……那个……”

    “且慢。”

    说是悄悄话,这给他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在场任谁可都竖着耳朵都听着了:“酒可以代喝,话不能乱说。”

    老元吉,笑眯眯,插嘴道:“张口一个毒酒,闭口一个毒酒,我儿,我不是你亲爹,不过这话,你可要给朕说!清!楚了。”

    方殷端杯,笑道:“酒是穿肠毒药,可是有此一说?”

    “是,有此一说。”元吉望定了他,仍是眯眼笑着:“朕只不知,酒已为毒,何以又在之前,多加一个毒字?”

    “世间至毒,莫过于心。”说话方殷也笑,坦然与之对视:“再毒的酒也毒不死人,除非有心,人为之。”

    “你是说,朕有心,朕是存心毒杀你父子二人?”元吉不笑了,谁也笑不出:“因此这一杯酒你父子二人喝下去,却要将这一个毒字送还给朕,可是?”

    话至此,人死寂,数十万人侧耳,担心吊胆倾听——

    酒中无毒,此时人人心知,但没有人知道方老将军何以如此,方小侯爷又为何搞出这许多花样:“不错!”

    方殷仍笑,一语惊天:“正是!”(未完待续。。)

九十二 鼎足

    在此之前,方小侯爷已有文武双全,能言善辩之说。

    话是如此,终究年纪轻轻,少不经事,众人敬他服他那是爱他,多半是因为方老将军的关系。

    但老方小方是有不同,譬如今日之事,老将心里明白,只不多说。

    任他打诨卖乖,耍嘴皮子,一个人就将老皇上折腾到天上地下,死去活来!

    气死你那不叫本事,还得乐着活过来,在老皇帝翻了脸,八大天王怒目相向,齐齐诘难训斥之后,方道士只用了几句话,便令元吉转怒为喜,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三军见证之下,共同以为经典:

    “一杯酒,换两条命,万岁爷,你说这酒不毒,我看不要太毒!”

    “两条命?怎么说?”

    “爹爹只喝一半,那是因为给你卖了半辈子的命,剩下半杯留给方殷来喝,就是要方殷再给你卖上半辈子的命!”

    “两个半辈子,就是一辈子,不错,朕就是要你父子二人的命,一辈子都卖给朕。”

    “一辈子,不能够!万岁爷啊,您老是龙体金身万寿无疆,这是存心要我父子生生世世都给你当牛作马,都要给你卖命啊!”

    “哈哈!正是!”

    “可是毒酒?”

    “毒毒毒毒,不要太毒!”

    “谁说有毒?谁先说的?”

    “朕说的,本就是朕先说的,酒毒不及朕之心毒,是以之先要加一个毒字。”

    “毒也没有用。现下还你了。”

    “好好好。小滑头。这一把就算你过关,不过朕还想听你一句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圣上先饮足见厚爱之意,父子共敬同表赤诚之心,所以么,万岁爷这一把玩的就是交心,过命!”

    说罢。一口喝干:“果然!扯蛋!”

    无论如何,最后这一句话在场没有几个人能听懂,一头雾水惊诧莫名间老元吉已是哈哈大笑:“如何?如何?我就说,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此,大笑而去!

    八王随之而去,三花随之而去,留下三千禁军,与之共饮,同欢。

    今夜京城不设防。

    又一时。

    几乎是,所有人。呼啦啦一下子都围了过去,争着抢着去看那一壶酒。以及两只杯。

    至此毫无疑问,壶就是壶,杯就是杯,托盘覆布,也无任何机关。

    有问题的仍是酒。

    那不是酒。

    是水。

    清清亮亮的水,干干净净的水。

    这一把,老元吉的玩笑是开大了,所以三花公公的手会抖,因为三花公公也不知道这一杯水,方老将军究竟会是如何将之饮下。酒是助兴物,杯水真滋味,方老将军就是方老将军,方老将军作出了最为完美的应对,就是方殷。酒饮一半,已是不敬,找人代喝,何以如此?所以方殷去看,所以去闻,所以皱了眉头,因为那不是一杯酒,那是一道题。

    一道难题。

    并不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只有水,清清亮亮干干净净的水,才可以交心,过命,足见元吉厚爱之意。

    但不能说。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酒是穿肠毒药,水是生命之源,老皇上的意思是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有我喝的就有你喝的,或说,有我喝的才有你喝的。

    方老将军的意思是,有我喝的就得有我儿喝的,到了没我喝的时候也得有我儿喝的。

    只一眼神,便即会意。

    老皇上说毛头小子屁嘛儿不懂,这一杯水,现下他还不配喝!

    老将军说我儿年纪小是小,能耐可是大了去了,你就瞪大老眼给我瞅着——

    小方殷,应对得体,回答正确,方老将军这一回给他打九十九分儿,扣去一分儿扯蛋分儿。

    一杯水,深不深?

    这一杯水,任你数十万人去品,也只能得出一种滋味,叫作——

    君!心!莫!测!

    这就是元吉,一只老狐狸。

    其后。

    虞后驾到。

    虞后亦轻车,简行,只带数十随从,单道一声贺喜。

    完全一个慈祥老太,下车就是拄着个拐,左贤贞,右淑德,后头一个棉花糖。

    帝后同贺,这是给了方家比天还大的脸面,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订亲仪式:“爹!爹!爹!爹呀~~”

    但是,棉花糖来了,会将所有人的风头都抢光:“喂!棉花糖!我可警告你——”

    也就是说,上去搂腿,跪地大哭,哭没两声儿,晕死过去:“儿!苦!啊!”

    方老将军又懵了:“甚,你,这又是,甚?花?”

    恍惚之间,只见一个阴阳脸,外加一牛头,一马面,还有一孟婆:“贤贞,淑德,还不上去给侯爷献礼。”

    “献礼?献花?还是见礼?听错了罢?”方老将军茫然四顾,半是明白半是糊涂。

    牛头不动。

    马面不语。

    都是一脸恨人不死,苦大仇深的样子:“方殷——方殷——”

    这下,又有好戏看了:“你看!你看!”

    一人抱着,一盆花。

    花间有豆,大如龙眼,色泽红艳:“开花了!结果了!这个驸马你当定了!”

    煮熟的豆子也会开花:“别跑!别跑!”

    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回来!回来!”

    许久以后。

    桌上,只余一人。

    慕容公子。

    兵们还在吃喝,今日彻夜狂欢。

    谁个醉了?

    谁个糊涂?

    何谓喜事?

    喜从何来?

