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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四十一章 这是一个好地方

    第九百四十一章这是一个好地方

    杨坚没有想过自己再回长安会如此狼狈。

    方解也没有想过自己回长安是如此情景。

    来不及看一看长安城里可是有什么变化,哪怕是恰好经过东二十三条大街,方解的视线都没有在自己的铺子停留哪怕一刻。其实长安城没有什么风景可言,有的只是整齐到令人敬畏的那种气势。

    穿过街道的时候,方解不再如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那样谨慎,而是将一路上小心翼翼保存着的实力拿了出来,如一阵风般在穿过大街,踩着他那间铺子的屋顶掠了过去。长安城被叛军围攻很久很久了,正因为太久,连城中的百姓都没了惶恐,如太平时候一样生活着,甚至懒得过问城外有没有再进攻。

    曾经有人说过长安城的城墙太高大了,高大到如同把长安建造成了一座天下第一的监牢。

    可是,这几年,百里长安的百姓们都在庆幸大隋的历代皇帝都在完善这这一圈城墙且在先帝的时候终于完工。

    历二百年

    何其壮阔恢弘?

    有人察觉到异样,一股不寻常的风从他们身边吹过。他们试图寻找风的来源,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太极宫

    皇后寝宫

    坐在桌边看着皇后读书的罗蔚然忽然脸色变了变,然后站起来看向窗外。皇后见他脸色有异,微微诧异了一下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他回来了。”

    罗蔚然说。

    皇后不知所措,手里的书册掉了下去。虽然她被监禁于此,可罗蔚然的修为惊人,那些监视着皇后的人也不会察觉到皇后身边多了一个人。自从小皇帝死后,杨坚派人将皇后软禁在宫中而不是畅春园。其实这很简单,杨坚只是想告诉别人皇后还活着。

    “你要去?”

    皇后问,嗓音发颤。

    “回来的不同寻常,所以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这些日子我曾经几次去过皇陵,之前查看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后来刚要摸到些头绪的时候那个扑虎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态度,所以没有再进去。皇陵那边的天地元气变化很大,我必须去看看。”

    “不去不行?”

    皇后再问。

    “我会回来的。”

    罗蔚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皇后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事必须要去做,但任何事都不比你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从窗口掠了出去。

    皇后再看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

    书落在桌子上,风吹过,胡乱的翻着书页。

    皇陵

    一座土坟前。

    扑虎靠坐在土坟边上,左手握着一个酒葫芦,右手端着一本已经翻到快要烂了的书册。他一边看一边读,声音很轻,就好像在给一个小孩子讲着睡前故事一样。只是这书本里的故事,那个死了的老黄牛如果可以人语的话也能背过来了。

    故事没有讲完,扑虎左手的酒葫芦送到唇边的时候骤然僵住。

    “怎么回来了?”

    他喃喃自语,最终还是起身,将酒葫芦和书册放在土坟边上。

    “不知道是不是回来找我的,我去看看……如果是回来找我的,老伙计,也许很快我就会下去陪你了。只是一样,再见面的时候不许舔我……你口臭。”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往皇陵门口那边走了过去。

    ……

    ……

    大隋历代皇帝都葬在一个陵墓里,这是大隋朝才有的事。以前,历朝历代,也极少出现所有皇帝葬在一个陵墓中的事。当初天佑皇帝没有修建自己的陵墓,小皇帝杨承乾继位之后下旨修建天佑皇帝的陵墓,也没有离开这片区域。

    正因为如此,最外面的,正是杨易的陵墓。

    杨坚如疯了一样从外面闯进来,陵墓地宫的大门被他撞的粉碎。当初就是这道门将他关在里面,为他打开那扇门的年轻人已经死在西南。

    杨坚几乎是贴着地面飞一样的冲进了地宫,然后一掌把天佑皇帝的棺椁拍开。当他的掌心内劲将棺盖击飞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惨白中浮现出一种很淡却妖异的红,那是因为他现在的激动和兴奋。

    “终于回来了!”

    他猛的往棺木中探进去手,一把将天佑皇帝杨易的遗体抓了出来。

    然后他愣了一下。

    “不肖子孙!”

    当杨坚看到杨易尸体的时候忍不住怒骂了一句,脸上的兴奋全都被愤怒取代。正因为他抓出来的是杨易的尸体而不是那个密闭的容器,所以他才会愤怒。此时的尸首已经破烂不堪,那张腐烂到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脸上好像还带着讥讽的笑意,就像是在对杨坚说,太祖啊……我就是不给你。

    杨坚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小皇帝杨承乾毒死自己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个少年郎决绝倔强的脸庞。

    “你想要?朕就是不给你!”

    这句话,如刀子一样刺在杨家的心口。比方解在这一路上给他的伤都要让他觉得难受,甚至是痛苦。

    杨坚攥着杨易的尸体,愤怒中一把将那尸体甩了出去。啪的一声,尸体落在地上,散了。腐烂的肉和已经发灰的骨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骄傲。那感觉就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抽了杨坚一个耳光,那么的响亮。

    “朕不需要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愤怒的杨坚冲过去,一脚将尸首踢飞:“你本来病入膏肓,朕就用不到你的血!只是给你一个做朕子孙的尊严而已,想给你如你父辈祖辈一样的荣耀!既然你自己不在乎,朕又何必拿你当子孙后代!”

    杨坚一脚将尸首的脑壳踩碎,然后大步往里面冲了进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杨坚无视通道的黑暗,他进入了另一座陵墓,杨易父亲,大隋真宗皇帝的陵墓。看到那棺椁的时候,杨坚脸上那种变态的兴奋再次出现:“还有的!朕不是只准备了一个,还有的!朕有那么多子子孙孙,活的没了还有死了的!你们都是朕的后代,朕想要什么你们就要给朕什么……朕要……”

    杨坚探入棺椁的手和他的话语都戛然而止,因为他再次直接将尸首从里面提了出来。唯一不同的是,这具尸首已经只剩下枯骨。他还是没有摸到那个容器,而他能闻的出来,这具枯骨不是假的皇帝,确实是他的后人。

    “你们父子都是白痴混蛋!”

    杨坚大声咒骂着:“身为朕的子孙,你们有什么资格拒绝朕为你们准备的路?你们从一开始就应该没有别的选择,而是一心一意的等待着朕回来,等待着为朕做最后一件事!可是你们没有!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杨坚一脚将棺椁踹飞,真宗皇帝的遗骸散落了一地。

    方解不知道,因为杨易和他父亲的叛逆也是骄傲,为他争取了时间。杨坚本来已经甩开他,可是接连两个地宫里都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杨坚已经被自己的后代拖住了脚步。

    连续两个皇帝,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也许他们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已经成为定局的命运,但他们却用这样一种壮烈的姿态来宣告自己的态度。

    他们是杨家人,但不一定就要守着那个令人恶心的秘密,也不一定就要守着那个更加令人恶心的规则。

    方解冲进地宫的时候,听到地宫深处的一声响动。

    这个时候,正是杨坚掀翻了真宗皇帝的棺椁。

    “杨坚……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方解看了一眼角落处的那具残破尸骸,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虽然已经忍不住那尸骸生前什么面貌,但他猜得到那是谁。与这个人的交集,是方解很难忘记的一段过往。这个让人愤恨也让人尊敬的大隋皇帝,总是那样的我行我素,似乎全世界都应该围着他转。

    方解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对杨易没有恨意。

    ……

    ……

    方解穿过天佑皇帝陵墓的时候,罗蔚然出现在皇陵地宫门外。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走了进来。他走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极宫的方向,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意味。

    “无论如何,这段日子都是我人生中过的最美最舒心的生活。对不起,我骗了你……也许我回不去了,但有一句话我没有骗你,那就是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可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来,杨坚只要不死我就不能安心,他活着,就有可能伤害到你。”

    罗蔚然告别似的的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绝然走进皇陵。

    皇陵最深处。

    扑虎一开始是奔跑,后来速度却原来越慢。他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不想面对那个人,那个他叫了二百多年大哥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每穿过一个地宫,他心里对杨坚的敬意和亲情就都淡下去几分。当他快要走到前面的时候,骤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厌恶大哥了。

    真的很厌恶。

    “如果可以终结这一切,我陪你死吧。我们回到本该去的地方,绝对不是这里。地府生死薄上也许在二百多年前就已经写下了你我兄弟的名字,逃过了二百年的轮回,终究还是要去的……我厌倦了,大哥……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扑虎的表情一开始很痛苦,但是现在,越发清明。

    方解走到第二个地宫的时候,看到了另一具遗骸。

    他忍不住顿了一下脚步,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敬意。

    他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很荒诞的想法一闪即逝,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真实的,却忍不住还是这样去想……杨家子孙的反抗或许始于真宗皇帝,杨易的父亲,杨承乾的祖父,那个据说大隋历代皇帝最长寿也最风流的皇帝,影响了杨易,而杨易影响了杨承乾。

    如果杨易在继位的时候就知道这秘密,那么大隋的崩乱是不是他故意弄出来的?

    不可能的。

    方解摇了摇头,那不符合杨易的性格。

    方解不敢停留太久,因为他知道杨坚终究会找到可以用的后代。

    “陵墓”

    方解叹息:“这地方,就好像特意选好了似的。”

    他后面,罗蔚然看了一眼地上天佑皇帝的遗骸,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将遗骸整理了一下:“有些时候,我经常会想……你比我有勇气。”

第九百四十二章 你很害怕

    第九百四十二章你很害怕

    方解看到杨坚的时候,杨坚正如一头嗜血饥饿的野兽一样蹲在一座棺椁上面,手里抱着一具依然保持着盘膝而坐姿势的尸体,他歪着头咬在尸体的脖子上,有不少血顺着尸体的脖子往下流,而杨坚则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方解。

    有戒备,有得意。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但方解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管这些。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将朝露刀提起来,距离在杨坚大约三十米之外,双手握着刀柄往下劈了一刀。连方解自己都没有想到,到了这一刻他还能劈出这样的一刀。方解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劈出这一刀的时候心里有很重的无奈和伤感。

    他要劈出这一刀,只是一种精神上的斗志。

    这一刀,未必还能伤到那么远之外的杨坚。

    可是,当方解劈出这一刀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有些变化。极尽疲劳,此时的他如果倒下去自己再想站起来一定很难很难。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的小腹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翻腾感觉。

    方解没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体会自己小腹中的变化,他只是感觉到这一刀非同寻常。

    力量

    一种源自于他小腹中丹田气海的力量。

    刀气从朝露刀上挥发出去,笔直的斩向蹲在棺椁上的杨坚。

    杨坚的眼神里本来有着不屑和轻蔑,可是当他发现方解这一刀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威势之后眼神立刻变了。他不认为此时的方解还有余力,因为他自己已经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刀气瞬息而至,有些大意的杨坚反应稍稍迟了些,他不得已向一侧翻出去,有些狼狈的落在一边,手里却不肯松开抱着的那具尸体。说起来杨坚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吸食血液的人是谁,是他的几世孙。

    他对于亲情也没有什么感觉,相对来说,对手里抱着的尸体的感情似乎是食物更多些。

    不,是纯粹的食物。

    刀气将铸造的棺椁劈开,直线出去的刀气没有停下来,又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

    杨坚将最后一口血咽下去,感受着回到自己身体里的生机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他随手将那具已经干瘪的尸体抛开,再也不愿看第二眼。

    “从江南追到长安,你这具身体里到底藏着多大的能量?怪不得朕听闻罗耀和大轮明王对你的身体都很有兴趣,临死之前都选择了去找你试图替换肉身。不得不说,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连朕都对你的身体感兴趣了。早知道应该先问问大自在替换肉身的法子……如果朕知道怎么做,也就不必靠着这血液活着。”

    “靠着什么活着,你也是个怪物。”

    方解阔步向前,再次往前劈出去一刀。

    杨坚随手挥洒出一股内劲,兵甲之道的修为发挥出来,那股内劲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面坚固的巨盾。

    刀气和巨盾撞在一起,如铁铸般的巨盾坚持了片刻之后随即被一股冰寒之力包裹,那寒之力太极端,瞬息间将形成巨盾的内劲冻结,刀气一撞之下,内劲竟是碎了!这是一个很匪夷所思的场面,内劲被冻结然后劈碎?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火可烧内劲,冰可冻内劲……方解,你这副身躯里到底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朕现在甚至想,生擒你,然后留下你这副躯壳,等到朕找到替换肉身的法子之后再用。”

    “就如同你封存自己子孙后代的尸首那样的法子?”

    方解指了指地上那具干瘪的尸体。

    “那不是朕的法子,那是万星辰的!”

    杨坚被方解这句话激怒:“罪魁祸首是万星辰不是朕!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把他当成圣人一样的崇拜着,却把朕当成了妖魔鬼怪?!朕现在的一切都是万星辰造成的!你恨朕,不如去恨他!当初是朕提到了这个想法,但实施者是他不是朕!”

    “万老爷子一定会后悔。”

    方解道:“他想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让你心里的恶魔愧疚自责,他错了。他根本就没有明白,恶魔是不会有愧疚有自责的。”

    方解说话的时候,又劈出最少十几刀。

    杨坚一边说话一边挡拆,那血液虽然不新鲜,但对于他的身体恢复生机来说无异于灵丹妙药。此时的他,可以再一次找到那种强大的感觉。

    只是,越是这样拼斗,对他来说似乎越不利。

    因为方解的内劲,可以消耗他的内劲。

    方解的气脉之力,可以摧毁别人的内劲。也就是说杨坚的每一次出手,所消耗的内劲都收不回来了。方解的火,方解的冰,粉碎着他每一次出手所用的修为之力。

    “看看是你坚持的久,还是朕坚持的久!”

    暴怒的杨坚猛的双手往前推出,他身前,骤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内劲所化破甲锥。随着他的手掌往前一推,数以千计的内劲破甲锥暴雨一样扑向方解。

    方解眼神猛的一凛。

    这一刻,他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红色。

    妖异的红色。

    随着他的眼睛变了颜色,一片金色的火焰在他身体四周出现,将他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方解脚下一点往前冲了出去,面对着那密密麻麻的破甲锥没有闪避。内劲破甲锥打在他身体外面的金色火焰上,就如同雨点落在了通红的铁板上一样,迅速的消失不见。

    雨密集,再炙热的铁板也会被冷却。

    可方解终究不是铁板,那火,放肆的燃烧着敌人的内劲。

    ……

    ……

    西域草原

    大雪山

    大轮寺

    大轮明王殿

    白衣男子看到眼前出现的东西,眼神里没有任何畏惧反而有一种释然。他看着站在大轮明王殿里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嘴角上扬起一抹轻蔑的微笑。如果被别人看到这大殿里发生的事或许会被直接吓的瘫软在地,可他却似乎是找到了答案般释然。

    一瞬间

    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鲜艳的让人心里发疼的那种红。

    比血还要红。

    他不知道,方解也不知道。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两个人在面对不一样的敌人的时候,眼睛都变成了红色。不同的是,白衣男子知道这红色眼眸是什么且是他主动用出来的,而方解,在被剔除掉罗耀留在他身体里的印记之后,红色眼眸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如果方解知道的话,他或许立刻就会知道白衣男子的身份了。

    “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神一样的存在,原来不过如此。”

    金色的火焰如怒海狂涛在大轮明王殿里翻腾,大殿里那些人被火浪吞噬进去,很多人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烧成了灰烬。白衣男子的眸子里在燃烧,大殿也随之燃烧。他跨步走进大殿,在火海中穿行。

    “难道我不是神?”

    大殿深处,有人回答。

    声音那么幽怨,就好像从地底深处发出来的一样。这声音虽然并不冰冷,但却显得有些异样。其中不带着一点情感,语气单调的好像不是人发出来的一样。虽然,声音中似乎透露出一些尽力去让声音有情感的努力,可显然他还是没有成功。

    “我改造了半个世界,我不是神?谁是?你是?连你都不过是我改造出来的东西,你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天下唯一?最多最多,你只是我所做出来的最成功的一个东西罢了,一千多年来,我都没有再做出第二个如你一样成功的。”

    声音中似乎是在刻意的努力的去用一种类似于讥讽的语气,但显然还是显得那么生硬。

    “你们这些普通人,不是总觉得这世间有神存在吗?当你有幸发现真的有神存在,为什么又要怀疑?”

    声音在火海中飘荡,分辨不出到底来自哪个方位。

    白衣男子完全不理会那些火海中向自己扑过来的人,那些人在他的金色火焰中如同蝼蚁一样。

    “这些东西做的确实很差。”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扑倒自己身边,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发出攻势就被火吞噬进去然后不甘的倒下去的人,那张脸就那么看着他,逐渐消失在火焰之中。那是一张完美的脸,找不到一丁点的瑕疵。

    大自在的脸。

    “这些东西,你做出来的时候很烂。虽然看起来和大自在一摸一样,但修为太低太低了。只有让这样的东西出去,不断的和人拼死交手,他才能逐渐的提升修为吧?”

    白衣男子问。

    “你很聪明。”

    声音冷冷淡淡的说道:“如果当初我知道你这么聪明,或许会换一个人。大轮明王比你笨比你听话,所以我用他替代了你。只是我没想到你这样心高气傲之人,居然会靠装死来骗过大轮明王。”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我不死,是因为运气好。”

    大殿里的人被烧的干干净净,白衣男子面前一片空旷。

    “不过这也恰好证明,你不是神。”

    他忽然笑了笑:“如果你是神,怎么会躲在这里?你早就已经知道我还活着,然后去杀了我。我现在甚至在怀疑,你非但不是一个神,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倒是越发的想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就是神!我左右着半个世界!”

