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争霸天下TXT下载争霸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争霸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八十三章 蜕

    第八百八十三章蜕

    洛水

    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走到河边招呼船夫,在这附近摆渡为生的老汉看清楚这人面目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他大半生都在渡人过河,见过的人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却从没见过这般丰神如玉的公子。

    这个年轻男人无论身材相貌都是一品,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留了一颗光头。最让人觉着醒目的,是他头顶百会穴位置上有一个鲜红鲜红的圆点,仔细看又不似描绘出来的,像是天生就有。

    这老汉年纪足够大,经历过商国的灭亡。但或许是因为这几十年已经没有见过佛宗的僧人,所以遗忘了这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群人。不过看到这僧人的时候,老汉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过,身上有鲜红色胎记的人等长大了都非同凡响,胎记的位置越是靠上就越会风光。

    人一老,有些事记不住了,但有些本该忘了的琐碎小事反而记得很清楚。

    “这位爷,您要渡河?”

    “我想到对岸去,请老丈帮忙。”

    年轻男子客气的回答。

    老汉爽朗笑了笑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帮忙,你要渡河,我收钱渡你,这是生意。你若是说请我帮忙,我还怎么好意思收你钱?”

    年轻男子从怀里摸了摸,找到一块玉递给老汉:“出门急身上没带银子,这块玉若是去当了还是足够你的船钱。乱世之中玉器也不值太多,不过成色还好,不要见怪。”

    老汉连忙摇头:“就算玉价跌的再厉害,我也找不开你银子。”

    “不要你找钱。”

    年轻男子登上小船后问道:“若是有所剩余,就当我买老丈你一个问题。”

    “问题?”

    老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怎么都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可既然人家说了,这玉看起来圆润无暇,肯定能换不少银子,老汉心说这样好的东西自然不能拿去典当,要留作传家之宝才合适呢。

    “但凡我知道的,您尽管问。”

    老汉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在身上擦拭了两下后从怀里翻出一块手帕,一丝不苟的包好。

    “过了河就是苏北道,请问苏北道可有什么了不得的江湖宗门?”

    年轻男子道:“我才初离家门,对河那边的事也不了解。听闻江南多名门大派,老丈在这水路上讨生活料来也有几十年了,对苏北道的事也应该多有耳闻。”

    老汉再次看了看年轻男子,忽然明白过来:“噢……我知道了,公子您是要去闯江湖?收了您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不劝您一句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公子啊,这江湖说大太大了,看样子您是第一次离开家门,要是想闯荡,不如先多走走看看,切不可先去找什么名门大派的麻烦。”

    “那些个势力大的宗门,哪个背后没人撑腰?就说我知道的苏北道金刀门,背后的靠山就是金家,虽然据说金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可还是一等一的豪门。再说,金世雄金世铎两兄弟已经举旗造反,金刀门也在其中,公子这样一个风流人儿,为什么偏偏要去自己找艰辛?”

    “人既然生于世,就要有上进之心。”

    年轻男子笑了笑:“金刀门,我记下了,还有别的宗门更加强大?”

    “唉”

    看样子是劝不住他,老汉一边撑船一边说道:“既然公子您要去闯荡,我一个外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不是江湖中人,这些年倒也略有耳闻。苏北道最强大的宗门可不是金刀门,和墨笔阁比起来,金刀门根本不入流。墨笔阁的阁主被人称为一笔江山,名字就叫做江山。据说文武双绝,曾经在江南最有名的通古书院做过先生,最让人称道的便是一笔书法,冠绝江南。便是许多有大权势之人想要求他一幅字,也不容易。”

    “后来传闻,他以书法而入道,自此之后就离开了通古书院,自立一门。后来他以一支笔挑战苏北道诸多高手,竟是全胜,那之后墨笔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就高了起来。”

    老汉说这些话,如数家珍。他常年在水路上漂着,过往的客人那么多,听来的真真假假的传闻自然不少。

    “墨笔阁么?”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那倒是值得去拜访一下,虽然我未出家门但也听闻过通古书院的名号。”

    “通古书院可不是什么江湖宗门!”

    老汉纠正道:“通古书院只是书院。”

    年轻男子笑了笑,没有反驳。

    两个人随后便没了什么交谈,老人不时抬手默默胸口位置,那是他放玉佩的地方,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在意这块玉佩。也许操劳一生,都没见过这般宝贝的东西。

    快到岸边的时候,年轻男子起身,看了老汉一眼后语气很轻的问:“你明明已经看出了我什么来历,偏要装作看不出来,人老了果然都变得狡猾起来。还是说你太过于贪财,以至于连佛宗的人也敢随便摆渡。”

    老汉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又摸了摸那玉佩所在的地方:“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带回去送给孙儿了……”

    他看了年轻男子一眼:“我到了近前才看出你是个僧人,再想避开怎么来得及?我装作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因为……”

    年轻男子一指点在老汉额头,老汉随即向后倒了下去。

    “我也很在意这块玉佩啊。”

    年轻男子弯腰从老汉怀里将玉佩拿出来,然后随手把包着玉佩的手帕丢进河里。他没有多看一眼那具尸体,似乎这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离着岸边已经很近,他纵身一跃上了岸之后朝着东边走去。

    “墨笔阁……”

    年轻男子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一笔江山的修为如何,要压制到什么地步才能行,这样一次一次的脱壳好麻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动作轻柔:“又要破相了吗?”

    ……

    ……

    洛水岸边

    廖生看了看那艘被人拖回来的小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老汉的伤势:“侯爷,这人是被一指点破了脑壳而死的,属下不知道那人出手如何所以无从判断。不过,料来就是他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吴一道:“已经过了洛水进苏北道,不在咱们的控制区域了。”

    吴一道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还记得在青峰城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廖生点了点头:“侯爷说过,伤了主公的人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上,凡是黑旗军子弟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存在。”

    “过河”

    吴一道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回身吩咐手下人:“回去告诉主公,我要带骁骑校的人过河进苏北道。”

    知道黑旗军的人是在追捕凶手,很快就有渔民过来,自发的摇船送人马过河。到了河对岸之后吴一道没有让人更换服装,骁骑校依然穿着那身锦衣,他看了看不远处渡口那些戒备森严的士兵,吩咐廖生道:“直接去告诉他们,就说黑旗军要过来追捕逃犯,他们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要过去。”

    苏北道靠近洛水这一边原本是通古书院的地盘,书院被灭之后没多久因为罗屠在柳州那边和金世铎联手,杨坚率领的朝廷人马随即向东进发,再后来罗屠在柳州称帝改名胜屠,苏北道这边就更没人在意了。

    现在占着苏北道的,是苏北道几个世家的联合势力,兵马不过几万。

    这些守着洛水渡口的士兵,说实话最怕看到的就是有一天黑旗军从河那边过来,到了现在黑旗军在西南的地位已经稳固,军力强大,作为黑旗军的邻居,苏北道的几个世家自然没有一天是踏实的。

    “黑旗军过河追捕逃犯,请放行。”

    廖生看了一眼那些士兵:“如果你们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光头过去,告诉我。”

    “这个……不能吧?”

    守着渡口的校尉惊的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黑旗军的人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了。他回答中都带着一股子不确定,实则是根本不敢强硬的拒绝。谁都知道现在黑旗军有多强大,平雍州,吞四道,灭南燕,这些事可都还没过去多久呢。

    “不能?”

    廖生冷冷笑了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剩下的就没你什么事了。要么你让人把路障打开,要么我直接掀翻了过去。你只是个校尉,怎么往上报是你的事,上面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

    “我……”

    那校尉张了张嘴,最终没敢拔出刀子,虽然某一个时刻军人的自尊几乎让他把刀子拔出来了。

    廖生没有再理会他,摆了摆手,随即有大队的骁骑校过来,将路障搬开。众人上马,就这么冲了过去。

    “怎么办?”

    一个士兵问那校尉?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怎么办!”

    校尉怒吼了一声,这才察觉后背上已经满是汗水。

    ……

    ……

    妙笔山

    墨笔阁

    浑身是伤的大自在看了一眼院子里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被人称为一笔江山的墨笔阁阁主散涣无神的眼睛,摇了摇头。

    “压制了一个境界,才和你打的这样辛苦,你这一笔江山的名头还真是不怎么靠谱啊……”

    他没有再理会已经无法动弹的墨笔阁阁主,看了一眼偏房后走了过去,推开房门,他纵身一跃上了房梁,两只脚勾在房梁上头朝下挂在哪儿,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整个墨笔阁已经被他杀了一个干净,只剩下一分生机的墨笔阁阁主瘫倒在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进了偏房,门没关,然后他又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倒挂在房梁上。

    半个时辰之后,这个已经伤到濒死的墨笔阁阁主被自己看到的场面吓的惊呼了一声,嗓子里一股血涌上来却吐不出来,竟是卡在那儿上下不得,他眼睛被憋的几乎凸出来,没坚持多久就倒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竟是被吓死。

    偏房里。

    那个倒挂在房梁上的人,从脚开始分裂,肉皮自己往下褪,黏糊糊的挂在身上,一点点慢慢的往下滑动。

    啪嗒

    人皮落在地上。

    天黑了,月色惨惨的洒了下来,却盖不住这院子里的血腥气。淡白的月光从门口进了偏房,照在那副人皮上,格外的阴森诡异。

第八百八十四章 小僧不远万里而来

    第八百八十四章小僧不远万里而来

    苏北道

    魏城

    几个家族的掌舵人凑在一起,脸色都是肃然凝重。他们几个因为黑旗军的人忽然闯入苏北道而聚在一起,已经整整过去半天了,却还没有议出个什么结果。从面子上来说,黑旗军这样过来他们自然脸上不好看,下面的士兵们也都瞧着呢,就这么算了威信扫地。可是,真要是抄兵器亮家伙真刀真枪的干一架,谁知道这是不是黑旗军的计策?

    刘家的人皱着眉摇头:“你们说要打,我不反对,毕竟这关乎咱们的脸面,就这么忍了军心也受影响。我只说一句……”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后说道:“你们就没觉得这是方解想出来的计策?”

    他语气有些担忧的说道:“假意派人过河来追捕什么逃犯,逼着咱们动刀子杀人,他就有借口对咱们苏北道动兵了!西南五道,北徽道,南徽道,黄阳道,雍北道,平商道,现在再加上一个被方解平了的南燕,改名叫了云南道。这么大一片地方,每天要出多少人命案子?据说骁骑校可是方解的亲兵营一样,权势极大,他们会为了一个逃犯派了那么大一队人马过河来?”

    这话一说完,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家的人微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忍了?一群带着刀的兵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苏北道,当咱们是瞎子?”

    “没人当咱们是瞎子。”

    刘家的人叹了口气道:“如果方解真有对苏北道动兵的打算,他巴不得咱们一个个的眼神格外的好呢!”

    孙家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这话不无道理,现在朝廷人马追着罗屠去了柳州,金世雄的人马刚刚过河追在朝廷人马后面也往柳州那边赶,咱们苏北道的兵力加起来有多少?凭你我手里的兵,能挡得住黑旗军?现在苏北道这个地方,没有朝廷的人马,没有金家的人马,也没有罗屠的人马,正是黑旗军动兵的好时机。”

    “为什么他追逃犯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那三方人马汇聚柳州苏北道兵力空虚的时候来?依我看……这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咱们现在应该想的是,方解为什么要对苏北道动兵……那三方早晚是要分出胜负的,不管是谁赢了接下来往哪儿打?自然是西南!”

    他站起来说道:“西南那么大一片疆域,又是鱼米之乡,当初大隋强盛的时候,近四成的国库收入全都从西南来!方解好不容易在西南站稳看了脚跟,难道会轻易让人染指?我猜着,他要对苏北道动兵,目的就是把战场放在西南之外。”

    赵家的人一愣:“你的意思是,方解不想在自己家里开战,所以把咱们苏北道当战场了?到时候不管那三方人马谁赢,他就在苏北道和赢了的人决战。就算他兵败,毁了的也不是他西南的根基!”

    “十之八九,当是如此了。”

    刘家的人点了点头:“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孙家的人嗯了一声:“这事不就是脸面上有些不好看吗?严密封锁消息,下面人能有几个知道的?方解手下那些骁骑校只要不在咱们的地盘上闹的太凶,就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对了”

    刘家的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说方解的手下是往墨笔阁那边去了,难不成是要拉拢江湖高手?江山的修为在咱们苏北道可是数一数二,能把他拉过去,苏北道的绿林中几乎就没人愿意和方解作对了。”

    “防患于未然吧。”

    孙家的人起身:“我亲自去一趟墨笔阁见见江山,毕竟咱们还需要他。”

    “也好”

    另外两个人站起来说道:“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事,不如你我三人把兵力凑在一起,就在苏北道西边沿着洛水布防。咱们手里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有洛水做屏障,守应该还有些把握。”

    “回头就调集人马!”

    三个人商议了好久,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全都错了路数,更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们商议出来的这个结果引来了大祸事。

    ……

    ……

    小胜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城。

    小胜山距离柳州一百二十里,如今这里已经是朝廷大军的驻地。杨坚率军在灭掉通古书院后休整了几个月的时间,罗屠在柳州称帝之后,朝廷人马再次进军。其实这并不是杨坚的本意,如果不是罗屠称帝的话,他的人马现在会回军向北。

    杨坚手下大将摩萨巡营回来,走进杨坚的书房:“主子,您找我来?”

    杨坚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另一员大将杨重比他早一步到了,应该是已经和杨坚谈了些什么,脸色有些肃然。

    “按照我本来的计划……”

    杨坚看了一眼地图后说道:“灭掉通古书院之后,我让士兵们休息几个月,将收复的地方也好好整理一下。然后回军向北,与扑虎汇合一口气拿下金世雄。只要先灭掉金世雄,罗屠和金世铎就没有了援兵,到时候再踏踏实实的和他们两个决战。可是,罗屠居然有胆子在柳州称帝,这就促使我改变了最初的计划。我本以为……”

    他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有扑虎领着人马戍守江北大营,金世雄打不过来,虽然扑虎会辛苦些,但应该还能应付。等我攻破柳州生擒了罗屠金世铎之后,再回去和他一起灭掉金世雄。谁知道……扑虎竟是不告而别。”

    杨重脸色变了变,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三爷那性子,本来就一直压着吧……属下虽然没有在三爷手下做过事,但对三爷的脾性也多有耳闻。主子您更是了解,莫说现在,就是当初跟着主子您打天下的时候,三爷其实也不想在战场上厮杀,一直有些抵触。后来更是不受官爵封号,干脆在家里种田养鸟……其实,属下一直就担心,有一天三爷会来找主子,说他不想干了。”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属下只是没有想到,三爷会不来跟您说一声就不告而别。”

    “不管他了。”

    杨坚摆了摆手:“他那性子我比你们都清楚,虽然平日里都是他听我的,但一旦他有了自己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就正如当年我打算封他为王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肯听。这次他回去长安,就由着他吧……终究是我亏欠他多些,不能总让他心里不痛快。不过……”

    杨坚语气一转:“扑虎回长安对大局也有好处,韦木领兵太过死板,高开泰和王一渠攻打长安已经半年,还没能打下来不是韦木会用兵,而是因为长安城太坚固。扑虎回去之后,长安若有什么事终究不会坐视不理。现在我最担忧的,是扑虎走了之后江北大营告破,现在咱们的后路被金世雄封住了。”

    他走回地图前,指了指几个位置:“柳州这边,最低的估算金世铎和罗屠的叛军也有近五十万人,虽然多是乌合之众。金世雄手下至少有十六七万人马,西北民风彪悍,且这些兵都被金世雄当土匪养着,战力不俗。现在我手里,铁甲军还有一万三千,连番征战下来已经损失了近两千,虽然其中一大半是渡河的时候沉进了水里,可减员这么重也是我当初始料未及的。”

    “这一战,只能快不能慢。”

    杨坚道:“你们两个,一个要去柳州挑战,一个要带兵守着后路,都重要,你们自己选吧。”

    杨重想了想说道:“属下愿带兵守后路。”

    摩萨点了点头:“应该如此,杨二哥这话是考虑过的。他带兵向来谨慎,守城有余,而攻城来说我更适合一些。”

    “那好!”

    杨坚挥了挥大手:“明日一早就起兵,摩萨,我给你六千铁甲军,五万人马来打头一阵。杨重,我给你三千铁甲军,五万人马,给我守住后路。我自带剩余人马为中军,十日之内克柳州!”

    “喏!”

    两个人站起来抱拳应了一声,就在这时候,杨坚的脸色忽然一变。

    他转身看向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僧人竟是已经进了院子,门外那些守卫好像全都没有看到他似的,他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缓步走了进来。摩萨和杨重两个人脸色一变,眼神里都闪出怒意,可没等他们两个出去就被杨坚摆手阻止:“让这个人进来,我倒是想看看佛宗的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

    ……

    “参见大隋皇帝陛下!”

    身穿白色僧衣的大自在深深一拜,态度恭谦。

    这个举动倒是让杨坚有些诧异,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僧人,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他能看出来这个年轻僧人有多强大的实力,也能看出来这个人眼神里没有敌意。

    经历过这么多事,杨坚的眼力早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你是谁?”

    杨坚问。

    “小僧从西域大草原大雪山大轮寺跋涉万里而来,只为求见大隋的皇帝陛下。小僧法号大自在,是大轮寺现在的掌教,亦是佛宗的掌教。”

    “大自在?”

    杨坚的眼神变了变:“你是大轮明王的首徒?”

    大自在微微颔首:“正是小僧,想不到小僧这微薄的名号,也能被陛下知道。”

    杨坚冷冷哼了哼:“大自在,我不管你为什么而来,有两件事需要你明白。第一,大隋从来不欢迎佛宗的人来,不管是掌教还是弟子,都不欢迎。第二,我不是大隋的皇帝,大隋的皇帝陛下现在在长安城。”

    “陛下,何必欺我?”