    人心深似海,不独公子一人明白,譬如灵秀。临走留下一句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多半人是装醉。

    只为看个明白。

    元吉。今晚是必须要来的。那一杯水,无论方家父子二人用什么方式喝下去,无论方殷说出怎样大逆不道的话,元吉也会转怒为喜,笑着离开。元吉老皇帝,绝不会生气,如若真是一杯毒酒,老皇上会毫不犹豫地代老将军喝下去。代他去死。这其中是有多年的交情,但更多的仍是利益的交换,方家不倒,隆景不亡,任何人都可以死只有方家父子二人不能死,老元吉此行唯一目的,就是要借今日方家订亲之事表明一个态度,方家的事就是元吉的事,方家的人就是元吉的人!

    虞后,随之而来。表示了同样的意思。

    帝后不合,天下皆知。然而此时选择合作,这,又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时局,已是到了生死立见之时,也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方家,就是老元吉最大,也是最后的一张底牌。

    今晚,会有许多人明白,已然到了必须要作出选择的时刻——

    一方是,隆景朝。

    一方是,真龙教。

    龙真,是一定要做皇帝的,无关其他,那是龙老教主的遗愿。

    元吉,是一定不会让位的,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死也不会让。

    那么就争,就抢,胜者王侯败者贼寇,单看谁的拳头大,谁的实力强。

    没有那么简单。

    自古从来说的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是么?

    请看。

    便以此时,以这二十五万隆景将士为例,这是隆景的兵,掌之可得天下。

    四王各统一军,皇帝统领三军,如此说来隆景朝就是铁打的江山,纵以真龙教,以龙真之能也无法与之抗衡。

    但在这二十五万人当中,有十万人是真龙教的人。

    另有十万,忠心为国,尽忠职守。

    还有五万,首鼠两端。

    所以真正有朝一日真刀真枪干将起来,以真龙教,以龙真之能,元吉完全不是对手。

    改朝换代,顷刻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但有方老将军。

    此时方老将军无职无权,只有一个侯爷身份,但他有威望,他是大父。

    “到了那一天,你会听谁的?”会有一个兵,去问第二个。

    “这还用问?”第三个兵说。

    “有病啊你!”第四个兵说。

    “兄弟,你是新来的罢?”第五个兵说。

    “新来的,也得学会做人,待得一人抽你一鞭子,你就知道该听谁的了——”第二第二第四第五个,第六第七第八第九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必须要选择,也可以不选,兵们都知道——

    我听大父的。

    老将军无意,老皇上有心,第三方势力已然成型,就是方家,将军府。

    君主之威,教化之力,远远不及亲恩之情,谁个坐上龙椅兵们才都不管,兵们只认一个大父。

    所以陀迦落的话,或说谶言,绝非危言耸听。

    杀了方老将军,龙真化身真龙。

    保住方老将军,元吉真龙天子。

    方老将军必死,因为就算是隆景皇帝,也保不住方老将军的命。

    方老将军不死,如果杀了方老将军,军心将会完全倒向隆景朝。

    不杀方老将军,你是篡不了位,杀了方老将军,你也无法登基,元吉活着你是改不了朝,元吉死了你也换不了代——

    这就是元吉,一个老狐狸。

    明白了么?

    最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最安全的地方,这也是慕容公子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仍有一人,有名于深。

    左相于深。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左相于深。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如是,关于于深,或说于藏海这个人么——

    只能说是,以上推论,全部推倒。

    只因,太过儿戏!

    纵以慕容公子的智商,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三岁水平,便即帝与后,都只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二棋子。

    而已。

    徒劳挣扎,空自算计。(未完待续。。)

九十三 缱绻

    “纪之,你出来。”

    纪之还小,少不经事,有些事情慕容公子会慢慢教给他,手把手地教,不急。

    但唯有一件事情,必须及时办理,而且不能手把手地教。

    自是,男女之事。

    这时无能大仙等人已被燕老二一辆马车拉回了人堂,于老先生和叫春妈妈走在回到朝云暮雨楼的路上,三军尽酣醉,篝火半残凋。最后的节目不是抢驸马,自是闹洞房,早已备下,一处营账,云毯铺张锦绣堂皇,现下里面,一个林仙子,一个是方郎。也就是说,偌大一个军营,几十万人当中,绿叶丛中独一朵,群狼环顾只一羊——

    林仙子,醉得是不省人事,大伙儿可都瞅见了。

    方道士,自是留下来保护林仙子的,以免让她给几十万头狼分而食之,别无企图。

    天地良心。

    所以慕容公子会来,因为旁人想来也不敢来,方小侯爷有令,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不开玩笑,别无企图。

    “有事?”所以纪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十分好看。

    “有事。”慕容公子,笑道。

    “甚事?”方道士,冷笑。

    “你不要装糊涂,自己心里清楚。”慕容公子笑道。

    “你放心,我方殷光明正大,趁人之危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方道士冷笑,看天。

    “机会只有一次。”慕容公子,望向营帐:“我再提醒你一次。只有一次。”

    “我可以等。”方殷长叹一声。一般回头看去:“我答应过黛儿。我一定会信守诺喂!”

    这是,趁其不备,慕容公子在他裆下摸了一把:“不错,我可以放心了。”

    “我靠!”方道士,当下还击,在他胸口擂了一记:“你是可以放心,你就放心地去罢!”

    这边,挑挑眉毛:“纪之。走了啦~~”

    那里,嗤嗤冷笑:“滚你的罢!”

    将转身,又回头,公子扬手一指:“拿下!”

    方道士,握住拳,狠狠那么一挥:“必须拿下!”

    “哈哈哈!哈哈哈!”说罢二人,同时大笑三声,指拳化掌猛击一记:“走着!”

    实打实的:“啪!”

    公子即走,公子今晚另有要事,也是必须及时办理。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最大的一块拼图即将落下,一幅宏大壮美的画卷就要呈现在世人眼前——

    锦绣天地。太平盛世。

    帐中。

    红烛,香衾,玉人,独卧。

    林仙子侧身而卧,睡姿极为恬美,极为安详。

    鼻息沉沉,幽香阵阵,那是一个极为完美,极为诱人的,起伏曲线背面轮廓。

    方道士,立在榻边,目光闪烁。

    慕容公子,甚么意思,方道士比谁都要清楚都要明白,这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一夜,慕容公子是来添上最后一根柴——

    干柴!

    烈火!

    月黑风高!

    酒后失德!

    第二天早上,或者是中午。

    林仙子悠悠醒转,醉眼朦胧之中,只觉头痛欲裂,然则忽见枕边另有一人:“啊呀呀!”

    便就一声娇呼,立时惊飞脱逃,忽觉凉风遍体,竟是不着片缕:“这!”

