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只剩下了一个期盼
第六百三十五章只剩下了一个期盼
方解带着队伍到了雍北道道治所在新月城的时候,骁骑校用最快的速度发来的消息让方解诧异了好一会儿。就在他带兵南下没多久,罗耀孤身一人杀入庞霸军中,那一夜,他连斩庞霸大军中四品以上将领三十几人,四品以下二百余人,生擒庞霸,将其活活撕成了两片。庞霸军中的大修行者,也全部被杀。
一夜之间,庞霸军中几乎所有武将被罗耀杀掉,震撼了所有人。
其实在罗耀走到庞霸中军大帐之前,他已经在大营里转了一圈。就算是如他那样强大的修行者,也断然没有能力硬撼三十万大军,但他可以悄无声息的将那些将领杀死。虽然这不是罗耀的行事风格,可他已经耗尽了耐心。
长安城里的某个秘密,让他越发的寝食难安。
如果那传闻是真的,那么杨家人这百年来布置的不只是针对他这样拥有至强修为的敌人。而且在战场上,杨家人一旦启动这个秘密,或许真的会扭转乾坤。大轮明王死了之后,万星辰也死了,本来按照罗耀的推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可是长安城里的事,让他心忧。
为了尽快证实这件事,他甚至不惜做出违背他本意的事。本来争霸这种事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可随着他走出雍州他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他不了解的事,莫说整个世界,便是大隋之中都有许多他不了解的事。
而这些事,能威胁到他。
所以本来有些无聊的罗耀对这个世界忽然重新变得充满了兴趣,他从万星辰想到了长安城里那个不知道确切是什么的秘密,再想到中原之外是否还有这样让他忌惮的存在?如果有的话,他觉得有必要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
长安城,并不是人生的巅峰。
而他走进庞霸大营里开始屠杀的另一个缘故,是因为他受了伤……万星辰那一剑七百里最终还是伤了他,虽然罗耀自知自己不过是大轮明王的一个分身,比起本体来相差太远,又没有接受到大轮明王死后那一半本该属于他的修为,所以赢不了有近二百年修行的万星辰他没有多少遗憾失落。
他对自己很了解。
即便是本体只剩下一半的修为,也不可能挡不住万星辰那一剑。
当然,他也知道,那个时候的万星辰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全力的一击也不是巅峰时候的境界。他还知道,如果长安城里那个秘密是真的,万星辰曾经消耗了一半的修为来完成这个秘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自信。
虽然他的体质并不完美,但他有一个备选一直都在。在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去拿,很自然的去拿。
将庞霸军中将领尽屠之后,罗耀站在大营里宣布这支军队归他所有。那些士兵们茫然惊惧的看着他,谁也不敢相信一夜之间军中的将领竟是大部分都被杀了。剩下的人,谁还敢对罗耀说不?
虽然听起来有些离奇,可罗耀就是这样直截了当的将庞霸的军队接手。在罗小屠正面进攻压制着朝廷大军的时候,罗耀带着庞霸的人马从侧翼狠狠的一刀戳进朝廷大军的肋部。就好像前阵子庞霸带着人马,突然从他背后戳了一刀一摸一样。
许孝恭刘恩静大败,朝廷人马损失半数,不得不退回京畿道。
罗耀距离长安城,看起来只隔着一道江山。
收到这个消息,方解的心里震撼难平。他并不知道长安城里还有什么秘密,所以更加的担忧。如果罗耀按照这样的速度推进,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兵临长安。长安城很大很坚固,是当世第一雄城。可方解却没有办法放心,如果罗耀攻陷长安的话,那么相对来说他自己的进境就太慢了。
无论是个人修为上的进境,还是争夺江山的进境。
只要罗耀走进长安城,那么就相当于得到了中原正统的传承,那个时候,将会有更多的人不得不承认罗耀的统治地位。到了那个时候,方解再想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来将会更加艰难。
所以他心急。
很心急。
以至于他在雍北道没有停留多久,接手了粮草补给和雍北道的一万郡兵之后就即刻南下,直奔雍州。他想去雍州不仅仅是因为要抗击南蛮,还有一个对他个人来说最大的诱惑。他需要再去见一见罗耀的妻子,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了解罗耀的弱点,那只能是楚氏。
罗耀就是方解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不拔掉,他无法踏实。
……
……
方解到达雍州的时候又快过年了,不过雍州的气候正是温暖适宜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让人感觉格外的舒服。带着将近四万骑兵,三万郡兵的队伍显得很壮观,一路上向北逃难的百姓们站在路边好奇的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也不知道是谁先欢呼了一声朝廷大军来了,紧跟着难民开始沸腾。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咱们大隋的兵了。”
他的声音干涩发颤,令人心酸。
一个中年男人赶紧过来将他搀扶起来为他擦去眼泪:“爹,不要哭了,看到朝廷派来的大军,咱们平商道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朝廷没有放弃咱们,没有!”