    声音终于有了些人的感情,那是愤怒。

    “半个世界?”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所以才会出现中原和西域是修行者的天下,而在大海的另一侧,是火器的天下。我在来之前确实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个世界会有两种不同的发展,当我到了这里的时候忽然明白了。”

    “或许……你是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他说。

    “可怜?”

    声音越发的愤怒起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和我说话!我亲眼见证了人的出现然后慢慢的成为万物之王,我已经活了多久你想都无法想到!火器……那只是不入流的东西而已,真正强大的还是人的身体!是我想到了这些,是我开创了这些!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你,是我造就了你!”

    “是的,是你。”

    白衣男子缓缓道:“但你这样做是因为你自私,你试图通过让修行者的出现来改变什么。你觉得这才是理想中的世界,之所以你会这样选择也许是因为你觉得这样对你的威胁最小。你越是在强调着你有多么强大,我就越是觉得你始终都是在抗拒着什么。既然有抗拒,那就说明你有畏惧。”

    “我畏惧?”

    声音像是故意拔高了一样的尖锐,可还是很别扭。

    “我主宰半个世界这么多年,有什么让我畏惧?”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死亡吧……这是我唯一想到的答案。不管你存在了多久,不管你多么强大,这都是你的恐惧。你改变的正是你恐惧的,普通人很弱小,可你害怕的正是普通人。”

    他看向大殿深处:“你很害怕。”

第九百四十三章 我想看看你

    第九百四十三章我想看看你

    方解一边和杨坚交手,感觉自己竟然好像还有些余力,这让他很诧异。小腹丹田气海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是痛苦还是舒服。

    审视之下,方解这才发现气海中竟然有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气海中,一片红色。

    之前他的气海中,七脉之力泾渭分明,每一种都有各自独属的颜色。金锐之力是暗黑的金属颜色,火之力是金红色,木之力是绿色,土之力是黄色,冰之力是蓝色。无形之力自然无形,而此时那条之前隐约可见的尚未成型的气脉,此时已经看不到模样,与其他六条气脉都消失不见了,整个气海中只剩下红色。

    方解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在红色透明的世界里,他看到的人也与平时不同。此时他视线中的杨坚只剩下一个人的轮廓,他能清晰的看到杨坚体内气海和气穴甚至内劲的流动。

    对于决战来说,这样的眼力自然帮助极大。

    可方解心里却有些不安,说起来到了现在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了解,以前他出现过几次红眸的情况,后来把罗耀留在他体内的印记消除之后红眸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以为红眸就是罗耀留下的东西,随着那印记消除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以前的猜测错了。

    这红眸不是罗耀给他的,而是这体质本身就具有的。罗耀留下的印记,只是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催动了这红眸的出现。

    想到这一点,方解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可他却不敢确定,万一这红色眸子和罗耀还是有关呢?

    只是此时此刻,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那么多的精力来考虑这些。他此时最要紧的是面对已经吸干了一具尸体血液的杨坚,恢复了不少修为之力的杨坚。他能看得出来,杨坚体内的内劲流动很剧烈。

    不过,方解变态到了极致的体质让他应付纯粹内劲的攻势并不艰难。如果杨坚没有在和大自在的交手中受伤,哪怕是没有耗费那么多的内劲,方解的体质优势在杨坚绝对强大的修为面前也占不到便宜,所以方解根本就不敢给杨坚恢复全部修为的机会。

    万星辰的半数修为啊,如果任由其恢复过来,方解的体质在变态也难以抵挡。

    此时的杨坚已经动了真怒,他在赌。

    赌方解的内劲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没有吝啬自己的内劲。虽然方解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吃了一惊,可杨坚绝不相信方解在追了他千里之后还能保存充沛的修为之力。连他几乎都油尽灯枯,方解还能剩下多少?

    杨坚的攻势一招比一招凶猛暴戾,方解的冰之力和火之力在他的左右手不断的挥发出去,将杨坚的攻势一次一次化解。

    “朕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杨坚双手抱圆,往前一推。

    一个圆形的内劲气团形成,然后猛的提升起来飞到了方解头上。气团开始剧烈的旋转起来,整个地宫中的空气都随着这个气团而转动。这个地方本就稀薄的天地元气都被气团抽走,片刻之后,这气团已经变得格外凝实起来。

    方解本以为那气团是类似于大自在白莲花一样的凶猛攻击手段,可是等了片刻之后才察觉那气团不是攻势!

    杨坚是以自己的修为之力,将地宫中所有的天地元气都聚集了起来。

    釜底抽薪

    最起码对于别的修行者来说,这确实是釜底抽薪的法子。

    可对方解不是,因为方解靠的可不仅仅是天地元气。他从一开始能调用的天地元气就不多,靠的最多的还是气脉之力。

    金木冰火吐,这五脉之力混合在一起之后就能产生内劲,不断的补充。所以方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个某种意义,指的是对手的修为比他强不了多少。一旦对手的修为远比他要强,那么五脉之力补充的内劲远远不够支出。

    “兵甲道……鼓闻!”

    杨坚双手猛的张开然后一合,双手拍在一起发出一声闷雷似的声音。但那不是闷雷,而是战鼓之声。

    随着这第一声战鼓声出现,地宫里里竟然好像有数百名武士存在着一样,同时擂动许多面巨大的战鼓。

    音波的攻势。

    比内劲的攻势更无形,且伤人头脑。

    “你可以燃烧内劲可以冰冻内劲,朕要看看你能不能那声音也烧掉也冻住!”

    战鼓的声音越来越响,震得方解头脑里一阵眩晕。确实,杨坚似乎找到了一个针对方解的法子。方解的火之力和冰之力可以破坏内劲,但对声音……没有任何办法。内劲看似无形但毕竟有形,相对于气劲来说,声音才真的是无迹可寻。

    “不能毁了声音,我可以直接毁了你!”

    方解在嘴唇上咬了一下,逼迫着自己的神智清醒过来一些。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气海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丹田里猩红色的东西不管是有利还是有害,别无选择。

    随着他朝露刀往前一劈,一道纯粹的红色的内劲从刀身上激荡了出去。刀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半圆,如同一轮血月。

    如此诡异!

    杨坚看到那血月一样的攻势过来,双手再次猛地一拍,这次不再是鼓声,而是铜锣声,剧烈到似乎能把人的耳朵和天空一同撕裂。音波如水波一样荡出去,和血月相撞。下一秒发生的事,让杨坚心里骤然一紧。

    血月轻而易举的撕开了音波,杨坚大惊失色,他立刻向一侧躲闪,他看得出来也感觉的出来血月有多危险。可是他躲,那血月却如同有生命一般竟是跟着也改变了前进的路线。不管杨坚往哪儿躲,血月始终直面着他。

    “兵甲道……斩马刀!”

    杨坚一声暴喝,双手虚握,一柄巨大的锋利的斩马刀幻化在他手中,然后他挥舞起来斩马刀迎着血月一刀劈了下去。散发着淡淡乳白色光晕的斩马刀正中血月,血月停顿了片刻之后忽然光华大盛,血色将整个地宫染红!

    嘭!

    斩马刀碎!

    杨坚大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挡。

    一面巨盾出现,挡在他身前。

    轰!

    血月无坚不摧一样,竟是崩裂了杨坚的巨盾,然后重重的斩在杨家的胸膛上。噗的一声,杨坚的前胸上立刻被劈开一条口子,才喝下去补充进身体里的血如瀑布一样涌了出来。刚刚补充的血液还没有变得粘稠,所以流失的速度极快!

    杨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任何犹豫,掉头往后就跑!

    方解似乎也没有想到这血月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威力,稍稍愣神的时候,杨坚已经冲进下一个地宫入口,方解立刻追了上去,如影随形。

    ……

    ……

    大轮寺

    大轮明王殿

    白衣男子随手一挥,一抹红色的晚霞般的光华随即洒了出去。这红色的光华如阳光一样逐渐铺满整个大殿,所有阴暗的角落都被这光华照亮。看起来这红色光华格外的柔和,可是,片刻之后,那些藏在角落里之前没有参战的大自在被红光沐浴之后,立刻哀嚎起来。

    这些新的大自在修为并不高,没有经过一次次殊死搏杀的洗礼,他们的修为其实也就只在四五品左右,和白衣男子的修为相比差的太远太远。

    “就是这样……”

    白衣男子释然的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不过是你弄出来吓唬人的而已,若不是我看破,几百个大自在站在这里,我可能真的会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与其说你制造出来不少大自在,不如说你制造出来不少木偶。貌似强大的木偶,终究还是木偶。”

    “如果不出意外,真正的大自在已经死在江南了。”

    他说。

    声音还是飘渺的传过来,找不到来源。就好像声音的主人根本不在大殿里,又好像他无处不在。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必在意,如果你想杀,我可以送给你很多很多,杀到你觉得厌烦为之。我说过,我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神,没有任何人可以相比……刚才你问我,草原和中原的修行者出现和大海另一侧那些只会用火器的人相比,哪个更强……其实你自己何尝不知道?工具再强大也只是工具。物的力量终究有所局限,不管如何发展,物的力量都会被束缚在一个框架之内。真正强大的还是心……一个人的心如果强大起来,任何物都无法比拟。”

    “心?”

    白衣男子问:“你有心?”

    声音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出现:“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你是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一直躲藏在中原而不敢回来?是我太大意了,我本以为我创造出如此强大的你,你就会沉迷于这强大之中。没想到你居然会想追求另一种东西,而开始怀疑自己的修为!”

    “不是我聪明。”

    白衣男子道:“是我活的够久了,所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想问题。”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双手往上一托。

    红色的光华开始向上蔓延,很快就把整个屋顶铺满。随着光华侵占了整个大殿,一种刺耳到了极致的声音出现,然后就是嘭嘭嘭的爆裂声。

    很久之后,那人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

    “果然……”

    白衣男子冷哼了一声:“你口口声声说着心比物更强大,可你这样的装神弄鬼还不是靠着物?我用了一千多年来寻找这个世界发展的轨迹,一直都觉得有问题,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根结所在,因为我不想再想起大轮明王,所以竟是直到不久之前才想到你根本就是藏在大轮寺里……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阔克台蒙家族的人之所以最后时刻放弃了进攻大轮寺,也是你起了作用吧?或许你也没有做别的事,只是让几百个大自在站在大轮寺门口?”

    那声音还是没有回答,白衣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大步前行,穿过大殿。

    “我来把你揪出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衣男子握了握拳头:“你说心比物强大,我现在真的想看看你有一颗什么样的心!”

    他走出大殿,穿过一条小路。

    悬崖

    没有石阶

    这是一片陡峭的悬崖,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

    “伪装?”

    白衣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明你是真的怕。”

第九百四十四章 选择

    第九百四十四章选择

    人们站在平原上仰望天际的时候,有时候会感叹云层遮住了真正的太阳。即便是晴空万里的日子,看到的太阳其实也不是它最真实的面貌。所以有人才会登上高处迎接日出,以为可以发现太阳的原美。

    可是,即便是登上山巅踩着下面厚重的云层,看到的太阳就真的是毫无保留的?

    不过无论如何,高处的日出总是显得那么明艳。

    初升的红日将最温柔的一面洒给了险峻的峭壁,似乎是想淡化峭壁带给人的绝望。大轮寺中最壮阔处便是大轮明王殿,这座大殿就修建在峭壁之上,这不得不让人感叹前人的勇气和智慧。是怎么样的一种巧夺天工才能在悬崖上建造出这样一座恢弘的大殿?而建造这大殿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死去多少人悲伤?

    峭壁上的每一条纹理,都像是被神灵用刀子和斧子凿刻出来的一样,令人生出一种彻底的无力感。

    即便是最擅长攀爬的野兽,也不愿意涉足这片区域。而人,却在这里开创出了整整十个世纪的辉煌。

    如果一千多年过去,已经没有人可以清楚的描述出来当年大轮寺兴建的盛况。甚至有一种传闻,大轮寺并不是佛宗所建造。在世间还没有佛宗的时候大轮寺就已经存在,只是那个时候人们不懂得修行力量有限,攀爬不到这样险峻的地方。而从山下往上看,厚厚的云层就好像一层积雪一样将大轮寺掩盖。

    大雪山很高。

    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高。

    即便是大轮寺也不在大雪山的最高处,而是在半山腰。即便如此,这已经是人类的一个奇迹。

    站在大轮寺里往上眺望,隐约可以看到最高峰在何处。很多人看着这壮阔奇景都会从心底里想要去征服,可是却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人力终究有极限,哪怕是真正的大修行者也无力抗拒大自然的威势。

    白衣男子穿过大轮明王殿,看到的还是悬崖峭壁。

    大轮明王殿本来就在峭壁之上,穿过这座大殿之后才惊讶的发现后面居然还是悬崖。这个时候白衣男子才恍然,原来这座如此庞大的建筑,竟然是以无法想象出来的人力在一座薄峰上镶嵌进来的,换句话说,大轮明王殿是掏空了一座厚度不是很大的峰峦,又或者这山峰本来就有一处这样巨大的空洞,伟大的前人在这个空洞处修建了这座大殿。

    大殿的正门是在峭壁上,踩着悬空石阶登上大殿,穿过大殿之后发现已经在山峰的另一侧。

    而这里,有两条路。

    白衣男子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两条路可以归结为一条九死一生之路,和一条看不到的绝对死路。

    大殿后门外,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地下。白衣男子看得出来,这密道应该也是天然形成然后被人力改造,这密道原本可能是一条山峰的裂缝,被人为的改造成了一条通向山峰内部的道路。

    当初,大轮明王就被大自在囚禁于此。

    只是,佛宗的秘密太多太多,即便是知道这些的人也不敢确定,当初大轮明王真的是被大自在囚禁了。大轮明王,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人间即便世人皆知,可却没有人真正的了解他。知道他千年不死的人不多,知道他为何不死的人更少。可这就是真相?

    白衣男子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应该来这里看看的。当年他重伤未死,然后离开了西域去了中原,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过草原上。而在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大雪山上有这样一座建筑。

    现在,他觉得大轮寺绝不是一千多年前佛宗所修建。他了解那个时候的人力,想要做到这一点太难太难。

    或许,这是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文明遗留下的东西?

    白衣男子已经活了很久很久,比大轮明王还要久。而事实上,大轮明王的永生只是一种很诡异玄奇的替身方式,了解这个过程的人都会被其中的变态所触动。而白衣男子才是真正的靠着强大的体质和修为之力活下来的人,他只是没有想到也不曾去想过,佛宗之前大轮寺或许就已经存在了。

    如果他曾经想到过,他一定会来这里看看。

    很多人将大轮明王视为神,可是在他看来,大轮明王没有什么可怕。

    佛宗的出现是一件很神秘的事,即便是佛宗内部的典籍中也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是在草原上依稀有着传说,总是将大轮明王和修行一道的开创者桑乱联系在一起。在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悟道山,那里的人们到现在还流传着一个说法。

    据说,当年桑乱在悟道山上桑树下悟道,开创出修行一道。然后,人类的世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因为修行者的出现,导致了整个社会的阶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修行者开始逐渐走上历史舞台,并且很快成为主导。从桑乱开创了修行到修行者开始主导世界,不到一百年的时间。

    在这之后的岁月里,修行者的影响力日益扩大。

    当大轮明王的佛宗成为西域的庞然大物之后,修行者对皇权的影响其实也达到了一个巅峰。作为蒙元这样一个强大帝国的皇帝,在面对大轮明王的时候也要叩拜行礼,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悟道山上的人们,在提及桑乱的时候语气中总是带着心疼。他们认为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之所以走向毁灭,是因为遇到了错误的人。而这个错误的人,就是桑乱最好的朋友……大轮明王。

    悟道山的人,总是将大轮明王描述成一个落魄的流浪汉,被桑乱收留才得以活下来。而后来大轮明王却背叛了桑乱,将其送进了地狱。

    可是,悟道山上的人真的知道当时的一切?

    谁能真实的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衣男子的视线从那条深邃的密道上离开,转而看向那条似乎绝对的死路。

    “一千多年前修行者出现,后世之人将那个时代称之为神话时代。一千多年以后,谁还知道当时的真相?”