    大自在微笑道:“小僧从大轮寺里出来,历经万里路途,还有几场艰辛才到了这,只为觐见陛下您。长安城里那位大隋的皇帝陛下虽然尊贵,但还不足以让小僧心甘情愿行一个大礼。只有陛下您这样的开国太祖,才会让小僧心里充满了敬畏。”

    杨坚眼神一凛:“你是在逼我杀你?”

    “陛下不会杀我。”

    大自在抬起头,看着杨坚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僧带来一个对陛下很好的建议,就算陛下还是要杀我,不如听我说完?现在大隋这天下崩乱到如此地步,想必最痛心的莫过于陛下您了。小僧这建议,对您对大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坚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冷冷的说了一个字:“讲!”

第八百八十五章 万寿永昌

    ps:我想要月票.....

    第八百八十五章万寿永昌

    如果有人知道现在面对面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什么身份,只怕谁都会觉得有些荒诞。一个是本该死去多年的大隋开国皇帝,一个本该也死在杨奇进大轮寺那天的佛宗大天尊。这是两个死人在阳间的会面,却偏偏都是活人。

    大自在回头看了看,指了指远处:“这天下是您的天下,可是现在为什么会乱成这样?”

    不等杨坚说话,大自在肃然道:“因为世人缺乏敬畏之心。”

    “敬畏?”

    杨坚问:“何为敬畏?”

    大自在道:“世人皆知有不可触碰的底线,是为敬畏。”

    “恕我直言……”

    大自在淡然笑了笑:“陛下一直以来都在教导中原百姓应该骄傲,大隋的百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确实很骄傲,可是陛下错在于,没有告诉百姓为什么骄傲。那是因为您,您开创了这个帝国,给了百姓最好的生活,让他们不必畏惧于任何敌人。但,他们的骄傲却是肤浅的,没有灵魂。”

    大自在侃侃而谈:“大隋百姓的骄傲,是一种毫无道理的骄傲,那只是因为陛下您告诉他们,大隋的百姓比任何国家的百姓都应该高傲才对。可是,他们忘记了这骄傲来源于什么。”

    “因为有您,有大隋的百战强军所以他们才有资格骄傲。因为他们只知道骄傲而不知道为何骄傲,所以才会在战乱来临的时候而一下子崩溃,那骄傲都是假的。说句冒昧的话,陛下……如果百姓人人敬您如神,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吗?”

    他依然没有等杨坚说话,斩钉截铁道:“没有!敬畏您,便会敬畏杨家。若这敬畏存在,就不会有人造反,不会有人协从。就算有个别人野心作祟,难道会有数百万人追随?”

    杨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大自在见他表情似乎有所动,笑了笑继续说道:“要想让百姓服从,就必须让他们心中有神。而这个神,是他们的信念他们的寄托他们的支柱。有神在心中,他们才是真的无所畏惧才是真的骄傲。”

    “谁是神?”

    杨坚问。

    大自在微微垂首道:“刚才小僧就已经说过,陛下您就是神。”

    “我是人”

    杨坚回答。

    “陛下可知人与神的不同?”

    大自在再次指向外面说道:“陛下本该在二百年前故去,可现在依然还活着,在百姓心中这就是神。如果陛下觉得自己是人,而百姓们也觉得陛下是人,那么陛下再出现于百姓面前的时候,他们如何看待您?只怕他们不会把您当成那个开创了大隋二百年盛世的太祖皇帝,而是一个……怪物。”

    杨坚眉头挑了挑:“世人不可欺。”

    大自在摇头微笑:“世人最可欺。”

    他看着杨坚说道:“百姓皆盲从,只要给他们一个方向,他们就会朝着那边走。就好像羊群……后面的羊都跟在头羊身后。头羊不管往哪儿走,后面的羊都会不管不顾的跟着。不知道陛下有没有看到过羊群的一个奇怪现象,头羊在前面走,一直野鼠经过,吓得头羊跳了一下。野鼠飞奔而过,明明后面的羊根本就没有看到野鼠,也会学着头羊的样子跳一下,它们根本就懒得去思考,只需要跟着头羊去做就是了。”

    “不管前面有没有那个坑,头羊挑了,它们也跳,这便是盲从。世间百姓也一样啊……刚刚下过雪的大地上,第一个人走过去留下一串脚印,九成的人再从这里经过会踩着第一个人的脚印走,因为他们会觉得,踩着第一个人的脚印行走会踏实些,这也是盲从。倒是心智未开的孩童,最喜欢在没有人踩过的地方走。”

    “你想说什么?”

    杨坚问。

    大自在微笑着说道:“小僧以为,现在中原百姓最缺的便是一只头羊。有一只头羊在,他们就会觉得跟上去就是最好的事,不必自己去探路。”

    “你觉得我是头羊?”

    杨坚冷冷的问。

    “不……”

    大自在摇了摇头,极认真的说道:“陛下还是没懂小僧的意思,陛下怎么会是头羊呢?陛下自始至终都是牧羊的那个人啊。但是,如果一个羊群里没有头羊的话,牧羊的人也会很头疼吧。”

    他指了指自己:“我愿做陛下鞭子下驱使的那只头羊。”

    ……

    ……

    杨坚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大自在的话给了他一些触动。自从南下平叛以来,杨坚的心里确实有些遗憾甚至是愤怒。他开创这个帝国的时候,不管他带着人马进攻到什么地方,百姓都会夹道欢迎。会捧着热乎乎的馒头煮熟的鸡蛋劳军,会送上在地下埋藏了多年本是为嫁女而准备的老酒,会挥舞着旗帜高呼热泪盈眶。

    可是这次南下,所过之处所见所闻让杨坚心里很恼火。按照道理,王师平叛百姓们难道不应该欢迎吗?难道不应该主动劳军吗?难道不应该甘心奉献吗?

    可是,杨坚看到的确实躲避甚至厌恶。

    朝廷人马经过,百姓们如避瘟神一样的远远躲开,就好像靠近一点都会被传染上不治之症,那种感觉让杨坚无法接受。这是他开创的帝国,这帝国的百姓无论绵延多少代,都是他的子民。

    朝廷代表着的是这个帝国的权威,代表着正统。可是那些百姓居然宁愿去帮叛军也不帮朝廷,这都是叛逆!

    杨坚看了大自在一眼,脑海里回荡的都是大自在刚才说的话。

    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百姓们心中没有敬畏!

    没有把他这个大隋的开国皇帝当成一个神来敬畏!

    如果真的如大自在所说的那样,百姓们坚信他就是一个左右世间万物的神,那么他面对的一切还是现在这样吗?李远山敢造反吗?如果李远山不敢造反,大隋有这场灾祸吗?金世雄在西北举旗一挥,从者二十万。金世铎在江南起兵,百姓们趋之若鹜。甚至就连那个不入流的罗屠在柳州称帝,居然都有人去甘心情愿的做臣子!

    这些事,如果百姓心中有敬畏,就都不会发生!

    “你做头羊?”

    杨坚虽然对大自在的话颇有认同,但他却知道佛宗的人是什么心思:“就好像,当初大轮明王给草原上那个阔克台蒙家族做头羊那样?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蛊惑?阔克台蒙家族被大轮明王左右了上千年,如提线木偶一样,难道那就是你所说的百姓心中的神?只怕,即便到了现在蒙元在灭佛,大部分牧民心中依然觉得那神应该是大轮明王而不是阔克台蒙哥吧!”

    “哈哈”

    大自在竟是仰天大笑:“陛下,您怎么能说出如此没道理的话?”

    “没道理?”

    杨坚眼神一冷:“你来告诉我,哪里没有道理!”

    大自在站直了身子肃然道:“蒙元为何灭佛?是因为大轮明王而不是因为佛宗。大轮明王活的太久了,久到已经自然而然的以为他自己就是神。所以,蒙元的情况是大轮明王才是牧羊的那个人,而阔克台蒙家族是头羊……但大隋会这样吗?”

    大自在摇了摇头:“断然不会!其一,陛下当初是谁协助您开创了大隋的?是万星辰,万星辰如果当年也如大轮明王那样,只怕现在大隋也有一个不叫佛宗的佛宗,万剑堂就是大隋的佛宗。左右大隋这片天下的是万剑堂,而不是朝廷。可是万星辰没有大轮明王那样的心思,且他已经死了。这是大隋和蒙元的第一个不同之处,也是陛下您和蒙元大汗的不同之处。”

    “其二……”

    大自在指了指自己:“我也不是大轮明王!陛下担心的是我会如大轮明王那样控制朝纲?如果陛下那样觉得,或是少了些千古一帝的雄才大略。我不懂得如何逃避轮回,我只有一世可活。但我不想这一世输给了大轮明王,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志气,陛下应该也明白。”

    杨坚冷笑了一声道:“你从西域草原大雪山大轮寺里万里迢迢来中原见我,和我说这些话,不觉得荒谬?”

    “不!”

    大自在摇了摇头:“一点也不。”

    他看着杨坚认真的说道:“如果陛下觉得荒谬,是因为陛下还没有开始往我说的那边思考。且不论大轮明王如何,只说蒙元为何强大?正是因为有佛宗这样无可匹敌的宗门支持,有数以亿计的信徒支持,陛下认为不是?”

    杨坚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大自在说的没错。蒙元的强大,正在于政教合一。牧民就是信徒,信徒就是百姓。

    “我为什么要信你?”

    杨坚问:“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如今佛宗已经被阔克台蒙家族几乎剿灭,你不过是一个在西域无法自保而不得不来我这里求援的人,你梦想着我能帮你达成心愿,恢复佛宗的地位。”

    “我可以让百姓相信,陛下您就是神。”

    大自在道:“我自西域草原来,入大隋西北停留了四个月,在大隋西南停留了两个月,陛下可知道,这半年光景,有多少隋人信奉我的一言一行?我只不过是给佛宗改了个名字而已,讲的还是佛法精义,百姓们便信我,陛下猜……半年而已,我在西北有多少信徒?在西南又有多少信徒?”

    “信你者为愚民。”

    杨坚说道。

    “陛下……若全天下都是以您为神的渔民,那将是何等美妙的一件事?”

    大自在笑了笑:“更何况,似乎只有佛宗能让您从一个不死之人,变成一个不死之神?大轮明王死之后,已经有太多人知道他能逃避轮回,活了千年。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大轮明王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他们会猜测,是佛宗有这样的秘法。”

    “如果……”

    大自在缓缓道:“陛下重新登基称帝,难道不需要一个再活过来从人到神的理由?这个理由,佛宗可以拿得出来。我可以告诉世人,是我用佛宗秘法重新复活了您来收拾大隋这个乱摊子,这样一来,百姓们虽然惊惧可容易接受些,不是吗?”

    他看着杨坚一字一句的说道:“最主要的是,陛下您现在的修为之高普天之下怕没人可以相比了……您随时可以杀我。我只想佛宗不灭,而您,也想大隋万寿永昌。”

第八百八十六章 排在大轮明王前面

    第八百八十六章排在大轮明王前面

    消息从江南那边传回来的时候,方解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大自在竟然有胆子去找杨坚,这件事到现在已经超出了黑旗军的控制。而这件事的后果,似乎正朝着更加不好的方向发展。因为杨坚修为惊人,再加上他麾下还有不少高手在,所以骁骑校的人没能靠的太近,只是查到大自在进了小胜山。

    吴一道已经回来,估摸着再有两天就能到朱雀山。

    方解的眉头皱的很深,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之后终于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项青牛:“我似乎明白大自在为什么要来找你我了。”

    项青牛把骁骑校整理出来的消息看了看,脸色也很凝重:“好像我也能猜到一些……”

    他把手里的消息放下,看着方解说道:“大自在找你我一战,明显压制了自己的修为,我能感觉的出来他比在大轮寺里与我一战的时候还要弱些,我本以为那是他重伤初愈之后还没有恢复到最强,现在看来只怕他是故意如此了。”

    方解点了点头:“与你我一战之后,他从安县跑去了青峰城,找了一个僻静所在蜕了一层人皮。而后一路向东渡过了洛水,过河的时候杀了一个摆渡的老汉。然后在苏北道墨笔阁杀了江山,又蜕了一次人皮。之后进淮南道,在淮南道找不到大修行者,他竟是和一个九品的武者打了一次,同样的两败俱伤然后再蜕皮……”

    项青牛道:“脱胎换骨?”

    方解摇了摇头:“他为什么这样做的目的还猜不到,可以肯定的是他每一次蜕皮只怕对修为都大有裨益。他来黄阳道找你我,目的不简单的是要杀了你我,而是压制修为到与你我相差无几的地步,他故意让自己重伤,当然,如果能杀了你我的话,他也不会留手。墨笔阁的一壁江山死了,淮南道那个九品武者死了。你我没死不是他仁慈,而是他不好杀。”

    项青牛嗯了一声:“大自在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增进修为的法子,靠这种恶心的方式一次次的脱胎。我在想……他最后去了小胜山找杨坚,这一次次的脱胎会不会就是为了见杨坚做的准备?”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不无可能,他一定知道杨坚现在的修为很强,他没有把握在杨坚面前立于不败,所以用这样的法子一次次增进修为。如果杨坚对他动手的话,他最起码可以抽身而退。”

    “我在想……”

    项青牛看了方解一眼:“大自在跑去找杨坚做什么?当初大隋不准有佛宗是杨坚定下的规矩,他是佛宗的大天尊,居然冒险去见杨坚?”

    方解微微叹息了一声:“终究逃不过野心二字。”

    他想了想说道:“当初大轮明王跟着桑乱打江山的时候,天下大乱,后来大轮明王算计了桑乱,扶植起来阔克台蒙家族代替桑乱成为大草原的领袖。自此之后大草原政教合一,佛宗的地位便稳固下来。”

    “大自在是个有大野心的人,不然他又怎么敢算计大轮明王?这次他去见杨坚,只怕是想学大轮明王吧。”

    “以他的修为,就算留在大草原上,阔克台蒙家族虽然已经占了上风,可想在短时间内灭掉佛宗也不可能。到了最后蒙哥都没能攻破大轮寺,由此可见咱们之前推测的蒙哥身边有了大高手逼走了大自在不太正确……”

    项青牛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大自在觉着,现在佛宗想在大草原东山再起已经没有机会了。蒙元阔克台蒙家族灭佛那般坚决,佛宗再想重新回到原来那种高度已经不可能了。而现在的中原乱世,与大轮明王辅佐桑乱的时候何其相似?”

    方解点了点头:“大自在要做第二个大轮明王。”

    “可杨坚会是桑乱吗?”

    项青牛道:“杨坚对佛宗的厌恶众所周知,这个时候若是接纳了大自在的话,岂不是自己扇了自己耳光?”

    方解有些发苦的笑了笑:“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定事一成不变?天佑皇帝杨易对蒙元人的厌恶不亚于对佛宗的厌恶,可最后还不是和蒙元联手做掉了李远山?李远山戍卫西北那么多年,还不是引蒙元人入关屠戮百姓?当初杨坚不许佛宗东入,是因为他知道佛宗若是一旦在大隋内成了气候,他想控制都难了。阔克台蒙家族那么活生生的例子摆着,他自然看的清楚。”

    “现在不一样了……”

    方解道:“杨坚当初打天下那么顺利,是因为有通古书院在后面撑着,还有万星辰的万剑堂撑着,有这两个势力做后盾,别说是杨坚,换做别人也一样能得了这天下。现在呢,杨坚倒是有一身的修为了,可他有谁支持?他当初起兵立隋的时候,前朝大郑已经糜烂到了一定地步,百姓们也向着杨坚,但是现在,百姓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支持谁。”

    “大自在在西北收了多少信徒我不知道,但是在西南黄阳道咱们眼皮子地下尚且能传宗立教,西北的局面更难说了。不得不说,佛宗蛊惑人心的手段真无人可及。杨坚现在不只是需要佛宗从大草原套过来的大批高手,还需要有人帮他把民心顺过去。大自在这个时候去找杨坚,十之八九离不开这事,大自在看的很透!”

    “咱们怎么办?”

    项青牛问。

    “打苏北道”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前阵子散金候带人进入苏北道之后,苏北道里那几家人随即在洛水东岸一线布置重兵,怕的是我借机攻打苏北。既然他们怕我打,那我就去打。大自在若是和杨坚联手,罗屠必败无疑。杨坚取胜之后下一步就会针对咱们西南,西南诸道才安稳下来,我容不得别人破坏。所以,战场要摆在西南之外,苏北道在我和杨坚之间,这是最好的选择。”

    项青牛摇了摇头:“军武上的事我不懂,但江湖上的事我还懂,如果杨坚真的收留了大自在的话,那么我这道尊还能号召起来一批人!”

    ……

    ……

    小胜山

    杨坚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只有二十岁的年轻僧人,有些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下这个人。但他知道绝不是大自在说的那些话打动了他,而是因为他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帮忙。

    扑虎在江北和金世雄对峙的时候,从扑虎杀不了金世雄就能推测出来,金世雄的修为必然不俗。而罗屠现在的修为有多强杨坚不好推测,他灭通古书院的时候,历青枫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可信的。

    历青枫说罗屠吸了不少人的修为内劲,现在已经有与杨坚一战的实力。如果真的如此,再加上金世铎金世雄两兄弟,再加上那些瞎了眼投靠过去的江湖势力,杨坚自己面对这些人确实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次平定叛乱,杨坚一直觉得有些累。

    二百年前,他率军争雄天下的时候也不曾这样累过。那个时候,江湖上的事不需要他操心,有天下第一的万星辰在,有雄霸江湖的万剑堂在,敌人势力中的江湖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再加上有通古书院从后面撑腰,杨坚甚至没有操心过后勤补给的事。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兵有兵,仗怎么打怎么舒服。

    那些敌人势力中想要杀他的江湖豪客,根本就不可能动的了他。万星辰那一柄剑足够震慑人心,谁也不敢说能在万星辰剑下绝对生还。

    万剑堂当年发一个武林帖,有半数以上的江湖宗门站在他这边。剩下的半数也不敢和他作对,最多是观望而已。

    可是现在,他凡事都靠自己,真的有些累了。

    如果他身边有一个宗门支持,再有一个万星辰,这仗打起来还不难。灭通古书院这样的事,根本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陛下在想什么?”