进入平商道之后方解就没有再坐车,而是骑着白色的雄狮走在队伍中,他目睹了那些百姓们脸上的悲伤和看到军队到来时候的喜悦。那是发自肺腑的喜悦,没有一点虚伪。这个哭倒在地的老者,或许在之前还在固执的以商国人自居而不肯承认自己是隋人。可是当灾难到来的时候,他发现唯一能期盼的就只有隋军。
方解走过那那老者身边,一直回头去看。
“军队来了!”
难民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也感染了黑旗军和郡兵们。第一次,他们发现百姓们用如此真挚的感情来欢迎自己。
“杀光那些南蛮子!”
“把纥人杀光!”
百姓们对着军队挥舞着手臂,本来苍白的脸上变得越来越红。他们自发的将官道让开,自己站在路边的沟里朝着队伍欢呼。他们衣衫褴褛,他们面黄肌瘦,他们饱受折磨,而就在他们几近绝望的时候,军队来了。
“兵祸猛于天灾……”
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的难民,桑飒飒低低的叹了一声。从西方大草原到中原南疆,她一路上看了太多太多的苦难。草原上的人在承受兵祸,中原的人也在承受兵祸。也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魔鬼的盒子,让这世间最惨烈的灾难同时降临在西方和中原。
她再一次抬起头看向天空,似乎想在飘渺的云端寻找答案。
这场波及了几乎半个世界的灾祸,到底是人为还是天意?如果是天意,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它的子民?是要毁灭什么吗?
可惜,她找不到答案。
队伍因为遇到了难民潮而降低了行进的速度,不少士兵们将自己的干粮抛给路边的难民,对于这样的举动方解没有阻止,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对于军队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他回头吩咐陈定南带着人护住后面的辎重营,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些人做出冲动的事。
“如果有人冲击辎重营抢东西,尽量不要杀人。”
方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将视线从那些难民们身上收回来。前方那个叫做雍州的大城已经出现在视线可及的地方,上次看到那灰黑色的轮廓的时候感觉很雄伟肃穆,而今天再看却多了一些孤独和苍凉。
方解忽然想到,自己这几年一直在走回头路。
离开了樊固,然后回去过。离开了黄阳道,回到黄阳道。离开了雍州,又回来了雍州……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两个字不可抑制的自然而然的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如果注定了每一个对他来说都曾经重要的地方都会再走一次的话,那么或许那里也不例外。
这两个字,是长安。
……
……
这是骆秋第二次看到方解,却发现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如此陌生。上次方解来雍州的时候,骆秋对他的印象还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头脑运气逆天的少年郎,可是这次,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方解身上的气质,好像变了很多。
“觉晓……好久不见!”
骆秋选择性的没有称呼方将军,而是用了比较亲近的叫法。这段日子以来他似乎老了不少,两鬓的白发明显多了。
“大人!”
方解离着很远就行了一礼,不管上次来雍州的时候这个人是什么心思,最起码没有害他之心。而且在雍州的时候,这个人在生活上还颇多照顾。没有仇,方解自然不会表现的冷傲孤高。
“叫什么大人……你我之间可不许这么生分。”
骆秋一把拉了方解的手,一同往城里走:“若你还把我当自己人,就叫我一声世伯,也不辱没了你吧?”
“怎么会!”
方解笑道:“那以后我可就要改称呼了,今晚上就去世伯府上蹭饭吃!”