    白衣男子喃喃了一句,然后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走进那条仿似直接进入大山内部的密道,而是选择了根本就没有路的峭壁。在很多很多年前,他选择了向上攀爬。今天,他再次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向上,想着那看起来永远不可能达到的顶峰。

    他转头看向东方:“我已活千年归结根本还是因为贪生,可却不会怕死。这世间总有些事非人力可及,有人在出发前就已经恐惧退缩,有人在半路折戟沉沙,有人看不到尽头而放弃,自然也有人痴傻般一路直行……这样的人很少很少,我却是其中之一……你已觉醒,不要负我重望。”

    ……

    ……

    长安城

    城外的叛军大营里已经乱了,王一渠意外身死的事瞒不住,整个大营里的士兵们都在议论,到底王一渠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而在这其中,总是会有一种貌似洞穿一切的声音告诉人们,这是一个阴谋……

    事实上,很多这样的事发生都会有一些自以为了解内幕的人神神秘秘的说……这是一个阴谋。而最可笑的是,往往阴谋论的支持者是最多的。人们不相信大事件是单纯的,所以王一渠的死被某些人或是有心或是无意的引向了另外一个大人物。

    高开泰

    这支叛军中有两个首领,王一渠和高开泰两个人在起步反叛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什么矛盾。看起来,他们两个就好像真真正正的完全信任着对方。

    可王一渠的突然死亡,还是让一些传闻有了传播的土壤。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看到了王一渠曾经和高开泰对骂,几乎动手。人们听了之后立刻发出惊呼,却根本忘了去思考说这话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接触到那样的秘闻。

    还有人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王一渠根本就是高开泰派人谋杀的。

    当然,王一渠的死真的只是一起单纯的突发事件,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杨坚和方解会在那条路上经过。而王一渠死后必然涉及到了权利的分割,所以就不可能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真的是一起单纯的突发事件。

    这其中,自然有些人希望得到自己能得到的一切。所以,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高开泰顺利得到那一切。

    高开泰有些焦头烂额,不管他平日里刻意表现的和王一渠多亲近,两个人合力表现出来的无间合作有多完美,在王一渠死后隐藏在暗处的矛盾很快就自己涌了出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铁板一块似的合作。再要好的朋友乃至于手足至亲,在涉及到利益的合作上最终都不会没有一点矛盾,绝对不会。

    叛军中忙着处理王一渠的后事,长安城城墙上的守军得以休息。他们还不知道叛军中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格外的珍惜这难得的平安清闲。虽然大部分士兵都坚信长安城永远不会被攻破,可却没人坚信他们在战争中绝对不会死去。

    没有人知道。

    此时影响天下格局的战争,其实和长安城上城下的军队没有一点儿关系。甚至和整个中原所有在激战着的势力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在某个特殊地方,几个人之间突然到来的一场战争。

    更真切的说,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

    ……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在红芒闪烁中,杨坚的身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着飞了出去撞在石门上。杨坚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哼,一股血从嘴里溢了出来。那不是他因为受伤而吐出来的血,而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血。

    他的两只手还紧紧的抓着一具尸体,已经死去很久很久可看起来依然鲜活般存在的尸体。他的牙齿咬在尸体的脖子上,并不锋利的牙齿切开死人的皮肤肌肉和血管其实不是一件容易事,那种过程有时候会让咬人的人自己恶心的无法继续。而杨坚,也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却不得不进行。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进食。

    而是延续。

    生命的延续。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怒吼。

    方解却不理会,继续向前。

    战争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预料,本该处于劣势的方解却越来越像是胜者。从他发出那血月般的一刀之后,杨坚已经被他击败了七次。

    七次,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每一次杨坚仓促着逃进一个地宫,找到一具尸体吸食血液,恢复了一些修为之后就被方解一刀劈回原形。杨坚不停的逃,不停的找到尸体,而方解则跟在他后面,不停的将其击败。

    但是……

    看似胜者的方解,还能坚持多久?

    杨坚怒视着方解,然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到了那个憨厚的黑小子。

    方解也听到了脚步声,他回头。

    看到了那个曾经身穿锦衣权柄滔天的壮硕男人。

第九百四十五章 那个骑老黄牛的人

    第九百四十五章那个骑老黄牛的人

    方解的身后出现一个人,杨坚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人。

    方解看到了扑虎,然后看到了罗蔚然。

    扑虎看到了杨坚,也看到了方解。

    罗蔚然看到了方解,看到了杨坚,也看到了扑虎。

    这是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关注。

    “扑虎!”

    杨坚回头对着扑虎喊了一声:“快!帮大哥拦住那个人!”

    扑虎显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到杨坚身前。他看了一眼方解,然后语气很沉的对杨坚说道:“大哥……当初我逃离战场回到这里,最担心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一天你是这个样子逃回来。我曾经想过,如果你真的这样回来了,我就装作视而不见,或者再次逃离。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让我敬重的大哥……二百年前,哪怕你屠戮了那么多有功之臣的时候,我都能为你找到借口来说服我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隋好。”

    “可是现在……当你开始吸食子孙血液的时候,我真的无法再找到一个好理由来劝慰我自己。”

    “我是你大哥!”

    杨坚往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扑虎:“没人比我与你的关系更亲近!”

    “是的……你是我大哥。”

    扑虎凄凉的笑了笑:“所以不管我内心中有多少挣扎多少不愿,最终我还是没有逃离而是出来挡在你身前。”

    听到这句话,杨坚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一下:“扑虎,无论如何,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分都还在。我知道自己或许有些事做的稍显过了些,可我这真的是为了大隋好啊。”

    “不”

    扑虎摇了摇头:“你是为了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当初你让我带着人马冲锋陷阵的时候,是为了建造一个你我兄弟心目中理想的国家,一个公平公正百姓信服的国家。那个时候不管做什么,我心中始终都坚信我们能完成理想。现在,你让我站在你面前,只是为了你自己。”

    杨坚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突然之间觉得那个背影距离自己好遥远,那个是扑虎,是他最喜欢的弟弟,是最憨厚耿直重视亲情的扑虎。

    所以杨坚有些恼火,觉得全天下都背叛了自己。

    是的,是全天下的人都要背叛他了。

    扑虎似乎也失去了和杨坚再说什么的兴趣,他转而看向方解有些歉然的笑了笑:“当初在长江畔一别,我便下定决心离开那场让人搞不懂的战争。因为我知道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对战争的结果都有一个明确的期待也知道为什么而战,唯独我不知道。所以我想逃离也逃离了,其实……何尝不是因为,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

    方解看着扑虎认真的问:“你真的要替他挡下?”

    扑虎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要挡。”

    “不死不休?”

    方解再问。

    “是”

    扑虎再次点头:“他就算做了再多错事,就算哪怕对我也早已经没了兄弟间那种至真的情分,可我还是做不到看着他将死而视而不见。他做什么是他的事,我做什么,却是我的事。”

    “好”

    方解忽然转身要走:“我做不到跟你不死不休,哪怕留给人间一个妖孽祸害我也做不到和你不死不休。如果要杀杨坚的前提是我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我都做不到。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深交,但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看,你为了杨坚也能杀了我,但……我宁愿在今后后悔没能在最好的时机杀死一个怪物,也不愿后悔想起自己曾经杀死过一个朋友。”

    “我来!”

    罗蔚然跨步拦在方解面前:“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看起来能成为枭雄的人,你心里有太多的桎梏跨不过去。你看重的那些事在一个枭雄眼中根本就不值得考虑,但却会让你为难甚至放弃。我从回到长安城的那天其实就在等待,等待着那个人回来!”

    罗蔚然指了指杨坚:“他不只是一个人的噩梦,我要想让自己心爱的人好好的没有忧虑害怕的活下去就必须除掉这个噩梦。你做不来的事,我来做。”

    他让开,没有继续阻拦方解:“回去之前去一趟太极宫,告诉她……我回不去了。”

    方解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脚步变得僵硬起来。

    “世间为何如此多的痛苦事?”

    扑虎的眼角有泪水落下,他回头问杨坚:“大哥,我们究竟还要伤害多少人?”

    杨坚一怔,然后昂起下颌道:“朕为天下百姓造了二百年太平安康,为自己的子孙换来二百年的荣华,难道他们不应该感恩?朕现在只是让他们做出一些贡献而已,待朕恢复清平天下,还会再给他们二百年……不!两千年,两万年,万万年的太平安康!你们都认为是朕做错了什么,但朕却知道……朕!没错!”

    ……

    ……

    扑虎的眼泪

    杨坚的心

    为什么如此的矛盾?

    罗蔚然毅然决然的绕过方解,直面那两兄弟。而方解此时却变得有些犹豫,若他是个无情人该多好?若他是个如杨坚那样为了成功可以牺牲一切的人该多好?哪怕他是如胜屠那样为了自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也好……但方解不是。

    他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枭雄。

    在旁人看来,他身上有太多的妇人之仁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欲望而伤害到亲朋好友,不愿意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伤害到普通百姓。他在这个乱世中和那么多那么多的豪强相比如此的另类,另类到敌人对他也会又敬佩又鄙视。

    如果他的心肠冷硬一些,怎么会去管扑虎?

    说起来,扑虎和他真的没有什么交集,从第一次相见到后来的饮酒挥别,之间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在面临利益选择的时候也不会如方解这样纠结。所以方解真的不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真的不是。

    最起码在某些事的决断上,他真的不是。

    “扑虎!”

    杨坚喘息着说道:“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我当初对你说过的愿望都没有改变。我要建造一个公平公正的国家,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的目的也没有改变。但要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要活着,只有我活着才能为了完成理想而努力而奋斗而拼争!如果我死了,就算我曾经的梦想再美好还有什么意义?”

    “你只看到了眼前,看到了朕为了达成理想而使用的手段。可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要想成功靠的绝不是你眼前那个伪善之人的犹豫不决!我只要活着,给我几年时间,大隋再多的祸乱也无需去惧怕,因为我都会平了他!哪怕真的有强大的外敌侵入,我也会带着大隋儿郎将其赶出去!”

    “扑虎,帮我拦着他们,只需要给我争取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

    他说。

    扑虎看着方解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答。

    “大哥,你总是会找到很多理由来为自己辩解,就好像……当年你故意对二哥见死不救一样……”

    “那件事难道是我不对?!”

    杨坚怒问。

    “是二哥不对,这没错……二哥想要取代你,他不想再那样一直屈居在你下面。他死之前曾经说过他不后悔也不怪你,因为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皇帝梦。他只是没有禁住诱惑,死怪不得别人。可是,大哥……你何尝不是想着借机除掉二哥?”

    听到这句话,杨坚本就惨白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难道我要等着他来杀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如野兽。

    “不……大哥,你不是等着二哥来杀你,你是故意给了二哥许多机会,诱惑着他想杀你,然后你就能很理直气壮甚至心平气和的去杀二哥了。二百年前的事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你和我却都清楚。权利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诱惑力在哪儿,我不知道……我知道,这权利的欲望毁了你我兄弟的感情。”

    扑虎没有回头,没有去看杨坚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回来之后,老黄死了……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只是为了给老黄一个好的归宿才回来的?还是我只是自私的想要逃避这一切?后来,我忽然明白,原来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自己,这里是归宿……二百多年前,我们就应该留在这里的。”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

    却没有一丝喜悦,笑容令人心伤。

    “大哥,你曾经说过,关系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合伙人,也不如亲兄弟。因为我们之间有血脉相连,那种感情无可取代。我从不怀疑这句话,哪怕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杀了二哥,杀了那么多你的子孙,我都没有怀疑过这句话。因为我知道,最起码在当初你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你是真诚的。”

    “就算是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杨坚嘶吼道:“这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世界,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你我,不是他们,换做其他人也一样!人性里亘古不变的东西就是这样!”

    “是啊……人性”

    扑虎转身,看向杨坚:“所以,我一直觉得老黄才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他只向我索取食物,没有别的了。”

    “你什么意思?”

    杨坚眼神骤然一变。

    “大哥,我们走吧。我们早就不属于这个生的世界了,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你没有完成心愿平定天下,咱们都死了,那么你也不要伤心。等到了下面,我和二哥还会帮着你,在另一个世界去实现你的心愿。咱们……换个地方再打一遍天下。”

    扑虎说。

    他招了招手,从杨坚身后有一头老黄牛忽然出现,仰着头奔跑过来,发出一声深沉悠远的叫声。

    那不是真真正正的老黄牛,老黄牛已经死了,在地宫深处那座孤坟里安安静静的睡着。

    没有人想到,扑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将自己的修为之力留了一部分在杨坚身后,而他,居然把这部分修为之力幻化成了老黄牛的模样。老黄牛头上有一双钝角,岁月已经把角磨的圆润没有了锋利。

    这双钝角,深深的刺进了杨坚的后背。

    老黄牛顶着杨坚向前急冲,杨坚狂暴的扭动着身子。可是,和方解颤抖了那么多天他已经筋疲力尽,剩余的那一点点修为也无法将老黄牛崩开。老黄牛似乎是感受到了扑虎的召唤,向着扑虎跑过来。

    “再见,朋友。”

    扑虎对方解笑了笑:“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他的话没说完,老黄牛顶着杨坚和他撞在一起。扑虎招手,那柄神秘的蒲扇飞过来,伞柄从杨坚的后脑刺入……扑虎将伞柄抓住随即一扭,杨坚的脑壳随即崩碎。然后扑虎翻身骑上那头虚幻的老黄牛,扛着蒲扇,拖着杨坚没有了头颅的尸体冲进地宫深处:“我带他走,你们也都走吧,这是我们杨家人的陵墓……不要再扰了他们了。”

    “扑虎!”

    方解大喊,从后面要追上去。

    “不要跟来了,也不要试图救我……我若活着,会更痛苦。”

    声音远远的传来,然后地宫的闸门重重的落下。

    方解和罗蔚然都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站在那都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这样他反而会安心些。”

    罗蔚然走到方解身边,拍了拍方解的肩膀:“不要再想了,你的难过未必是他的难过。也许他早就想要这样了,他不难过。作为朋友,你何必难过?”

    他以为方解会回答什么,但是方解却一言不发。

    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何尝不是筋疲力尽?

第九百四十六章 喂它吃肉

    第九百四十六章喂它吃肉

    方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就好像他不知道从江南追到长安城用了多少天。醒过来的时候方解只有一个感觉,头痛欲裂。就好像昨夜里喝光了一坛子陈年美酿一样,脑子里浆糊似的一片混沌。

    他醒过来的时候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似乎并不着急。

    然后他看到了那几张熟悉的娇美面容,却一个个都那么憔悴。

    他的女人们几乎都在,就如他追着杨坚一路追到长安城一样,她们的追着他的足迹也到了长安。只是,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方解对她们歉然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然后他发现,没人怪他。

    “再睡会吧,天才黑下来。”

    沐小腰帮他盖了盖被子,脖子里传来的温柔温暖让他觉得特别舒服踏实。沉倾扇坐在他另一侧,而沫凝脂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似乎对方解醒不醒过来一点儿也不在意。然后方解就听到了鼾声,不大,但很深沉。

    方解发现了一个胖子,睡的那么香甜。

    “这家伙……”

    方解摇头笑了笑。

    “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和你都在罗蔚然的肩膀上。我们不知道罗蔚然要把你们带到哪儿去,但似乎他对你没有什么恶意。不过也没敢在长安继续停留,连夜就出了城。”

    沐小腰解释道。

    “我睡了多久?”

    方解问。

    “七天”

    沉倾扇回答:“京畿道已经走了大半了,你才醒过来。这一路上若不是你呼吸一直平稳,只怕都会错觉你已经死了。”

    方解摇了摇头:“从江南一直追到长安,全是靠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和项青牛去杨坚的大营之前,浑沌就不见了。那天夜里它就显得很烦躁不安,一直在我的房间外面来回走着。我心里想着和杨坚联手杀大自在的事,也没在意。天亮之后,它就已经不在了。”

    “我们感到固原城的时候打听你的去向,巡夜的士兵在天亮之前看到白狮子一路往西飞奔,只是不知道往哪儿去了。浑沌的速度又太快了些,就算有人看到也不可能拦得住,再说它只听你和飒飒的话,其他人就算挡在前面也拦不住。”

    沐小腰说道。

    方解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在去杨坚大营之前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他说他要西行,然后白狮子浑沌就走了,也是向西。

    想到那一个人那一头狮子,方解忽然醒悟了什么。他忍不住抬起手在脑门上使劲拍了一下,神情有些懊恼:“我竟是这么笨,居然没有想到会是他……不过也难怪,飒飒告诉我他已经死去了千年,我实在想不到还活着。不过现在想想,大轮明王尚且可以活上一千多年,他开创了修行一道,怎么也不会比大轮明王差才对。”

    “你在说谁?”

    沉倾扇问。

    “还记得那个穿白衣的男人吗?”

    方解道:“就是上次你们和飒飒一起追的那个白衣男人。”

    “他是谁?”

    沉倾扇问。

    “如果这次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飒飒的先祖,开创出修行的那个人……曾经在西域草原上纵横为王,大轮明王也不过也是他的随从。”

    “桑乱?!”

    沐小腰和沉倾扇几乎同时说出这个名字。

    她们都听桑飒飒讲起过她家族的故事,所以对桑乱这个名字都不陌生。虽然中原人一直不承认修行一道来自西域,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那个叫桑乱的男人是天下唯一的事实。正是那个男人在一千多年前在桑树下悟道,才会有修行者一千年的地位。

    “不会是他吧?”

    沐小腰满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飒飒说他已经死了的,被大轮明王偷袭害死了。”

    “只能是他了。”

    方解道:“我记得他曾经特别在意飒飒,还对我说过若我负她就杀了我。飒飒几次对他出手他都手下留情,而且在知道飒飒怀了身孕的时候眼神里的喜悦我现在还记得。就在我去杨坚大营之前,他来找过我,告诉我他要西行。他还说也许他已经想到了这个世间的秩序何在,所以打算去看看。”

    “他才走,浑沌就失踪了。”

    “可是……”

    沉倾扇问:“以前你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个白衣男人,浑沌也跟在你身边,为什么以前浑沌不追着他离开?”

    “或许……”

    方解忽然心里一紧:“浑沌有着远比人要灵敏的感觉,难道桑乱这次有危险?”

    他的话说完,马车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这件事回去之后,我看还是不要告诉飒飒的好……她带着宁儿,本来就担心着你,这次我们出来这么久也没来得及发一份报平安的书信回去,她心里一定急着。若是再告诉她桑乱还活着她一定格外惊喜,然后告诉她桑乱这次可能会死……这样的起落,我怕她会受不了。”

    沐小腰说道。

    “是很残忍。”

    沉倾扇摇了摇头:“可知情,是她的权利。因为她是桑乱的后人,没人比她更有资格知道真相。”

    方解脑子里有些乱,一会儿是桑飒飒那张清纯绝美的脸,一会儿是白衣男子微笑着对他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他的身体还极虚弱,脑子里想的事情多就开始发沉,没多久竟是又昏睡了过去。

    ……

    ……

    这次方解没有睡多久,天快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和昨天苏醒过来相比,没有了头疼,精神状态也就好了许多。他没急着睁开眼,而是先试探着感受了一下丹田气海。审视之下,能清晰的察觉到那七条气脉又重新出现在丹田气海中,便是那条原本没有成型的气脉也已经健全起来。

    没有了那血海一样的诡异红色,方解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这红色是不是和罗耀有关。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阵香气。

    睁开眼看了看,就看到那个胖子坐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一条鸡腿啃的津津有味,手上,嘴角上的都是油渍,衣服上和旁边扔着许多鸡骨头……

    “你吃了多少?”