    其后一抬素手,环藕臂,围衾被,正欲喝醒叱骂那个趁人之危不守信诺的浪人淫道,却见榻上朵朵红梅盛开,心血点作鸳鸯:“咿嘤~~~~~~~~~~~~~~~~~~~”

    这时,方道士悠悠醒车,暮色昏沉之中,只觉遍体生寒,然则转眼即见佳人拥衾而坐:“这!”

    便就一声惊呼,更是如遭雷劈,猛地坐起惊觉赤身**光着屁股之时,又是低头那么一看:“哎呀呀呀呀呀呀!”

    就是更加意外,以为做梦,惊愕一百倍:“黛儿,你!我……这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还说,你还说!你还有脸说!”黛儿哭得梨花带雨,羞愤交加含恨指道:“昨,昨晚,你,你,都是你做的好事!

    “昨,昨晚?”方道士愕然,复茫然,经冥思苦想,后双手抱头,痛苦叫道:“我,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啊!我,我的头好疼!”

    “你,你卑鄙!无耻!”眼见,采花大盗忽然变成了良家妇女,一个受害者,林仙子终于勃然大怒,一时忘了哭:“你看!你看!你看这是甚!这是甚!”

    “哎呀!血!”方道士循指那么一看,登时五官移位七窍生烟,简直吓得魂儿都没了:“这,黛儿!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伤在哪里!哪里哪里我看看……”

    “方殷!你若再敢碰我一下,我就立时死在你的面前!”林仙子,已经给他气疯了:“立时自绝心脉,死给你看啊!啊!不要!你个臭嗯~流唔~嗯~~去死~~嗯嗯~~~~”

    方道士其人,无耻是无耻,但绝不像某些人一样,乱找借口死不认账。

    酒后乱性,假装失忆,这个可以有,不过都是骗人的。

    真正酩酊大醉,醉到不省人事,不省人事还能人事,人事以后人不知事,根本没有那样的事。

    只有那样的人,比方道士还要无耻。

    所以说方道士根本就没有喝醉,醉到不省人事,醉里挑灯看剑,一举既成事实。

    事实就是,林仙子也没有喝醉,醉到不省人事,所以方道士根本就没有趁人之危,既成事实的机会——

    暗影中,方道士目光闪烁:“黛儿~黛儿~”

    只见,林仙子睡姿优美,睫毛颤抖~~

    方道士坐:“黛儿。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林仙子睡:“……”

    方道士躺:“从前有一个人。一个出门在外的书生,骑着一头小毛驴……”

    林仙子躲:“睡觉!”

    讲的是,雨夜,破庙,孤男寡女,同床而眠,禽兽与禽兽不如的笑话。

    林仙子无语。

    “恩啊!恩啊!”方道士,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最后说道:“小毛驴哭着叫道,你真是禽兽不如!”

    半晌。

    林仙子霍然起身,柳眉倒竖,忿而指道:“你出去!”

    “不!”

    “滚出去!”

    “就不!”

    “好,你不走,我走!”

    “走,你走,走啊走啊,你倒是走啊!”

    “放开!放开你的手!”

    “啵儿!”

    “你……禽兽!”

    “你说的,这可你说的!我禽兽。我是禽兽,我就禽兽一个咝——————————————————”

    其后淫笑。死皮赖脸,咂舌垂涎,无法形容:“哈!”

    小妞儿,你往哪儿走?

    大爷今晚,必须得手!

    “哎!”林仙子这是喝多了,不喝多了也打不过他,打不过也逃不了,说他不过,又吓唬不到:“你这人!”

    今晚,林黛是落入魔掌,在劫难逃!

    林黛知道。

    这时候,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是一种挑逗,而一只禽兽,本就经不起任何挑逗。

    关键是,最要命的是,林仙子也要把持不住了!

    林黛愿意,林黛也愿意,两情相悦即欢好,还有什么不可以?

    未必要等到洞房花烛夜,真个成亲那一天,两个人都不是十分在乎,视于礼教之防,并非洪水猛兽。不说方殷,只说林黛,虽说林黛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日更是寥寥无几,但林黛已然认定。小人也好,禽兽也罢,你是非我不娶,我也非你不嫁,认定了,定死了,林黛的心已经交给了他,林黛的人早晚都是他的——

    但仍要,把持住。

    只因为一句话,或说一个承诺:“方,方郎,黛儿还要听,听你讲笑话。”

    “好啊,我这人,肚里笑话多着了,号称笑话篓子。”果然顺毛驴,必须捋着来:“从前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姓柳,嫁给了一个男人,叫惠,后来生了一个儿子随了她妈的姓……”

    “柳下惠?后来呢?”

    “后来啊,柳下惠出门在外,骑着一头小毛驴,这天晚上住了店,正要睡觉,砰砰砰,忽听有人在敲门,门外进来一小妞儿……”

    “嗯!我知道,这是坐怀不乱的故事!”

    “是啊是啊,柳下惠就说了,你要借宿可以,但最好坐到我的怀里来!那小妞儿就不明白了,说我为什么要坐到你的怀里去呢?人家可是正经女子,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柳下惠说我劝你最好还是坐到我的怀里来,要不然过一会儿我就要变成你想像中的那种人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你说归说,莫要动手动脚,你!你,哎!”

    “就搂一接,就抱一抱,保证动手不动脚,讲得好就亲一下,一下一下就……”

    “你再讲,讲得好,我就……”

    “不是罢?多少?”

    “一千零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一百零二个?”

    “还有九百九十九个。”

    “那你得先亲我两下!”

    “..好了。”

    “这……你是蚊子么?”

    “讲!”

    “从前有一个人,一个贵妇人,牵着一条狗上街……”

    “狗也穿衣服?我怎没见过?”

    “虞皇后你见过么?”

    “嗯,你接着说。”

    “虞后就有一条狗,名作狮子滚绣球,那狗,别说穿衣裳了,屙屎都得要人抱着把着哄着跪着求,撒尿要是不骑在人的脖子上那都一滴也撒不出……”

    ……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方道士,便即是笑话篓子,又不是笑话大全。

    便就是,便就给她一分钟讲一个,不眠不休也得讲到明儿晚上了。

    然而笑话在讲,就是这样,二人床头相依相偎,亲昵相拥,竟就一夜笑语不断。

    是有,多么浪漫。(未完待续。。)

九十四 制怒

    第二天,一大早。

    林仙子下床,梳洗,只觉头痛欲裂,耳畔嗡嗡嗡响。

    悔青了肚肠!