骆秋哈哈大笑,见方解的眼神在人群中扫了扫,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罗耀的夫人楚氏本来是要来的,却被我拦住了。今日毕竟你是代表朝廷来的,罗耀现在的身份……若是她出现的话,对你有所不好。不过我已经将她请到我家里,你们稍后就能见面。”
听骆秋这样说,方解确定罗耀还没有将实情告诉他的妻子。罗耀应该很清楚,方解根本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他替换的肉身人选而已。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明白了罗耀为什么不告诉楚氏真相……
她这些年已经过的足够苦了,连她有私情罗耀都能容忍,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她?当年罗耀亲手杀了罗武,然后又亲手杀了被释源天尊夺取了肉身的罗文,这就好像在楚氏的心口上狠狠戳了两刀。如果再将方解不是她儿子的事告诉她,她可能真的会崩溃掉。
这个女人,在情夫和儿子先后死去之后,好像也只有方解这一个期盼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打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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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打掉就是了
方解在听到骆秋说到罗耀夫人楚氏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许多事。罗耀这个骗局不只是为了方解,还为了他的妻子。他骗方解,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肉身替代品。而他骗她的妻子,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有那么一瞬间,方解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但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方解就想到楚氏院子里那一树的娃娃。
他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骆秋问。
“没事”
方解笑了笑道:“上次来雍州的时候正是夏天,热的人有些适应。这次来恰是气候最好的时候,冷不丁的从车里下来反倒是觉着有些凉。”
骆秋自然不会怀疑什么,他拉着方解的手一边寒暄着进了城门。雍州城内大小官员都在外面候着,骆秋拉着方解不撒手,他们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方解倒也省的和这些人挨着个的见礼,省去了不少麻烦。
进了城门之后方解和骆秋就上了总督府的马车,陈定南等诸将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但却没有让随着大军回来的百姓入城,因为城中的存粮本来就不多了。若是不打开行宫粮仓的话,方解带着七万多队伍进城就已经给雍州城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不过幸好的是,方解带来了大批的粮草辎重,足够自用。
“上次匆匆一别,细细算rì子竟是已经过去了几年。”
马车里,骆秋叹了口气道:“方将军褪去稚气风华正茂,而我已经老了。本来还想着上折子请辞回家养老,种种菜翻翻土,再养几只兔子几笼鸟儿,悠闲自得一直到死。可没想到临了临了那些南蛮子纥人闹腾起来,我也别想着临阵脱逃了……说句实话,若是觉晓你不赶来,雍州城的rì子真不好过了。”
他指了指马车外面:“城南就是纥人的大营,绵延十几里,看样子不下六七十万人。况且纥人还会驱使差狼虎豹为兵,我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出城迎敌了。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你早rì到来解我雍州之围,解平商道百姓倒悬之苦。”
“这么多……”
方解微微诧异了一下道:“纥人这些年不是被杀的够狠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兵力。”
骆秋叹道:“哪里都是兵,那燕国伪皇帝慕容耻邀请纥王一同出兵,那些南蛮子这些年被压制的狠了,一肚子怨气,有机会报仇自然不会放过。说是百万大军,其实连寨子里十几岁的孩子,五十几岁的老人都出来了。纥人在平商道犯下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粗粗估算也有几十万百姓死于兵灾……每每想到这里,我这个做地方官的心里就如同刀子绞着一样的疼。”
方解安慰道:“世伯也无需担心,当年能将南蛮子打回到丛林里去,今rì也一样能。若不是恰逢边疆空虚,不管是慕容耻还是南蛮子都不敢打平商道的主意。如今我来了,虽然才疏学浅本事一般,但好歹还有一腔热血,自然尽力而为。”
“好!”
骆秋拍手道:“有觉晓你这句话,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如今的雍州城里,要将无将,要兵无兵,要粮无粮……说句实在话,也就只有觉晓你才肯赶来。我前阵子接连派了十几批人出去,往各地请救兵,可是那些人都不愿来,还不是怕损了自己手里的实力?”
方解心里笑了笑,心说你这是在说我聪明还是在说我傻?
他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什么身为将领自然有守土之责之类的。骆秋表现的热络,其实两个人也没什么交情。场面话说完之后就显得有些冷清,骆秋不断的换话题,方解则笑着回应。
两个人都很巧妙的避开了罗耀,避开了皇帝,避开了大隋乱世这些人和事,还能找到一些话来聊也算殊为不易了。
“先去城上看看”
方解将车窗帘子撩开往外看了看,发现在大街两侧夹道欢迎的那些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和城外遇到的那些难民完全不同。城外的难民看到军队到来的时候那种喜悦溢于言表,而城中百姓虽然挥舞着手臂可脸上的表情却根本都是装出来的欢喜。
方解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
城外的百姓们正在遭受苦难折磨,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亲人,房子,田地,失去了整个家园,他们无依无靠甚至食不果腹,在这个时候黑旗军的到来无疑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希望的大门。他们可以使劲的往门里面去看,曾经拥有的一切似乎都触手可及。
可城中的百姓不同,他们现在还安全着,住在自己家里,盖着温暖的被子……他们此时第一件要担心的事,或许不是城外的纥人会不会破城进来。而是可以随便进来的援军是否会分走属于他们的口粮……有时候,尤其是在灾难到来的时候,有的人眼光会变得原来越远,有的人会变得越来越浅。
“啊?”