    方解忍不住问了一句。

    “哪里是我在吃,分明是我肚子里的小宝贝在吃呢……”

    见方解醒了,项青牛脸上一红连忙解释了一句。可是这解释却有些诡异,以至于马车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几个女子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放肆,抿着嘴憋的都有些难受,便是沫凝脂的嘴角都向上勾了起来,瞧着就是忍的极辛苦。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话里有些歧义,项青牛立刻呸了一声:“啊了个呸啊啐……我说的是鱼,我在喂鱼!”

    方解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了?”

    项青牛也不在乎什么,油乎乎的手就在那身脏兮兮的道袍上蹭了蹭,然后撕下一块鸡肉递给方解:“这是咱们今儿一早经过狼谷县的时候买的香菇鸡,味道真的不错。沐姐姐买了七只,她们三个吃了一只,我才吃了五只半,还给你留了最好的半只……”

    他看了看自己撕下来的鸡屁股,显然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开始是买了三只,还没走出去三十米他就吃完了两只……”

    沐小腰抿着嘴儿笑:“只好回去再买。”

    “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走出去,谁信你是道尊?”

    方解笑着说道。

    “管他那么多干嘛!”

    项青牛揉了揉肚子,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反正现在我走出去也没人相信我是道尊,我还顾忌个屁?而且你不要以为沐姐姐买了几只香菇鸡就够了,那是沐姐姐心疼我。我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了大半个中原,你怎么补偿我掉的肉?”

    方解仔细看了看,发现项青牛居然真的瘦了些,也黑了些。原本白白胖胖水水灵灵,就好像一朵刚出锅的白馒头,现在好像一坨刚出锅的荞麦馒头。

    “我没追上你,杨坚死了?”

    项青牛收拾了一下心情后问道,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

    “死了”

    方解点了点头:“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扑虎杀了他。”

    “扑虎?!”

    项青牛显然愣住,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个黑娃子……真特么苦,想想就苦。”

    ……

    ……

    最近这些天日子过的有些浑沌,所以方解竟是忘了季节。他撩开马车车窗帘子往外看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京畿道的树木上已经半秃,地上落了一层树叶,原来又到了深秋。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竟是过的这般快。

    之前一路追杨坚的时候,哪里有心思注意那些落叶。

    “如果再回长安的话,应该去拜祭一下。”

    项青牛的心情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扑虎杀了杨坚然后带着杨坚的尸体进入陵墓深处,不需要去怀疑什么,扑虎的选择必然是和他大哥一起离开这个世界。项青牛是个看起来油滑但性子里不失憨厚的人,和扑虎有些相似。他们两个人虽然也没见过几次面,但很奇怪的是扑虎竟是真的那么轻易就能让人把他当最好的朋友看待。

    这是扑虎性格里的魅力,谁能谁敢说他丑?

    “他不丑……”

    项青牛垂着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道袍:“我忘了告诉他。”

    “我也忘了告诉他。”

    方解将帘子放下来,摸了摸,没有摸到酒壶也没有摸到烟斗。

    嘴里有些发涩,想喝酒,想抽口烟。

    “咱们还会再回长安的吧?”

    项青牛问。

    “会的”

    方解点了点头:“再回去的时候,就让长安城变一个模样吧。曾经的肃穆变成了死气沉沉,曾经的壮阔变成了僵硬……再回去的时候,一定不能让长安这样消沉下去。”

    “我突然……”

    项青牛看着方解,有些发苦的笑了笑:“特别想养一头牛,喂它吃肉。”

第九百四十七章 惨胜

    第九百四十七章惨胜

    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当一个普通人死去的时候,最多邻里被影响。当一个大人物死去的时候,会影响到很多人甚至天下。但,杨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以至于在很长时间之内人们提及他的时候都会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那个装神弄鬼说自己是大隋太祖皇帝的骗子?死就死吧,关我什么事?

    至于杨坚麾下的人马,几乎是一夜之间崩掉的。

    方解不在大营里,但他手下人如果只会紧张着等待那么也就不会得到方解的重用。方解和项青牛追杨坚的消息传回大营之后,独孤文秀第一时间联系被方解派往苏北道查杀佛宗弟子的吴一道,然后和崔中振商议了一下,又派出使者进隋军大营,和隋军中的一些将领接触。

    杨坚失踪,大营里几乎是在瞬间就分成了三派。

    第一,一部分人认为大家不如就此散伙,要么回家去种田要么去占山为王。第二,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再等等,毕竟杨坚不一定就会战败。第三,赶紧暗地里联络其他势力看能不能抱到一根粗腿。

    当然,还有一派人存在,但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暴露出来,因为他们需要时间来整理一切,看看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这些人,是想吞掉这支队伍。就算没有能力一口囫囵的全都吞下去,也要狠狠撕下来一大块肉。

    领兵之人心里都很清楚,乱世之中手里有兵就是一个保障。

    但是,当黑旗军的人隋军将领一接触,这些试图吞掉隋军队伍的人逐渐变得暴躁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明里暗里的和黑旗军的人来往,到后来,黑旗军的使者甚至已经可以正大光明的走进隋军大营,成为诸将的座上客。

    黑旗军和隋军其实最大的差距就在于,当杨坚失踪之后,他们的心都乱了。而方解失踪之后,黑旗军中还有一批忠心将领维持着队伍的秩序。

    当方解回来的消息传到大营的时候,独孤文秀等人禁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总算是回来了。”

    崔中振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显然这段日子心揪的挺难受。

    “陈孝儒已经带着大队的骁骑校过去迎接主公了,咱们心里也都踏实些吧……”

    独孤文秀已经越发的具备一个居中调度之人的风度,举手投足也越来越有自信。说起来,当初他进黑旗军的时候还是个有些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的年轻人,几年过去,虽然他眉角多了不少皱纹和年纪显然有些不相当,可是那种成熟的感觉让人信服。

    “等主公回来的时候,咱们总不能给主公一个什么都没干的交待。”

    独孤文秀笑了笑,眉宇间隐隐的担忧也已经消失不见:“隋军大营里现在乱的很,对咱们来说却是最好的机会,兵不血刃拿下一个劲敌,凭的全是主公一己之力。咱们下面人要是不做些什么,怎么对得起主公的信任?”

    “独孤,你直接说就是了。”

    才赶回来的吴一道说道:“军中诸事,主公已经都交给了你,现在你做决断没人会反对。”

    吴一道率先变了态,自然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在我看来,隋军数十万,良莠不齐,不只是士兵,便是将领也各有心思。这确实是一大块肥肉,咽下去就能吃饱了肚子。可是,这肉其中有腐坏的,要想吃下去既觉得美味又能果腹还不会吃坏肚子,就需要把那些腐坏的地方剔除掉。”

    独孤文秀道:“隋军之中,忠于杨坚的自然是那支还有万余人左右的铁甲军,但这支铁甲军所谓的忠于杨坚只是那些操控铁甲军的人忠于杨坚。这些人,都是杨坚当初用秘法延命至今的人,所以要想拉拢他们难……可是,如果说隋军是一大块肥肉,那么铁甲军就是一块瘦肉,若是可以收了这支铁甲军,便是弃了整整的那一大块肥肉也未尝不可。”

    “咱们知道,其他人自然也知道。”

    吴一道看了独孤文秀一眼:“隋军中那些将领,说不得已经有不少人都在试图拉拢铁甲军的那些操控者。对付杨坚的这些手下,无非只有两个态度。要么拉拢,要么杀。现在已经不少人知道铁甲军的秘密所在,知道这秘密的人若是无法拉拢到那些人,自然而然就会杀了他们。”

    “不过,这些人住在铁甲军大营里,身边有不少高手保护,想杀他们不容易。”

    独孤文秀道:“说不容易,是因为隋军之中那些将领身边的修行者虽然不少,但是大修行者没有。杀人容易,得人心难……要想让那些操控者真心降服过来,还得想些法子……侯爷,现在骁骑校的人已经尽数北上迎接主公,不知道商行里能调用高手吗?”

    “能”

    吴一道点了点头。

    “那好”

    独孤文秀笑了笑道:“要想吞掉隋军,先要剜掉那些腐坏的肉。他们现在全都小心翼翼的互相提防着,谁也不敢先动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如此。若是咱们能牵一牵那根头发,事情说不得就好办了。”

    “妙”

    吴一道忍不住赞了一声:“回头我就安排人手,去拔几根头发。”

    ……

    ……

    江北

    骁骑校的人马在庆丰镇迎到了方解一行,到了这方解和项青牛都已经恢复过来不少。这一路休养相当于游山玩水的回来,倒是难得的清闲。

    “独孤大人已经在安排了,属下临行之前独孤大人说过,主公回去之前,他一定给主公拉过来一支队伍。”

    陈孝儒陪着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传了消息回去,派人去追寻白狮子的事可办了?”

    方解问。

    “廖生伤还没好,接到主公的军令带着陈震宇和两团骁骑校已经出发了。不过白狮子的速度太快,走的又多是没有人烟之处,所以查起来很难。”

    陈孝儒回答。

    “我知道。”

    方解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往西边看了一眼:“另外,调派人手往狼乳山那边打探消息,看看西边草原上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派人传消息给廖生,沿途不要找了,浑沌应该是返回大草原,狼乳山挡得住人挡不住它,它没必要跑去西北走峡谷,比人的速度也不知道要快多少。让廖生直接往西北过峡谷进草原,然后潜入蒙元,奔大雪山。”

    “大雪山?”

    陈孝儒愣了一下,不明白方解为什么那么笃定白狮子会去大雪山。

    “东疆那边呢?”

    陈孝儒想不明白,但方解已经转了话题。

    “回主公,东疆那边战事已经从海岸线推进到了内陆……沐府的人马虽然骁勇善战,但洋人的火器威力实在不容小觑。货通天下行那边的人一直在东疆战局之中,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回来。”

    陈孝儒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后说道:“洋人围攻蓬莱岛月余,岛上守军尽皆战死之后,洋人随即以蓬莱岛为近海休整屯粮之地,不断向东疆海岸进攻。沐府的人马死战不退,可洋人水师的炮舰太厉害,沐府人马在沿海列阵被火炮轰的根本站不住脚,血战十几日,最终还是不得不往后撤。”

    “据说这次是奥普鲁帝国的皇帝莱曼亲征,先锋是一个叫修伦斯的老头,为人最是阴狠狡诈。不过,洋人虽然火器厉害,可沐广陵在东疆经营多年,民心牢靠,不只是沐府兵在抗击洋人,百姓也在抗击洋人。另外,据守江都的赵家也已经出兵,不下十万人马,对沐广陵来说这是个大好消息。”

    “但,还有个大不好的消息。”

    陈孝儒语气一沉:“守牟平城的杨顺会按兵不动,洋人的另一支队伍在牟平登陆,已经绕到了沐府人马的后面。沐广陵不得不分兵,若不是江都赵天铮恰好带着人马杀到,说不定沐广陵的后路就被洋人抄了。”

    “国逢大乱,总是会有这样的人出来恶心人。”

    方解叹了一声,想到自己在长安城的时候还和杨顺会有过交往,那个时候杨顺会身上那股子浓烈的武人气质让方解颇为折服,只有一个真正刚毅果决且领兵多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杀伐之事的人才能具备那样的气质。当时方解曾经对人说过,将军之气,莫过于此。

    可是,短短的几年过去。

    那个被他赞为真将军的人,已经成了洋人的一条狗。

    “洋人早早的就已经把杨顺会拉拢了过去,就好像驯养一条野狼……洋人知道很难把一条野狼养成家狗,但却知道如何消除这头野狼的敌意。他们不断的抛给这条野狼肉骨头,一点儿不心急,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野狼终于在他们面前变得逐渐失去了戒备。洋人要的不是杨顺会投降过去且倒戈一击,他们只要杨顺会按兵不动就够了。”

    陈孝儒打了一个比方,虽然不恰当但似乎很有道理。

    “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就这样没了节气。”

    “回去之后,整理隋军队伍,选派一人带兵驰援东疆之事不能耽搁了。”

    方解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问道:“东疆伤亡有消息吗?”

    “传闻……沐府兵损失惨重,而更惨重的是东疆本就不多的江湖宗门。当初因为江湖恩怨,东疆的宗门数量急剧下降。虽然休养了二百年,可依然无法和中原相比。这次战争,因为洋人火器实在厉害,影响战局的恰恰是那些宗门子弟。他们和沐府兵并肩作战却损失更重,普通士兵无法抵抗火器,他们就冲上去……”

    陈孝儒叹道:“沐广陵在老龙口组织过一次反击,一举将侵入岸上的洋人军队全都赶回了海里,那一战杀死洋人六千余人,可沐府兵的损失超过两万,若不是后来各宗门的修行者赶到驰援,那一战未必能胜。可是,修行者在那一战中损失太大了。正是数百名修行者冲进了洋人的枪阵中,破坏了洋人的攻击队列,那一战才最终将洋人逼退。”

    “胜……”

    方解眼神里的感情那么复杂,有哀伤,有愤怒,有心疼。

    “胜的太惨了些。”

第九百四十八章 浑沌的眼泪

    第九百四十八章浑沌的眼泪

    快乐

    是为何物?

    方解看到了杨坚的死,却没有感到一分快乐。回来的一路上,方解时不时就会想到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执着的追杀杨坚。他一直在为自己找一个必杀杨坚的理由,可是回到大营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找到。

    为了自己?

    也许方解真的不是一个成功的枭雄,他没有办法给手下人一个明朗的目标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明朗的目标在哪儿。他总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耗费心神。

    不过,有件事不可否认。

    方解追杀杨坚,且杨坚身死的事在黑旗军传开之后,数十万人马一片欢腾。不仅仅是将领谋士们,便是普通士兵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明显到,方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追杀杨坚之前,方解从不曾考虑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他一直遗忘着一件事,那就是士兵们将领们都需要一个清楚的未来。

    杀杨坚,给了他们一个清楚的未来。

    当吴一道提起来的时候,方解才醒悟。

    黑旗军上上下下,都在期待着方解指出那条路往哪儿走。有人说方解心里没有皇帝梦,只是为了自保。有人说方解其实真的是在为大隋平叛,他是做一个权臣。还有人说方解什么都没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杨坚死了,人们开始坚信方解要带着他们走向那条最辉煌的路。

    还有什么,比追杀大隋皇帝更让人觉得路线明朗的事?

    连大隋的开国皇帝都可以杀,难道真的还能去做一个大隋的权臣?对于黑旗军士兵们来说,方解做一个权臣是他们有些失望的选择。从很早之前,黑旗军开始崛起的时候,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在期待着最终走向那个方向。

    现在,方向已经转了过来。

    很好

    真的很好。

    “主公回来之前,隋军大营里的事基本上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按照独孤的计划,属下派人潜入隋军大营,暗杀了几个将领,故意留下线索指向他们的对头,然后袭杀了铁甲军操控者的护卫,前几天隋军大营里突然之间乱起来,至少两三万人混战。应该是被刺杀的人手下将领为他报仇,和其他将领起了冲突。”

    吴一道把最近发生的事介绍了一遍:“属下自己去接触了铁甲军的操控者,这些人都是当初杨坚和万星辰约定之后,用秘法延命之人。只不过杨坚靠的是万星辰的一般修为,而这些人靠的是蛊术。其实铁甲军的秘密一旦揭开,这支军队就已经不似从前那样令人畏惧了。”

    “择其精,去其粕。”

    方解缓缓道:“铁甲军本来就不该存在,东疆战场才是他们最好的去处。如果谈妥的话,给那些操控者一个好归宿,至于那些铁甲军士兵,让他们在东疆的战场上为真正活着的人创造打赢这一战的机会吧。”

    “不好劝说,但属下会尽力。”

    吴一道想了想说道:“那些操控者其实也算是无欲无求了,他们活着是因为被封存了二百多年,已经没有了家人。而他们靠着蛊毒活着,早已经不是正常人,哪里还能有什么需求?当初杨坚之所以选了他们正是因为他们忠心,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杨坚死在主公你手里,让他们投降颇有些问题。”

    “我已经派人去云南道了。”

    方解道:“这些人是真正的没有了感情,他们只记得该效忠杨坚。唯一能改变他们的不是诱惑不是未来也不是金银财宝美女佳人,而是蛊毒。云南道的事已经基本稳妥,我急调陈定南的人马北上返回,带回来一些纥族人的巫师,虽然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赶到,可在你东疆的战场上铁甲军能发挥出来的威势无人可以取代。”

    吴一道忽然发现,方解的心肠似乎冷硬了不少。

    “已经有不少隋军降将带着人马投奔过来。”

    崔中振说道:“这些人属下已经安排驻扎,但为了激起哗变还没有拆散。”

    “不必拆散。”

    方解摇了摇头:“我打算让纳兰定东带兵去东疆,这些降兵全都带着。”

    吴一道嗯了一声:“纳兰是北辽人,去了东疆之后也有好处,战事实在吃紧的话北辽人的寒骑兵是一大助力。现在江南各势力,江北各势力都差不多已经知道东疆的战事,场面立刻就安静下来,已经至少有半个月没有收到哪里有交战的消息了。看来这些人多半还在观望,到底该怎么做。”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让所有人都把精力投入到东疆那边,但我可以让自己做到。”

    方解缓缓说道:“纳兰定东是先锋军,如有必要,我会亲自带兵过去。”

    “主公”

    独孤文秀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说道:“主公的心思都在东疆这没错,毕竟内乱之祸远小于外敌入侵。内乱破坏再大也只是在衣服上撕口子,可洋人一旦入侵,那么中原就是体无完肤。但,主公此时应该以大局着想……就算大隋已经完了,可长安城还在。只要长安城在,那就是所有中原人心目中的都城。洋人想要覆灭中原,最终的目标就是长安。”

    他看向方解:“请主公提兵北上!”