    实际上,昨晚天人交战,内心挣扎无比纠结的还不是方道士,而是林仙子。熊熊烈火烧了又烧,干柴都已化为灰烬,与那一个禽兽不如孤男寡女共宿一床渡过漫漫长夜,林仙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生熬过来的。那是一个奇迹,不可能会发生第二次,林仙子就这样,反反复复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天都亮了,林黛后悔归后悔,但心中仍是万分甜蜜,幸福无比。

    就不要说方道士了,方道士的肠子都悔烂了。

    在此之前,方道士并不以为自身会有如此之强横的定力,现下方道士只能对自己说上一句佩服佩服,佩服至极!慕容公子想必会很失望,因为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一次,两个人,又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一晚上,方殷讲了无数个的笑话,也不如这一个笑话来得好笑,方殷自己知道,真正好笑的笑话,从来都不好笑。就不要,再提小方道士了,现下小方道士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小方道士现下真正学会了思考,思考自身存在的真正意义。

    实际上,昨晚上,后来基本上,就是林仙子主动勾引方道士了。

    是要**一刻?还是暮暮朝朝?

    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因为方殷知道,这仍是一道。单项选择题。

    事关金玉宫。

    我日!

    龙大太子驾到!

    一人来此单挑!

    率领仙宫众使。鹤公鹤婆。以及他妈。

    仙女出逃,私会野道,使得仙宫蒙羞,龙大太子震怒!

    是以倾巢出动,将其缉拿归案,试问以金玉宫之威能以龙大太子之威势,如何不是手到擒来,任她逃到天涯海角——

    消息早收到。人就在这里,这就,找上门儿来了!

    当时,篝火早熄,炊烟渐起,二十几万的隆景将士多半犹自酣睡,晨曦之中鼾声此起彼伏,校场之上乌乌压压躺了一地。昨晚,酒是喝到大半夜,闹又闹到后半夜。多少人喝到吐了又吐,烂醉到狼藉满身遍地。直至此时浓烈的酒臭气混和着刺鼻的酸腐气犹自经久不散,中人欲呕。所此,此时一马当先来势汹汹的龙大太子,看到的是一个特大号儿的猪圈,或说一个特大型的坟场,其间有人缓缓走动又若孤魂野鬼,僵尸一般——

    我日!

    龙大太子皱眉,龙大太子掩鼻,忍怒将欲前行,几无立锥之地:“喂!”

    “你!”好在不远处,又有一个兵,正自东歪西倒奋力爬起:“小子,这里这里,有事问你——”

    这就叫,先礼后兵,此次缉捕行动龙大太子并不打算动用武力,龙大太子又不是一个莽夫:“你!说的就是你!就你!”

    那兵,一惊,回头:“哟!”

    就傻笑着,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走将过去:“客倌,您了几位?”

    兵是小兵,外号瘦猴,生得尖嘴猴腮,以前当过店小二:“哟哟哟,嗝儿!好家伙!人不老少,这下来了大大大,大买卖!”

    对于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龙大太子自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少废话!我找人!”

    “找人?”瘦猴,挠头,貌似清醒了一些:“找,找,找人?”

    下一刻。

    瘦猴面色大变,吱哇乱叫到乱蹿:“哥!哥!你快起来!兄弟——兄弟——我说!兄弟!”

    “哎哟!娘哎!”终是给他踹起来一个,四下看看,茫然问道:“这不是,是猴儿哥啊,怎了怎了?又怎了?莫不是师父又给女妖精……”

    “老黑!你快打我一下!这里这里!”瘦猴指着自家的脸,急道:“快快快!使劲儿抽!”

    那兵,外号儿黑熊,黑熊一听,当下来了精神:“这,这,这不!好罢!”

    “啪!”那一个大嘴巴子,当下将瘦猴儿抽得转了三圈儿,一屁股坐倒在地:“喔~喔~喔~~~~~~~~”

    “兄弟,有病啊你!”黑熊翻一白眼儿,不满道:“一大清早儿的,这又到处梦游,也不让人睡个踏实觉……”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瘦猴一蹦三尺高,抓耳挠腮欢喜道:“哥!你听我说!”

    下一刻!

    黑熊,惊了!

    活似白日见鬼,完全不能相信:“弟,你这是,又说梦话了罢你!”

    “哥!你看!”瘦猴一指:“就是他!他说的!”

    “这——”黑熊一看,满脸惊喜:“真的么?真的么?兄弟!来来来,快来给哥也醒醒酒儿,让俺也看下……”

    “砰砰!”瘦猴当下一左一右,狠狠给他两记勾拳:“嗷~嗷~嗷~~~~~~~~~~~~~~~~~~~~~~”

    黑熊人立,仰天狂吼:“是真的!是真的!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

    公鸡打鸣,熊人报晓,一下惊醒多少兵:“不,不,不是罢?抢,抢,抢人?”

    每一个都以为见鬼,每一个都不能相信,每一个嘴皮子都不利索:“到,到,之,之,这里,来?抢?人?”

    话说龙大太子大驾光临,又给兵们带来多少惊喜:“哥唉~兄弟!我怎么感觉,就有那么一点儿,小兴奋怩~~”

    “抢媳妇儿啊,到这儿来抢,矮油~矮油!我这小心肝儿啊,那叫一个颤呐,抖!”

    “哥,我有点儿热,有一点儿那么,热血沸腾的样子了!”

    “弟啊,你看!那,些。个。可都是仙女儿啊。咝~~~~~~哎呀!哎呀!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啊~啊~~~~~~~~~~~~~~~~~~~~~~~~~~~~~~~~~~~~~~”

    “这是抢人?还是送人?”

    “这送来了,又怎么分?”

    “要不然就?挨着个儿轮?”

    “驴头儿驴头儿,咻儿咻儿咻儿咻儿~~”

    “操!”

    这一刻。

    驴头儿,四十啷当,不是一个兵,而是一个将。

    在隆景军中,说到驴头儿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无人不服,因为闲来无事,兵们私下比鸟,驴头儿的家伙最大!

    驴头儿骂完,叹一口气,道:“好歹娘家来的人,总得打个招呼嘛,要吹一起——”

    “唿咻儿~唿咻儿~唿唿唿咻儿~~~~~~”

    众兵大乐,撮嘴共吹:“唿咻儿——唿咻儿——咻儿咻儿——————————————————”

    十万流氓十万哨儿,难得整齐又划一。经久不衰,响彻云霄!

    仙宫。众使骇然!

    龙大太子面色铁青,鼻子都给气歪了,当然龙大太子不是傻子,此时此刻如何看不出来:“我靠!我靠!又吹口哨儿!又吹口哨儿!”就在口哨儿声中,犹自死猪般熟睡的兵们呼啦啦呼啦啦成片成片起来,抱头捂耳者有之,鬼哭狼嚎者有之,有些茫然失措傻张着个大嘴,更多的是捂紧裤裆撒腿就跑:“吵不死人憋死人!害得老子想尿尿!”