骆秋愣了一下:“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接风酒席……”
“不饿”
方解笑了笑:“回去再吃,还是先上城去看看。有时候吃饭是最着急的事,有时候,吃饭是最不着急的事……”
骆秋心里一紧,忽然脸上有些发热。
……
……
作为当初商国的都城,雍州城墙之高大坚固在中原也能排进前三,而这里又是汉人文化和纥人文化的交融地,所以建筑的风格和中原又颇为不同。在中原,百姓们居住的房子是青砖红瓦,富户家则是高墙大院。而在西南,尤其是雍州一带,百姓们居住的房子多为木楼,有着明显的地域特征。
雍州的城墙建造的格外宽,虽然远不及长安城的城墙高,但厚度却差不了多少。方解走上城墙的时候发现,城墙上面的宽度足够三辆马车并排而行。这样的宽度可以保证预备队在最近的距离准备,而弊端则是一旦被敌人攻上城墙敌人就能很舒服的找到落脚点。
不过罗耀这几十年在雍州的经营,已经将雍州变成了一座堡垒。城墙上防御措施齐备,而且保养的极好。
床子弩擦拭的很亮,旁边放着的木盒里那一根根的重弩上反着光,没有一丝锈迹,擦了牛油,所以看起来依然崭新。
箭楼建造的很坚固,也很宽敞,在箭楼上可以容纳至少二十名弓箭手。城墙外面挂着狼牙拍,以雍州城墙的高度,狼牙拍放下去能直接把人砸成肉泥。除此之外,在城墙上每隔三十米就有一口大铁锅,方解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锅里都是火油。这种东西其实在当下没有被完全利用,即便是战争中也很少有人想到使用。
方解没有在城墙上看到滚木和石头,由此可见城中最起码不缺少弩箭羽箭。虽然这两种东西并不是无法共存,但守城的将领在羽箭筹备充足的情况下很少会选择往城墙上运送大量的木头和石头。
不需要仔细去看,方解就确定即便城外的不是几十万纥人而是几十万jīng锐战兵,要想攻破被罗耀重新打造过的雍州城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走到城墙边,伸手从麒麟手里接过来千里眼往城外看了看。
大概五里之外就是纥人的大营,果然如骆秋所说绵延十几里。从大营的规模就可以大致推算出对方的兵力,而方解得出来的数字让他变得凝重起来。
雍州城不容易攻破有目共睹,但方解并没有因此而放心。
原因很简单,他不是来固守一城的。
“最近这段rì子纥人rìrì叫阵,只是城中兵力不足,又没有可以克制纥人野兽的战术,所以没有出战过……”
徐庆之在方解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其实这一路上他一直在观察方解,上一次方解来的时候,他没有和方解有过直接接触。作为道治总督府里的四品郎将,他自然要随从骆秋接待钦差,可也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罢了,当时他对方解并不如何在意。
但是今天,他却不由自主的想仔细看看这个即将从自己手里接走雍州兵权的男人。
“边军呢?”
方解回头看了徐庆之一眼问道。
“本来罗耀在的时候,边军是每一年轮换一次,但是自从罗耀走了之后,留守边城的边军数量就变得少了许多。而且主要布置在南燕那边,所以纥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挡。南燕慕容永铎派兵假扮商队骗开白水城之后,直接杀进了平商道……其他几城的边军便都成了孤军,每城不过千余人,又断了粮道,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徐庆之的回答很平静,可方解能从他的语气中发现一丝不满。
毫无疑问,罗耀走了之后边军就没人再关注了,失去了后勤补给,那些边军的rì子过的有多苦可想而知。可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一个边军士兵从自己坚守的岗位上撤下来,直到他们全都战死为止。
“或许还有活着的……”
方解有些失神的说了一句,徐庆之没懂他什么意思。
徐庆之指了指城外纥人大营里最高的一座大帐:“那里就应该是纥王所在,原本纥人是没有纥王的,自从商国被灭之后,纥人更是内乱,各寨之间几乎每rì都有争斗,纥人就分裂成了许多部族,各自为政。但是南燕慕容耻前阵子与纥族大土司会面,拥立其为纥王。”
“纥王叫什么名字?”
方解问。
“图浑多别”
徐庆之回答:“根据纥人的说法,图浑多别是个很强大的修行者,被纥人称之为天神。当然,纥人对于大土司有一种天生的惧怕,所以也可能是谣传。”
“那就当真的来听。”
方解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纥人大营最混乱的一处:“那里就是纥人野兽所在之地?”
“对!”
徐庆之点了点头:“有至少超过一万野兽,指挥那些野兽的是二百名巫师,骑着大象,用牛角驱使野兽。如果有什么办法将纥人的野兽军队打掉,外面的纥人就算有百万也不足为惧!”
“那就打掉好了。”
方解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好像说的只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简单。所以徐庆之愣了一下,没明白方解这淡淡却又强烈的自信从何而来。
第六百三十七章 这字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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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这字好丑
沐小腰坐在院子里看着护卫们将行礼搬进院子里,扭头恰好看到蹲在一边抽着烟斗有些无精打采的大犬。按照道理来说,大犬这会应该在辎重营那边忙着整顿,却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蹲着。
“大犬,你在干吗?”
沐小腰问。
大犬抬起头看了沐小腰一眼,愣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就是到了这浑身不自在,想问问小方方咱们什么时候离开。”
“才到就离开?”