    ……

    ……

    大雪山

    大轮寺后面的峭壁上。

    白衣男子坐在峭壁之上悬崖边缘,闭着眼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他已经在这里静坐了月余,一直没有移动过。从大轮寺出来之后他没有选择直入地下,而是选择了一条根本就没有路的路。

    他顺着峭壁攀爬到了悬崖顶端,然后就坐下来一直到现在。

    “避开我?”

    第一缕晨曦洒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眉宇间有些疲乏,但嘴角上的笑意却变得轻松起来。

    白衣男子站起来,眼神扫过四周:“不得不说,即便你不是一个人但你确实很聪明。你知道我可以威胁到你,所以你选择了封闭自己让我察觉不到。正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没有生气,也没有修为,所以只要你不发声不出现,我找到你真的很难。”

    “但是,这里只是一座山峰。”

    白衣男子忽然抬起脚,然后踩落。

    嘭的一声,随着他的脚落下,似乎整个悬崖上探出来的这一块巨石都在颤动。片刻之后,他脚下站立的地方忽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身影,随即咔的裂开一条口子。半块巨石被他雄浑的内劲踩裂,然后不甘的挣扎了片刻随即朝着山下翻滚了出去。巨石落下,正砸在大轮寺一座庙宇的房顶上,直接将那座佛殿砸毁。

    “我探查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你也没有想到找到你的好办法。但是,我想到了一个笨办法。”

    白衣男子再踩一脚,剩下的半块巨石摇晃了几下后翻滚了下去。

    “你就在这山里,我就拆山。”

    他的声音在山峰上飘荡着,似乎围着山峰盘旋。过了好一会儿,那消失月余的声音终于再次出现。

    “是的,我就在这山里。”

    声音一如既往的飘渺,令人难以查询踪迹。

    “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山里吗?”

    白衣男子想了想,然后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凡事存在必然有其道理。你既然在山里,就证明这山对你有好处。”

    “没错”

    声音好像就在近处响起,可偏偏近处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山足够高。”

    声音问:“那你知道为什么足够高的地方对我有好处吗?”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声音中似乎有些得意,又似乎有些无奈:“因为这里足够高,是整个草原上最高最高的存在。云层都在山腰下,山峰顶处看到的太阳就会少一些阻挡,哪怕是少一些对我来说就有很大的意义。我要告诉你的是……只要太阳还在,我就在。想要杀我,除非你灭掉太阳。”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听起来,似乎真的很难。”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声音中透着一些不满一些好奇还有一些愤怒,似乎从白衣男子登山之后声音里蕴含的感情越来越多了起来。

    “你问”

    白衣男子说。

    “你为什么非要杀我?”

    声音响起:“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尤其是偏执的在做一件事的时候,都有自己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十之八九是因为对自己有好处。但我想不到,你杀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当初我选择了大轮明王,给他取了那样一个名字,就是因为我可以运用太阳的能力,我赐给了大轮明王一些太阳的能力。他最得意最擅长的便是使用火,而火正是太阳最弱小的能力之一。”

    声音悠远,似乎响彻在山巅之上又似乎只凝聚于白衣男子可以听到的范围。

    “我不是怕你,我之所以躲着你是因为我不想毁掉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当初我可以让你开创出修行之道,难道真的没有杀你的办法?还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既然你已经逼我到了这一步,我就告诉你……我要杀你,其实简单之极,只是我不想运用那种手段,虽然我具备我可以,但我很厌恶。”

    “因为我经历过,所以厌恶。”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我现在倒是更愿意相信你是一个人了。”

    声音沉寂了好一会儿,再响起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是啊……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但我不是,虽然我掌控着天下间最强大的力量,但我却厌恶。就是这样矛盾,我一直想创造一个理想的世界,再不会发生我经历过的那种真真正正的劫难。可是你,却在逼迫我。”

    白衣男子想了想,回答:“你当我是自私好了,我需要给自己找到一个真相。”

    “好”

    和他对话的那个东西说了一个好字,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终于还是背离了自己的愿望。”

    声音叹了口气:“还是用到了这样的力量。”

    “我准备好了。”

    白衣男子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看到了一道红芒。

    水桶粗细,比世间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速度都要快。红芒上有一种能摧毁一切的暴戾气息,在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败了。

    ……

    ……

    山下

    浑沌忽然仰起头,看到了红芒。

    红芒切开了半座山,将大轮寺一劈为二。

    山顶秃了。

    浑沌发出一声巨吼,竟是……湿了眼眶。

第九百四十九章 当老大就够了

    第九百四十九章当老大就够了

    独孤文秀见方解的脸色有些异样,心里有些不安。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以为方解是个挺简单的人,揣摩这样的主公心思不算辛苦。因为方解的要求向来简单,所以独孤文秀有一段时间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点。

    但是后来他才发现,看起来越是简单的主公越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说实话,他之前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劝方解进兵长安。如今西南诸道已经逐渐稳固起来,又得了云南道,黑旗军实力大增。按照方解的以前的目标,是稳固西南,然后在江南和杨坚决战,之后进军西北。先拿下大隋的半壁江山,以后不管怎么打都不会后继无力。

    放长远看,方解的打算很稳妥。

    可是,时局如战局,瞬息万变。

    以前的打算,现在未必还合适。首先,和杨坚的决战出乎预料的简单,辛苦全在方解一个人身上。而最主要的是,现在东疆战乱,方解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中原,所以必须有个新的发展方向。

    杨坚若不死,独孤文秀不会提起进军长安城的事。

    东疆那边战事正酣,洋人的优势越发明显起来。现在诸强大部分在观望,暗地里那些还没发力的人都在等着看别人怎么做。如方解这样将外敌放在第一位的人不在少数,可那些等着机会坐大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果方解将兵力分往东疆的话,黑旗军的控制力大打折扣。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最有影响力的东西来让其他人死心,没有什么比拿下长安更好了。不管大隋还存在不存在,长安城是帝都都不会改变。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又或是普通百姓,大家都很明白,谁坐拥长安城谁就已经得了大部分民心。

    正统这两个字最是玄虚,可偏偏在有些时候最是管用。

    见方解没说话,独孤文秀索性不再试探:“如今东疆战乱,分兵往东自然刻不容缓。但,恕属下言之不祥……就算主公分兵往东疆,将外敌阻挡于海外的胜算也不大。洋人在东疆暗地里经营许久,便是牟平城一个口子就根本无法堵住。就算沐府力抗再加上其他人驰援,可洋人已经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从牟平城登陆之后,不管洋人是直扑山海关还是攻向沐府人马的后路,沐广陵都不得不分兵。洋人有威力强大的火炮,攻城掠地比大隋军队最强盛时候还要令人心惊。若想解东疆之危,不仅仅是需要黑旗军的全部军力,还需要中原各豪强联手一战方有胜算,可是主公……黑旗军可以全军开赴东疆吗?”

    “不能”

    独孤文秀不等方解回答继续说道:“西南诸道,是主公好不容易才稳固下来的根基之地,必须留下重兵驻守。一旦黑旗军全军开赴东疆,根基之地必失!所以,主公心忧东疆却要着眼中原。拿下长安城,主公就能以朝廷的名义发号施令,号召天下人抵抗外敌。不管有几个人会听从,这都是名正言顺。”

    “长安城外,有高开泰的叛军,论实力此时已经远不如主公,此时北上,高开泰必退。他若退,不敢往东退,只能往西北退。而属下担忧的是,如今蒙元国事已经平稳,以阔克台蒙哥的心思,眼睁睁看着中原越来越乱他能忍得住?一旦蒙元出兵中原,西北首当其冲,将高开泰逼回西南,将来若是蒙元侵入,这第一道墙就交给高开泰就铸好了。”

    “主公若是拿下长安城之后,稳固城防,就算洋人一路势如破竹的打过来,长安城在主公手里比在谁手里都稳妥!”

    独孤文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劝道:“主公,属下不反对分兵东疆,纳兰定东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后防才是重中之重。主公坐守长安,不管是对东疆的战局还是对黑旗军在西南的根基都有好处。长安城里还有至少五千铁甲军,那是战阵上最好使的刀子。再者,长公主还在……”

    不等他的话说完,方解摆了摆手制止:“进兵长安城之事等我考虑之后再说,现在先把眼下的事做好。明日一早,我亲去隋军大营。”

    说完这句话,方解起身离开。

    众人站起来抱拳施礼,等方解走了之后全都看向独孤文秀。

    “其实主公暂且没有应允你的提议,不是主公不想打长安城,而是打长安城太艰难了些。”

    吴一道叹了口气:“高开泰怎么可能轻易退往西北?就算他退往西北,一个已经反叛过一次的人,难道真的会全力抵御蒙元入侵?主公想先拿下西北,其实何尝不是在担心,一旦蒙元东进,东疆还有洋人侵入,中原腹背受敌……”

    独孤文秀摇了摇头:“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可是现在将士们都看着主公呢,他们都等着主公把方向指的更明朗些。去东疆,咱们理解,士兵们未必都理解。”

    崔中振却摇头说道:“你想的全面这没错,但有时候想的太多反而有所迷惑……你若是去问问士兵们,是愿意和自己人杀一个头破血流还是和外敌在战场上拼一个你死我活,只怕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

    崔中振道:“我也觉得,先打长安城最好。”

    ……

    ……

    “太多的烦心事?”

    项青牛把酒壶递给方解,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卤肉。两个人一户破落人家的房顶上,喝酒吃肉。酒是江南陈酿,肉是百年老店的招牌,香气四溢,入口松软香浓。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当初选择另外一条路会是什么模样。”

    方解喝了一口酒,视线不由自主的往西瞄了瞄:“如果我没有选择现在的路,而是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找一个好地方,会不会要快了的多。以前我做不到,是因为有太多不可预知之事。现在,我倒是能做到了。大轮明王死了,罗耀死了,杨坚也死了,我不用再担心被人追杀……”

    “但是……”

    项青牛笑了笑:“当你发现自己可以做到以前奢望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以前的压力在于不知道合适丧命,现在的压力在于你肩膀上扛着数十万将士数千万百姓的生死。如果一个人只是一粒沙,那么加起来你肩膀上也早已经是扛着一座大山了。”

    “问你一件事。”

    项青牛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做皇帝?”

    方解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想过。”

    “然后呢?”

    项青牛再问。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道:“以前,我说的以前或许你不懂,我也不好解释……以前对皇帝这两个字哪有那么多理解,只觉得男人的最高成就莫过于皇帝二字。是个男人都曾经幻想过,做皇帝什么滋味。”

    “我就没想过。”

    项青牛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想过,所以我不会有你这样飞烦恼。我以前想的只是找到二师兄,后来想的是不能让我师父死不瞑目。再后来,我想的是赶紧帮你把这天下平了,然后我再培养个徒弟把清乐山一气观的事交待下去就够了。后来,卓先生去了清乐山,清乐山的事我倒是不操心了。”

    “你知道,道心是什么吗?”

    项青牛问。

    方解摇了摇头。

    “只是明朗二字而已。”

    项青牛道:“人有犹豫难决,只是因为本心不清。所谓本心,最简单说来便是你想要什么。所谓道心,便是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大师兄想要的太多,所以道心不悟。二师兄倒是简单,但他并不明朗。至于三师兄,他的心更嘈杂。”

    “师父说我资质最好,其实说的是我的心最简单。”

    项青牛道:“只有简单明朗,才会少烦忧。”

    他看着方解说道:“如果你真的不好抉择,就需要问问自己到底你想要的是什么,而且绝不能骗自己给一个假答案。如果你想要的太多,那就权衡对比,把最想要的那个明朗起来,下面的事其实也就不难了。”

    “这话道理好像很浅,其实很深。”

    方解笑了笑:“胖子讲道理,真不容易。”

    “要不是吃你的喝你的,道爷我才懒得和你说这些。”

    项青牛抹了抹嘴角的油:“其实我帮你想过了,你的问题不难解决。你最想的你自己不清楚,但是我清楚了。其实简单之极,只是你想的太复杂所以没有找到那条最直接的路而已。”

    “是什么?”

    方解问。

    项青牛认真道:“你最想的是什么?你自己不一定知道,但我似乎旁观的清晰些……你想要这个天下变成你理想中的天下,就这么简单。这一个答案,将你心中所有的想要都囊括了进去。不管是为己之私心还是为天下之公心,这个答案都够了。”

    “那么,这是你最想要的,怎么才能做到?”

    他问,却不需要方解回答:“只需做到一点也就够了,依然简单直接……去做那个你指向东就所有人往东跑你指向西所有人立刻掉头的人。只有你是天下间最强势强大的那个人,你才能解决一切。让所有人都遵从你的意志,那么……没有什么复杂的了,你只需指一个方向就够了。”

    “当天下的老大吧。”

    项青牛笑了笑:“当了最大最大的那个老大,你想要的想实现的,就都比你现在来做简单的多了。”

    “做老大为所欲为?”

    方解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真特么的流氓光棍的想法啊……不过,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我是道尊!”

    项青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说话没道理,那么其他人说话都是放屁。”

    “你为什么不想当皇帝?”

    方解问项青牛。

    “当皇帝……每天晚上都要翻牌子选一个女人陪睡,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头疼……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我谁也不想冷落了,又不能全都一起睡了……多么困难的选择啊。我是一个愿意雨露均沾的人,又做不到,所以将来还是只讨一个老婆的好,那样就不用选择了。”

    方解看怪物一样看了项青牛一眼:“我敢打赌你曾经炼过壮-阳-药。”

    “放屁!”

    项青牛顿时激动起来:“我没那么龌龊!我只是……闲暇时候看过有关书籍而已……”

    他问方解:“如果真有这样的药让你永远坚挺,难道你不动心?”

    方解摇了摇头:“那还有滋味吗?”

    项青牛愣住,然后叹了口气:“我想的真多……”

第九百五十章 失去和收获

    第九百五十章失去和收获

    东疆

    赤炎城

    这座已经拥有六百年历史的小城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曾经被无数诗人赞为最适合幽居养性之地的这座小城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风姿,有的只是满目疮痍。原本就不厚重的城门被轰碎,城墙上都是坑,碎裂的城砖在地上堆起来的样子,就好像一片野坟。

    修伦斯大公的皮靴踩在碎石瓦砾上走进城门,脚下传来的声音就好像踩碎了一层骨头。他不在意声音,在意的是这些碎石硌的他脚底有些不舒服。他是一个老人,对生活似乎越来越挑剔了些。

    城门口有不少尸体,他选择避开。

    “派人将尸体收集一下找个地方埋了,记得按照汉人的习俗立一块碑。”

    他吩咐了一声,然后看到远处城内有几个士兵脚踩着汉人士兵的尸体在聊天,显得格外兴奋。他皱了皱眉,指向那边说道:“把那几个人抓起来,没人抽三十鞭子然后遣返回国。”

    他部下的一个将领愣了一下,显然觉得这样的处罚有些过重了。在奥普鲁帝国,军人的荣誉是不容侵犯的。长期以来,帝国官方都在引导着百姓们去尊重一个军人,哪怕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在帝国也有着很多特权。帝国官方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让所有百姓们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什么比成年男人参军更加光荣的事了。

    正因为这样,被遣返回国的军人面对的不只是别人的嘲笑和冷眼,还有自己心里绝对不会过去的那一关。

    “他们……只是太得意了。”

    这个将领劝道:“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一座小小的城池居然坚守了这么久,我们在这座小城外面损失了不下五百名士兵,正因为这样,所以士兵们心里或许都有些恼火。”

    “这不是理由。”

    修伦斯摇了摇头:“从帝国对外出兵以来,帝国骄傲的士兵们打下了多少地方?胜利如果只让人得意忘形的话,那么失败将不期而至。难道你们都忘记了莱曼大帝的教导?宾格,你告诉我,在对待敌人尸体的态度上莱曼大帝说过什么?”