    大自在站在一侧,态度谦卑。

    “你在想什么?”

    杨坚反问。

    “我在想……”

    大自在笑了笑说道:“陛下自出长安以来,一直以铁甲将军的面目示人。到现在整个天下知道陛下真实身份的人也屈指可数,陛下自己不能说,那些人更不会说,所以这身份无法起到作用。”

    “陛下不说,是因为陛下知道百姓们不会相信大隋太祖皇帝复活这样的事。敌人不说,是因为他们担心说出来会影响大局。我来了,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这件事不难,只需分两步。”

    大自在微笑道:“陛下可以让人回长安,自宫里面出来一道昭告天下的旨意,就说佛宗归顺大隋,佛宗所有弟子都将为大隋平叛出力。这件事一宣扬出来,会如风一样席卷整个天下。陛下应该知道百姓们传播这种事的速度有多快,甚至比风还要猛烈。”

    “第二,隔一阵子,长安城里再出来一道旨意,佛宗以密法复活了大隋开国皇帝,亲自领兵平叛。这消息一出来,我现在都能想象得出天下会震动成什么样子。不管那些人信还是不信,哪怕是将信将疑,太祖皇帝这四个字已经足够震慑住很多人了。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跟着造反的人,只怕听到这四个字立刻就会打消了起兵的念头,而是继续观望。”

    “对陛下现在来说,让大部分人不敢胡乱动心思,只是观望……这就足够了。”

    “你要什么?”

    杨坚问。

    “你的心思其实我很清楚,你要做第二个大轮明王。”

    大自在微笑着说道:“不,陛下看轻我了。大轮明王算什么?大轮明王只不过辅佐桑乱征服了草原而已。我要辅佐陛下争霸天下,不是中原这天下,也不是草原那片天下,而是整个天下!”

    大自在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野望:“到时候,人们再提佛宗,我的名字会在大轮明王前面。”

第八百八十七章 你行吗

    第八百八十七章你行吗

    从方解动念到队伍集结完毕,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命令下去之后,各职门就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从后勤开始调运粮草,到骁骑校安排人为大军绘制出最好的行军路线,这些事进行的速度之快之稳妥让人惊讶。

    方解已经把黑旗军建造成一支能够做出快速反应的军队,而这需要庞大的后勤队伍。在当世的任何一支军队中,都没有人可以与黑旗军相提并论。

    商议之后的第三天,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方解这次没有带上沉倾扇她们,毕竟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征战而已。如果大自在真的投奔了杨坚且杨坚收留了他,那么那两个人的第一目标是在柳州称帝的罗屠,而不是黑旗军,也无暇顾及苏北道,所以方解这次征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以黑旗军的军力,征服一个没有重兵镇守的地方确实算不得难事。

    方解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队伍,摆了摆手示意出发。他和项青牛登上马车,白狮子浑沌跟在后面挤了进去。

    “看起来这次出征比南下的时候带的人马要少?”

    项青牛好奇的问了一句。

    “五万人马。”

    方解笑了笑回答道:“打苏北道不会比灭南燕艰难,这次带着的五万都是新兵,只是想让他们去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没有见过血,终究算不得真正的士兵。飞豹军副统领李泰在信阳城,手下有数万人马。再加上之前已经过去的麒麟和纳兰定东,人马已经足够多了。或许,根本就用不到那么多兵力。”

    项青牛晃了晃脑袋:“我可是要开始睡觉了,最不喜欢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赶路。反正军武上的事我也不懂,索性不如踏踏实实睡一路,正好用来恢复。”

    “怎么样?”

    方解问他。

    项青牛道:“还好,跟大自在一战虽然拼尽了全力,但好歹没有被他破了我的道心,不然想恢复都难。”

    他说话的时候手掌抚摸了一下自己肥嘟嘟的小肚子,丹田气海里,那两条黑白鱼也在酣睡。这是两条很奇怪的鱼,万星辰门下四个弟子,大弟子萧一九开创了清乐山一气观,他没有这黑白鱼。二弟子杨奇继承了万星辰的一剑破万法,也没有这黑白鱼。至于三弟子罗蔚然,就更没用这个东西。

    或许,这才是当初万星辰说,将来道宗的命运都在项青牛身上的缘故。这道心,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感悟的。

    方解看了一眼他抚摸小腹的动作,忍不住赞了一句:“这个时候的女人是最幸福的。”

    项青牛一开始没懂,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爷是名副其实的男人!”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方解瞄了一眼项青牛的胸脯:“胸这么大能是男人?”

    项青牛恨不得咬方解一口,往后靠了靠:“不许歧视胖子!”

    方解摇头:“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是写江湖的,里面有个人叫北侠,估摸着比你还要胖很多很多,他用自己的肚子练了一门功夫叫棉花肚,别人一拳打过来,他不躲不闪,挺着肚子迎上去,结果对手的拳头就会被他肚子上的肥肉包住,想抽都抽不回来。然后他就能自由自在的虐对手了……你底子不错,要不要试试?”

    项青牛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有一天不拿我的肚子开玩笑会死吗?”

    “会很闷”

    方解往后靠了靠,舒舒服服的靠在车厢上:“长路漫漫,不闲聊打屁还能干点什么?”

    “你就没想过,怎么弄死那个妖孽?”

    方解知道他说的是大自在,他摇了摇头:“大自在的肉身很奇怪,挨了你一道剑意,挨了你那么多脚,也挨了我几拳,虽然看起来身上伤的很重,可蜕皮之后便完好如初。想杀他,除非一击必杀。”

    项青牛叹了口气:“佛宗怎么那么多变态!”

    “因为有个大轮明王这样的变态,所以下面是一窝子的变态。”

    “你就不能变态一回?”

    “我还不够变态吗?”

    “对哦,你也是个变态。”

    “难道你不是吗?肚子里养两条鱼!”

    “对哦,我也是个变态……”

    ……

    ……

    如果是轻装简行,快马加鞭的话从朱雀山大营到信阳城也就是二十天的路程。但大队人马出行,速度就快不起来。骑兵从整装到出发,除去休息和吃饭的时间,一天可以赶路一百五十里。但这次方解带着的多是步兵,所以形成更慢。

    到了信阳城的时候方解才发现,春天竟是这么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过了年之后只去了一趟东疆,一件事就耗去了一个春天。

    信阳城

    麒麟,聂小菊,纳兰定东和李泰四个人在城外迎接了方解进城,方解也没耽搁,直接进了信阳城守备衙门。

    陈孝儒也在这里等着,一边走一边跟方解汇报:“对岸的兵力布置已经打探的差不多了,苏北道刘家,孙家,赵家势力最大,这些人马是他们三家拼凑起来,大概兵力在五万人左右。从者皆是些小家族,倒是不必太在意。”

    “孙家的兵力布置在流岚渡,赵家的兵力在流岚渡的右侧大野城,刘家的兵力在流岚渡的左侧鱼骨岭。其中孙家兵力最多,所以另外两家让他做了元帅,叫孙英典。刘家的刘汉,赵家的赵强可为副帅。”

    “流岚渡大概有两万兵马,虽然孙英典是主帅,但真正指挥人马的是他手下一个幕僚,自号西山先生。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对兵法战阵极有研究,是孙英典帐下第一谋士,孙英典对其格外的信任。流岚渡的兵力布置,全都出自西山先生之手。”

    “兵力配置如何?”

    方解一边走一边问。

    陈孝儒道:“斥候在江边瞭望,对岸的戒备很严密。大营距离岸边不足二里,敌军很快就能赶到岸边防御。从远处看,敌军大部分为轻装步兵,长矛手和弓箭手占大多数,没见着重甲步兵。”

    “洛水太宽。”

    李泰微微垂着头说道:“最窄的地方也要超过一里,且水流快,河道深,造浮桥有些困难。”

    方解点了点头:“郑秋的水师已经开拔,这会在上游还有别的事要做,估摸着再过三五天也就到了,渡河造浮桥需要大量的劳力,这个季节正农忙,让百姓们踏踏实实的收拾田里的庄稼,渡河就交给水师。”

    陈孝儒道:“郑秋将军到了朱雀山之后一直没有战事,这次水师的人应该也憋着劲立功呢。”

    方解笑了笑:“段争去了大理,朱雀山大营的水师郑秋管的井井有条。但我也看得出来他求战心切,总想着证明自己。这次恰好给他一次练兵的机会,等水师到了就开战。”

    “对了,散金候也在赶过来。”

    陈孝儒道:“本来散金候是要返回朱雀山的,听闻主公率军往信阳城这边来了,散金候随即改了行程,最迟明日也差不多到了。”

    方解点了点头:“这次散金候追出去几千里也乏了,本该回去好好休息,可战事在即,他也没时间休息了。”

    方解一边说一边登上信阳城的城墙,信阳城距离洛水没有多远,站在城墙上,洛水风光一览无遗。方解接过陈孝儒递上来的千里眼往对岸看,发现对岸的兵力布置极有章法。为了阻止黑旗军进攻,东岸浅水的地方打了很多木桩,蜈蚣快船都无法靠岸。距离岸边百米左右,正在兴建木城,能看到数不清的士兵正在加紧建造。

    “这西山先生是何许人也?”

    方解忍不住问了一句。

    “属下还没打探出来。”

    陈孝儒道:“只听闻他是苏北道渠县人,身上没有功名,大概三十几岁年纪。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孙英典军中之人也都称呼其为西山先生,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名是什么。不过有个故事很多人都知道,据说以前西山先生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死性人,家里父母年迈还要辛苦干活养活他,他只管读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问家事。”

    “在渠县,谁都知道那老两口有个不懂事的儿子。因为他总去渠县西山上读书,所以百姓们都戏谑取笑他为西山先生。后来有一年他父母染病,家里没有钱诊治以至于双双故去,西山先生跟邻居借钱埋葬父母却没人理会他,因为家里穷,他父母所以吝啬手脚也有些不干净,在街坊邻居中名声不太好……”

    陈孝儒道:“后来,西山先生在自己脖子上插了草标自卖自身,结果渠县的人都知道他什么习性,买了他一干不来农活儿二不会做家务,所以没人理他。后来是个路过的商人给了他几两银子,他才买了薄棺埋葬了父母。”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进了孙英典的府里。江南乱起来之后,苏北道出了不少趁乱打劫的土匪,侵略州县,扰乱地方,孙英典派他带兵剿灭,连战连捷。一个月,杀贼寇两万余人。孙英典只给了他三千人马,这份战绩已经足够辉煌了。”

    “最让人唏嘘的是……渠县被贼兵攻破,逃出来的人去求援,西山先生按兵不动……直到渠县被贼兵洗劫一空,百姓损失半数以上。西山先生才带兵半路袭击,全灭了那一伙儿土匪。”

    听到这方解脸色显然变了变,忍不住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陈孝儒跟着方解的日子久了,知道方解一开始的时候听自己提起这个人,起了爱才之心,毕竟黑旗军中现在缺的就是会打仗的将才。这个西山先生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带三千兵马平了苏北道的贼乱,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此人有真才实学。

    可是,这人性子似乎太偏激了些。

    “后来有人指责他见死不救,西山先生说,当日我有难时谁来救过我?现在凭什么要我来救他们?”

    陈孝儒道:“不过,这一战之后,苏北道倒是人人皆知西山先生之名了。”

    ……

    ……

    书房里

    方解将杜定北叫进来,看了他一眼后问:“敌兵的布置你可看清楚了?”

    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杜定北点了点头:“看清楚了!”

    方解问:“若我让你来打这第一战,你需要多少人马?”

    杜定北显然愣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伸出一根手指:“至少需要一万兵力,不过要看水师的攻势如何,水师若是一开始压制的狠,八千兵力应该够了。”

    “八千?”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过和手下人在军武上开玩笑的习惯,平日里闲谈开些玩笑没什么,但只要是军武,就容不得一句玩笑话。既然我问你,自然是要用你。”

    “可是……属下还不到十七岁……以前也没有领兵经验。”

    杜定北抬头看着方解说道,脸色有些发红。

    “给你一万五千人,水师会尽力配合你。对岸有个叫西山先生的人自以为用兵不俗,你去把他给我打败。然后告诉所有人,击败苏北道赫赫有名的西山先生的,是我黑旗军中一个十六岁的小将,他叫杜定北,你行吗?”

    这一席话,让杜定北心中热血沸腾:“属下行!”

    杜定北攥了攥拳头:“一定行!”

第八百八十八章 碎骨人

    ps:求月票

    第八百八十八章碎骨人

    散金候吴一道到了信阳城的时候,是方解率军到达的第二天下午,天色已经稍稍有些发暗,看得出来他这一路赶的颇辛苦,美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前后两个月的时间,竟是从安县一路追到了淮南道小胜山,数千里路程,虽然最后也没能追的上大自在,但这一趟并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知道了大自在的目的是什么。

    吴一道进城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得知方解在城墙上观察对岸敌情随即直接上了城。

    杜定北站在方解身边,身上虽然穿着黑旗军的制式甲胄,但因为还寸功未立所以甲胄看不出来官职。这次方解大胆启用杜定北来打这一仗,命令一下去立刻惊呆了不少人。如今信阳城黑旗军中成名的将领不再少数,就拿飞豹军副统领李泰来说,跟着方解大大小小的打了几十仗,也还没有捞到过一次单独指挥作战的机会。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打苏北道这一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就算对方阵营里有个神秘的西山先生又能怎么样,孙英典不过才有两万多人马,而且多半装备很差。

    所以大家也推测的出来,方解这是在利用这次机会检测新人。若是能因为一场不算太重要的战事,发现一个真正的将才的话,那么这收获绝对比打赢这一仗还要大。

    吴一道走在半路上的时候情况基本上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得知方解要启用在东疆带回来的杜定北,连他都有些吃惊。他见过那个少年郎,虽然看得出来这少年确实有些才学,但天下有才学的人多如牛毛,未见得随便一个人就能领兵。

    在沙子堆上摆弄阵法和真真正正的领兵作战完全是两回事。沙滩上布阵按的是套路来,而真正临战,瞬息万变,这样一个没经验的人指挥会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方解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见是吴一道来了随即笑了笑:“散金候这趟辛苦,辗转数千里,也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赶来信阳。”

    吴一道俯身施礼道:“属下办事不利,最终也没能把那人擒住。”

    “哪有那般容易。”

    方解摇了摇头道:“大自在修为绝高,而且有备而来,他那样的人若是想隐匿行迹,谁也不会轻易寻到。你一路追过去找到下落,这已经殊为不易。便是我自己去,只怕也不能比你做的更好。”

    吴一道也没客套,走到方解身边看了杜定北一眼:“主公打算用他?”

    杜定北知道散金候在黑旗军中什么地位,连忙行礼。吴一道摆了摆手,然后抱拳道:“主公爱才之心属下明白,这一战也不会出什么差池属下也明白,但毕竟事关万千士兵的生死,主公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方解看了杜定北一眼道:“你先去准备,我和散金候要商议些。”

    杜定北心里不服,可也知道散金候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他和方解易地而处,他绝不敢让一个从没有领过兵的少年指挥战斗。

    “属下告退”

    杜定北谦卑的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主公,这少年虽然有才学,可纸上谈兵者没经过几次苦痛熬砺终究还是差了些,主公想用他,不如让他这次先观战?”

    吴一道是黑旗军里屈指可数的几个会直言自己想法的人,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对方解的不敬,反而是对方解的尊敬。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

    方解笑了笑:“不过,我已经派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了。现在对岸的守军都知道这次我派了一个第一次领兵的十六岁少年郎指挥渡河之战,战帖都已经派人送过去了,难道我还有机会反悔?”

    “主公……这是何意?”

    吴一道实在没明白方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羞辱对方的主将,对方必然恼火,以至于这一战必将更加的惨烈。本来孙,刘,赵三家联手抵抗黑旗军,三方为了保存实力肯定一开始都不会尽全力,但方解这样下了战帖,孙家的人只怕必然恼羞成怒,这一战的难度就会加大不少。

    “孙家捧了一个不孝子西山先生出来,我就捧一个孝子杜定北出来。”

    他看着吴一道笑道:“是不是有点意思?”

    ……

    ……

    吴一道听方解把打算说了一遍这才释然,方解这样的策略确实他没有想到,这本不是个什么妙到天下无双的计策,说起来甚至有些老套,保不准敌营之人也早有防范,可偏偏加上杜定北之后,这件事开始变得妙了起来。

    “主公这心思,当真是能把对岸那些人气死。”

    吴一道忍不住笑了笑:“既然是如此,那杜定北这事还宣扬的不够。回头让人把这事散出去,号召百姓们临岸观战,且看看是咱们黑旗军中的小子定北厉害,还是那个苏北道的不孝子西山厉害。”

    方解指了指对岸说道:“苏北道这地方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做缓冲。大自在投靠了杨坚之后,杨坚与罗屠那一战胜负其实已经颇为明显了。我现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料来也是大自在早就算计好了的。”

    “什么事?”