    又一时。

    隆景三军,近十万人,欢呼雀跃,奋勇抢前:“驴头儿!驴头儿!上!上!上!”

    兵对兵,将对将,龙大太子,还得驴头儿上:“兄弟,你姓甚?名谁?”

    驴头儿晃晃悠悠,光着膀子就上去了,二流子一般,地笑:“咻儿咻儿~问你话了!小子,这里这里——”

    龙大太子,负手望天,淡淡道:“我不与你废话,去叫方殷出来。”

    “方殷?小侯爷?”驴头儿身形长大,筋骨粗壮,往那儿一立并不逊他半分:“小子,俺家小侯爷的尊姓大名,也是你配叫的么?”

    这等匪类,这等粗坯,龙大太子看都懒得看过一眼,只拿手一指:“去!”

    “啧啧啧啧,呼来唤去,这是拿人当狗使唤呐!”驴头儿赞叹一句,嘿嘿乐道:“不急不急,时辰尚早,俺家小侯爷还在床上搂着媳妇儿睡大觉,不如你先陪俺玩儿玩儿……”

    “我日!”龙大太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当下真个急了眼:“玩儿毛!”

    “你日?啥毛?狗毛猫毛?鼓捣鹰毛?”驴头儿,没听明白:“nonono,俺是说,咱哥儿俩先比划一下,比划一下拳脚……”

    驴头儿,是会洋文的,当然龙大太子并不欣赏:“比比比,比个鸟!”

    “耶!耶!欧耶!”原来兵们,都会洋文:“比鸟!比鸟!咻儿~咻儿~咻儿咻儿咻儿咻儿~~~~~~~~~~”

    “你要比鸟?还是比**?”龙大太子,察觉不妙之时,驴头儿已然扯开了裤带:“有木搞错?有木想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恁多宵小邪祟之流,败类!

    龙大太子冷笑不语,面如沉水,只冷眼旁观,意思就是有种,你就脱!

    “轰——哗!”

    “哇————啊————————————————————————————————”

    驴头儿,就脱了,抬手只将裤带一甩,两条裤管瞬间落下:“你!”

    也无衬里内裤遮掩,任凭胯间之物无遮无拦,在无数惊呼轰笑尖叫声中,雄壮伟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

    且不提旁人,龙大太子一惊过后,已是狂怒:“大胆!下作!蛮愚之人,岂能如此……”

    “如何?”驴头儿抬脚,上前一步,已是全身精赤片缕不着:“如何?”

    人是昂然傲立,将手那么一比,笑道:“不服?比比?”

    ……

    龙大太子一窒,不由退了一步,回头便见自家仙宫众使,女仙无不掩面,男仙齐齐低头,一干前辈仙长亦是摇头叹气,眉头紧皱!正是欺人太甚,仙宫已然蒙羞,龙大太子终是动了杀心要将此獠格毙当场,以儆效尤!只是不能,必须得忍,来时鹤公鹤婆已然下了死命令,今日,此番,若非危及性命之时,金玉宫一众任谁也是不能动手!一忍再忍,忍气吞声,以龙大太子之暴烈脾气能够忍到现在,龙大太子简直比方道士还要佩服自家:“呼——”

    便就长长吐一口气,回头,平静道:“我不与你计较,穿上你的衣服。”

    “比比?”驴头儿的手,依旧那么一抖:“服不?”

    莫说比,也比不过,龙大太子何等身份,岂能如此伤风败俗:“下作之人,猪狗不如,不知羞耻为何物!”

    “羞耻?你说羞耻?”驴头儿,又听不明白了,茫然四顾道:“谁个不知羞耻?谁个猪狗不如?”

    众兵嘻笑,眉飞色舞:“咻儿咻儿咻儿~”

    “俺就不明白了,这是俺家,俺家!你懂不懂?”驴头儿伸手,挠了挠头,瞪俩大眼奇怪地瞅着龙大太子:“你管天,你管地,俺这是在自个儿家,脱个光光你也管?俺想脱,俺便脱,俺就乐意光着腚,是俺请你来地么?你要看俺,俺让你看,俺还没讲啥子嘞,你又骂俺作啥子?要不想看,你就滚蛋,跑俺家里来撒野,你说你又找谁地?”

    话是一气呵成,驴头儿不仅家伙大,口才那也是极好的了。

    话糙理儿不糙,这是人家,或说军人之家,确实也没人请金玉宫,请龙大太子来作客。

    龙大太子,一时无语。

    只得冷笑,别无它法。

    岂不知,这还没完:“俺想脱,俺便脱,这是俺们自个儿家——”

    驴头说完了,众兵齐脱衣,人人脱得飞快,同时齐声吼道:“兄弟们!亮家伙!亮!家!伙!欧——欧——欧——————————————————————”

    平地惊雷起,乌云正当头,忽将云开雾散,旭日喷薄而出——

    刺目的是,凛冽风中,寒衣落地,十万阳刚之躯,人人不着片缕,以肌肉筋骨共着满腔热血,就此光明正大地呈现在天地之间!怎不狂野!惊心的是,血肉之躯铸就的城墙,挺起的胸膛坚实的臂膀,共那高高昂起的头颅,是那俾睨的眼是那不羁的心!怎不嚣张!这里是我家,不容人辱没!不容!这里是我家,犯我者必杀!诛杀!而真正恐怖的是,顷刻之间,忽又死寂,又无一人言,再无一人动,狂热的眼神忽又化作冰冷,如支支利箭如道道厉电威肆勃发——

    龙大太子,心下骇然!

    仙宫众使,手足失措!

    正是自取其辱,一时好生难堪!

    岂不知这,仍不算完,又是顷刻之间,无数兵士全副武装,雨后春笋般现身于连营海洋之中,于金玉宫众人身后缓缓围拢过来——

    呈一半圆。

    须臾对接,正是一圆,重甲厚盾又化作钢铁的壁垒,完全封死了仙宫来人的后路。半是钢铁洪流,半是血肉之躯,极其鲜明极其强烈的对比,极其雄浑,极其奇异。匹夫如何逞其勇,三军不可夺其志,甚么世外高人,龙真之子,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就此生生陷入重重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进退不得,插翅难飞。

    好大,好大,好大一个圆!(未完待续。。)

九十五 穷极

    事有前因。

    昨晚,酒酣人欢畅,三军乐开怀之际,兵们听到了一个消息。

    消息就是,明天早晨,仙宫来人。

    林仙子是金玉宫的人,金玉宫的人就是娘家的人,这是一个好消息,兵们该当击掌共庆,大声欢呼才是。可是,今天来,明天来,意味可说大为不同,金玉宫是来抢人的,也就是说金玉宫的人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大家伙儿,可都看到了,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为什么金玉宫的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兵们那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结论就是,金玉宫,看不上方家。

    或者说是,方家的人,配不上金玉宫的人。

    当时,多少人都笑了,多少人都笑到咳,都咳出酒,都笑出泪,几乎笑破肚皮,笑抽过去。

    所以,今日这一个更为别开生面,更为隆重气派的欢迎仪式,就此展开——

    十而围之,百千若何?