    叫宾格的将领立刻站直了身子说道:“陛下曾经说过,把脚踩在敌人尸体上的人剥夺的不是死者的尊严,而是丢掉自己的身份。战死者的尸体和战胜者同样拥有最纯粹的荣誉,不容侵犯。如果有人虐待战死者的尸体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那么这样的士兵不配穿上帝国的军服。”

    他说完之后看了修伦斯一眼,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词语可以继续劝说了。

    “我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显然你们还是不懂。”

    修伦斯看了一眼那破碎的城墙,那坍塌的房屋,那地上的尸体和远处被收拢在一起的汉人百姓。

    “征服的……从来都不是土地。”

    ……

    ……

    “汉人真是很奇怪的一个民族。”

    修伦斯恭恭敬敬的站着,微微垂着头。作为一个战功彪炳的公爵,在奥普鲁帝国之中能让他收起骄傲如此谦卑的似乎只有一个人了。奥普鲁帝国不是这个人建造的,但绝对是这个人让帝国变得伟大。

    修伦斯在和莱曼大帝说话的时候,尽力让自己的嗓音清楚些。他知道莱曼大帝喜欢启用年轻将领,尤其是有锐意的年轻将领。修伦斯知道这是因为战场上需要更多的直接和血性,需要更多的尖锐和勇气。所以,他总是那么在意细节。

    他不想让自己在和莱曼大帝说话的时候嗓音里有沙哑有老迈,他尽力让自己的嗓音还有年轻人那样的穿透力。

    穿透力并不等于声音大,当然,很多年轻人不懂这些。

    说到细节,修伦斯在意的有些匪夷所思。

    在他的书房里永远都放着一大盆水,不管是征战中还是在国内的时候,他都保持着这个习惯。不只是书房,他居住的地方都会有。当莱曼大帝召见他的时候,无论有多急切,他都会立刻洗一个澡,用最快的速度。

    他的妻子曾经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修伦斯有些无奈的告诉他的妻子:“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人越老身上就越有一种气味,我称之为腐朽的气味。如果让陛下闻到我身上的老年人才会有的气味,就相当于在时刻提醒他我已经老了。”

    人到老年之后,对肉的需求其实已经很少,他们更喜欢清淡一些的食物。但是修伦斯不会如此,虽然他也开始讨厌吃肉,但每一餐他都强迫自己吃一些。因为他坚信,肉可以让人保持身体强壮。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想,自己到底怕的是什么。

    怕被弃用?

    以他的功绩,就算莱曼大帝不再用他也会赏赐他一个风光的归宿。当有一天他的小儿子杰奥终于成为一个将领并且领兵打下来一个敌人的城池之后,他听到了小儿子振臂的欢呼:“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是的,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一个帝国的崛起,必然经历各种壮阔。

    他终于明白,他怕的不是回家养老,怕的是自己远离这个时代,生活里只剩下花花草草和与一群同样老迈的人蜷缩在椅子上打打输赢都不需要太在意的小牌。他想让自己的名字和这个大时代联系在一起,当人们在提及伟大的莱曼大帝的时候,不会遗忘还有一个叫修伦斯的人做过什么。

    “哪里奇怪?”

    坐在黄花梨椅子上享受早餐的莱曼大帝漫不经心的问了一眼,他面前的这张看似普通的四腿方桌用的是和他做的椅子一样珍贵的木材。不同于有些手下对于汉人富裕者生活细节上的奢华的不理解,莱曼大帝将这视为一种必须重视的文化。

    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筷子,最近几个月对古董的研究让他对这个国度的历史更加的了解。

    “这座小城里只有不足两千守军,其中一大半还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民勇。他们甚至没有足够的弓箭和甲胄,也没有援兵。当沐广陵不得不撤退的时候,这座小城就注定了被遗弃,城里的人也注定了成为孤儿……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

    修伦斯说道。

    莱曼大帝放下筷子,似乎对盘子里的食物不太满意。

    “你知道这个菜叫什么吗?”

    莱曼大帝指了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问。

    “鱼香肉丝”

    修伦斯回答。

    “嗯,太甜了些……我听说最正宗的鱼香肉丝有的是荔枝的淡淡香甜,而不是这种浓烈的蔗糖甜味。”

    莱曼大帝摆了摆手示意下人把菜肴撤下去:“这是我隋军带着的厨师做的菜,看外形已经和汉人厨师做出来的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吃起来还是不一样。是汉人的菜肴奇怪吗?不是……是我的厨师做的不够好。”

    莱曼大帝缓缓道:“当征服一个地方的时候,我们只看到了敌人士兵顽强的抵抗,我们应该对有这样的敌人肃然起敬。但是不要忘了,没有一个人投降有时候不一定是敌人有多骄傲有多坚定,而是我们自己做的不够好。”

    “臣明白了。”

    修伦斯垂首,眉角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莱曼大帝端起来刚刚送过来的热菜拼了一口,微微点头:“汉人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但除了我之外,对于你们任何一个人来说学习这些的速度都应该缓一缓。我当初说过要征服一个地方先要了解一个地方,不是让你们学会享受这个地方最奢侈的生活习惯。”

    “我现在已经隐隐有些担忧了,修伦斯,你知道我担忧什么吗?”

    修伦斯连忙摇头:“臣不知道。”

    “你看看这些东西。”

    莱曼大帝指了指桌子:“据说这样一张桌子的造价,比用纯银打造一张同样大的桌子也相差无几。当我的部下知道这个之后都很惊讶,然后会想如果自己拥有这样一张桌子就太棒了。因为相比起来,纯银打造的桌子显得那么庸俗。比如这茶,当我的部下知道一壶顶尖的好茶可能花掉一个富裕人家几年的生活开销,他们也很惊讶,然后觉得自己应该去品尝一下这样的茶。”

    “比如玉器,看起来很小的一块价值能装备起来一支上千人的队伍甚至更多。我听闻这个国家最有名的玉器,甚至可以换一座城。当我的部下知道有这样的玉器存在,就会去想我应该把这个东西挂在自己的皮带上。”

    “比如饮食,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将食物的制作方式重视到如此挚诚的民族,他们会精益求精的把菜肴做到最好,用来满足舌头上带来的快感。我的部下吃惯了单调的烤肉和土豆,当他们开始品尝这样的美食之后就会越发的让自己的舌头变得贪婪,觉得胜利者就该享受这一切……美食,锦衣,家具,房屋,古玩。”

    莱曼大帝缓缓道:“可是修伦斯啊,你知道吗?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敌人,甚至远比战场上直面相对的敌人还要可怕。这样下去,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将领就会被精致的享受夺走身上的粗粝。有人说性格是不会改变的,这是错的,生活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把一头猛虎养上几年,虽然不能把它变成一只猫但会让它失去往日的威力。”

    “臣明白了。”

    修伦斯不是很明白,但他不敢说不明白。

    “这件事回头我会关注。”

    莱曼大帝道:“现在,我们来说一说为什么没有汉人愿意投降的原因。”

    ……

    ……

    莱曼大帝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天空:“我曾经说过,我要把帝国的半途扩大到陆地的边缘,这件事我已经做到了。成功之后带来的就是贪欲,我现在想要的不只是一块陆地,而是所有……而你们,就是来为我完成这个愿望的勇士。修伦斯,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勇士吗?”

    不等修伦斯回答,莱曼大帝缓缓道:“勇士,可不仅仅是敢于拼命那么简单,还要有智慧。我们需要减少敌人来减少阻力,可是减少敌人的方式绝不是只有杀戮一种。单纯的杀戮知会让敌人越来越团结,开战之前你做的很好,为什么现在忘记了?因为你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花钱了,因为看起来我们已经踏上了这片大陆……”

    “臣知道错了。”

    修伦斯垂首道:“臣回去之后就派人去做。”

    “我们掠夺来了无数财宝。”

    莱曼大帝笑了笑:“用这些财宝去把敌人变成朋友,用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这生意不是很好吗?等到用不到他们的时候再把财宝拿回来,我们失去了什么?”

    他笑得灿烂起来:“什么都没失去,只有收获。”

第九百五十一章 越来越少

    第九百五十一章越来越少

    莱曼大帝拼了一口就在这赤炎城里掠来的老酒,相对于新酒来说已经柔和醇厚了许多,但他显然还是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奥普鲁帝国的贵族喜欢喝的还是葡萄酒,喜欢卷着舌尖搜寻那一抹香甜。而汉人的酒相对来说还是太烈了些,辣的嗓子有些不舒服。

    一口酒下去,哪怕是一小口,也如火一样顺着喉咙往下烧。

    “修伦斯,当你的敌人需要你提起足够的重视,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他看了一眼恨不得将每一根白发都藏起来的老修伦斯忍不住想笑,他知道这个老人不服老。之所以他还没有放修伦斯回家去养老,是因为他知道修伦斯身上那股子劲头还在。没错,他喜欢启用年轻将领,因为年轻将领有锐意有冲劲。修伦斯虽然年纪老了,但他的心还没老。

    一个老年人拥有一颗不服输的年轻心,这是特别好的一件事。

    有年轻人的锐意,还有老年人的经验。

    “是的,我尊敬的陛下。”

    修伦斯垂着头说道:“一个弱小的敌人永远不会让人学习到什么东西,敌人越是强大,能学习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不”

    莱曼大帝摇了摇头:“我们的敌人称不上强大,只能称之为顽强……”

    修伦斯微微一怔,然后问道:“那些在奥普鲁帝国见不到的修行者,真的很强大。他们拥有者让人畏惧的个人实力,这样的人一旦靠近就会变得异常凶险。我们的士兵如果不是装备着最先进的火器,战场上或许无法取得胜利。”

    “没错”

    莱曼大帝笑了笑说道:“汉人中的修行者确实很强大,他们个人的战力是我们的士兵无法相比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修行者的数量很少。火炮的威力远比火枪要强大,但火炮的造价要昂贵的多。相对来说,汉人中的修行者就是火炮,但又比不了火炮,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修伦斯自然而然的回答了三个字,即便他知道,他也会说不知道。

    “因为火炮可以制造出来,但修行者不可以制造出来。修伦斯,你应该对汉人多一些了解……汉人的修行者之所以拥有很强大的个人实力,是因为他们天生的体质要比普通人好一些。可仅仅是体质比一般人好些还不够,他们还需要经过很多年的努力,比普通人为了更好的活着还要大的努力,才能拥有那样的战力。”

    “没有十年,一个修行者不可能有以一敌百的修为。”

    莱曼大帝笑道:“所以修行者并不可怕,因为他们的数量稀少且难以补充。而我们的火枪和火炮是可以无限制造的,这就是我们永远也不会处于下风的保证。”

    “但他们其中最强大的那些人,确实有些难缠。”

    修伦斯道:“若不是有陛下派给我的禁卫,我已经死过几次了。”

    “战争就会有无数的死亡。”

    莱曼站起来,负手而立看着西边。

    “但是修伦斯,我给你一个保证。你绝不是可以牺牲的那一部分人,你的名字不在其中。”

    修伦斯将手臂放在胸前,挚诚的俯身施礼:“我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包括我的生命。”

    “我们有顽强的敌人,这是好事,可以锻炼我们的士兵更加顽强。但是,顽强的敌人不需要太多,我们还需要朋友。”

    莱曼道:“去吧,你最擅长做这些事。我听闻有个叫赵天铮的人带着至少十万人马来支援沐广陵,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牢不可破的关系。盟友是建立在同一利益上的,当敌人给的利益超过盟友给的,那么敌人和盟友的关系就要互换了。”

    “陛下,我会立刻去联系那个赵天铮。”

    修伦斯道:“我会用最大的诚意把这个敌人变成盟友。”

    “我们不止需要一个赵天铮。”

    莱曼缓缓道:“我们面前有一个沐广陵就可以了,但是需要更多更多的赵天铮。当然,前提条件是你可以把赵天铮从敌人变成朋友。修伦斯,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强迫自己的部下定下什么目标,也不会强迫他们必须做到某件事。但是很令人欣慰,我的部下都有这个觉悟。当他们无法完成我布置的任务时,他们总是会找到最好的办法跟我道歉。”

    修伦斯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退了一步躬身道:“伟大的陛下,您可以等待我带来的好消息,当我下次觐见的时候。”

    “去吧”

    莱曼摆了摆手:“记住我的话,我们不只需要一个朋友,去打探一下现在汉人中还有谁的势力比较强大,去拉拢,不管你许给他什么样的好处我都不会过问也不会在意,因为你许下的一切好处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哪怕你就是许诺让其中势力最大的人做皇帝,我都不会反对。”

    ……

    ……

    西域

    大雪山

    大轮寺

    当山峰最高处有一道巨大的红色光芒出现,如意岛天神的利剑劈过大雪山之后,山脚下刚刚赶到的白狮子浑沌发出一声悲鸣,但它没有多停留,它看着山峰顶处眼神里都是悲伤和不舍,但它的脚步没有不舍。它比一般人还要果断决绝,立刻转身往来时的路冲了出去。

    白狮子的速度是无与伦比的。

    “咦……”

    那个声音在山峰顶处轻轻的咦了一声,然后像是自语道:“走了就走了吧,不过是一头畜生而已。桑乱……你当年身边就有这样一头畜生,不管比这一头要对你忠心多了。如果它有一张会说出人语的嘴巴该多好,可以告诉别人你是怎么败的。”

    “你是一个神话啊……”

    声音中有些落寞:“我一手捧起来的神话,你真的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就好像是我发现的一块璞玉,我只是将你从尘土中刨了出来,你自己就变得光华璀璨。”

    “可惜……好可惜。”

    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差一点忘记了,中原还有一个和你体质一摸一样的人,有时候我都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存在。就算有些人不死,隔上足够的时间就会有一样的人出现。桑乱,既然你自己选择了死路,那么这条死路也包括这个年轻人……奇怪,我怎么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轮回,那明明是我告诉大轮明王的东西,然后被大轮明王拿来骗人骗了一千多年。”

    ……

    ……

    方解这几天晚上都喜欢坐在房顶上喝酒,看着天空发呆。沉倾扇她们都知道越是这样安静的方解其实越不安静,看似安静的外表下面心里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激流暗涌。他是一个不愿意把困惑和辛苦告诉别人的人,其实这也是大部分男人的共同点,总是希望所有的困难自己一个人解决。

    这一点和身份地位无关,王侯将相多如是,平民百姓亦如是。

    穷苦人家的汉子,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婆娘过上好日子。愁吃穿用度,他们自己努力去解决。

    女人们问及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多半是:没有。

    沐小腰她们都知道方解需要安静,因为他心里藏着太多的秘密,所以别人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只有他自己去思索,去考虑,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有时候沐小腰她们都觉得自己和方解之间还有那么一层淡淡的却难以消除的距离,这距离,在方解身上。

    “他一定又有什么想不通的事了。”

    沉倾扇靠在一棵大树上,看着远处月色下的那个身影。

    “没关系”

    路过的项青牛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应该相信他,他叫方解,自觉晓。他明白很多东西,即便有些事暂时不明白,也会很快明白过来。”

    “他和你说的心事比和我们说的还要多些。”

    沐小腰看了项青牛一眼后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

    项青牛愣住,然后连忙摇头:“我很正常!他也很正常!”

    沐小腰噗的一声笑出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

    ……

    黑夜总是会到来,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不管是喜欢黑夜的人还是不喜欢黑夜的人,都不能阻挡黑夜接替白昼统治大地。人们习惯把光明看做积极的一面,把黑暗看做消极的一面。

    不止如此,人们觉得白天不会隐藏什么东西,而夜晚,总是会有些令人担忧畏惧的东西出现。

    月光,是惧怕黑夜的人们唯一的慰藉。

    今夜的月色显得那么凄惨,白的有些不正常。其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每个人都会发现每一天的月色都不同。淡金色的月色最给人安全感,而凄凉的白色在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按时到来。

    世间

    真的有很多秘密。

    白月光

    没有照亮大地,反而让黑暗的地方更黑暗。

    大轮寺的模样有些凄凉,那道诡异且强大无匹的红芒将大轮寺从中间劈开,就好像一块平整的土地上铁犁在中间走了一趟,就好像平整的白雪地上被人用棍子划开了一道……自从有大轮寺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

    虽然破败

    但出来的人还是走的正门,而不是破掉的围墙。

    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他们穿着白色的僧衣,赤着脚,踩着白色月光洒满的土地,从大轮寺正门里出来。他们有着一摸一样的面容,完美无瑕。

    “可惜”

    声音似乎是在云层后面飘过来:“这世间的大修行者越来越少了,千年修行的历史也没有多少大修行者出现,但是消亡的时候却如此迅速。你们已经难以找到对手来提升修为了……不过,还有办法。”

    这话说完之后,那些一摸一样的人开始厮杀。

    二百个人变成了一百个,一百个人变成了五十个……最后,大轮寺门外只剩下四个一摸一样的人。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是贪婪,饥饿的贪婪。

    “够了”

    声音飘过来:“你们四个的修为已经差不多了,去吧。”

第九百五十二章 找回一些失去的

    第九百五十二章找回一些失去的

    蒙元

    王庭

    阔克台蒙哥,一个注定会被历史记住的名字。黄金家族的族谱上,他的名字将会比任何人都要耀眼夺目。因为他完成了一件黄金家族想了一千多年的事,虽然导致了帝国实力的锐减,但却让黄金家族的统治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按理说,蒙哥应该开心,得意,自豪,乃至于骄傲。

    可是他没有。

    他看起来一直很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少苦楚。他以为自己做到了祖辈们幻想着却不敢去做的事,可是当他以为已经成功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空。可是这长空,只能是他自己来承担。

    他不能让真相散播,因为黄金家族已经无法承受打击了。

    最后的所谓胜利,是他将蒙元帝国一千多年历史中从不曾调用的黑山骑兵调回来才得以成型,可是,调回黑山军的弊端已经逐步显露出来。但这并不是他心烦意乱的缘故,还有一件事比黑山军更让他头疼。

    很多人都不理解,当他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为什么放弃进攻大轮寺。他对外的解释是佛宗已经不复往日,攻打大轮寺伤亡必然惨重。可事实上,是因为他从心底里生出来一种无力感。

    他之所以不打大轮寺,根本就不是怕消耗伤亡。一个愿意赌上整个帝国存亡整个黄金家族兴衰的人,难道还会在乎最后的那一点伤亡?只要能将权利真真正正的从佛宗手里夺回来,牺牲再多的人又有什么?

    可是,大轮寺不能打下去了。

    因为他知道了一些秘密。

    一个令他感觉到了恐惧,无边恐惧的秘密。

    “国师有消息了吗?”