    方解道:“大自在故意在西南露了踪迹,找上我和项青牛,其一是因为他修炼什么功法必须要找修为不俗的人交手,只有他重伤之后才能蜕皮。其二,若是有机会杀了我和项青牛,他自然也不会放弃。其三,十之八九是为了其他佛宗之人打掩护,他这一出现,把咱们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其他佛宗的人才能安全的过去……一举三得,这个人心智不可小觑。”

    “有了大自在和佛宗的高手相助,杨坚拿下柳州不算太难了。苏北道这个地方将来就是战场,我必须保证西南不会受到破坏。只要西南稳固,哪怕是输一两次,我还有根基之地。”

    “主公思虑的是。”

    吴一道想了想说道:“我把廖生留在淮南道那边了,如果小胜山和柳州城决出胜负的话,消息能第一时间传回来。如果有大批佛宗之人进小胜山的话,骁骑校的人也能及时传递消息回来。”

    方解点了点头:“廖生做这事正是擅长,回头再派些人支援就是了。”

    “侯爷”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有没有听闻过大自在那种变态的修为方式?如蛇蜕皮一样蜕去人皮……只怕每一次蜕皮他的修为都会有所增进,这法子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我闻所未闻。”

    吴一道想了想说道:“这法子属下也没听说过,但属下这些日子一直在查,依稀记得有古籍上记载了脱胎换骨的法子,似乎和这有些相似,但也仅仅是有些许地方相似。”

    吴一道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前朝大郑的时候有人写了一本江湖异志,都是些怪诞到不能再怪诞的故事。有人说那些事都是那笔者杜撰出来的,也有人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那些事都是真的。”

    “江湖异志?”

    方解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本书。

    吴一道从袖口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方解:“现在这本书已经很难再找到了,这是属下在淮南道的时候偶然在一个路边书摊上看到所以买了。正因为看到了这本书,所以才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有个故事里的人和大自在这功法颇有些地方相似。”

    他翻到一页递给方解:“碎骨人”

    方解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这江湖异志倒更像是小说。

    吴一道说道:“这书很多年前属下看过,有些还记得。这碎骨人说的是西域有一个怪人,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有一次不小心掉下悬崖,连他自己都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摔断了他竟是没死,非但没死反而因祸得福。他的骨头竟是很快时间内自动复原,也没有找郎中接骨,居然恢复的没有一处不好的。”

    “这次摔伤之后,他发现自己身体变得强壮起来,原本那些欺负他的人,他可以随随便便击败。因为以前多受人欺负,所以他身体强壮之后就开始报复,在当地打伤了不少人,结果引起公愤被人追杀,那些人围殴他一个,打的他遍体鳞伤,人们以为他必死,结果他居然再次好了起来,而且变得更加强壮,回去之后,一夜之间杀死了一个村落的人。”

    “他发现自己体质竟然这样特殊,竟然跑去跳崖,结果是他又恢复了,而且变得力大无比。后来他从军,还成了西域一个有名的大将军。”

    吴一道笑了笑:“不过这只是故事,料来当不得真。”

    方解随意翻看了一下,也不觉得这书里的怪诞之人都是真的,有几个倒像是确有其人,不过大部分都写的荒诞离奇。

    “如果大自在是这样的体质,只怕他早就杀了大轮明王。”

    吴一道想了想说道:“他没事自己跳崖,摔一次强一分,如此反复,大轮明王只怕早就不是他对手了。”

    “若是……”

    方解忽然皱了皱眉:“他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是这种体质呢?在大轮寺里假死之后脱离了大轮明王的控制,才发现自己竟是比以往变得强了……”

    吴一道愣了一下,忽然生出一股寒意:“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那么被他自己发现了这种体质的特殊,只怕他会迫不及待的去把自己弄伤了……就好像……他现在正在做的这样。”

    吴一道越想越心惊,心里都变得不平静起来:“他离开大轮寺,不断的找人拼斗,然后一次次的蜕皮,和这碎骨人何其相似。等到他的修为强大到了一定地步,他就会找这世间绝顶的大修行者来决战,比如……罗屠。比如……杨坚?”

    方解心里一震,喃喃自语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也明白他为什么敢去见杨坚,而不怕杨坚杀他了……因为,到最后他正是要与杨坚那样的人决战……”

第八百八十九章 我要光耀门楣

    第八百八十九章我要光耀门楣

    水师的战船比预计的晚到了三天,军律如此严格的黑旗军很少出现这种情况,虽然已经到了夏天,可这阵子雨水并不勤,河道上也少风浪,预计时间已经颇为宽裕但水师还是迟到,这让人有些不解。

    更不解的是,方解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责备水师将军郑秋。

    黑旗军中的主要将领们都了解方解,平日里方解和这些部下说笑闲谈根本就不分什么尊卑,和士兵们蹲在一起捧着碗吃饭这种事方解也不是干过一回。但只要是设计军务,方解对部下的要求极严格,这次一反常态倒是让人有些不明白。

    而且郑秋到了之后就被方解叫进了书房里,足足在里面停留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也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

    虽然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件事的非同寻常,但杜定北的心思却根本没有在这上面,此时他的除了紧张就是兴奋,无与伦比的兴奋。中原这片天下,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现过他这样的例子了。

    一百多年前,大隋太宗皇帝继位之后,提拔了一个寒门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李啸,这个人当时也不过十几岁年纪。那个时候,满朝文武也都不理解太宗皇帝为什么会这样选择。李啸出身寒门不说,履历上也没有什么光鲜的地方。

    当时大隋初立,年青一代的才俊比比皆是。太宗皇帝偏偏选了一个没有什么出彩之处的人提拔起来,在当时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那时候虽然太祖杨坚杀了不少功臣,但毕竟还有不少开国将军活着,而这些人的后代因为有父辈的教导已经成长起来,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头来。

    十几岁的李啸被太宗皇帝委以重任训练新军,这在当时都是功勋老将才领到的差事。而且这一带兵就是十年,这十年来李啸吃住在军营,没有打过仗,十年来朝廷里的非议就没有停止过。而或许是为了让那些朝臣们闭嘴,太宗皇帝让已经有军职在身的李啸参加演武院入试,一举夺魁,九门优异的成绩确实让人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十年之后,寸功未立的李啸被太宗皇帝提拔为正三品的大将军,这简直让满朝文武无法接受。正三品的大将军,当初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老臣中多少人战功赫赫都没有到的这个位置?

    一个出身不高,而且一点军功都没有的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就被提拔为十六卫大将军之一,这简直就是梦一样的事。

    太宗皇帝提拔李啸为大将军之后,让他带着新军十万人到番湖训练水师,督造战船。又五年,已经过了三十岁的李啸就这样无波无澜的带了十五年的兵马。

    就在李啸三十三岁的生日当天,朝廷忽然又来了旨意,太宗皇帝晋封李啸为一等侯爵,满朝皆震!

    可还没等朝臣们反对,太宗皇帝忽然下旨南征!

    李啸被任命为征南行军总管,诸路兵马大元帅,统帅南征新军十万以及参战的十卫战兵,一些老将都要受他节制!太宗皇帝旨意里很严肃的指出,谁反对李啸就是反对他,谁不停号令就是抗旨不尊。

    接下来的事就人尽皆知了,三十三岁的李啸率军南下,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水师摧枯拉朽一样击败了号称天下无双的南陈水师,南陈视为天堑的长江反而成了南陈水师的坟墓。渡河之后,李啸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军虽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进战场,但那种舍我其谁的锋芒立刻就展现了出来。

    十万新军,只用了一个月就荡平了现在的淮南道,直逼江都城。

    那是一个名将辈出的年代,大隋开国功臣之后在这次战争中,有数十人涌现出来就如天空中的繁星一样熠熠生辉。这些将门之后在灭陈之战中谁也不肯认输似的,憋着一股劲的往前冲。大隋的军队碾压一样把南陈军队碾成了齑粉,这些年轻将领在战争中让人刮目相看。

    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那些将门之后是璀璨大星,那么李啸就是天空中的一轮皓月,没有人可以遮盖他的光芒。太宗皇帝就是那红日,给了这轮皓月光辉。

    李啸在江南用了五年时间,打下了现在大隋半数以上的江山。

    他用了十五年蛰伏,五年震撼!

    虽然后来因为李啸功劳太大,太宗皇帝不得不把他从江南撤回来派去戍守西北苦寒之地,但李啸的经历无疑是对所有寒门弟子的一种激励。

    杜定北现在的心思,只怕如当年李啸对太宗皇帝的赏识和信任一摸一样。随军来信阳城之前,杜定北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样重用。渡河的第一战啊,对于征伐苏北道来说这是何其的意义重大!

    方解不在乎他年轻不在乎他没有指挥经验,这种信任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给的了的。所以杜定北心里对方解的感激无以言表,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绝不能对不起主公的信任!

    方解要启用一个毫无经验的才十六岁的寒门之后指挥这场战争的事几天前被宣扬了出去,整个信阳城甚至几百里之内的百姓们都听说了。就在定下的开战这天,洛水西边岸边远处聚集了数十万百姓观战,他们都想看看,国公爷启用的这个十六岁少年是怎么击败苏北道那个成就已久的西山先生的。

    “嘿!”

    一个老汉抚摸着胡须说道:“我这一辈子经历过两次大的战争,第一次是大隋的军队灭商,那个时候我还年轻,见到了大隋军队的势如破竹。这是第二次,大隋已经乱了,但有黑旗军在咱们西南,谁敢来造次?也就只有国公爷这样的人才会启用咱们寒门出身之人,你们听说过吗,国公爷也是寒门出身呢!”

    “怎么会没听说?”

    旁边一个人昂着下颌一脸骄傲,就好像方解是他的熟人好朋友:“国公爷的事现在整个中原有谁不知道?十几岁入长安一鸣惊人,莫说夺了演武院入试通明九门优异的成绩,便是现在已经流通天下的小字计算法,拼音注字法若不是天才能想的出来?有国公爷在咱们西南,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过来啊!”

    “以前有战事咱们是能躲就躲能跑就跑了,哪里会如现在这样说说笑笑的在旁边看着?”

    一个壮年汉子叼着烟斗说道:“今儿我把田里的活儿都放下了,就想看看国公爷启用的这个少年郎是怎么给国公爷长脸的!”

    “击鼓了!”

    这时,阵阵鼓声从江边传了过来,百姓们从高处往江边看,一个披着大红色披风的人骑着马到了阵前,大声的呼喊着什么。

    “向前!”

    “向前!”

    “向前!”

    岸边严阵以待的黑旗军士兵们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如一群猛虎一样。

    ……

    ……

    杜定北使劲攥了攥拳头,悄悄在衣服上把手心里的汗水擦去。他快步登上搭建在江边的高台,把身边传令兵手里的大旗接了过来。在他身后,三十六面巨大的牛皮战鼓已经擂动,士兵们已经准备好去对岸让敌人们尝尝黑旗军刀枪的味道了。

    “请水师郑秋将军清理河道!”

    杜定北大声喊道。

    号角声呜呜的吹响起来,没过多久水师那边旗舰上也回应了号角声,紧跟着,几十艘黄龙战船和两艘艨艟大船开始缓缓移动,战船上面,水师弓箭手已经严阵以待。在渡河之前,水师要先把河道上的苏北军船队清理干净,还要压制对岸的弓箭手。

    站在旗舰船头,郑秋的表情也很凝重。这是他率军归顺方解之后的第一战,他心里痛杜定北是一个心思。这一战绝不能打的难看了,不然将来的地位堪忧。而杜定北这一战若是辜负了方解的信任,以后在黑旗军里只怕再也难以出头了。

    事关前程,谁也不敢大意。

    “将军”

    副将徐叔宝站在郑秋身边指着对岸苏北军说道:“敌军都是小船,看样子是想靠着灵活靠过来毁船。”

    郑秋举起千里眼看了看,随即冷笑了一声:“用水鬼?我领兵这么多年就没有被水鬼凿沉过一艘战船,让他么看看,真正的水师和拼凑起来的杂牌军有什么区别!让咱们的水鬼先从大船另一侧下去,不要被对岸的人看到,用新旗语!”

    “喏!”

    徐叔宝回身吩咐了几句,站在桅杆上的旗手随即挥舞起来令旗。

    对岸,苏北军中。

    一个举着千里眼的中年男人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旗语?怎么和大隋水师的旗语不一样?”

    孙英典坐在他身边,看了看这个中年男人:“西山先生,你说什么?”

    看起来三十多岁,举止儒雅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惯用的伎俩而已。郑秋的水师以为有大船就能在河道上横行无忌,我已经招募了数百水性极好的渔民准备,到时候凿沉他两艘大船,他也就不敢如此嚣张了。”

    孙英典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后问:“西山先生……这次可不能输啊!黑旗军方解居然那般的嚣张,启用一个毛头小子指挥渡河,这一战若是被他们赢了,非但你脸上不好看,便是我也没脸在见人了!”

    西山先生冷冷道:“我本以为方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从这一件事就能看得出来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辈罢了。他无非是想用这少年来激怒咱们而已,也想用这法子逼着咱们在江边决战,他有水师,以为可以一战把咱们的队伍击溃,想的太美了些。”

    “全靠你了。”

    孙英典脸色有些担忧,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西岸

    看到战船启动,高处的百姓们一片欢呼,那声音甚至盖过了战鼓的声音,这种场面即便是黑旗军的将士们也是第一次经历。从没有过,队伍出征,数十万百姓沿岸欢呼的事。士兵们心里的斗志都被这欢呼声召唤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

    “定北”

    方解走到杜定北身边站住,指了指对面的苏北军防线说道:“对岸是什么?”

    “是敌军!”

    杜定北回答。

    “不”

    方解摇了摇头:“对岸是你家里正门外的金字匾额,是一支可以在史书上写字的墨笔,是你老家乡亲们的欢呼,是你爬山向上的第一个石阶。”

    “属下懂了!”

    杜定北被这句话彻底激发出血气,他看了方解一眼大声道:“主公,属下要光耀门楣!”

第八百九十章 渡河登岸

    第八百九十章渡河登岸

    郑秋用千里眼往水面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当他发现有细小的芦苇杆在水面上立着漂浮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回头对徐叔宝挥了挥手。徐叔宝跟着郑秋已经多年,早已经对郑秋的手势熟悉无比,他立刻下令弓箭手准备好,还有一群拎了渔网的水手在船舷一侧等着。

    看到那芦苇杆快到船边的时候,水手们立刻把渔网洒了下去,四五个人同时拉动绳子,很快就有苏北军的水鬼被渔网兜起来,还在疯狂的挣扎着,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片刻之后渔网里的水鬼就被射成了刺猬。

    渔网只洒了一次,因为黑旗军水师的水鬼从另一侧也已经悄悄下去。

    看起来平静无波的河道上,很快就有地方开始翻起水泡,然后那一片水就变成了红色。

    水下面的激斗谁也看不到,但从不断翻出来的血就能猜测出来下面有多惨烈。东岸被人称作西山先生的中年男子举着千里眼看了一会儿随即脸上变色,他猛的站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

    “怎么了?”

    孙英典连忙问道。

    对于这个废物一样的东主西山先生显然有些不屑,但被他掩饰的很好。他缓缓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损失了一些渔民而已。黑旗军的水师看起来好像就是大隋的长江水师,只是这支水师不是在罗屠手里吗?怎么现在跟了方解?”

    孙英典见西山先生说的轻描淡写,也没放在心上:“现在这个天下,变节这种事再稀松平常不过。今天跟着罗屠明天跟着方解有什么好稀奇的,若是我实力比黑旗军强,那水师明天没准就来投靠我了。”

    西山先生听到这几句话回头看了孙英典一眼,眼神里有些若有若无的深意。

    “吹角,让小船靠过去,咱们的船小但是数量多,让水手们爬上大船,阻止弓箭手对这边放箭!”

    西山先生吩咐了一句,停靠在东岸早就准备好了的几百艘小船随即划动了出去。

    水下水鬼之间的战斗结束的很快,那些苏北军的渔民虽然水性好,但是在睡下搏斗的技巧就远不如水师的人,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超过十分钟。水面上漂浮着上百具尸体,随着河流往南漂了出去。

    看那些人的装束,绝大部分都是渔夫。

    水师的水鬼几乎没有损失,这对于士气提升来说极有意义,大船上的水手们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岸边观战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离着远也看不清,但是听到黑旗军水师那边有欢呼声起来,他们也跟着欢呼。

    “发生什么了?”

    后面的人急切的问,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

    “不知道!”

    前面扯着嗓子吼的百姓摇了摇头:“管他呢,反正是咱们这边的人再欢呼,肯定是赢了一阵!”

    后面的人听了点了点头,也跟着嗷嗷的叫唤。

    几百艘小船快速的往大船这边靠了过来,前面都是手持巨盾的士兵,他们的任务是为后边的士兵挡住大船上洒下来的羽箭,苏北军的小船上就没有上弓箭手,都是挑选出来的武艺不俗的士兵,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登船。

    离着大船还有百米左右的时候,最前面的一艘小船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小船上的苏北军士兵虽然都不是旱鸭子,可冷不丁被这一晃都有些站立不稳。就在这时候,水里突然冒出来人,一手抓着船边一手攥住一个苏北军士兵的脚踝使劲一拽,那士兵喊了一声随即落入水中,片刻之后,脖子上被人抹了一刀的尸体就缓缓的漂了上来。

    黑旗军水师的水鬼叼着刀子在小船下面来回游动,就好像鲨鱼一样伺机捕食。小船上的苏北军士兵吓得够呛,全神戒备。因为是要上大船近身厮杀,所以他们没有人携带长兵器,对付水鬼有些力不从心。

    西山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短短十几分钟,至少有十几艘小船上的苏北军士兵被掀翻掉进水里,睡下的黑旗军水鬼就好像凶猛的鲨鱼一样扑上来,片刻之间就把落水的苏北军士兵撕咬的支离破碎。

    “差不多了,让水鬼回来。”

    郑秋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大船上吹响号角,角声才想起来,江面上就恢复了平静,由此可见黑旗军的水鬼多么的训练有素。

    “弩车!”