沐小腰诧异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大犬磕了磕烟斗站起来,嘴角撇了撇:“沐小腰居然会问我有没有心事……自从戒了酒你越来越不像是沐小腰了。我记得在樊固的时候你要是看到我蹲在你一边抽烟斗,你绝不会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沐小腰过去一脚踹在大犬的屁股上:“滚蛋!”
“这就对了!”
大犬笑了笑,揉着屁股往门外走:“方解要是回来了,你派人知会我一声,我真有事找他……他先去城墙上观察敌情,估摸着还得去总督府里吃酒,天黑前是回不来了……唉,我还是回去啃我的猪蹄吧。”
沐小腰笑骂了一句贱人,大犬配合的扭了扭屁股。
看着大犬离去的背影,沐小腰嘴角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一定有什么很事,而且绝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
沉倾扇微微愕然,然后摇了摇头:“你比我了解他,他看见我就躲,说起来好像我们俩之间加起来也没说超过一百句话。我不知道他是厌恶我什么,还就只是不想和我说话。”
“他怕你”
沐小腰看着院子里葱葱郁郁的树木道:“从一开始他就怕你,那个时候你才是个几岁的小姑娘,可他却总是好像遇到了克星一样躲着你走。可能是他鼻子太灵敏的缘故吧,闻着你身上总有一股子让他不舒服的气息。”
沉倾扇无奈的笑了笑:“你说他有心事……看他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存住什么心思的人。”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沐小腰有些怅然的说道:“如果后来不是方解问起来,谁知道大犬会是商国遗太子?为了抓他,大隋朝廷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我记得当初从樊固去京城的半路上,遇到一个卖狗的,还有几件商国皇宫里流出来的东西。大犬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在意……后来我才想,那个卖狗的或许就是大内侍卫处的人。”
“会有这么巧合?”
沉倾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知道……”
沐小腰道:“他这个人看起来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有一种让人不能理解的坚持。也许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心事都不愿意说出来,而是自己扛着。他来找方解,我怕的是这次他遇到了什么自己扛不住的事了。”
“你去问问他吧。”
沉倾扇道:“如果真不放心,不如直接去问。”
“算了……”
沐小腰摇了摇头:“如果他想告诉我的话,不会等到我去问。他找方解而不是找咱们,就肯定是不想让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这不代表他不信任咱们,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不能轻易说出来。”
“你好像很信任他。”
沉倾扇问。
“嗯”
沐小腰嗯了一声:“就好像……我现在信任你一样信任他。”
沉倾扇点了点头,懂了。
“这次也不知道会在雍州停留多久。”
她看了一眼外面大街上忙碌的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地方。总觉得在这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也许只是我胡思乱想……本来依着我的性子,走到哪儿都不会觉得不安,这里,却处处透着一股子让我不安的气味。”
“希望早点打完这一仗。”
沐小腰笑了笑,走过去坐在沉倾扇对面:“已经到了这,有没有想过回师门去看看?”
沉倾扇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算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咱们离开的时候师门差不多就已经破败,回去看什么?不回去,师门还一直在脑子里存在着。若是回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连回忆都没了。”
沐小腰垂着头道:“我倒是想回去看看……毕竟,是师父将我养大的。”
“那我就陪你回去。”
沉倾扇微笑:“如果师门还在,师父还在,师姐师妹们还在,看到你我手拉着手回去的话,一定会下她们老大一跳,这样想想的话,好像也有点意思。”
沐小腰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一会儿方解回来就和他说!”
……
……
吸取了之前那个小土司的队伍被汉人夜袭一举击溃的教训,纥人的大营戒备森严。纥王图浑多别下令每天至少要有十万人不许脱衣服睡觉,兵器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天轮换,有人懈怠不尊的话就丢进野兽群里。
在对平商道动兵之前,南燕皇帝慕容耻暗中拜访了他,两个人商议后,图浑多别决定自立为纥王。按照很多年前各部土司的约定,想要拥立纥王必须得到所有土司的一致认可才行。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图浑多别干脆将几个实力最大的土司以分享南燕礼物为名请来,在酒席间全都杀了。
然后他派人连夜出兵,将那几个寨子铲平。
等他召集所有土司议事的时候,宣布自己要做纥王果然没有人敢反对。再加上南燕皇帝慕容耻送给他的兵器装备,他本部的实力更加强大。成为纥王之后,图浑多别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北征。
在得知罗耀已经不在雍州之后,整个纥族都沸腾了,报仇的喊声震的天上的云朵都瑟瑟发抖。后来百万大军聚集起来的时候,那些土司们才发现原来团结在一起纥人的力量还是这样强大。
而自从北上之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纥人的自信心更是空前的膨胀起来。他们之中甚至有人叫嚣着打到隋人的国都去,让隋人也尝尝被奴役的滋味。当然,图浑多别可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
这些年来,图浑多别一直在学习汉人的东西,不只是汉人的历史典故,还有汉人的兵法,只要是能让他觉得自己因此而变得强大的东西,他都愿意学习。这是他和其他纥人不同的地方,其他纥人对汉人的一切都很抵触,因为汉人带给了他们极大的伤害。可图浑多别却坚信,汉人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他们有比纥人先进的地方。
慕容耻离开之前,还留下了几个很博学的幕僚给他,这让图浑多别很高兴,以前他自己读书,总会有许多地方不明白。虽然也抓了不少汉人,可抓来的人要么是普通百姓要么是行商,哪里懂那么多。慕容耻留下的这几个人给他帮助很大,以前不懂的地方被人指点一下就有一种拨云见日的爽快感觉。
这段日子以来,他让那几个幕僚轮流住在自己帐篷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立刻就问。苦了那几个南燕人,几乎每个人都有过被他从被窝里拉出来请教问题的经历。
“赵先生”
他叫了一声,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南燕人立刻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大王有什么要问?”