    谁来抢人,抢个试试?

    我日!

    这不是开玩笑,没有人开玩笑,但凡金玉宫的人稍有异动,立时就是一场屠杀!

    威势如狱如海,杀机密布其间,以金玉宫数百人之众,也不过是汪洋之中的一座孤岛,巨浪涛天之时,顷刻就被吞没:“我日!”

    只有龙大太子,依然强硬无比,终是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去死!”

    踹的是驴头儿:“啊哟!”

    龙大太子飞了出去,横飞七尺,饿狗抢屎:“我……”

    常言道。精虫上脑。那么纵欲的后果就是智商随之流失。龙大太子就是智商无下限:“小孩子,不懂事,老哥您是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计较。”

    鹤婆,玉大美人,客气笑道。

    这老太婆,不比那个莽夫,绝对不好对付。驴头儿客气笑道:“好说!好说!”

    “老身玉如颜,来找我家黛儿。”鹤婆客客气气,完全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婆:“我家黛儿,名作林黛,敢问老哥,可曾见着?”

    “未曾。”驴头儿客气摇头,四顾笑道:“俺是没有见到,大伙儿可曾见着?”

    众兵茫然四顾,然后齐齐摇头:“木有!”

    “我日!”龙大太子怒不可遏,指点喝道:“你!你!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有我龙舞阳在此,容不得你等装疯卖傻。信口雌黄!”

    “阳儿,退下。”鹤婆淡淡道。

    事有前因,人是来了,也总不能任他一味出糗。

    实则今日,之所以龙大太子会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鹤公鹤婆要他好生长长见识。

    以及金玉宫一众。

    久自仙宫胜地,难免妄自尊大,骄浮之气多见,鹤公鹤婆也是借此时机训诫一众后辈弟子,金玉宫是了不起,那也要看和谁比。便即此时,武功何用?便即此刻,阵法何为?武功高如鹤公鹤婆此时此刻也是同样无法全身而退,名满天下的九宫须弥大阵在这里也就是一个小小儿戏,生死于人一念之间,你自狂傲底气为何?瞅这个,面色如土,瞧那个,眼见要哭,心惊胆战怕到要死,尿都快要吓出来了……

    二老用心良苦,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鹤公鹤婆会来,因为金玉宫无论来多少人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上兵伐谋,攻心才是硬道理:“承蒙众位兄弟,对我黛儿关爱有加,老身心领,感激不尽!”

    鹤婆摇头笑笑,叹道:“然则亲恩如海,黛儿始终是我金玉宫的人,她若心在我处,你又何必强留?”

    “未必。”驴头儿笑道:“姑娘大了,自有主意,人自心甘情愿,如何说是强留?”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哎!”鹤婆长叹一声,也是颇多感慨:“说得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

    说话回头,转身就走:“老仙鹤,你怎说?”

    鹤公,鹤九皋,点了点头。

    金玉宫主,贺仪,取出一管洞箫,纤纤玉指动处,朱唇好似呓语——

    箫声如水,一味平淡。

    箫声起时,劳燕分飞。

    彼时这般,此时,同样这般,无论何时都是一般:“林仙子!林仙子!”

    林仙子,出现了,出现在校场东南方,一处营帐——

    低头疾走!

    自是不敢瞅,十万光屁股,林黛尴尬异常兵们也是异常尴尬,谁也不曾料到她,竟然真的敢出来!

    十万兵,手齐捂,自动让开一条路——

    后头,垂头丧气,跟着一个方道士,死眉塌眼,一脸十足倒霉相。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兵们是不知道,箫声就是信号,林仙子,真的要走了。

    实则,只贺仪一人来此,林黛就得乖乖回去。

    甚至,即使贺夫人不来,林黛也得乖乖回去。

    昨天的林黛不是林黛,今天的林黛才是林黛,林黛打小就是一个乖孩子,以前是,以后也是,现下自是——

    当着众人的面,林黛跪了下去,一语不发,任凭处置。

    贺夫人,却也并未责怪她,只以一手,轻抚其发,眼波依然平淡如水。

    少顷起身,就此走人。

    还走不得。

    来时有路,想走没门,金玉宫一众走的是来时方向,兵们不让。

    圆仍是圆,瞬即回复,毫无破绽,只不过放了两个人进来,在场所有隆景将士看向方殷——

    放?

    不放?

    方殷不语,龙大太子爆发:“如何?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龙大太子,兵们不会如此愤怒:“总算还识趣,你个小贱人。回去老子再修理你!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鹤公。及时出手。一掌拍晕了他:“孽畜!”

    杀?

    不杀?

    如同慕容公子,方殷动了杀心,龙大太子不除,早晚是个祸害!

    其后就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方殷不是那样的人,方殷也不是慕容公子。

    杀了龙舞阳,亲事就得黄。龙大太子福大命大。

    方殷一笑,摆了摆手。

    轰隆一声,兵们让路。

    同时丢盔弃甲,刀枪猛掷于地,以实际行动表示万分不满!

    佳人远去,垂眉敛目。

    轰隆一声,兵们围上:“我说!兄弟!”

    这是驴头儿说的:“这件事情,你必须要给俺们一个解释,如果你的解释不能令俺们所有人都满意的话——”

    “嘻~嘻~嘻~嘻~”兵们摩拳擦掌,吃吃淫笑道:“那么俺们兄弟。保证令你满意!”

    “想打架么?”方殷不惧这个,一般嬉皮笑脸:“可不。刚巧,俺也正想找人打上一架,来!有种单挑!”

    “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笑!你还有脸说说道道!”

    “你就是个软蛋!你就是个熊包!”

    “废物!窝囊!娘们儿!扒了他!亏他还有脸,丢不死个人!”

    “扒!扒!扒了!扒掉他的裤子!看他究竟有鸟没鸟!”

    “上!”

    “等下!等下!”方殷无奈,慌忙指道:“各位大爷,且慢动手,解释是有,包您满意——”

    兵们抬眼,回头,看向那一处:“哇!”