    郑秋挥了挥手,桅杆上的旗手随即舞动了旗帜。各船看到旗语纷纷将弩车调转过来,调整角度对准了那些小船。

    随着下令的旗子一挥舞起来,几十支重弩如流星一样砸进苏北军的船队里。精钢为锋薄铁为羽的重弩势大力沉,即便是以木船的坚固也难以抵挡,被重弩轰中的小船就算没有被凿穿,船身也会剧烈的晃动起来。

    一支重弩直接将船头的巨盾轰碎,弩箭余威不减,将盾手的心口撕裂之后继续向后飞,后面站成了一排的苏北军士兵挨着个的倒了霉,这重弩竟是一下子穿过了四个人的身体,小臂粗细的重弩造成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办法治,即便是当时没死,也熬不过多久。

    一连串四个苏北军士兵翻进水里,水面上立刻就被染红了一大片。

    “弓箭手!攒射!”

    小船到了近处之后,各船的将领就不需要再看旗舰上的旗语了,各自指挥。羽箭瞄准了一艘艘的小船射了过去,暴雨一样密集。虽然有巨盾当着,但还是有不少苏北军的士兵中箭落水。

    损失了数百人之后,苏北军的小船才终于有机会靠近黑旗军的大船。

    可就在他们准备好绳索铁爪准备登船的时候,忽然从大船后面冲出来数十艘蜈蚣快船。如同在水面上飞速爬行的怪物一样,凶狠的撞进了苏北的小船船队里。

    ……

    ……

    蜈蚣快船上可以搭载五十名水手,每个人都是可以划桨。但在水面战斗的时候,训练有素的水师士兵会有一半的人参与战斗,另外一半的人操作船桨。每一艘蜈蚣快船上,二十几个士兵用携带方便的连弩在中距离对苏北军小船上的士兵展开了屠杀。

    苏北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士兵冒险登船阻止黑旗军大船靠岸,所以根本就没有带着弓箭,在这种时候他们简直就是黑旗军水师士兵的活靶子。蜈蚣快船在苏北军的船队里穿行而过,连弩不停的激发,一个又一个苏北军士兵哀嚎着倒了下去,有的人栽进水里,很快就被河水冲向下游。

    装备上的差距,训练程度上的差距,作战经验上的差距,让水面上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让弓箭手在岸边列阵!”

    西山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咱们对黑旗军一点都不了解,从来都不知道黑旗军竟然有这样训练有素的水师。现在只能等到黑旗军来攻了,水面上已经无法控制。吹角,让小船撤回来!”

    苏北军的士兵连忙吹响号角,小船上的士兵巴不得立刻往回撤呢,听到信号立刻调转船头,哪里还有一点儿作战的勇气。

    就在这一刻,站在岸边的杜定北眼神一凛。

    “擂鼓,进攻!”

    随着鼓声响起来,数不清的蜈蚣快船从岸边推了出去。士兵们将船往河道里一推,然后先跑下河再爬上去。数不清的蜈蚣快船从岸上士兵人群里突然被抬出来,就好像真正的数不清的巨大的蜈蚣纷纷下河了一样。

    “不好!”

    对岸的西山先生这次脸色大变,他本以为黑旗军渡河要靠那些大船,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狡猾,将蜈蚣船藏在岸边的人群里,进攻的时候才抬出来!随着黑旗军那边鼓声响起来,一艘一艘的蜈蚣船进入了河道,士兵们同时滑动船桨,如贴着水面飞一样朝着东岸冲了过去。

    而此时苏北军的船队还没有来得及退回到岸边,他们的船速显然比蜈蚣快船要慢的的多了,半个河道的距离很快就被黑旗军的士兵们追上,没多久,两边的船就混合在了一起。

    “怎么办!怎么办!”

    孙英典急的站了起来。

    “让弓箭手放箭!”

    西山先生大声喊道。

    “不行!”

    孙英典大喊道:“我的人还在那里没有回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

    西山先生狠狠瞪了孙英典一眼:“让黑旗军的士兵黏在咱们的船后面回来,一旦登岸损失比这要大的多!”

    他不理会孙英典,直接过去一把抢过来令旗挥舞起来。见到下令,岸边的苏北军弓箭手显然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就开始在将领的指挥下开始朝着河道上的船放箭。

    杜定北坐在一艘蜈蚣快船的船头上,看到那边弓箭手已经放箭立刻回头大声喊道:“伏低身子!不要理会!只管往前冲,加把劲划船!”

    羽箭铺天盖地一样射了过来,不少士兵中箭。杜定北举着一面盾牌挡住自己半身,不时看一眼距离岸边还有多远。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紧张忘记了害怕,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岸敌人身上。

    “记住!”

    他大声回头喊道:“上了岸不要急着往前冲,为后续的队伍杀出来一片登岸的空地来!”

    ……

    ……

    方解举着千里眼看着战事,点了点头:“中规中矩,能做的基本都做了。以大船吸引敌军注意力,以蜈蚣快船渡河和敌人溃兵搅在一起倒是有些新意。”

    吴一道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出人意料,郑秋几乎把对岸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敌人箭阵几乎是为了防备大船而摆的,看到蜈蚣快船下水再重新布置箭阵已经稍稍晚了些,将渡河的损失降到了最低,这少年可用。”

    河道上,郑秋见杜定北带着的队伍已经快冲过去了,指挥大船也往东岸靠过去。

    “不要心疼羽箭,把箭壶给老子射空!”

    他抽出横刀朝前指着吼了一声,大船上的弓箭手立刻把羽箭倾泻了出去。

    对岸

    西山先生看了一眼黑旗军船队笔直的朝着中军这片岸边冲过来,立刻猜到敌人的目的,他回头吩咐道:“让后面那三百重甲准备好,随时等我号令!一旦敌军登岸就给我碾上去,把他们往水里赶!”

    就在这时候

    远处有几个骑兵纵马而来,脸色焦急。

第八百九十一章 这是一个噱头

    ps:求月票咯~

    第八百九十一章这是一个噱头

    羽箭

    密密麻麻的羽箭

    苏北军虽然兵少,但数千名弓箭手聚集在一起倾泻羽箭的阵仗也足够宏大,水面上如被冰雹砸过之后似的,噼噼啪啪的捡起来一层水汽。船上的士兵不断有人落水,其中有黑旗军的士兵也有苏北军的士兵,说起来,跟在苏北军小船后面,黑旗军的损失还要稍稍小一些,之前那些出战的苏北军士兵才是真的损失惨重。

    “不要放箭!”

    领兵指挥的一个苏北军将领扯着嗓子喊,可岸边的弓箭手已经从最初的下不去手到现在的红了眼,谁还管他的嘶吼?

    一支羽箭从前面盾牌的缝隙里钻过来,噗的一声刺入这将领的胸口,皮甲虽然阻挡了一部分羽箭的力度,但箭镞还是钻了进去,疼痛让他的思维瞬间迷糊了一下,他下意识的低头看着那支还在颤抖着的箭,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对自己人放箭?”

    他喃喃了一句,眼神里都是悲哀。

    他的亲兵连忙过来,一只手扶着箭杆,另一只手抽刀将羽箭斩断,因为不知道刺进去多深,所以谁也不敢贸然拔掉羽箭。亲兵哀叹了一声,撕下来自己的衣服为将领包扎:“将军,认命吧,咱们从出战的时候或许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您已经足够幸运了,您的皮甲足够厚实,看起来箭刺的不深……”

    他看了将领一眼:“您再看看您收下的兵,那一身薄薄的皮甲能挡住什么?”

    他的话到了这戛然而止,还在为将领包扎的手僵硬在那,亲兵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然后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一支羽箭从他的后颈射进来,从脖子前面又钻出来,箭镞上还带着血,羽箭带出来的血溅了这将领一脸。

    岸边传来一阵喊声,就好像死神的呼唤:“苏北军的将士们,不要再往岸边靠了!回身和敌人决一死战!你们就算战死,家里人也有大将军赡养!回头死战!”

    东岸的苏北军士兵们一声一声的喊着:“回头死战!”

    “回头死战!”

    西岸

    吴一道看了方解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水师有三艘战船上安装了火炮,要不要试试威力?”

    “再等等……”

    方解举着千里眼看着杜定北的人距离岸边还有多远。

    “主公,属下以为火炮才刚刚配备在战船上,应该留到大战的时候再用,这样才能出其不意。现在就用火炮的话,以后再面对强敌的时候就会少了些威慑。”

    站在方解身边的飞豹军副将李泰说道。

    方解摇了摇头:“创造出来威力强大的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打击敌人,最主要的是……减少自己人的损失。再金贵的东西,也不如人命金贵……距离差不多了,发信号,让郑秋开炮!”

    随着他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的传令兵随即挥舞起来大旗。

    水师旗舰,一直盯着方解那边的瞭望手看到下令的大旗舞动起来,连忙喊话。郑秋早就等着实验火炮了威力了,听到瞭望手喊完立刻吼了一声:“用火炮给咱们的兄弟们轰出来一条登岸的路!往敌军人群密集处给老子狠狠的打!”

    大船船舷一侧突然打开了几个窗口,黑黝黝的火炮从窗口里推了出来。船舱里,在朱雀山大营里已经训练了几年的火器营士兵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这是火器营组建以来第一次实战,他们的心情甚至比杜定北还要激动。

    嘭!

    嘭嘭嘭!

    随着第一门火炮吐出火焰,安置在船舷侧面的火炮全都开了火,吞吐着火蛇。随着发射出炮弹,巨大的后坐力让船往一侧倾斜,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衡。这是水师早就已经试验过多次的,所以已经没有人担心。

    对岸苏北军弓箭手的阵营里立刻就炸开了花,苏北军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一条燃烧着的轨迹从大船那边抛过来,还没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炮弹已经在人群里炸响。这些炮弹是根据方解在云南道缴获奥普鲁帝国的火炮炮弹改装过的,炸开之后杀伤范围极大。

    第一颗炮弹落在弓箭手人群里,散开的碎片立刻就扫倒了一片人!

    ……

    ……

    三艘配备了火炮的大船一轮轰炸之后,对岸上已经彻底乱了。苏北军不知道那是什么,竟然威力如此逆天。他们手里的兵器在那炸开的炮弹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而坚固的盾牌也挡不住那样恐怖的威力。

    虽然落在人群里的只有十几发炮弹,但其威慑作用已经足够了。苏北军的士兵们开始哀嚎着后撤,阵型立刻就散乱起来。

    就在这一刻,杜定北所在的蜈蚣快船第一个靠近了岸边。因为岸边浅水的地方被苏北军砸了木桩,即便是蜈蚣快船也无法靠岸,所以黑旗军的士兵们离着岸边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停船,然后纷纷跳进河水里。

    杜定北的武艺虽然稀松平常,但在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后面指挥,他很清楚如何在士兵们心目中竖立威信,没有什么比和士兵并肩作战更好的办法了。所以,虽然他很害怕,但依然没有退缩。

    “上岸!稳住阵型,为后面的人打开一片空地!”

    杜定北将上身的衣服脱了,光着膀子,将横刀叼在嘴里跳下河。船上的黑旗军士兵见这个少年郎如此悍勇,也纷纷把上衣脱了,跃入河水里往岸边游。

    “放箭!”

    “快放箭!”

    西山先生眼看着黑旗军的士兵已经要登岸,再也坐不住了。他大声的呼喊着,然后回头吩咐督战队在后面杀人稳住阵型。火炮震慑住了一大批苏北军士兵,那突然炸开的东西让他们充满了恐惧。

    督战队听到命令之后在阵列后面站成一排,毫无怜惜之意的扣动了手里连弩的机括。一开始往后跑的苏北军士兵立刻倒下去一层,有的人开始哭着求饶,可督战队的职责所在,就算他们也不想对同袍动手,奈何军令如山?

    苏北军的士兵们被逼着回到岸边,此时黑旗军已经有几百人在岸边聚集起来,组成了一个看起来还很单薄的圆阵。防御的最基本阵型是方阵,但这个地形圆阵的效果更好一些。这是几百个光着膀子的黑旗军汉子组成的阵型,用手里的刀子和伤口里的血为后续的队伍拼出来一块地方。

    杜定北的身上见了血,毕竟他不是以武艺见长,这个第一次领兵的少年郎表现出了足够的冷静,这已经殊为不易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从没有见过战阵厮杀,在尸山血海里没有尿裤子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更何况他还能冷静的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听从护卫劝告,杜定北站在圆阵中央指挥着:“如果敌人有重甲步兵,马上就会冲过来,一会儿看到重甲步兵过来不要慌,也不要退,如果咱们退,后面的弟兄们就会死伤惨重!既然咱们是第一波冲过来的,我已经做好了和你们一起战死的准备,你们准备好了吗!”

    “为黑旗军死!”

    士兵们吼了一声,这群光着膀子的汉子们一脸的无畏!

    杜定北的话音才落,河堤高坡上数百个苏北军的重甲步兵成方阵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在慌乱的苏北军阵营中,这些训练有素的重甲步兵显得格外的惹眼。杜定北看到那群重甲朝着这边过来,咬了咬嘴唇:“准备好!寸步不退!”

    “寸步不退!”

    一群汉子吼着,阳光洒在他们满是血的古铜色肌肤上,反射出一股只有血性男儿才会有的神采!

    那一条隆起的肌肉,那一道道伤疤。

    只有在战场上,男人的雄性风采才会展现无遗!

    ……

    ……

    眼看着苏北军的重甲步兵就要冲过来的时候,几个骑兵从苏北军后面冲了过来,为首的骑兵脸色急迫,远远的看到帅旗所在就喊了几声:“亚宁城被黑旗军攻破!城已经破了!大将军!咱们的城被一支突然出现的黑旗军攻破了!”

    本就已经惊慌失措的孙英典听到这喊声吓得脸色猛的一白,身子摇晃了几下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废物!白痴!”

    西山先生听到喊声之后恨恨的骂了两句,眼神里已经有绝望之色。他直到今天这一仗已经彻彻底底的败了,到了现在他才恍然大悟方解为什么要宣扬一个十六七从没有领兵经验的少年郎。

    他就是用这样的噱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他自己。方解故意弄出来的气氛,连他都为之愤怒。他在苏北道成名已久,贼寇闻之胆寒,正因为如此,方解才故意让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少年来指挥,激起自己的怒意。

    而方解,则趁着所有的注意力在这边的时候,派队伍绕到了后面攻破了亚宁城。如今根基之地已失,这一仗再打还有什么意义?

    西山先生仰天一声长叹,软软的坐了下来。

    听到后面骑兵的喊声,本来就已经失去了一大半斗志的苏北军士兵顿时乱了,本来还往前挤压的重甲步兵们全都愣住,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往前冲。他们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他们这会冲上去的话,肯定能把那几百黑旗军士兵挤下去,但用不了多久,攻破了亚宁城的黑旗军士兵就会从后面兜过来,他们身穿这样一身沉重的甲胄,到时候卷进战阵里,想跑都跑不了!

    当的一声

    最前面的一个苏北军士兵忽然丢掉手里的横刀,抱着头蹲了下来:“我降了!”

    第一个投降的人出现,后面立刻就跟上一大片人,这种绝望就好像瘟疫一样在苏北军队伍里蔓延出来,岸边围着杜定北的那一群士兵率先丢下了兵器。杜定北本来已经报订了必死之心,他知道成功和危机永远都会连在一起,自己既然选择了接受方解的命令指挥这场战争,那么就已经做好了两种准备。

    迎接即将到来的名誉,或者迎接死亡。

    听到苏北军里喊出亚宁城已破的声音,杜定北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向前!咱们的援兵一到,就在敌人身后!”

    “向前!”

    几百个黑旗军士兵率先冲了出去,腾出来空地,后续的黑旗军士兵开始大批的登岸。没有了抵抗,黑旗军占领岸边的速度极快。

    人群中

    孙英典绝望的哀嚎了一声,瘫软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

第八百九十二章还没走出去呢

    第八百九十二章还没走出去呢

    孙英典本以为有西山先生在,这一战最起码能让黑旗军吃一些苦头。在军务上孙英典确实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将军,但是在其他方面他绝对不是一个白痴。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凭他的实力绝对挡不住方解侵入苏北道。

    他之所以要打这一仗,而且要狠狠的打这一仗,是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如果他不战而降,那么他绝对不会被方解重视。相反,如果这一战让黑旗军感觉到了疼,那么再投降的话方解一定会重视他。

    西山先生就是他手里的牌,这一战,孙英典寄予厚望。

    可惜,方解从一开始就没把主要战场放在这里。

    黑旗军陆续登岸的时候,消息也接二连三的传来。

    进攻亚宁城的黑旗军在攻破亚宁之后分兵两路,一路往流岚渡这边包抄过来,另一路换上了在亚宁城缴获的苏北军的号衣,骗开了刘家镇守的大野城,六家手里那些人马连兵器都没来得及亮出来就被人缴了械。

    而守鱼骨岭的赵家,听闻亚宁城被攻破之后干脆带着人马跑了。

    到了这会,孙英典还能做什么?

    他站在一侧,眼看着那个穿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人缓步过来,心里那股子憋屈和愤闷难以言表。这个时候他真的有些愤怒,愤怒于上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明明他出身要比方解高贵的多,可现在,方解贵为国公更是一方诸侯,而他呢,现在是败军之将,明天或许是阶下之囚。

    方解一边走一边询问伤亡,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但伤亡并不是很大。

    杜定北跟在方解身后,亦步亦趋。

    方解回头对他笑了笑:“打的不错。”

    杜定北脸一红:“若不是主公提前安排好,属下说不得已经战死在岸边了。”

    方解笑道:“我是三军之帅,容不得自己人在不必死的时候死。你把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这只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战役,以后机会还有的是。这一战能给你留下什么,以至于以后会做的更好才是重要的。”

    杜定北点了点头:“属下还差的远呢。”

    方解道:“差的远可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一种态度。在岸边的时候看起来你激励士气做的不错,最初上岸那几百人以你为主死战,这很好。但你有些保守,当时敌军士气已经消散,阵型已经溃乱,并没有多少人马围攻你。这个时候如果你再积极些,直接带兵杀进溃兵之中,何须死守那块地方?”