“这句……”
图浑多别指着书上问道:“你们汉人的兵法上说,虚虚实实,这四个字什么意思?虚就是没有,实就是有,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南燕幕僚揉了揉眼睛刚想解释,就听见外面忽然一阵大乱。
“大王!”
有亲信在外面大声喊着:“兽营那边出事了,野兽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整个兽营都乱了。巫师们正在控制,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只好来请您。”
“废物!”
图浑多别站起来要出去,走了一步又回来将正在看的书折好书页,这才大步出去。那个南燕幕僚长长的舒了口气,却也不敢回去睡觉,将那本图浑多别看的书拿过来垫在脸下面,继续趴着睡。
图浑多别快步出了屋子,往兽营那边看了看,离着很远就听见一阵兽吼声传过来。他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呼哨,一头足有人肩膀高的巨狼从帐篷后面蹿出来,图浑多别骑上去指了指兽营那边,那巨狼低低的嘶吼了一声冲了出去。
……
……
直到后半夜图浑多别才将兽营安抚住,靠着强大的修为将已经出现炸营势头的野兽震慑住,几乎营里的巫师全都赶过去了,用各种方法来镇压。可不管怎么查找,也没找到是什么导致兽营大乱的。
图浑多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帐,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南燕幕僚正在打着鼾,他摇了摇头,准备躺下休息的时候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纸。他走过去将纸抓起来看了看,上面是用汉字写的几句话。
“虚虚实实用于兵法,简单来说就是让敌人不能清除你的意图。敌人猜不到你的想法,找不到你的破绽,敌人的一切行动都会被你引着往对你有利的方向走。就好像你躲在暗处,而敌人站在明处。”
图浑多别心里一亮,迫不及待的将那个南燕幕僚摇醒:“赵先生,这是你写的?想不到先生如此细心,竟是写好了解释才睡下。”
赵先生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迷迷糊糊的回答:“咦,意思虽然解释的很粗俗但也差不多了,虚虚实实用于兵法大致上也便是如此解释。不过这却不是我写的……这字好丑……”
图浑多别愣了一下,然后脸色骤然一变!
“虚虚实实……”
他喃喃了一句,再看到自己看了一半的兵法上全都是那个赵先生流的口水,心里的怒气猛的喷发出来,无法阻挡。他一把将赵先生拎起来,然后直接掷了出去,砰地一声,赵先生的身子在大涨外面很远处落地,只呻吟了一声就没了声响,多半是不活了。
“谁!”
图浑多别吼了一声,脸色狰狞。
第六百三十八章 照去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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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照去不误
图浑多别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几个南燕幕僚,当初慕容耻给他留下了四个人,一早的时候那个倒霉的赵先生被他从大帐里掷出去的时候脑袋撞在外面大树上,干脆利落的送了命。剩下的三位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也不敢去看图浑多别。
“你们汉人聪明。”
图浑多别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的杀气稍稍减弱了些,他指了指桌子上那张纸问:“这个人,悄悄潜入我的大帐,只留下这样一张纸就又走了……能不知不觉的进来,应该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修行者之中的大修行者。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想杀我?”
刘先生咬了咬嘴唇,知道这个蛮王喜怒无常,老赵昨天就因为贪睡口水弄湿了一本书,就被蛮王一怒之下摔死了,现在他问问题要是不回答的话没准下场比老赵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他……不敢!”
刘先生犹豫了一下终于找到个理由:“大王被尊为天神,汉人之中的大修行者又怎么敢有杀您之心?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您疑惑而已,其实他或许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这样做的目的……这样做的目的……”
刘先生看到纸上虚虚实实那四个字脑袋里灵光一现:“正是兵法上虚实之道,他只是为了迷惑您而已,让您以为他是个大修行者,其实他根本不是。”
“又或者……”
张先生沉吟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就没有什么人进来,一切都是虚根本没有实!”