    蒙哥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有一些。”

    王庭金殿将军蒙烈最近很得宠,自从带兵从中原回来之后,他在王庭的地位越来越高。现在蒙元王庭军方最有力量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黑山军将军盖赦。他是黄金家族的嫡系子弟,再加上平叛有功,地位高起来无可厚非。而黑山军将军盖赦则是一个让人不喜欢的家伙,那个人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就好像从不曾有过七情六欲,完全就是一个战争机器。

    不过,黑山军是蒙元最精锐的军队这是不争的事实。

    历代蒙元大汗都将历代黑山军牢牢按死在帝国西北,即便是东边崛起了一个叫大隋的帝国之后黑山军都不曾调动过。其一,是因为蒙元帝国西北那些霍烈人的威胁远比隋人更大,第二是因为黑山军的战力实在太强大。

    一旦黑山军被调回来,那么这柄双刃剑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头疼,哪怕,是雄才大略如蒙哥这样的人。

    阔克台蒙烈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从反攻进入大隋到回草原加入对佛宗的战争,他历经无数次大战,而且几经生死。对佛宗的战争中,打量的精锐狼骑战死,其中自然包括不少帝国优秀的将领。

    当战事看似结束之后,猛烈的地位越发凸显出来。

    “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送回来一些消息,大国师现在应该在隋国西南。”

    “隋国西南,什么地方?”

    蒙哥问。

    “和隋国一个叫方解的人在一起,大汗您应该听过方解这个名字。”

    “方解……”

    蒙哥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哪怕和这个名字更多的响亮事都发生在大隋而不是草原上,一直对中原汉人有所提防的蒙哥对这个名字也一点儿都不陌生。

    “听说这个年轻人已经快要占据中原的半壁江山了?”

    蒙哥问。

    “是”

    猛烈点头,在蒙元帝国中,只怕没有人比他对方解更了解。当初他带兵返回草原的时候,狼乳山峡谷的那一战他现在也没有忘记。作为一个领兵多年且崇拜狼性的人,他自然知道能将一支军队带成那样强悍的人……绝对不简单,和年龄无关。

    “如果确定大国师在那里的话,尽快派人去联络。当年之所以对佛宗动兵,是因为有大国师的预言……现在你我都已经知道她是桑乱的后人,我需要她,比以前更需要她。据说在西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悟道山,那里是和桑乱有关的族人聚集的地方,其中修行者高手如云……只有大国师能和悟道山联络,我现在真需要那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蒙烈总感觉战胜之后的大汗反而比不得以前了。以前的蒙哥绝对不缺少大无畏的精神,可是现在的蒙哥,就好像一个时刻找不到安全感的孩子。

    “如果有必要,你可以亲自去一趟。”

    蒙哥想了想说道:“虽然当初你和方解有过一战,但那是因为各为其主。你们也算是旧识,如果他愿意放大国师回来的话,我甚至可以尽量的满足他一些要求。哪怕是他所要战马,我也可以考虑。”

    “大汗!”

    蒙烈摇了摇头:“您忘了……隋人最强大的一支骑兵,就在方解手里。而且,那支骑兵的坐骑正是咱们草原上的骏马。”

    “哦……”

    蒙哥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我真是忘了,现在想要和隋人有所联系已经不那么容易了。那些该死的蛮人就好像蛀虫一样迅速的繁殖,占据着那么大一片丰美的草原。萧一九……也在蛮人部落中。”

    “不过,蛮人似乎和方解的关系也很深。”

    蒙烈想了想说道:“虽然当初方解带着他新建的骑兵和蛮人有过一战,但后来用粮食和蛮人换皮子换战马,他们双方各取所需,盟友的关系已经确立。”

    “那就走蛮人那边的路子。”

    蒙哥立刻说道:“我要你尽快和方解联络上,尽快!”

    蒙烈实在想不通,终于真正崛起的黄金家族现在还有什么可惧怕的。作为黄金家族一千多年历史中最优秀的大汗,又有什么是蒙哥惧怕的?

    “大汗,黑山军……怎么处置?”

    蒙烈问。

    黑山军战力无双这不假,但黑山军从上到下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都不是真正的草原部族人。黑山国曾经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家,当初蒙元是靠着佛宗的支持才灭掉的黑山国,收编了那支令蒙元狼骑都为之胆寒的军队。

    说实话,这支军队对黄金家族的忠诚永远都值得怀疑。

    “让他们就在大雪山下边驻扎着吧……”

    好像是因为冷的缘故,蒙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把黑山军放在那,我心里踏实些。”

    蒙哥喃喃了一句,却让蒙烈更加的不理解。

    ……

    ……

    驰援东疆的军队用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完成了重新编排,备齐了粮草补给之后,方解任命纳兰定东为主帅,带领十万人马开赴东疆。这其中包括五千人的火器营,这已经是黑旗军火器营总兵力的一小半了。

    就在亲自送走了纳兰定东的人马之前,方解见了几个人。

    几个老怪物。

    当这几个人走进方解住所客厅的时候,屋子里似乎都变得阴寒起来。这几个人的修为不高,不值得需要很强的戒备。之所以显得那么阴寒诡异,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那种气质。想想,纥族操控的僵尸已经足够令人心里发寒了,这几个人也可以算作僵尸的一种,而且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寿命了。

    他们是铁甲军的操控者。

    他们一直活在大隋的皇陵中,就连扑虎都和他们没有什么接触。他们的任务就是操练那些铁甲军,为了有朝一日走出皇陵征战天下做准备。他们是大隋开国皇帝杨坚的一种另类的陪葬品,有着极高的地位。

    “我们来,不是想知道你可以给我们什么好处。”

    为首的操控者是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气质依然彪悍。

    “相比你现在也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拒绝的诱惑了。我们来,只是好奇,你到底会开出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也没有好处。”

    方解摇了摇头语气平缓的回答。

    “没有?”

    操控者的首领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那你是想把我们都杀死?不过你要失望了,因为我们没有全部到来,只要留下一半人就足以操控铁甲军了,而且我保证剩下的铁甲军对你的军队威胁一样很大。”

    “你们早该死。”

    方解道:“不是吗?”

    操控者首领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语气有些奇怪的说道:“确实早就该死了,没有人比我们自己更清楚。不过,我们该死不该死,和该不该被杀是两件事。”

    方解点了点头:“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你们,而是觉得你们应该死在最合适的地方。”

    “那是哪里?”

    操控者首领问。

    “东疆”

    方解回答:“你也已经知道,外敌在东疆入侵,拥有强大的战力。”

    “和我们有关?”

    操控者首领再问。

    “杨坚当初让你们活下来训练铁甲军的目的是什么?”

    方解问。

    操控者首领:“为了太祖皇帝陛下。”

    “那么太祖皇帝为了什么?”

    “为了大隋的稳固。”

    方解听到这句回答之后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我真的很想和你们谈一谈关于人的情感的事,但是我知道你们非但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你们眼里只有杨坚,没有什么大隋。我见你们只是还有些不死心,现在我已经死心了。”

    “情感……”

    操控者首领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忘记很久了……”

    他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不过,这两个字真的好美。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很久的东西,都会让人觉得很美?”

    方解嗯了一声:“你们是军人,我们也是。”

    他似乎不想多说什么,用一句话结束了会谈:“军人有自己的职责,有自己的情感。当职责和情感不矛盾的时候,军人将会勇往直前。我想,你们已经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了。”

    操控者首领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有站住,回头看向方解:“我可以试着……去找回来一些。”

第九百五十三章 送你一个最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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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五十三章送你一个最好的人生

    铁甲军的操控者离开的时候步伐很干脆,身子拔的笔直,哪怕是在走路的时候上半身也保持着山一样的稳重。

    有些时候很难解释什么军人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看到这两个字很多人的第一直觉就是这有什么难解释的?不就是当兵的吗?

    当兵的。

    是啊,他们就是当兵的。

    “有些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的事。”

    方解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沫凝脂:“杨坚是一个疯子,我以为他手下的人也是疯子,于是开始站在这个角度上考虑问题。当真正和他们接触过之后才发现,原来错的是自己。我们总是习惯以为自己觉得的就是正确的,以至于连最简单的了解都不去做。”

    “嗯,是”

    沫凝脂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深意的看了方解一眼:“你总是以为你以为的就是正确的,却连最简单的了解都不去做。”

    她只是重复了一遍方解刚刚说过的话,可是方解听了之后心里却忽然生出一股异样。他觉得沫凝脂的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只是他却抓不住。沫凝脂看到了方解眼神里的迷惑,所以她的眼神里有些失望。

    于是,她转身离开。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方解看着沫凝脂的背影自语了一句:“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有时候我却会想,如果你要砍我一刀,我应该不躲不闪……不管当初那个决定是不是我做的,我都欠你的。”

    可惜的是,沫凝脂已经走远,听不到他的自语。

    回到书房里,方解开始安排军务。铁甲军那边的事出乎预料的顺利,那些操控者心里始终都没有忘记他们身为军人的使命。方解忽然明白,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自己前世的世界,历史或是现在,军人始终都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敬佩的品质。

    没错,不管是哪个朝代在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军人成为叛徒,站在敌人那边屠戮自己的乡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更多的军人没有任何条件的拿起武器站出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百姓铸造一道围墙。

    如果大隋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现在各地的军队已经源源不断的开赴东疆了。

    方解甚至想到,如果没有自己的话,那么杨坚或许也会毫不犹豫的带兵赶赴东疆。但这只是个如果,他在,他就要去做。

    纳兰定东第一次要带领这么多的人马出征,他知道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一个机遇。虽然他不是汉人,但他是个军人。当方解将信任交给他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感动如潮水般澎湃着,让他无法平静。

    “人马我都交给你了。”

    方解看了纳兰定东一眼,从这个北辽汉子的脸上方解看到了他的勇气。

    “你要记住,那是十万人,手拉着手连成一排能站出去几百里。我跟你说这些不只是想告诉你那是十万条人命,而是告诉你,十万个人手拉着手能有几百里长……你就最起码要在东疆构建出几百里长的一道城墙!”

    这个城墙,指的不是砖石建造的城墙,纳兰定东虽然憨厚耿直,但是他懂方解的意思。

    “属下谨记!”

    纳兰定东使劲点了点头:“属下只是有些惶恐,毕竟这是第一次带着这么多人马出征,属下必定会全力以赴,却还是会担心怕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那是我担心的事,不是你。”

    方解缓缓道:“我来担心你是不是会辜负我,而你要做的只是告诉我不需要去担心。现在你也没时间说这些,用你的脑袋瓜子想想还缺什么东西,我安排人给你补齐了。我之所以敢把队伍交给你就是因为了解你,军务上的事我没有什么可交待的,隔着上万里,战局瞬息万变,若是我再隔空指挥没有一点好处。我能给你的就是一个忠告……这次去东疆,和其他队伍的关系要处理好,能不玩心眼的地方就不玩,因为这次我们是真真正正的战友……但是,如果有人玩心眼想坑黑旗军,不要客气,黑旗军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纳兰定东点了点头:“属下会尽力搞好和其他队伍的关系。”

    “不”

    方解摇了摇头:“不需要跟他们妥协什么,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力。我会给沐广陵写一封亲笔信,名义上你受他节制。你是一个将军,战局上的事如果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那么你连十万枯骨都没办法给我带回来。”

    “是!”

    纳兰定东再次点了点头。

    “洋人不知道我手里有火器营,那五千人是利器。”

    方解想了想说道:“要在能取得最大利益的时候把火器营拿出来用,关键时刻,那五千人和铁甲军那一万人配合出战,能扭转战局。”

    “没什么别的交待了。”

    方解站起来,拍了拍纳兰定东的肩膀:“有人跟我说你不适合领兵,因为你不是汉人而是北辽人。”

    “我说……”

    方解看着纳兰定东:“你是我信得过的兄弟。”

    纳兰定东的身子颤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握紧。

    ……

    ……

    队伍暂时驻扎的地方没有一个很大的议事大厅可以容纳黑旗军这么多将领,所以这次出征前的大会是在军营的校场上召开的。数十万大军,正六品以上的将领都到了,站成两排,身子拔的笔直,看着同样站着的黑旗军无人可以替代的领袖……方解。

    “也许有人认为,这次出征没有好处拿,而且会打的很辛苦。”

    方解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扫过手下众将:“从近处看,这样想没错……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往远处去看一些,那么这一战还是没有好处的一战吗?我确实可以对东疆的事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带着你们该打地盘打地盘,该稳固基业稳固基业,然后呢?”

    方解问。

    大家都看着他,脑子里都在思虑着答案。

    “然后,因为我们的放任不管,东疆或许就会丢掉成为洋人的地盘。或许还会有人想,那本来就不是咱们的地盘,丢了就丢了。”

    “那就错了!”

    方解骤然拔高嗓音:“我也犹豫过,想着如果出兵对黑旗军的发展确实不利。有一天我和道尊在别人家房顶上喝酒,他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豁然开朗。道尊对我说……你做老大就够了,何必想那么多?”

    “是的!”

    方解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为什么要带着你们征战?因为我要带着你们做老大!这话说的有些粗俗,可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我黑旗军就是要做天下的老大,谁也不敢招惹我们,只有我们欺负人,不可以有人欺负我们!就他娘的这么简单!”

    方解指向东方:“既然我黑旗军要做那个老大,那么天下的地盘都他娘的是我黑旗军的!自己人尚且不许来抢,何况是外人?中原人之间的那是家事,关起门来打破了头那也是家事。这时候有个外人一脚把门踹开了抢走了院子,去他妈的……这就不行!”

    “去他妈的!这就不行!”

    崔中振挥舞着手臂跟着喊了一声,紧跟着所有将领都跟着喊起来。

    方解舒了一口气后说道:“做老大就够了,但是老大要有老大的担当。天下我们要抢不是一句号子,而是要做到。以前有人问我你带着黑旗军的弟兄们要走哪一条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时局太乱,我也不敢说要带着你们走什么路。但是现在我恍然大悟,自己原来错了!”

    方解举起右臂挥舞了一下:“老子要带你们霸占这个天下!谁跟老子抢,老子就弄死他!”

    “这中原是我黑旗军的中原,这天下是我黑旗军的天下!西南是,西北是,江南是,江北是,东疆也他娘的是!纳兰定东要带着十万人去东疆会会那些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洋人,我就告诉纳兰定东一句话……让洋人知道,汉人不可欺,黑旗军更不可欺!”

    “追随主公身后!”

    独孤文秀这样的文人也被方解的话将心中那股豪气激发了出来,他一直希望方解能有一个这样明朗的态度,让手下将士们看到这样的态度。现在,方解给了,他怎么能不激动?一旦方解给出了这个态度,那么黑旗军将来的方向就不会再改变。

    “纳兰定东去东疆抗击洋人,其他人做什么?”

    方解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你们自己告诉我,去干什么!”

    “拿下长安!”

    崔中振振臂高呼:“请主公端坐太极殿,发号施令!”

    这句话一喊出来,所有人的心情都为之一震!

    血热了,真的热了。

    他们其中有些人一直在等方解这个态度,有些人则以为自己不在意方解什么选择。最早跟着方解的人感情更深,他们大部分都是认定了一个方向,那就是方解带着他们怎么走就怎么走。后来加入黑旗军的人,他们则更希望方解带着他们走向那个最高处。

    在这一刻,那些方解的老部下比后来加入的人其实更加激动。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也始终都有着期盼。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方解看向北方,那里有一座天下第一的雄城。

    长安

    ……

    ……

    “父亲,你为何发笑?”

    吴隐玉看到吴一道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问。

    “因为有好事。”

    吴一道喝了一口酒,细细的品味酒中的滋味:“有些时候做某些事是不得不做,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做。当这些原因忽然间失去了之后,却骤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觉得被迫所做的事竟是自己愿意去做的事,你说值不值得高兴?”

    “我不知道父亲你在说什么,但是父亲高兴我就高兴。”

    吴隐玉为吴一道满了一杯酒:“但是酒要少喝些。”

    “嗯”

    吴一道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如此心甘情愿的帮助方解,以货通天下行的实力就算我自己筹备,现在也早已打下一片江山了。其实这答案始终都那么简单……因为我只有一个女儿。”

    吴一道抚摸着吴隐玉的头发:“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不要江山,我当尽我最大之力,让她过的最好,无论哪个方面都是最好。”

    吴隐玉眼圈有些发红,靠在吴一道肩膀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玉儿……爹还有一件事很开心,但是不能告诉你……谁也不能告诉。”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第九百五十四章 关于父亲的故事

    第九百五十四章关于父亲的故事

    吴隐玉总觉得父亲的话里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看到吴一道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即便他在笑,他的眼神里也藏着忧郁。她知道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就一直这样,但她总觉得父亲的忧郁不仅仅是因为母亲。

    微醉的吴一道,今天真的很高兴。

    他的嘴角上是高兴,眼角上也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隐玉忍不住问。

    吴一道看了她一眼,低头闻了闻杯子里的酒香:“以前一直觉得你还小,总是觉得你还小。所有有什么事我都不愿意跟你说,哪怕是你娘亲去世之后我都没有在你面前流过泪,也不会经常提起……我想,这个世上所有的父亲当都如我一样,不想让孩子的童年有任何的伤心,都希望孩子能快乐平安。”

    “可我现在不小了。”

    吴隐玉嘟着嘴说道。

    “是啊……一晃,你已经这么大了。”

    吴一道微微叹了一声,却不是哀伤的叹息:“其实自从你倾心于方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长大了。可是父亲最大的不舍你知道是什么吗?莫过于数着女儿出嫁的日子啊……”

    “爹……”

    吴隐玉叫了一声,眼角有些湿润。

    “没事,我今天只是高兴。”

    吴一道揉了揉吴隐玉的脑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希望给你最好的生活,更好的生活。有时候我自己觉得累了我就会想,每一个父亲都在为了孩子拼争,何独你觉得累?每每念及于此,我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逃避。你知道,父亲从来算不上一个好人……这就是世上的公平,别人的女儿虽然穷苦些却可以昂起下颌骄傲的说我父亲是个好人,但你不能。”

    “我父亲就是个好人!我知道!”