    “而且,一旦和敌军溃兵混在一起后,敌军的重甲步兵也不好下手。”

    杜定北刚才听方解夸赞自己,难免有些许得意,此时听了方解的话才恍然明白自己差的有多少,他面带羞愧,不知道该说什么。

    “战场上的事,循规蹈矩的从来都不占主动。眼睛往前看一些,不要只看到自己。我说你做到了所有能做的,指的是在你视野之内能做的。要想不败,把自己的一切看清楚看仔细。要想取胜,把敌人的一切看仔细看清楚。”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还长,慢慢走。今儿这一战你杜定北的名头已经响了,就当我送你一场富贵。”

    “谢主公提拔之恩!”

    杜定北站住,深深的施了一礼。

    方解没有阻拦,安然接受:“去吧,你虽然这一战没有让我失望,但毕竟军功有限,我不能给你太多。回去和之前与你并肩作战的士兵们聚聚,你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最初上岸的那几百人就归你了,先领个五品别将吧,以后战场上再领军功!”

    杜定北俯身再次一拜,方解笑了笑转身前行。

    吴一道跟在方解身后,忍不住有些感慨道:“主公似乎对这个少年郎颇为重视。”

    方解声音极低的喃喃了一句:“定南定北定东西……”

    吴一道没听清,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方解却没有再说,笑了笑,缓步前行。

    ……

    ……

    如果说初败的时候孙英典是不甘是愤怒是恨意交杂,那么现在就是忐忑不安。方解到了东岸之后就进了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他被方解麾下骁骑校的人带过来一直在帐篷外面候着,已经快两个时辰过去,从早晨到现在没吃饭的他有些扛不住,小腿酸疼酸疼的,肚子里还在咕咕的叫。

    可他发现,方解到现在居然也还没有吃饭。

    这让他有些不明白,一个人追求位高权重的地位不就是为了活的更自在更好吗?方解现在这个地位,何苦还要这样辛苦连饭都顾不得吃?

    黑旗军的将来一批一批的进去,一批一批的离开,在外面孙英典听到里面方解说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那些黑旗军将领脸上都带着敬意。

    西山先生站在他身边,身子依然拔的笔直。他听到孙英典的肚子在叫,随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孙英典听到这声冷哼显然意外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股怒火从心里烧起来:“李西山,若不是今日你指挥的一塌糊涂,我也不是现在这下场!我予你荣华富贵,你现在既然敢讥讽我!”

    西山先生摇了摇头:“你我现在地位相当,同是阶下囚,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孙英典,你说是你予我一切这不假,我也没有反驳过。但同时你莫要忘了,你能是苏北道说一不二的人,靠的是我。若没有我借着平贼乱帮你拉起来队伍,刘家赵家的人会对你礼敬有加?”

    西山先生冷哼道:“当初苏北道闹贼乱,你不敢派兵,赵家不敢刘家也不敢。是我劝你,让你出兵平乱。第一,可以帮你拉拢民心,第二可以扩充兵源,第三把乱匪抢来的东西归自己所有补充实力。没有我苦劝,没有我带兵出征,就没有你后来的地位。”

    孙英典张了张嘴,觉得嗓子里苦的难以忍受,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指着孙英典连着张了几次嘴,竟是一口气憋住,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西山先生忍不住笑了笑:“我听闻黑旗军镇国公最是爱惜人才,你自己想,你算得人才吗?虽说你孙家在苏北道有些地位,可镇国公从来都不把地方世家看在眼里,从进黄阳道到灭南燕,世家名门被镇国公屠了多少?”

    看着已经白了脸的孙英典,西山先生可怜的摇了摇头:“我还有活下来的机会,而你却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孙英典伸手要去掐西山先生的脖子,西山先生闪开一边,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酒色已经掏空了你的身子,你现在连个孩子都打不赢还想掐死我?纵使我没有修行过武艺,你也杀不了我。”

    帐篷里,方解微微皱着眉往外看了一眼。

    “仅仅拿下一个亚宁城远远不够,苏北道这么大的地方,一战容易难道战战都容易?刚才我一路上来的时候,不少士兵们都在说,今天打亚宁,明天平苏北全境!”

    方解语气有些重,扫了下面将领们一眼:“黑旗军总是打胜仗,是不是已经赢到让你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今儿我再提一遍这件事,若是以后战事,因为你们之中有人骄傲自满以至于轻敌懈怠导致战败……我不舍得杀你们任何一人,但军法不容情!”

    “喏!”

    下面将领们刷的站直了身子,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方解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下后说道:“散金候刚才还劝过我,现在黑旗军诸事越来越繁杂,我若事事亲力亲为一个当五个使也不够用。”

    他把地图展开,用炭笔画了两道线:“亚宁城北边南北六百里东西一千五百里,李泰,你来打。亚宁城到永乐城这南北五百里东西一千三百里,我已经派攻破了亚宁城的纳兰定东去打。永乐城那边的地盘,杜定北去打。”

    方解将炭笔放下:“你们三个,我一样对待。纳兰定东在亚宁城里,我会派人告诉他。这三片区域差不多大,之所以纳兰定东划定的区域小些,是因为他要打的城池远比你们两个多。我今天放一句话,你们三个谁先打完了我指给你们的地方,我就单独建一个军给胜者,兵员从整个苏北道挑,撒开了挑!”

    “喏!”

    李泰和杜定北抱了抱拳:“绝不辜负主公重托!”

    ……

    ……

    脸色难看之极的孙英典进帐篷的时候,步履都有些虚浮摇晃。之前西山先生的话确实太狠了了些,孙英典现在还觉得心里憋着一口血。不过这会儿他也明白过来,自己对方解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从走进门开始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给孙将军找个凳子来。”

    方解指了指孙英典道,有亲兵搬了胡凳放在孙英典身后随即离开。孙英典愣了一下,连忙道谢:“败军之将,在国公爷面前哪里敢坐?”

    “怀老的墓可还好?”

    方解忽然问了一句。

    孙英典怔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我派人每隔一段日子就去打扫,我是怀老门下出身,不敢懈怠。”

    “怀老于我也有恩义。”

    方解点了点头道:“因为两件事,我给你一个安稳。回去之后,带上家眷财产,我会派人送你们一家去雍州。第一,你为怀老修建陵墓。第二,你发兵平苏北道乱匪。”

    站在一侧的西山先生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抱拳道:“拜见国公爷,平定苏北道匪患,不是他孙英典的主意,是草民力劝他才出兵,且是草民领兵平乱。”

    方解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叫李西山?”

    西山先生连忙垂首道:“正是草民贱名。”

    方解点了点头:“念在你平了苏北道匪患,我也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现在可以走了,从出帐篷之后算起,现在到天黑我不会派人追你,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天黑之后,若是被我的人追上,立斩不赦。”

    李西山愣了一下,刚要解释,方解摇了摇头:“时间不多。”

    李西山恨恨的一跺脚,眼神里满是怨毒的看了方解一眼转身往外走,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刚伸手去撩帐篷的帘子,站在门口的陈孝儒兵忽然抽刀将他的一条腿斩断。李西山哀嚎了一声,倒下去的时候狂吼:“国公爷你不能说话不算好!”

    噗!

    陈孝儒一刀将他人头剁了下来。

    看着滚在地上的人头,方解笑了笑道:“还没出帐篷呢……”

第八百九十三章 那个岛

    第八百九十三章那个岛

    方解展开地图,看了看上面标记出来的地方:“大野城已经拿下,鱼骨岭的守军不战而逃,流岚渡后面的亚宁城也已经拿下……”

    方解舒展了一下身体:“抵抗比预想中还要软一些。”

    吴一道笑了笑:“苏北道已经被杨坚的铁甲军犁了一遍,这些兵马大部分还都是前阵子苏北道匪患严重的时候,各家族招募来的私兵。杨坚攻破苏北道之后,曾经的叛军能跑就跑了,苏北道有一阵子几乎是无兵驻守,以至于匪患横行。杨坚的心思全在叛军身上,再加上兵力也属实有限,所以根本就没有剿乱匪。”

    “现在孙家,赵家,刘家这些人马,基本上要么是当时收编的乱匪,要么是招募的私兵,战力实在有限。”

    方解点了点头:“交给下面人去打吧,现在手里的队伍越来越多,摊子越铺开越大,总不能我每一战都亲自来指挥,最稀缺的就是将领了。”

    “是不是可以启用刘恩静和许孝恭?”

    吴一道问。

    “暂时还是让他么练兵吧。”

    方解摇了摇头:“回头有用的到他们的时候。”

    “柳州城那边有什么新消息过来没有?”

    方解问

    站在一侧的陈孝儒连忙回答:“前天是例行送回来消息的日子,暂时还没有更多。柳州城外朝廷的人马和胜屠的人马打了十几仗,基本上胜屠的队伍就没有打赢过。不过有后面的金世雄牵制,柳州城暂时也还算稳固。按心思来说,金世铎肯定是不想跟胜屠在一根绳子上吊死的,但他现在人在柳州也身不由己。”

    “长安那边呢?”

    方解又问。

    “高开泰和王一渠的人马已经攻打长安城一年了。”

    陈孝儒搜索了一下记忆里的消息后说道:“那两个人什么法子都想到了,可惜的是长安城太过高大坚固,抛石车的巨石砸上去就是个白印,城墙连裂纹都没有。想诱敌出城,守长安的是杨坚手下一个叫韦木的,应该是得了杨坚的指示,就是不出城,现在高开泰和王一渠的人马粮草已经告急,分出去一大部分兵力在京畿道劫掠,民不聊生。”

    方解嗯了一声:“暂时和这些人没有交集……牟平城那边有消息吗?”

    “有”

    陈孝儒道:“左鸣蝉在牟平已经断了胜屠的火器供给,而且据说罗斯国那边也没有叛军的人过来了,或许,罗斯公国的抵抗军已经被剿灭。左鸣蝉的人留在牟平城监视着洋人的举动,最近洋人好像在牟平城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奥普鲁帝国的人要动兵了。”

    方解叹了口气:“东疆那边沐府有什么消息?”

    “沐府的人偷袭了山海关,山海关守将满门被杀。但因为沐广陵下令暂时放弃进入中原,所有沐府的人马都在沿海一线布防,尤其是针对东楚那一线。有传闻,东楚皇帝楚居正逃离了东楚,有可能就躲藏在沐府里。”

    方解点了点头:“有楚居正为沐广陵指点,对付洋人的火器沐广陵应该也会有所准备了。还是要多盯紧一些,一旦东疆那边开战,我要知道消息。”

    “喏”

    陈孝儒应了一声:“属下加派人手去那边盯着。”

    “散金候……”

    方解看向吴一道,吴一道知道方解什么意思,连忙说道:“货通天下行在东疆的力量已经停止了商业上的事,全力为沐府提供支持。主公放心,内乱和外地孰轻孰重属下还分得清楚。”

    方解笑了笑:“暂时也没什么别的事了,现在要紧盯着的,其一是东疆那边洋人的举动,其二是柳州城胜屠的举动,其三就是大自在。”

    方解的语气骤然一转:“这个人来找杨坚,对中原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佛宗从蒙元那边溃逃过来的修行者全都加入杨坚的队伍,以后直面相对的时候会很艰难。而且,佛宗最擅长蛊惑人心……一旦他们在大隋扎根,很快就会发芽生长起来。”

    吴一道点了点头:“尤其是现在这样的乱世,百姓们没有了曾经对大隋的敬畏和信仰,很容易寄托在别的东西上。乱世之中,百姓们无法面对自己的担忧和恐惧,更容易对一些表象的慈善信服,而且从信服到成为教徒的变化速度极快。黄阳道就是例子……这还是在控制范围之内,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情况下,尚且有那么多人被蛊惑着信服佛宗。在战乱之地,佛宗的发展会有多快可想而知。”

    方解忽然想到一件事:“只怕……佛宗的人大举进入中原,和蒙元那个黄金家族也脱不开关系。”

    吴一道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明白了方解的意思:“是蒙哥在背后做推手?”

    陈孝儒也不是笨人,仔细想了想也明白了:“蒙元在灭佛,但佛宗在西域草原上的根基之厚哪是那么容易灭掉的。而且这样灭下去,天长日久……蒙元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波及全国……蒙哥最想的是尽快恢复过来休养生息。而他自然也不愿意大隋这个邻居比他先恢复过来,所以促使了佛宗弟子大批的进入中原。”

    吴一道点了点头:“要么是蒙哥有意识的把佛宗弟子往中原驱赶,要么是蒙哥和佛宗有了谈判,让佛宗去中原。佛宗要想重新崛起就需要一片新的土壤,大隋正乱着,对于佛宗来说这就是一片沃土!这是佛宗和黄金家族都希望看到的场面,一拍即合!”

    方解摇了摇头有些感慨:“曾经让四方朝拜的大隋,现在已经再没有一点震慑了。如果蒙元人比中原恢复的快,那么蒙哥绝不会放弃东进的念头。”

    吴一道叹了口气:“洋人向西,蒙元人向东……如果真到了这个局面形成的时候,对于中原人来说,是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

    ……

    ……

    东疆

    沐府

    盯着桌子上铺开的海域图,沐广陵的脸色格外的沉重:“本以为洋人会休养一阵子,把楚国的地方梳理一遍才会会有动作,没有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我手下的人在海上已经发现了洋人的船只,应该是来探路的。”

    坐在他旁边的东楚皇帝楚居正脸色变了变,立刻提醒道:“洋人的战船格外的坚固,而且装有那种威力极大的火器,一旦海战,咱们的船没有一点儿优势可言……不管怎么说,我楚国的水师也算强大了,最起码比起大隋的水师来说绝不会弱了。可是与洋人战船海战,我大楚水师一战即溃……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沐广陵脸色凝重,手指在地图上滑过:“如果放弃海战呢?”

    站在他身边的沐闲君还没有从之前的败绩中恢复过来,但也知道现在是关乎东疆安危,关乎沐府生死存亡的时候,他盯着地图看了看说道:“蓬莱岛……这里不能不设防!蓬莱岛距离海岸最近,如果我是洋人的将军,一定会先拿下这一片小岛作为中转之地。岛上可以囤积物资,可以修建兵营,洋人应该知道大隋不好打,所以肯定做好了不能一战登陆的准备。”

    沐广陵有些欣慰的看了儿子一眼,没了一条胳膊之后,沐闲君消沉了好一段日子,最近才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

    “说的没错。”

    沐广陵点了点头:“平日里蓬莱岛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地方,可一旦开战,这地方就变得至关重要。”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站着的众将:“你们谁愿意领兵戍守蓬莱岛?”

    下面人互相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一员大将上前一步道:“公爷,属下愿带本部人人戍守蓬莱岛!”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沐广陵似乎对手下人的反应还算满意,看了看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说道:“晏历,你跟我多年,你的本事我了解,把蓬莱岛交给你我也放心。你要切记,此岛关乎东疆大局,切不可懈怠。”

    “父亲!”

    沐闲君看向沐广陵:“没有人比我对蓬莱岛更熟悉了,我愿和晏历将军同去蓬莱岛。”

    “你伤还没好!”

    沐广陵沉下脸说道。

    “沐府镇守东疆这么多年,一直是父亲在操劳一切。以前孩儿年幼无法为父亲分忧,现在我已经长大,虽然断了一臂但尚有一战之力。父亲,我不想将来领兵征战的时候,下面士兵们都在互相询问,这个人曾经打过什么仗?为东疆里过什么功?”

    沐广陵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能拦着你。东疆生死存亡在我沐府身上担着,将来你是沐府的主人,也是时候让你挑起来一些了!”

    “晏历”

    沐广陵看向自己麾下的得意战将:“闲君我就交给你了。”

    晏历抱拳道:“主公放心!晏历就算战死也会保护小公爷周全!”

    沐广陵微微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祥,但他却没有说什么,站起来扫视了众人一眼:“以前我领兵出征的时候,会告诉你们这是在为大隋而战。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一战不是为了大隋,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家人!东疆是你我的家,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万死不辞!”

    众将抱拳,神色肃然。

第八百九十四章 在天上吧

    第八百九十四章在天上吧

    苏北道的战事不劳方解操心,如果下面人连这样的战事都处理不了,那么黑旗军也就真到换一茬将领的时候了。所以在苏北道的这段日子方解有些清闲,每日里只是看看地图,然后听汇报消息的人告诉他,又有什么地方是您的了。

    算算日子,方解决定启程回朱雀山大营去。

    项青牛听闻方解要回朱雀山,嘴里叼着一块刚刚从大街上买来的炸糕气球一样飘进来。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去了?”

    他张嘴把炸糕吞下去,看表情格外的享受。

    方解嘴角往上挑了挑:“快到日子了,必须回去。”

    “快到什么日子了?”

    项青牛问。

    “快到飒飒生产的日子了。”

    方解有些得意的回答。

    项青牛一拍脑门,嘿嘿笑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必须回去,准备好了吗?”

    方解点了点头:“苏北道这边的战事也没什么可操心的,算计着现在赶回朱雀山大营的话时间上差不多。女人怀孕这么大的事我却一直没在她身边,说起来已经很过分了。若是她生孩子我再不回去,那就真没有道理了。”

    “走走走!”

    项青牛一把拉了方解:“现在就走,就算是走水路回去,最快也要差不多二十几天的时间呢。万一误了可怎么办?先说好了,这孩子一出生就得给我做徒弟,你要是不答应的话道爷我就绝食。”

    方解拍了拍项青牛肩膀:“行,不过我没打算兴师动众的回去,一来太麻烦,二来太慢。”

    “我陪你!”