图浑多别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先生来了灵感,很严肃的说道:“大王,我觉得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阴谋。您想,您的修为绝对比汉人中的大修行者要强大,那么即便来了所谓的大修行者的话,您也不可能感觉不到对不对?而这个人若是有到了大帐外面尚且能瞒住您的实力,何不进来行刺?”
图浑多别觉得有道理,往前坐了坐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张先生思路越来越顺,他有些得意的说道:“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闹剧。昨夜里因为兽营那边出了乱子,大王您急匆匆赶去平息,这期间是刺客下手的最好时机!可是刺客没有动手,为什么?如果如刘先生所说是因为惧怕您,那么他怎么敢接近到您大帐外面?所以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刺客!”
“哦?”
图浑多别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外面还没处理的那具尸体:“你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来,那张纸也根本不是什么刺客所写,而是……赵先生!”
张先生一开始也没想到思路居然会到了这,他本来是想说肯定你的护卫中有人被敌人买通了,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图浑多别就想到了已经死了的赵先生。
“是了!”
图浑多别重重的点了点头:“当时我刚刚问过他,兵法中虚虚实实如何解释,他还没来得及说我就赶去兽营,书我就放在一边。等我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张纸,而我的书则被赵先生拿去当枕头用了……我问他是不是他写的解释,他说不是,还说那字好丑。”
另外两个南燕人见姓张的居然把矛头引到自己人身上了,都狠狠的瞪着他,张先生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想解释却又不敢。
“对了……那字一定是他用左手写的。”
图浑多别道:“他故意装神弄鬼,就是为了让我相信大营里来了刺客……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刺客,他这样做就是让我怀疑。让我以为汉人那边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大修行者,让我害怕,就不敢对雍州进攻了!”
谁也没想到,图浑多别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张先生的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起来,他张了张嘴,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同伴,却不好当面解释。而那两个人则看仇人一样看着他,好像恨的牙根都痒痒。
“那兽营那边怎么回事?”
图浑多别又下意识的看了三个人一眼,三个人同时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是我们!我们昨夜睡在一起,有护卫作证,我们都没有出去过!”
“嗯……这倒是骗不了我的。”
图浑多别道:“昨夜里兽营的人说只看到白光闪了一下,兽营里就乱了起来。想必是有人点了火扔进兽营里,惊吓了那些野兽……我明白了,一定是那个赵先生的手下做的!这个混蛋,居然是隋人的奸细!来人,把他的尸体给我丢到兽营里去!”
另外三个人被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若是方解知道图浑多别居然会联想到这个方向,也会哭笑不得吧。
……
……
昨夜里确实是方解到了纥人大营,他只带着沉倾扇和白狮子来的,悄悄摸进大营之后,他让沉倾扇在外围接应,然后让白狮子去兽营那边逛荡一圈,白狮子强大的威压之下,那些野兽如见了王者一样哪里敢乱动,等到白狮子离开之后那些野兽才吓得慌乱起来。而方解确实是打算趁乱杀了纥王,只要纥王一死,纥人必然内乱,那么雍州这一战就会轻易许多。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纥王图浑多别虽然算不上什么绝强的修行者,可在大营里有不少巫师都很难缠,尤其是住在纥王不远处的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纥人巫师,修为极强。若不是方解有无形之力可以消除自己对天地元气的影响,说不定才进大营就被发现了。
但方解知道自己只要一动杀意,那个巫师就会察觉。而他在帐外观察的时候发现,图浑多别必然给自己用了蛊。
这个人的肌肉在灯下呈现出了一种紫青色,绝不是正常肤色。方解推测他一定是用了什么蛊,让他的身躯变得强大坚硬。方解没有把握一击必杀,而一旦发动的话就会将那些巫师引来,方解想抽身而退并不容易。
他本来的想法是,让兽营大乱,而只有巫师才能控制野兽,等巫师都赶去兽营的时候他刺杀图浑多别。但住在图浑多别不远处的那个白袍巫师自始至终没有出来,方解有所忌惮,只好退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听到图浑多别问那个汉人幕僚虚虚实实什么意思,他心念一动就钻进帐篷里留下一张纸条。如果他知道那个赵先生说他字好丑的话,一定会大嘴巴抽他。字好丑,是方解一直以来的痛……
回到雍州之后,方解将众将包括雍州人马的将领也都叫了来议事。正是后半夜的时候,黑旗军的将领们得到将令立刻起来赶到方解的住所,而那些雍州兵的将领来的就要慢了许多。
唯一一个不比黑旗军将领来的慢的,就是徐庆之。
方解在帅案后坐下来,看了看那几个睡眼惺忪还没有缓过来神的雍州将领,笑了笑说道:“这么晚了将你们请来,确实有些冒昧。”
那几个雍州将领都抱拳说了几句客气话,方解不等他们说完语气一转:“但既然你们是军人,也承认了我是雍州最高的军务将领,那么就要按照军律行事。我手下的人可以按时赶来,你们为什么不能?”