    那一处,遥遥相对,是走在贺夫人的身后,走在仙宫一众之后的林黛,正自回头——

    在笑。

    当所有人都消失在连营之海,林黛仍自立在那里,笑着。

    那一笑,何其明媚,堪称绝美。

    百年之后,红粉亦作骷髅,而真正醉人的是百般柔情,万分热爱,是那清澈眼眸之中的无限美好——

    那是坚贞。

    是的,林黛的心,已然留在这里,林黛人在哪里,又有甚么干系?

    “我爱你们!”眼睛也会说话,兵们都听到了,林黛是在说:“我也爱你们,所有所有人!”

    那一笑,便就铭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三军齐醉,永久回味。

    “满意了么?”方道士问道。

    “看够了么?”方道士问道。

    并不满意,没有看够,林仙子走后,兵们仍不罢休:“送佛送到西,搭个通天梯!”

    ……

    林黛已然走远。

    昨日种种,恍如一梦,自此一别,后会有期。

    是有一个约定。

    “方郎,方郎,我同你讲,恩师说过——”

    解释就是,林黛出来,贺夫人是知道的。

    解释就是,这门亲事,贺夫人是同意的。

    只不过要等,等两年再说,因为人心易变,这是一种考验。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一眨眼皮就过去了,林黛相信方殷,方郎有着一颗无比忠诚的心:“黛儿,你放心,方殷此生绝然不会——”

    话是如此,林仙子不知为何,就是有点儿不放心!

    这是为什么呢?

    林黛一边走,一边想,低头思考的样子又像无禅和尚:“啊呀!”

    失神之际,撞到一人:“快看!快看!”

    那人是谁无所谓,左右都似见了鬼:“师姐师姐,快看快看!是他!是他!”

    再回首。

    那一处,风动大旗飘扬,四方连营海上,方才的巨大圆形阵又化作一个巨型三角体,高耸入云,气冲霄汉:“方殷!”

    只在不觉间,万万人之上,方殷独擎大旗,正是热血激昂:“林————————黛————————————————”

    其后这句,是数十万的隆景将士与他一起吼出来的:“我————爱————————你————————————————”

    泪眼朦胧之中,林黛痴痴凝望。

    多想多想,时光,永远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常言道,水满则溢,过犹不及,时光永远不会停留,是以一切都在改变。

    过来人,都知道,玩儿得越猛死得越快,贺夫人就是一个过来人。

    当年龙真,也是这般,现下如何?

    现下林黛是放心了,贺夫人就更放心了,两年的时间是不算长,但要变心,片刻足矣。

    鹤公鹤婆,也是这样认为,小孩子把戏,不必太当真。

    然而。

    身已齐天,壮志凌云,方殷当真,豪情勃发!

    立得高,方能看得远,人是高高在上,世界都在脚下,那一刻方殷只觉天大地大,无不可为!(未完待续。。)

九十六 悲喜

    于府。

    公子回来之时,颇有几分醉意,便就纵身一跃飞过墙头,直奔书房而去。

    于府的大门,从来都是紧紧关闭着的,极少打开。

    其时夜已深,左右无一人,四下无一丝声响,灯火几无,静得瘮人。

    从来都是这样,黑漆漆的夜,了无生气的于府。

    一切都在改变,唯有于府不变,自打公子记事起,于府就是这样的。

    在京城,是有两个可怕的地方,一个是城里的京兆大狱,一个是城外的乱葬岗,人们都是这样讲。但不包括相府的人。说的正是于相府,只有于府的人,才知道于府的真正可怕之处,相较而言,京兆大狱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都快乐似神仙。

    笑是没有理由,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大笑,除非疯子傻子。

    哭也没有借口,于府的下人是全天下最最轻闲的下人,人人丰衣足食,多半无所事事。

    找不到人说话,很痛苦,没有事情可做,更难受,而真正让人发疯的是每一天,每一夜,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生活,枯燥乏味,无趣至极!比如府里有个家丁,叫作叶落,小伙儿十八岁,名字富有诗意,人是朝气蓬勃。那是来之前。只来了半年,叶落就感觉已然活到八十一了,老气横秋,将行就木,恶其生又恶其死,哭不出也笑不出。

    叶落的工作,是打扫院中的落叶。

    秋天的时候,叶落。可以将整座于府每一天。每一夜。落下多少片树叶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冬天的时候,叶落无叶可扫,只有大把时间,用来思考人生。

    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现下,八十一岁的叶落终于想明白了,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

    就如同相府里的每一个人。叶落同样非常之崇拜于相爷,因为这样的日子于相爷居然能够过得有滋有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这是一种至高的境界。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于相爷这个人,本身就比这样的日子还要枯燥,还要乏味。当然了,在于府之中,没有人见过于相爷笑,也没有人见过于相爷哭。更没有人哪怕是和于相爷说上一句话,除了福爷。

    在于府之中。有一个典故,就是三句话,二两酒。

    即使是福爷,相府之中唯一能够和相爷说得上话的福爷,一天当中,主仆二人之间所说话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句。

    一般就是,相爷,某事某事,如何如何。

    相爷会说,哦。

    或,嗯。

    要不然就是大事,十万火急,比如有人上吊,房子着火,等等。

    相爷就会点点头,意思是你看着办。

    所以于府,真正主事的人是福爷,福爷就是一只老蝙蝠,精明强干,明察秋毫,简直比于相爷还要可怕三分!前年府里有个丫鬟,名叫花开,花开无法忍受这种比冷宫的妃子还要无味的生活,因此偷偷和另一个家丁宁采好上了。一来二去,搞到床上,半夜三更折腾,难免闹出动静,尽管动静儿不大,两个人都是小心翼翼一忍再忍,但还是给福爷听到了。福爷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只遵照于相爷的指示,看着办。

    就是说,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每当花开和宁采在黑暗之中喘息摸索的时候,必定会有一个黑影,像是老鼠怪,又像蝙蝠精,无声无息现身窗外,映在惨白的窗纸上。

    也就是说,花开宁采,从始至终,一次都没成功过。

    后来,是宁采先疯了的,疯掉的宁采在某一天夜里,用一把火烧死了自己,终于体验了一把真正的刺激!