    项青牛挺了挺肚子:“不过,再好的马也跑不过你的白狮子。”

    “两个人也好。”

    方解笑道:“快马加鞭的话,赶回去有十五天足够了。我一会儿让人备下几匹西域良驹给你换骑。你回去收拾一下衣服,咱们一会儿就走。”

    项青牛立刻掉头跑出去,一点都没耽搁。

    方解看着项青牛跑出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真是格外的开心。其实最初的时候,方解真的不敢要孩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不是在自己手里。如果自己逃不开那么多的艰辛险恶,女人和孩子就会遭受折磨。

    尤其是认识了桑飒飒之后,方解想到了那个传奇一样的人物桑乱。

    桑乱在当时就是真真正正的天下唯一,谁敢对他说不?可是这样的人尚且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儿,方解真的担心,一旦自己不在她们身边的时候遇到危险,谁来保护她们?那个时候,方解要面对的可都是世间最强大之人。

    罗耀,大轮明王

    如果自己的妻儿落在这样的人手里,方解没有信心能救的回来。他的女人是无辜的,他的孩子也是无辜的,若是因为自己这狗血的命运灾难将领在她们身上,方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

    可是

    当方解得知桑飒飒有了身孕之后,那种幸福真的无法形容。

    算算日子,再有不到一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一想起来,方解归心似箭。就在前阵子,方解和项青牛赶去追查佛宗之人的时候,其实何尝不是想离开朱雀山,将万一可能发生的危险远远的带走?

    涉及到了佛宗的事,方解都不敢大意。

    所以在听闻安县有佛宗之人出现的时候,方解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赶去,将危险处理在朱雀山大营之外。绝不能因为自己牵连到他的女人和孩子。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亲自赶去安县,不然以他的身份,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是时候回去了。

    去迎接那个就要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

    ……

    ……

    方解和项青牛每人骑一匹马,带一匹换骑的马。至于白狮子,方解则放任它自己出去撒欢。或许是感受到了方解心情的愉悦,连浑沌都显得那么欢快,不时跃进草丛里,也不知道惊走了多少野兔野鼠。

    本打算骑白狮子赶回去,但因为有项青牛同行,所以方解最后还是选择了骑马。毕竟在白天,骑着那样一头巨兽在大路上赶路的话会吓着不少人。

    白天的时候,方解和项青牛一路疾驰,也不去管白狮子,它自己会选择隐秘的路走,到了晚上方解尽量在野外露营,白狮子自然会找到他们。

    方解和项青牛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傍晚的风清凉的让人甚至想舒服的呻吟出来。这小河的水特别的清澈,以至于给人一种跳进去就是罪过的想法,可一旦跳进去游几圈,就不想再出来。

    项青牛一本正经的拒绝了方解互相搓搓背的提议,自己跑去远处洗澡。

    黄昏的太阳微光下,方解离着很远都能看到项青牛跑起来的时候那一身上下乱颤的白花花的肥肉。随着那胖子一个鱼跃跳进河里,水位都似乎涨了不少。别看项青牛很胖,但在水里居然灵活的让人刮目相看。没多久就摸了几条肥鱼随手抛上岸,白狮子过来闻了闻然后嫌弃的哼了一声,表示不喜欢。

    项青牛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不敢坐船但敢下水。尤其是这样的小河,他一点都不惧怕。不过要是到了长江那样的大河上,他就真不敢乱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如此怕水的人居然敢在小河里游泳。

    白狮子闻了闻一扭头跑开,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白狮子才慢慢踱步似的回来,看起来已经吃的很饱。

    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方解看了白狮子一眼随即微微皱眉:“又跑去偷吃人家家猪了?”

    白狮子委屈的蹭了蹭方解大腿,那意思好像是说鱼真的不和我口味。

    方解从包裹里翻出来一块碎银子丢给白狮子:“去!在哪儿吃的给哪儿送去,不要被人看见吓坏了人家。”

    白狮子居然低头将碎银子叼在嘴里,跳着转身,很快就消失不见。

    项青牛露着一个白嫩的大肚子走过来,羡慕的看了方解一眼:“这家伙居然真能听懂你的话,是不是已经有几百年道行快要成精了?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动物,有些还是野兽。”

    方解笑了笑,用朝露刀砍了一些树杈准备烤鱼:“据说在一千多年前,开创了修行一道的桑乱身边也有一个白狮子,桑乱给它取名叫浑沌。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桑乱在征服草原的过程中,打了一场又一场恶战。所以在后来佛宗的典籍中记载,这白狮子是不祥的象征,它出现在哪儿,哪儿就有战争。”

    “那你的狮子岂不是也活了千年?”

    项青牛咋舌。

    “怎么会。”

    方解道:“桑飒飒说过,这头白狮子应该是桑乱那头狮子的后代。之所以找上我,或许是因为觉得我亲近吧。”

    项青牛撇了撇嘴:“开玩笑,论亲近,谁有我看起来可亲?道爷我虽然没有闭月羞花之貌,可论亲和力那是无与伦比的。”

    “是啊是啊。”

    方解笑道:“一般女人看到胖小子都喜欢凑过去摸摸胖嘟嘟的小脸,然后弹几下可爱的小-鸡-鸡。我说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留下了童年阴影,以至于现在看到女人都躲着走。”

    “呸!”

    项青牛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曾经有个在演武院后山能欺负我到跪下求饶的女人……”

    方解愣了一下,看向项青牛,发现这个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胖子,眼神里有一种一闪即逝的悲伤,很浅,但那么的浓烈。

    “可以说说?”

    方解问。

    项青牛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了笑,有些苦。

    ……

    ……

    “我三师兄罗蔚然和皇后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项青牛一边把木块堆起来一边语气很飘渺的说道:“我上山学艺的时候,还不是天佑皇帝在位,是他的老子真宗皇帝。真宗皇帝有个小女儿,比我只大两岁……”

    他看着手里的木头,笑了笑:“那个家伙啊……整天没事就往演武院后山跑,二师兄只要去后山,她就肯定跟着,连二师兄拿她都没办法。二师兄随师父修行,就任由她自己在后山乱跑。我才刚刚上山,只做些修行的基本功课所以比较闲……她不敢去招惹大师兄,因为她说大师兄生的太猥琐,一看就不是好人。”

    “她也不敢去招惹三师兄,因为她说三师兄有一双横眉,一看就是个恶人。偏偏喜欢来欺负我,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你胖因为你比我小。我当时就想,这是他娘的什么狗屁理由?因为我胖因为我小,就可以每天要我承受她的百般折磨?”

    项青牛揉了揉鼻子,朝着方解笑了笑:“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狠毒,逼着我跳进小河里给她摸鱼,要是摸不上来就用戒尺打我的手心,真疼!不过想想,现在摸鱼这般的熟练还是她逼出来的。”

    “那个时候,三师兄每天在后山那个瀑布下扎马,我就在旁边看着羡慕。她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我说,我怕水。她立刻抽出马鞭一顿狠揍,逼着我跳下去。我想了想是怕水多些还是怕挨揍多些,于是跳下去了。”

    “大师兄修行大周天,能隔着很远把一块石头吸过来送回去。我在一边看着羡慕,她问我,你为什么不试试?我说我不能,她又拿出鞭子打我,逼着我去练。”

    “二师兄轻功好,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我还是看着羡慕,她问我你为什么不练轻功?我说我是个胖子啊,练个屁的轻功。结果她那次真怒了,用戒尺指着我的脸骂……胖子怎么了!胖子就自甘堕落?一个月之内你要是不能如我皇兄那样飞檐走壁,我就……我就再也不见你!”

    项青牛笑:“当时我就想,你这样的死丫头这般狠毒,一辈子不见才好呢。所以我告诉她,就为了不见你我也不会去练轻功的。她气的直跺脚,转身就走了。”

    “后来呢?你真的没有再见到她?”

    方解问。

    项青牛摇了摇头:“后来我用了半个月,就能在悬崖上蹦蹦跳跳了……”

    方解扑哧一声笑出来:“出息!”

    项青牛也跟着笑;“我练会了轻功之后,她居然亲手给我做了一碗莲子羹,她说是跑去御膳房逼着御厨教她的,你不知道她做的有多难喝,苦死了……”

    项青牛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星:“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问了自己一句,如果一辈子见不到她你会怎么样?”

    他转头看向方解:“我忽然很害怕,所以就去练了。”

    “怪不得你不敢和别的人女人靠近,一定是她告诉过你,绝对不要勾搭其他女孩子,不然她和你没完对不对?”

    方解问。

    项青牛点了点头:“对啊,她太狠了……这句话是揪着我耳朵说的,告诉我要是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就扭掉我耳朵。你不知道她说话时候那凶巴巴的眼神,能吃人似的,我是真怕……”

    “现在呢,她在哪儿?”

    “在……天上吧?”

    项青牛不确定的回答,然后苦苦笑了笑:“我下山去找二师兄,本想和她道个别,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结果我和她走了岔路,我去皇宫,她去演武院后山……她是偷偷跑出来的,没人跟着,半路上或许是太急了吧,从马背上掉下来……死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还保持着往前爬的姿势,往演武院那个方向……”

    “这个笨蛋……”

    项青牛揉了揉眼角:“当时很疼很无助吧?”

第八百九十五章 你知道尊严吗

    第八百九十五章你知道尊严吗

    项青牛淡淡话语中那种若有若无却偏偏浓烈到伤人心的味道,让方解有些不知所措。项青牛似乎总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胖子,谁也不会觉得他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事实上,他的故事却是算不得缠绵悱恻,但……那就是爱情吧?

    方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项青牛揉了揉鼻子然后啃了一口烤鱼:“妈的……还没熟。”

    方解想笑,却笑不出来。

    “不用说什么……”

    项青牛对方解笑了笑:“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藏着一个故事,只是,有的人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有的人的故事只是自己的憧憬。可是不管是真实存在还是憧憬的故事,每每想起来都会有些伤心。”

    他继续烤那条鱼:“其实我这个或许真算不得什么吧,你走在大街上,随随便便看到的一个人,或许爱情和伴侣都不是同一个人。你随随便便问一个男人,你有没有一个一直惦念的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只要他肯说真话,差不多都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吧。”

    “所以不需要安慰啊。”

    项青牛笑道:“一个故事,若是对人讲述的太多,这故事就没了味道。一个女人,对人提起的太多也就没有了感觉。一段爱情,如果被人安慰的太多也就没了那种牵挂。如果不对人提起就不会有安慰,那么怀念的就是那个人那段故事。如果被人安慰的太多,那么再提起,其实想要的只是别人的安慰了。”

    方解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这话真的很有道理。

    “所以不用安慰我。”

    项青牛开始恢复以往的神态,见烤鱼熟了随即放开腮帮子开始啃:“偶尔梦到偶尔想起,挺好……”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想到如果那天如果项青牛和公主没有走错路,他们相遇,然后倾诉,会不会是个美好的结局?

    可相像,永远都是在期待之前和怀念之后才出现的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

    “想过给孩子取什么名了吗?”

    项青牛忽然问。

    方解笑了笑:“本想说还没来得及想,其实早就在想了,只是一直没有想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名。我自己前十几年颠沛流离死里逃生,回想起来过的那么辛苦。所以就希望孩子能安稳康健快活,而现在才知道,原来孩子的姓名就是父母的期盼。”

    “不如就叫方安?”

    项青牛说道。

    他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有些俗气,要不叫方乐?方便也挺好的……唉,都不好,要取个有寓意的名字,最好是个男孩女孩都能用的。一世如玉?叫方世玉怎么样?”

    方解诧异了一下,歪着头问项青牛:“你从哪儿来的?”

    项青牛见他问的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娘肚子里啊。”

    方解笑了笑,知道只是自己太敏感了。只不过这名字确实勾起了他的不少回忆,刚才那一恍惚真以为项青牛也是跟自己一样,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

    “不急”

    方解道:“回去之后问问她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好名字。”

    项青牛点了点头:“也对,女人在这方面总是会考虑的更细致些,说实话,真羡慕你。现在似乎该有的一切都有了,女人孩子事业……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似乎并不是那种天生的枭雄,就为了掌控这天下而存在。你身上有太多对于一个枭雄来说不合格的东西,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想要的未必就是别人以为的那样。”

    “我要说,我自己现在还没有想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你信么?”

    “信”

    项青牛指了指自己:“比如我,有时候就会想找一个疼我爱我的女人,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你侬我侬就很好了,一辈子这样相亲相爱。有时候又会想,要取很多个老婆,住一大片宅子,吃喝无忧,而且要生几十个孩子。有时候还会想,要女人做什么?自己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

    方解摇了摇头:“我只是还在尽力的去看,看看我要走的方向到底是哪边。”

    “你有时候真是个怪人。”

    项青牛说道。

    “我自己也这么觉着。”

    方解笑了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死了,他也以为自己死了,可他却没死,而是忽然去了另一个世界继续活着,如果掌管生死的真是有一个所谓的老天爷,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项青牛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回答:“因为老天爷喝多了吧?”

    方解哈哈大笑,心里却叹了口气……果然没人会信。

    ……

    ……

    江南

    柳州城

    夜很静,这个本来不大的城池如果不是因为罗屠在这里称帝的话,或许不会出现在史书上,更不会引起四方关注。城中的大街上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梆子声,值夜的人喊着小心火烛的话语走街串巷。

    “小心火烛?”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过很多次这句话,胜屠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可是今夜,他忽然想到了人们对火的惧怕。

    “我就是一把火啊。”

    他喃喃的低语了一声,脸上有些怪异的神采。

    现在的静夜只是一种假象,用不了多久这座城或许就会毁于战争了。胜屠很清楚,当自己在这座城里宣布登基称帝的那一刻,这座城只会走向两个方向。要么毁灭,要么荣耀……绝不会再入以往那样归于平淡。

    他已经赋予了这座城巨大的意义。

    大隋立国二百年来,第一个敢称帝的人站在这里。不管柳州城里的百姓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从那一刻开始就再也不是隋人,而是大胜国的百姓。胜屠喜欢这种感觉,他一个人,给几十万人甚至几百万人贴上了一个标签。

    属于他的标签。

    他抬起双手拢了一个圆放在眼前,透过这个圆看到的天空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片。可是,这一片确实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

    “原来杨坚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

    胜屠缓缓的放下手,转身。

    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僧人站在他身后,月色下,这个年轻僧人完美无缺的脸显得更加的完美无缺。他站在那里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朵绽放出来的白莲花。那身白色的僧衣就是他的花瓣,而他自己,则是最纯粹的花蕊。

    “你倒是有魄力。”

    大自在看着胜屠微笑着说道:“明明早就已经察觉到我来了,却一直等到我出现在你身后你才转身。你这样的人,一定特别自信。我喜欢和自信的人交谈,因为凡是自信的人最起码都知道自己的优点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是什么。”

    胜屠忽然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事,当初下令大隋不准有佛的杨坚,居然身边有一个佛宗的大修行者在……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难道不是扇在他自己脸上的响亮耳光?”

    “你何尝没有想过,自己会对罗耀忠诚到底?”

    大自在问。

    胜屠无法回答。

    “这个世界是不变的,变的只是人。”

    大自在脸上的微笑很可亲,不带一丁点的戾气。

    “你来找我讨论这个?”

    罗屠冷笑着问道。

    “自然不是。”

    大自在随意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抱圆放在身前:“我来,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可以不必经过最惨烈的方式才得出结果。佛宗之人慈悲,总是会想,如果没有任何争斗就把所有事情解决,那才是最完美的方法。”

    “自恋的人一般都想的很美。”

    胜屠耸了耸肩膀说道。

    “是啊”

    大自在没有生气:“自恋的人之所以自恋,绝不会是因为自己白痴。你说我自恋,这何尝不是一种承认?而你,何尝不是一个自恋的人?”

    “我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弯弯绕的话,早就听闻佛宗之人最善于说话,可以把坏的说成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论骗人,没有人比你们更擅长。我之所以容得你一直到了我身后,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废话。”

    “那就说些实在话。”

    大自在道:“你觉得,你可有必胜杨坚的把握?”

    胜屠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杨坚身后还有一个金世雄,我一个人或许打不过杨坚,但我和金世雄联手,胜算在九成。”

    “加法不是这样算的。”

    大自在摇了摇头:“一个普通男人想要打赢一个壮汉,所以找来一个婴儿做帮手……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而是白痴。”

    他指了指自己:“更何况,现在壮汉也找了个也是壮汉的帮手。”

    “直接说你要说的。”

    胜屠冷声道:“如果你只是来告诉我你是一个壮汉的,那么我不介意把你打成一个残废的壮汉。”

    大自在依然没有生气,看着胜屠认真的说道:“我能猜到你为什么要急着称帝,这正是因为你对这一战其实没有一点把握,不是吗?男人,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不做一次皇帝那确实有些遗憾,哪怕就是一天也好呢。”

    胜屠笑了笑;“不止一天了。”

    大自在道:“你已经做过了,还不够?”

    “坐上来的人,没有觉得够的。”

    胜屠回答。

    大自在摇头:“那要看有没有能力坐稳屁股……你既然已经做了皇帝,这愿望也已经达成,为什么不冷静下来思考?我可以给你一个方向……你这一战必败无疑,而败则死。无论是谁,王侯或是平民,都不想死。你挣扎攀爬到了现在,自然比一般人更加的不想死……得到的已经不可避免的会失去,难道不是到了该想想怎么才能保命的时候了?”

    胜屠哈哈大笑:“你可以闭嘴了,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你一定在想,我打不过你和杨坚联手,不如瞒着杨坚和你做些交易,比如你保证我不死,而我以后听你的任何指示,对吗?”

    大自在问:“相比于死,这不好吗?”

    胜屠摇头:“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许会点头答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皇帝,无论如何我是皇帝。做皇帝……就要有做皇帝的尊严。”

    他问大自在:“你知道什么是尊严吗?”

第八百九十六章 让恶心的人都觉得恶心的人

    第八百九十六章让恶心的人都觉得恶心的人

    大自在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似乎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在来之前仔细问过胜屠的为人,已经对这个年轻男人有了一定的了解。看着胜屠,大自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明白了胜屠的想法。

    “原来如此”

    大自在点了点头:“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要走。

    胜屠叫住他:“你是谁?”