    吴隐玉大声说道。

    “我竟是忘了……”

    吴一道有些感慨:“不管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在自己女儿眼中都是好人。”

    “可我不是。”

    吴一道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舒服些:“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真的长大了,可以明辨是非,知道善恶。父亲有现在的爵位地位,有那般的财富,绝不是因为父亲是个好人,这世上也没有一个纯粹的好人能有大成大就。”

    “可我知道,我的父亲就是个好人!”

    吴隐玉倔强的说道。

    “我不是个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怎么说呢……我只是个有自己底线的坏人。”

    吴一道笑着对吴隐玉说道:“这一点要承认……其实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殊为不易了,要想成为人上人还想做个好人,这是自古以来最难解决的问题啊,我做不到,也不会有任何人做到。身居高位者,能是个有底线的坏人就很不错了。我不想说你心上人的坏话,但方解和我一样,也是个有底线的坏人,只不过,他的底线和我不一样。”

    “他的底线,是他的心。而我的底线,是你。”

    吴一道看向天空:“想一想当年,先帝让我筹办货通天下行的时候,我都不曾想到过,当我接过这差事的第一天起,就不是为先帝做事。玉儿……你长大了,我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吧。”

    吴隐玉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等着吴一道说下去。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吴一道揉了揉眼睛,眼神里的些许浑浊就好像是这么多年来历经的一切沉淀在那里。偶尔念及,那些沉淀就会如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

    ……

    ……

    长安城

    太极宫

    东暖阁

    杨易翻开手里面前薄薄的一本册子,看着册子上记着的人名微微皱着头。册子的封页上写着三个字,储才录。

    他才刚刚继位登基,这本储才录里记下来的名字还很少。大隋的皇帝历来都有个不成为的规矩,每一任帝王都会有这样的一本储才录。而老皇帝死去新皇帝登基之后,老皇帝的储才录新皇帝会认真的看一遍,但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储才录上有和老皇帝的储才录上重合的名字。

    新皇帝都很清楚,自己的才是自己的。

    这话是句废话,可在大隋的皇帝们看来绝对不是一句废话。那一本本储才录,其实记载着大隋的历史。

    杨易皱眉,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可用的人真是太少了。他能继承皇位实属机缘巧合,当初诸皇子夺嫡的时候没人看好他,若不是老七杨奇最后时刻在城门口死守,他也没有今天的帝位。

    正因为如此,他能用的人真的很少。满朝文武,当时都分帮分派,聚集在其他皇子身边,而他身边最信任的人自然就是老七杨奇。可是,只有老七一个人怎么行?等登上皇位之后杨易才越发的觉着,没有一批真正的心腹是无法维持自己皇帝之位的。

    就是老六杨胤,在朝臣中的人脉都要比他强大的多。

    “陛下应该提拔一些身边人,因为陛下您对朝臣不了解,但对身边人都了解。”

    秉笔太监吴陪胜看到杨易皱眉,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站在他身后一直微微躬着身子站着的苏不畏微微皱眉,似乎对吴陪胜这样贸然的说话有些不赞同。但他是吴陪胜一手带出来的,而且在这个场合,吴陪胜已经说出口的话他也没办法提醒。

    对于这个新皇帝,苏不畏总觉得和先帝不一样。吴陪胜在先帝在位期间,这么多年来一直备受重用,就是因为他有一双能看破先帝心思的眼睛,先帝有什么烦恼,吴陪胜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到办法,为先帝出出主意。

    新皇已经登基了,但吴陪胜显然还没有从以前的角色中退出来。

    所以苏不畏有些担忧,看起来这位新皇帝不太喜欢说话,稍显四方的脸型比先帝更显坚毅,眉角扬的有些高,眼神里总有一种阴沉的东西在。看面相,苏不畏就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和先帝的性格绝对不一样。先帝喜欢和自己身边的人商量,哪怕不采纳也会多听听。但是新皇帝似乎……更喜欢自己思考然后自己做主。

    苏不畏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与生俱来的性格。那是因为这位新皇帝有着和以往历代大隋皇帝都不同的经历。以往的大隋皇帝,在做皇子的时候都是最强势的那个,平日里身边就聚集着一大批朝臣,听取别人的建议已经成为习惯。而新皇帝不一样……他在之前,不是最强势的皇子,而是最强势的皇子身边聚集的那批人之一。

    正因为如此,新皇帝的心里一定缺乏一些自信。

    而越是没有自信的人,其实越独断。

    换句话说,新皇帝不想让人看自己的笑话,不想让人看不起自己,所以必须自己做出几件大事来,让人们承认他的能力。

    因为习惯,吴陪胜给皇帝提出了建议。

    他没有看到新皇帝眼神里一闪即逝的不悦,苏不畏看到了。

    “身边人?”

    杨易像是没意识的问了一句,但是苏不畏却看得出来,皇帝这样问,完全因为吴陪胜是先帝信任的秉笔太监的缘故,而新皇帝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表现出对先帝重臣的不在意。

    “是的,陛下您的身边人。”

    吴陪胜听到新皇帝问自己,心里的得意让他忘记了警惕。

    “陛下才初等大宝,还不了解满朝文武,且那些朝臣之中有几人可用尚待商榷,陛下如今最要紧的,是将原来府里的人梳理一遍,提拔其中可堪大用之人。陛下当初府里的那些老人,尤其可用。”

    诸皇子夺嫡,哪怕杨易是所有皇子中看起来最没有机会成为皇帝的人,他府里也有不少其他皇子派来的奸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这些人,表面上绝看不出问题,但杨易确定,自己府里的下人们没几个是真正干净的。而吴陪胜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提到了府里的老人。

    老人,自然指的不是年纪大的人,而是在府里时间最久的那批人。

    按照大隋的礼制,皇子束发之后就要封王开府,府里的下人除了最初跟着伺候的,大部分都是封王的时候皇帝赏赐下去的,而这些人中,有多少是其他皇子安排的,可想而知。

    “朕身边……没几个老人。”

    杨易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神。

    吴陪胜这才想起来,这位皇帝,做皇子的时候就是最奇特的一个。最是沉默寡言,而且也没有什么嗜好,吃穿用度非常节俭,府里的下人也是所有皇子中数量最少的。就连先帝在平日里,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

    不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的出来,一个英明的皇帝在选择继承者的时候绝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不喜欢杨易,只是因为杨易性格太孤僻阴柔。

    而这种性格,似乎更适合做皇帝。

    ……

    ……

    “师父”

    从东暖阁里出来,苏不畏小声对吴陪胜说道:“今天您似乎说的话多了些……这位新主子,和先帝好像不大一样。”

    “多?”

    吴陪胜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笑道:“倒是我疏忽了,不过多也无妨。如今这满朝文武中,哪个不看着我的脸色做事?你呀,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没改改性子里的谨小慎微。我来告诉你,就算陛下不喜欢我,也不可能不用我,因为我手里握着的东西太多太重,陛下用我,就相当于把先帝爷的东西顺顺畅畅的接了过去。”

    他一边踱着步子往前走一边说道:“咱们是做下人的,这一点要谨记不假。但是也不能太妄自菲薄了,秉笔太监的权责之大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相比来说,我是下人,那些朝臣就是下人的下人。所以我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过度,陛下就不会怎么样。”

    苏不畏在心里说了一句但愿如此,然后说了一句希望以后自己不会被眼前这个越发自大起来的老太监牵连。

    “对了,你去查查那个吴一道是谁。”

    吴陪胜想起刚才杨易提起的那个名字,觉得特别陌生:“陛下当初王府里重用的人,我都已经了解过,却没记着有吴一道这么个人,既然陛下提及,这个人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趁着还没起来,能结交就结交,结交不了的……就除了。”

    苏不畏点了点头:“我知道,回头就去办。”

    ……

    ……

    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男人很认真的在打扫着庭院,这个院子的主人已经做皇帝了,绝大部分人都跟着进了宫。而他是王府里本就不起眼的一个,所以毫无疑问的被留下来看守这个院子。而他却没有因为如此表现出什么,如往常一样,按时起床,按时吃饭,然后打扫院子,整理房间。

    一丝不苟。

    “吴一道”

    有人在门口叫他:“赶紧换件衣服!陛下召你入宫!”

第九百五十五章 一文钱都不给

    第九百五十五章一文钱都不给

    杨易的王府距离太极宫有一段路,即便是骑马也要走上半个多时辰。不过在长安里几乎看不到骑马的人,除非是官方的紧急事件之外就连那些纨绔子弟都不会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在杨易刚刚继位的时候,大隋还是那样一个令人沉醉的美好社会。

    世家子弟的高调绝对不会体现在飞扬跋扈上,而是在同一阶层之间的暗中比拼。不可否认那些出身名门的人对普通百姓都有些看不起,却绝对不会傻乎乎的表现出来。这是世家子弟和泼皮无赖的区别,在前朝大郑的时候或许这两者高度重合,但在大隋却不会这样。

    吴一道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没有选择步行,而是花了五个大钱坐穿城马车到了太极宫附近,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进这座他第一次走进的庞大建筑群。

    “站住”

    进城门之前,他被大内侍卫处的人拦住,穿着锦衣的大内侍卫处百户皱着眉看了看吴一道,然后指了指他的右臂:“把这个摘了。”

    吴一道的右臂上,缠着黑纱。

    “不”

    吴一道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拒绝。

    “不摘掉这个,你不能进入宫内。”

    “好”

    吴一道也没辩驳什么,转身走了。

    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按照原路返回了王府,只是回去的时候没有再乘坐马车,一路步行。回到王府之后他把那身体面些的衣服换下来,然后从一个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还不会说完整话语见到他就兴奋的咿咿呀呀张开手臂的小女孩。虽然孩子还那么小,但看起来格外的可爱漂亮。

    “管事,不是进宫面圣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问他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是这院子里如今仅剩下的一个小丫鬟。和吴一道一样,她也是这个王府的主人搬进皇宫之后被遗留在这里的人,不管是以前王府热闹的时候还是冷清的时候,好像都不会被人特别在意。

    一个大宅院,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有人得宠,有人失势。

    吴一道进府的时间并不长,比这个叫秀娥的小丫鬟还要短一些。这个庞大的院子,如今只剩下吴一道他们三个人。府里的巡逻侍卫不算,那是大内侍卫处差遣了一批同样不得势的飞鱼袍过来守着的,几乎和他们三个人没有交集。

    一个所谓的管事,管事的还不满周岁的女儿,还有一个小丫鬟。

    “没什么”

    吴一道摇了摇头,逗着女儿笑。

    “对了管事……他们走的时候没留下银子,咱们可用的东西不多了。”

    秀娥有些伤感的看了吴一道一眼:“陛下进宫的时候走的那么急,听闻了这件大喜事之后其他人也都只顾着发疯,把咱们两个留下之后就都走了,也没告诉咱们以后的吃穿用度怎么解决,月例银子从哪儿领。”

    “我知道了。”

    吴一道从袖口里摸索了一会儿,翻出一些散碎的银子:“这些你先拿去用,银子的事我会去找人问问。”

    秀娥看了一眼自己手心里那点银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咱们就是被人遗弃了,说的好听些是留守王府,其实就是丢在这自生自灭。陛下进宫的时候王府里的人全都疯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浑水摸鱼往外偷东西。现在府里还有一些值钱的,那些飞鱼袍看管的也不严密,实在不行……”

    “没有实在不行。”

    吴一道摇了摇头:“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

    秀娥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开。

    吴一道把女儿放进一个木制的小车里,女儿扶着小车的栏杆可以站着。他推着小车走到院子里树荫下清凉处,然后找剪刀修剪花园。他女儿极乖巧的在小车里自己玩耍,不哭不闹。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竟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吴一道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算计了一下时间,然后把秀娥叫过来,让她抱着自己女儿去屋子里。

    他在花池边坐下来,挽着的袖口里露出来的手臂上肌肉的线条很漂亮。

    “你知道会有人来找你?”

    有人问话,就在不远处。

    吴一道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知道。”

    脚步声从背后到了身前,吴一道发现这是一个身穿着大内侍卫处标志性锦衣的男人,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大。身材中等,不高,不胖,白白净净,眉毛有些塌,但不影响他的容貌。

    “这事说大很大,说小很小。”

    锦衣男子指了指自己:“我叫侯文极,大内侍卫处的千户。对你来说很大的事也许在我的报告之后就会变成很小的事,当然也可能变成更大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特别完美的回答,完美到我可以不加任何修饰就能让陛下满意。”

    吴一道没有说话,脸色也没有任何改变。

    “我在想,当初之所以是你进了王府,就是因为你现在这副臭德行吧?你这样的人注定了不会被同类喜欢,而且还有能力,所以有什么事注定了都是把你推出来,而你的同类却坐收利益。”

    侯文极看似懒散的表情下面,似乎藏着一些玩味:“听说你以前是个商人?”

    “现在也是”

    吴一道开口回答:“拿钱办事的,不管是卖什么,哪怕卖的是自己,也是商人。”

    “有道理”

    侯文极点了点头:“有意思……我觉得你这样的人可以做朋友。”

    ……

    ……

    “你进府里多少年了?”

    盘膝坐在东暖阁土炕上的皇帝淡淡的看了吴一道一眼,视线在他右臂的黑纱上停留了片刻。新皇登基,面见皇帝的人却臂缠黑纱,无论如何都有些不顺眼。

    “回陛下,一年五个月四天。”

    “倒是进来的不算早,是哪个派你进来的?”

    皇帝说。

    吴一道垂首:“大皇子”

    他回答的那般自然,没有一点的犹豫拖沓。

    “家里谁过世了?”

    皇帝竟是没有再问关于大皇子的事,而是指了指他右臂上的黑纱。

    “妻子”

    吴一道回答。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继续翻阅奏折:“你应该知道,在宫门口被拦住进不来,或许是对你能力的一种考验,若是你连这一关都过不来,或是错过了一次改变你命运的机会。并不是每一个人,朕都会给一次解释的机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走进朕的东暖阁。”

    “有为,有不为。”

    吴一道回答的格外简单。

    皇帝像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再次抬起头看向吴一道:“你进府的时候是带着目的进来的,你这样的人没有死已经是运气好了。之所以把你和那个丫鬟放在府里留守,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没有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朕清清楚楚的知道府里哪一个人什么来路,也知道都做过什么,所以朕确信死的不会冤枉,没死的不是放纵。”

    “你说有为有不为,那朕问你,为什么要替大皇子做事?”

    “缺钱”

    吴一道回答:“做生意亏了本钱,妻子生病又有了身孕。”

    “你这样的人,做生意不亏钱或许才怪。”

    皇帝摇了摇头:“似乎你不是朕需要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皇帝似乎真的失去了对吴一道的兴趣。

    “做生意需要圆滑,需要审时度势,需要识大体,需要看准利益……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你走吧。朕已经吩咐过,府里的所需的银子按月按时的发。”

    皇帝摆了摆手。

    “陛下需要的银子是多少?”

    吴一道忽然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怎么了,皇帝竟然对这个人真的提不起憎恶。哪怕皇帝明知道这个人当初进府,就是大皇子安排的。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两个有些相同之处,又或许是吴一道固执的不肯摘掉他右臂上的黑纱。

    “很多”

    皇帝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理会面前这个男人。

    “臣不会赚小钱,只会赚大钱。”

    吴一道跪下来,叩首。

    “有多大?”

    皇帝问,他竟是没有阻止吴一道自称臣。

    吴一道低着头回答道:“财富有两种,一种是真金白银,这钱其实好赚。臣做生意确实亏了,亏到难以补贴家用。但是臣记住了和臣做生意的那些人每一个人的性格特点,记住了每一个走过的城市的特点。靠这些赚银子,其实,这些正是另一种财富,比真金白银都更加珍贵。”

    “陛下,第一种财富能买来第二种财富,第二种财富能将第一种财富无限度的扩大。”

    “这是你之所以选择大皇子的原因?”

    皇帝再问。

    “是”

    吴一道的额头触着地面:“臣没看清。”

    皇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连朕都没有看清,更何况是你们?因为这个亏了银子是天灾,与人无关。”

    站在土炕一侧的苏不畏侧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然后在心里记住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吴陪胜是秉笔太监要筛选奏折,所以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苏不畏在东暖阁里伺候着新皇。

    “朕先给你一个差事。”

    皇帝从土炕上下来,走到吴一道身前:“你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好的地方,有两件事让朕很满意。第一,你有自己的坚持,不轻易改变。第二,你懂得取舍眼力也不错。”

    苏不畏也看着吴一道,心说这个人是怎么一眼就看穿皇帝找他的目的?然后有胆子问出陛下你缺银子这样的话来的?

    “朕确实需要银子,宫里的一切用度朕现在用的都是当初府里的积蓄,因为朕不想让人背后说朕奢靡,户部拨过来的银子朕小心盘算着使用,唯恐那些言官们放口舌之箭。但朕又不想亏了自己亏了跟着朕的人,所以朕想弄点银子补贴。”

    “但是……”

    皇帝扫了吴一道一眼:“朕不会给你本钱,因为朕没钱。如果你没本事弄到银子,那朕就让你回去继续扫王府的大院子。”

    “一文钱都不给?”

    吴一道抬起头问。

    皇帝点了点头:“一文钱都不给。”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的说道:“那这生意需要做的很大很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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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83/ 第一时间欣赏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争霸天下》为转载作品,争霸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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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