    花开追悔莫及,悬梁自尽。

    未遂,被人救下以后,至今,每当晚上看见月亮,就会流着泪唱歌。

    我承认都是月亮的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如果没有月亮,宁采就不会死。

    这不能怪福爷。

    书房。

    福爷正在烫酒。

    于相正在喝酒。

    于相很少回家,就是偶尔回来,喝点儿小酒儿。

    不多不少,只二两酒。

    旁人是看不出,只有福爷真正知道于相是有多么劳累,于相的工作量相当于常人的一百倍,于相要思考的问题相当于常人的一千倍,于相掌管的是隆景朝几万万黎民百姓的生计,也只有福爷真正知道于相究竟是有多么大的能力。于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或说于相是一台大型计算机,于相的头脑就是中央处理器,左右双核。当然对于于相其人,福爷无法形容万一,福爷只知道这部无休无止运转从来不知疲倦的老爷机,有时候也需要一点润滑油。

    就是二两酒,不多不少,二两刚好。

    这是平平淡淡的一晚,如同往日一般,平淡也是一种幸福,至少福爷很是满足。

    但慕容公子回来了,更为难得回家一趟的慕容公子又回来了,这让福爷极为意外:“哟!”

    福爷手一抖,撒了一滴酒:“老爷!”

    忙自瞥过一眼,于相正襟危坐,古井不波:“嗯。”

    这就三句话了。

    过一时,慕容公子推门而入,笑容满面,神采飞扬,当头对面叫了一声:“爹爹!”

    福爷的手,猛地一抖:“啊哟!”

    泼洒出来,好几滴酒,落于桌案,滴滴如泪:“爹爹!”

    慕容公子又唤一声,旁若无人,当下就坐:“福爷,换我来,我来斟酒。”

    “爹爹一杯,福爷一杯,先敬爹爹。后敬福爷——”慕容公子席地而坐。桌上只有两只酒杯——

    爹爹?

    不是。于深么?

    这时候,福爷的脑袋已经坏掉了,心说一句这是中了邪还是见了鬼,忙自又瞥一眼——

    这时候,但凡老爷还有一点幽默感,定然会说一句:深不敢当!

    于相正襟危坐,古井不波。

    是的,一部机器。是不可能会有幽默感的,只不过终于破例又说一句:“阿福,你去罢。”

    福爷退下。

    退至门外,偷听,老眼饱含热泪,全身都在哆嗦!

    福爷终于知道,今夜绝不会平淡,定会是,极为不同寻常的一夜!

    且听。

    “爹爹,您老请用。”

    ……

    “爹爹。您老慢用。”

    ……

    “爹爹,儿知道。是儿不孝,这一杯酒,权当儿给爹爹赔罪——”

    ……

    一时无声。

    但透过门缝,微瞑烛光中,不孝之子双膝跪地,双臂高举双手敬奉——

    只不见他有泪与否,福爷已是泪如泉涌,而于相仍是无动于衷,木然端坐纹丝不动。

    父子之间,多少年形成的隔膜,多少年凝结的坚冰,岂能给他一杯水酒,如此轻易就打发了!

    便就跪着罢!由他!跪着!

    这是恨。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从来就是这样,不会出现奇迹,如果没有福爷,慕容公子将会跪到天亮。

    也没有用,于相就是于相。

    “咳!咳咳!”福爷咳嗽,敲门:“老爷啊,酒菜都凉了,老奴端着去热下,热下,咳咳!”

    酒菜凉了,心也凉了:“阿福,去睡罢。”

    是的,福爷也知道,偷着听不好,但在此之前,老爷从来没有说过阿福。

    这回说了。

    在此之前,福爷从未违抗过相爷的命令,但今晚,就是不一样。

    福爷就是不走,更是跪在门口,无声地要胁,以沉默对抗,表示对那个小王八蛋的全力支持!

    又一时。

    于相,终于动了。

    取过酒杯,将一杯酒,缓缓饮下,道:“阿福,去睡罢。”

    福爷起身,喏喏告退。

    退到另一寝室,脱下鞋子,钻进被子,竖起耳朵偷听——

    只隔十几步,书房里若是掉落一根针,福爷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爹爹……慕容……方家……隆景朝……真龙教……”奈何城外,那处太闹,半夜更是清晰入耳,简直就是山呼海啸:“……方殷……不是为他……多有感悟……儿已想明白了……”语声时时入耳,也是只言片字,福爷急得不行,便此时天地忽而一寂,便就听得相爷缓缓说道:“你说甚?忠勇侯?你说我要杀他?”

    福爷悄然起身,悄然穿鞋,悄然出门:“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果然,刚刚悄悄回到原地,于相爷已是哈哈大笑:“为了方家的儿,来认于家的爹,可笑可笑,可笑至极!”

    于相是在笑着,但福爷可以保证,于相的脸上绝无一丝笑意!

    “是,也不是。”小王八蛋也在笑着,福爷不用看也知道:“知子莫若父,此番儿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爹爹又怎会不知?”

    “阿福,送客。”

    福爷闻言,飞速逃离!

    房间里面,是全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一对父子,福爷知道。

    于相爷认准的事,从来不会改变,而普天之下唯一一个能够改变他的人就是于慕容,那个小王八蛋!

    又一时。

    “应了?”

    “废话!”

    “怎生说的?”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为父,都会与他父子二人一条活路。”

    “说了?为父?”

    “说了,为父!”

    “啧啧啧,了不起!你是怎生哄骗,不是,说动老爷的?快跟福爷说说,说说!”

    “很简单,我就哄骗他说,我会给他生一百个孙子。”

    “啊?你?”

    “外加,一百个孙女。”

    “哎——”

    “我走了福爷。”

    “这就走?去做甚?这半夜三更的,依我说不如你今儿就住下,也让福爷伺候伺候你个,你个,哎!你个小王八蛋!”

    “生孩子去喽!拜拜了您呐!”

    不是客,也得送,这是在大门口儿,福爷和慕容公子之间的一段对话。

    于相爷,独于书房,自斟自饮。

    酒逾二两,话过三句,只为一声爹爹,世界就此改变。

    没有知父莫若子,只有知子莫若父,正是在那一刻,左相于深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是爱。

    没有恨,只有爱,所有的恨都源自于爱,公子这一趟,着实不该来。

    而这就是,最大的变数。

    没有之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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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介绍:
是武侠,又不是武侠,惊天动地没有,英雄侠客鲜见,写情写景写人心,悲欢离合在笔下,不过一个平凡人,说下一段真心话。还是武侠,为了那,心底深处丝丝的共鸣,为了那,唇边一抹会心的微笑,为了那,你我共同做过的一个梦,无他。 余妄自菲薄,不敢自夸,若好喝一声彩,不好笑笑便罢。然实乃心血凝结之作,戏如人生总有精彩,既来之,则安之,坐坐坐,燃起一支烟,或泡半壶茶;请请请,敢请笑看痴人梦语,还望思那话中的话。希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