    “你是一个已经做了皇帝的人,而我,目标似乎比你还要大一些。我叫大自在,记住这个名字吧。”

    大自在没回头,一边走一边回答。

    “大自在……”

    胜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

    这个名字又勾起了一些他不愿意想起来的过往,佛宗……罗耀……

    胜屠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

    可是即便他不去想,罗耀也一直压在他心里的一座大山。很多人从他不停的改名字就能揣测出他的心思,他急于想摆脱和罗耀的任何关系,可是,若非这是他心里的阴影,他有怎么会如此急于改变什么?

    大自在走了。

    胜屠的心却难以平静下来。

    如果没有大自在,胜屠心里对这一战还有几分把握。他知道杨坚的修为有多强,一个人一杆长槊灭了通古书院,那是何等的一份威势?以前有这种实力的人叫万星辰,一个活着死去都是传奇的人。而杨坚现在也具备了这样的实力,但胜屠却不认为杨坚是不可击败的。

    他是通古书院培养出来专门为了对抗杨坚的人,只是通古书院的人在失去了那位爷的庇佑后,已经无法控制胜屠。

    现在,杨坚身边有了大自在,就如同二百多年前杨坚起兵争霸天下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万星辰一样。

    “皇帝……”

    夜幕下,胜屠喃喃自语。

    他紧了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

    ……

    “你去了?”

    杨坚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白玉杯,眯着眼睛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酒液。这酒的年份相比已经很久远,否则酒液的颜色不会如此深也不会如此粘稠。在江南,百姓们有埋酒的习俗。女儿生下之后,将一坛酒埋入地下,等到女儿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称之为女儿红。若是生的男孩,那么这酒就叫做状元红。

    状元红的寓意是祈祷孩子将来金榜题名飞黄腾达,可事实上家家户户埋酒,哪里有那么多人能高中状元?这酒,一般都用在娶妻的喜宴上。

    其实不管是状元红还是女儿红,都是花雕酒。

    花雕酒很柔和,一点都不辛辣。尤其是年份久远的花雕,入口有一种圆润自在的感觉。

    大自在站在杨坚面前,视线也盯着那碗救:“去了。”

    “你去做什么?”

    杨坚又问。

    大自在回答:“想不去打这一场,就能达成目标。”

    “可是成了?”

    杨坚再问。

    大自在摇了摇头:“我以为了解所有人性,欢乐喜悦,悲伤愤怒这些浅表的感情。还有贪婪欲望这些深藏在里面的东西,却惟独忘了有一种谁也无法改变的东西,叫做……偏执。现在的胜屠就是一个偏执到无法说服的人,尤其是……当他已经在那把椅子上坐过之后,又怎么会再对其他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俯首称臣?”

    杨坚站起来,看了大自在一眼:“你来见我的时候,说了许多让人相信的理由。可事实上,那些理由我没有一个是信的。之所以留下你也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只一句我现在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就足够了。可是你不要忘记,你只是一个我需要的人而已,如果有自然很好,如果没有,也不损失什么。”

    他的眼神扫过大自在:“你若是再来挑战我的忍耐,那么杀胜屠之前,我不介意先杀你。”

    大自在笑了笑,垂首道:“陛下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恢复帝位,而不是这些。因为陛下很清楚,若是胜屠能给我帮助我已经去了那边,而不是站在您身边。既然如此,陛下还担心什么?”

    “不防备自己养的狗。”

    杨坚一字一句的说道:“多半会被咬一口。”

    大自在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嘴角上依然挂着微笑:“其实古往今来只有两个人让我心存敬畏,一个是大轮明王,不管我多么恨他,但他的成就就在那里,谁也绕不过去。第二个就是陛下您,您能开创一个帝国且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而恰好我还知道一些,所以值得我敬佩。”

    “可是现在……”

    他看着杨坚说道:“陛下表现出来的不自信,正在让我一点点的失去对您的敬畏。”

    “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杨坚把酒杯放下,经过大自在身边:“你不需要对我敬畏,我也不需要给你信任。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你从我这里拿你需要的,而我从你那里拿我需要的,就这么简单。现在……是时候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

    “是”

    大自在垂首:“我回去做的,陛下。”

    ……

    ……

    大自在第二次出现在胜屠面前的时候,胜屠有些恼火。看到那身僧衣那个光头他就恼火,更何况还是看到两次。

    “你是不是在逼朕?”

    这次,胜屠自称不再是我,而是朕。这是一个态度,他再一次向大自在展现自己的身份。他已经不再是罗耀的跟班,不再是一个叛军领袖,而是一位帝王。

    “不是,陛下。”

    大自在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没有丝毫的做作。他直起身子,微笑着说道:“上次和陛下交谈之后,我回去才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可以犯错,但是当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就不能不去弥补。”

    “你错在何处?”

    胜屠问。

    “错在看错了两个人。”

    大自在认真的说道:“我之所以选择杨坚,是因为他有一个能给我更多帮助的正统身份。之所以上次来找陛下,是因为我以为陛下的皇帝位有些名不副实。回去之后我才醒悟,所谓的正统身份其实只属于胜者,若是这次陛下赢了,那么陛下不也是正统吗?”

    胜屠冷哼了一声:“所以你这么快就决定抛开杨坚,转而来找我了?”

    “不是啊”

    大自在微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醒悟了这一点,但杨坚还是比你有胜算,所以我为什么要转而偷开你呢?醒悟和反悔,可是两件事呢。我这次来找陛下你,不是因为我要和你联手对付杨坚。我和杨坚联手对付你,这还是目前不会变的事。”

    “你就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些的?”

    胜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

    大自在再次摇头:“不,我是来告诉陛下,上次我来跟你说的那些话是错的……我说陛下败即是死,这不对。我说陛下如果不想死就听命于我,这也不对。陛下有陛下的骄傲,有些时候这骄傲会被无限的放大,于是就会出现宁死不屈的局面。这是我错了的地方,我这次来,是想告诉陛下,如果陛下想明白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合作……”

    “你坚信我会失败,还要与我合作什么?”

    胜屠问。

    大自在微笑道:“没错,我坚信陛下会败在杨坚手里,但是陛下未必非要去死……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当然,前提还是需要陛下你认可才行。”

    “快点说完,然后刻意滚了。我现在需要养精蓄锐来应付将来的那一战,所以你尽力不要逼我,如果逼到我不得不杀你的地步,我也就不去管之后的那一战了。”

    胜屠冷冷的说了一句。

    “陛下……”

    大自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的说道:“其实你自己何尝不知道,这一战你没有多少胜算?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找到一条败也可以生存,且将来能东山再起的路而已。我恰好想到了一条,对陛下来说似乎很合适呢。”

    他缓缓道:“陛下这次必败,但不必为了什么皇帝的骄傲而去死战,尽力而为就好。如果陛下败了,我可以给你一个逃命的机会。当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你逃走。而陛下的修行方式有些特别,所以哪怕是败了只要不死,将来终究会恢复修为。”

    “可是,如果你重伤的话,你就没有办法去吸大修行者的内劲。要靠吸那些修为很低的人来补充内劲的话,就算吸到你白发苍苍也未必能恢复过来。我可以给陛下指一条路……当你战败的那天,你可以往西逃。”

    “往西?”

    胜屠沉默了一下,忽然脸色一变:“西边是方解的地盘。”

    “对啊。”

    大自在温和的笑了起来:“那可是一盘美味至极的糕点吧?”

    他就好像是在劝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男人走进妓院的老鸨一样,耐心且温和,而且亲切:“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在败后逃走,甚至可以帮你去西边吸了方解和那个道尊的修为之力,这样的话,你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修为。前提条件是,你我在日后必须合作。”

    “合作什么?”

    胜屠眼神闪烁着问。

    “我依然帮你做皇帝,而你,则要帮我将佛宗在中原传播。杨坚现在只是利用我而已,而我也只是利用他。将来他如果大获全胜的话,他不会允许佛宗继续发展。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来取代他。”

    “凭什么你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胜屠问。

    大自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格外愉悦:“佛宗千年积累,总是会有一些特别的手段。现在你无需答应我什么,等到你战败的时候再说也不迟。而之所以怎么甩开杨坚扶你上位,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胜屠沉默了很久很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好”

    他点了点头:“如果我真的战败了,我回去找你。”

    “这可真是太好了。”

    大自在笑的格外灿烂:“我最喜欢这样的方式,聪明人之间本来就不需要靠蛮力来解决分歧,上天赋予了人话语的权利,那么就应该利用。”

    胜屠嘴角挑了挑,看起来像是在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忍着没吐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次见到大自在,他越发觉得恶心。哪怕,大自在说的话确实有吸引力,可这和大自在是否恶心毫无关系。

第八百九十七章 扫庭院

    第八百九十七章扫庭院

    两个人四匹好马,回程的速度远比来的时候要快的多。方解和项青牛基本上都是在野外宿营,怕的是白狮子带给沿途百姓恐慌。虽然大家都知道镇国公有一头白狮子坐骑,可谁相信镇国公出行会不带护卫人马?

    路过一座小县城的时候,方解停下来看了一眼白狮子浑沌:“现在干粮已经断了,我要去城里采买一些,你就在附近不要跑远,也不要进城。”

    白狮子早已习惯,扭着身子挑开跑走了。

    方解和项青牛到了县城边上的时候,被守门的官兵拦住。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什长,身上的黑旗军号衣穿的很随意,因为天热,皮盔也没带。看到方解他们过来的时候,这什长的眼神就一直在方解和项青牛的坐骑上晃。

    “站住”

    他走过来拦在城门口:“把路引拿出来,哪儿人,去哪儿。”

    方解道:“从信阳城来,要去朱雀郡。”

    “信阳来的?”

    什长接过方解递过来的路引随便看了看,忽然一摆手:“拿下他们两个!”

    守在城门口的十几个官兵立刻围过来,抽出横刀虎视眈眈的看着方解他们。

    “信阳城那边正在打仗,我怀疑你们两个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你这路引上写的是生意人,可你们也没有带货,而且骑着的还是战马!”

    这什长冷冷笑了笑:“老老实实的下马,跟我去衙门!”

    项青牛有些恼火,刚要说话,方解摆了摆手,从腰间摘下来一块牌子丢过去:“刚才给你的路引是为了避免麻烦特意开具的,这是我的腰牌。”

    什长接过来看了看,见牌子上是篆体刻着的几个字,他不认识:“你居然胆子这么大,承认这路引是伪造的了!来人,把他们拿下,战马给我送到娄知县府里……不是,是送到县衙看管好,这是证据!”

    方解的脸色一变:“你看不懂我的牌子?”

    那什长随手把那块刻着骁骑校三个字的牌子丢给一个手下:“我他娘的管你什么牌子,现在怀疑你是奸细,你老老实实的从马背上滚下来,要不然让你尝尝大爷手里的鞭子味道。看你也生的白净,料来也不是做什么正经事的。”

    项青牛眼神微微一凛,方解却缓缓摇了摇头。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缓步往城门里面走。项青牛不知道方解要干什么,也跟着下马往里走。

    “这人,真特娘的不上道。”

    那什长在你后面啐了一口:“妈的,真傻还是假傻。”

    一个当兵的凑过来捅了捅方解:“你这人真不上道,身上带银子了没有,如果带了就拿出来孝敬些,有银子,谁管你是从哪儿来的?放着这么一条光明大道你不会走,偏偏要进衙门?我可告诉你啊,进衙门,不管你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娄知县的板子下去,你先得脱一层皮。”

    “娄知县?”

    方解忍不住问:“请问这位娄知县是何时到任的?”

    “这平谷县一直都是娄知县在,你是外人不知道。我们娄知县可是了不得的人物,罗耀厉害不?罗耀来的时候,连黄阳道的总督都被逼的跳城摔死了,可我们娄知县活的好好的。再后来咱们镇国公到了黄阳道,娄知县依然还是娄知县,多的也不需要我说了,自己放聪明些比什么都强。”

    “哦”

    方解点了点头:“银子我是没有的,赶路急没带着,不如带我去见见你们那位谁也弄不倒的娄县令吧。”

    “妈的!”

    那当兵的骂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到了县衙大堂里,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脊梁硬,就算都硬,也特娘的硬不过我们手里的杀威棒。”

    项青牛跟在方解后面,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个当兵的,懒得说什么。

    “真是好马!”

    方解他们身后,那个什长摸了摸战马的脖子赞叹道:“这几匹好马,一会儿都给娄县令送过去,娄县令早就想要几匹好马出去打猎用,奈何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想找战马太难了。这次有人送上来,不要白不要。”

    一个士兵仔细看了看那牌子:“什长,万一是有什么来头的大人物呢?这牌子做工精致,像是有些来历的呢。”

    “管他呢!”

    什长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手势:“就算是有来历的能怎么样?一看他们就没有同伴,否则不必每人带两匹马,既然没有后援,管他是谁。弄死在大牢里,到时候就算有人来查,大家都说没见过,能查到个屁。”

    “我听说镇国公手下的骁骑校办案,很厉害的。”

    “厉害个屁!”

    那什长骂了一句:“都他娘的是吹嘘出来的,让老子去做镇国公,不一定被谁差!”

    ……

    ……

    县衙大牢

    方解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我治下土地黄阳道算是最好的地方,毕竟这里我已经经营了几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县令这样的兵……看门的如此跋扈嚣张,可想而知那县令什么德行。这里的百姓,必然受了不少苦不少冤枉。”

    “这样的小事,回头你着人处置一下不就是了。”

    项青牛看着脏兮兮的牢房皱眉:“干嘛非要自己进来看看,交给陈孝儒,保证把这个什么娄县令八辈祖宗都能翻出来,更别说做过什么坏事了。”

    “我只是想看看,我治下的官究竟能坏到什么地方。”

    方解摇了摇头道:“反正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我一心想让我治下的百姓过相对来说最好的日子,所以各地官员的任免特意吩咐人小心甄选。这个娄知县在罗耀来之前就已经在这做官,过了这几年还在这做官,如果不是大营里有人为他打了掩护,怎么可能没有清理掉?再看看那几个穿着我黑旗军号衣的兵!”

    方解眼神里闪过一缕杀机:“黑旗军的名号,多半会毁在这样的人手里。我为百姓做十件事,百姓或许才会知道我的好。这些患者黑旗军号衣的败类做一件坏事,百姓就记住我的坏了!”

    项青牛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除非是做皇帝的昏聩到了一定地步,否则上面人做出的决定多半都是对百姓有好处的。遇到了灾害,该拨银子就拨银子。该派军队就派军队。可是……到了下面官府,这好政策就变了味道。上面拨下来的银子,也一个子儿都到不了百姓手里。”

    “怎么治?”

    他问。

    项青牛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据我说知,就算是大隋鼎盛的时候,地方上民怨沸腾的也不少,只是地方官员为了自己的前程官官相护罢了,百姓们有冤屈,根本就报不上去。”

    “没有根治的法子。”

    方解道:“曾经我想过,对我手下的官员该怎么管。是该用严苛的律法来约束,还是用大笔的银子来养廉。可这两种法子,都不治本。法令再严苛,也杀不尽贪欲,一旦稍有放松,立刻就会好些瘟疫一样蔓延出来。养廉?给官员大笔的银子,他们会更贪!”

    “真没有根治的法子?”

    项青牛问。

    “没有”

    方解道:“谁也不能保证每天都盯紧了手下所有人,皇帝拥有四海,中原做到七品官的足有几千人,谁能保证个个都是好官?这种事,只要人心有贪念,那就拦不住。”

    “怎么办?”

    项青牛问。

    “治”

    方解缓缓道:“不遗余力的治。今天治明天不治,当朝治下一代不治,只会越发的猖獗起来。治不了本就拼了命的治标,杀一批是一批。”

    项青牛被方解语气里的杀意吓了一跳,他从方解眼神里看到了一些狠戾决绝的东西。

    “古往今来……这事还真是堵不住。”

    项青牛从怀里翻出最后一点干粮,却因为没有水而放弃了吃下去的念头:“县令坏了,若是郡守是好的,这还好办。若是一个郡守坏了,那么他治下的县令十个有十个就都坏了。若是一个总督坏了,那么下面千百官员也就都坏了。”

    “回头让陈孝儒把骁骑校单独分出来一批人……”

    方解道:“专门巡查四方,发现一个办一个。还要再见一个督查衙门,专门盯着骁骑校巡查四方的人。捉贼的要是当了贼,祸害更重。”

    项青牛点了点头:“其实就是你治下太安稳了,百姓们过的还好,当官的贪一些他们也容忍。百姓们最忍不得的,是贪婪还不做事的官。”

    ……

    ……

    不出方解的预料,那个娄县令不是如城门口那个什长那样愚笨白痴,他看到了那块牌子之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刻跑来大牢里亲自道歉放人,还一个劲的往方解手里塞银票。方解看了看那银票的面额,倒是颇为诱人。

    一个小县的从七品县令,动辄拿出几千两银子的银票居然不心疼,由此可见平日里贪了多少。

    出乎项青牛的预料,方解非但没有当场翻脸,反而笑眯眯的收了银子,没多久就和那个娄县令称兄道弟起来。看着那个娄县令逐渐放开担心,和方解相谈甚欢的场面,项青牛忽然心里一阵发寒。

    现在看起来笑的很灿烂的方解,也不知道心里已经动了多大的杀念。

    只用了一个时辰,方解就从娄县令嘴里把是谁在上面罩着他,他在朱雀山有什么关系套了个清清楚楚。临走的时候,方解甚至还表现的格外不舍,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娄县令也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居然亲自送出县城十里,还派人准备了许多路上吃的用的。

    离开县城之后,方解吹了个口哨,白狮子浑沌随即从远处飞奔过来。

    “前面就是安县了。”

    方解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安县还有不少骁骑校在办佛宗的案子,这件事暂且先交给他们办。这只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而已,朱雀山里倒是有几条大鱼呢。这次回去,有必要扫扫庭院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83/ 第一时间欣赏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争霸天下》为转载作品,争霸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争霸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争霸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争霸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