徐庆之脸色一变,知道方解要立威了。可他却挑不出方解的错处,身为将领点将来迟本来就不对。
“每人杖责十下算是小小惩戒,下次若再是有人触犯军律,立斩不赦。”
方解的话一说完,外面的骁骑校一拥而入,将那几个雍州兵的将领叉出去一顿好打,说起来每人十军棍不多,可实打实的打下去才知道,莫说十军棍,五下就能打一个皮开肉绽。饶是骁骑校的人还稍稍留了情面,这几个人还是被打的鬼哭狼嚎。
被打完了之后,他们还得自己一瘸一拐的进来继续站着。
“你们可有不满?”
方解问。
那几个人自然不满,可谁也不敢直说。
“我知道你们不满,还会以为我是在故意刁难你们……我也不怕你们不满,有本事你们可以取代我坐在这里发号施令。如果没本事,那就挨了打长记性!记住我的话,只这一次……”
那几个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虽然心里早就骂了娘,可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我今夜去了一趟纥人大营。”
方解淡淡的说了一句,这话一说完,那几个雍州兵将领立刻就都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从他们睁圆了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震惊。
“本打算将纥王杀了,这一战便能轻易些。但没想到纥人队伍里有不少高手,所以我在纥人大营里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方解见那几个雍州兵将领的脸色不对,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他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册递过去道:“这是我自图浑多别大帐里取出来的东西,我不识得纥人的文字,你们可有人认得?”
“卑职认得!”
徐庆之上前一步将那书册接过来,翻开看了看后脸色一变:“这是……这是纥王的名册,记着纥族各土司这次带来的兵力多少!”
挨了打的那几个将领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眉目清秀的少年大将军,竟然刚刚进了纥王图浑多别的大帐!
……
……
“如此说来,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
方解听徐庆之将那名册上记着的东西念了一遍后点了点头:“最起码咱们现在已经知道各部土司的名字,还有纥人队伍的总计兵力。另外,昨夜我进纥人大营的时候,特意去兽营转了一圈,对如何破纥人的野兽大军也有了些头绪。”
“如何破之?”
徐庆之急切问道。
“待我准备之后,自然会告诉你们。”
方解没有说,摇了摇头后对徐庆之说道:“派个机灵的人出城去见图浑多别,告诉他,就说我要见他,时间十天后,地点让他来定。”
“啊?”
徐庆之愣了一下:“大将军……若是图浑多别将会面地点定在纥人大营里怎么办?”
方解起身,舒展了一下后背上有些发皱的肌肉随意的说道:“照去不误。”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不死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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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不死绝不放弃
自从方解那夜将迟到的雍州兵将领挨着个打了一顿之后,他就没有再召集人议事过。当然私底下也有人去找过平商道总督骆秋,可骆秋对雍州将领被打的事却没有私下议论,而是当着所有平商道官员的面明确的表态,方解打的对!
而且严令平商道所有官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一律无条件的听从方解的调遣,若是有人玩忽职守或是故意懈怠推诿,不用方解来惩处,他第一个不答应。
这让所有平商道官员都有些诧异,他们本以为骆秋对方解表现出来的热情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方解不过是雍州现在的一根救命稻草,等到大水退了之后谁还拿一根稻草当回事?可现在看起来,骆秋根本不是拿方解当稻草,而是当神供着。
而接下来方解的表现,也让雍州兵的将领们更加不服。
在将雍州兵将领们打了一顿后的第二天,方解就借口带骑兵熟悉雍州地形为名出城去,可不是去城南熟悉而是跑到没有敌人的城北熟悉,足足去了一天才带着兵回来,一根箭都没射出去,可那些骑兵偏偏还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第三天雍州兵的将领们忍着疼到大帐里点卯的时候,被告知大将军带着骑兵又出城去熟悉地形了,还是去的城北。当天下午就有消息传开,说方解根本就不是什么熟悉地形去了,他带着骑兵出了城之后就让骑兵找地方休息,自己带着人跑去河边垂钓,一坐就是一天。
第四天,依然如是。
到了第五天上,连骆秋都有些坐不住了。前几天出城去见图浑多别的人已经敲定了会面的日期和地点,时间按照方解说的定在当日算起的十天之后。而地点,不出意外的图浑多别真的就选择在了纥人大营里。
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地点自然不妥,可骆秋却找不到方解商议。方解就好像故意避开所有人似的,每日跑出去城外垂钓。即便骆秋坚信方解绝不是真的去游玩,可他却也看不明白方解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晚上去找方解。
到了门外的时候,守在外面的骁骑校很客气的将他请了进去,可接待他的却不是方解,而是方解手下的文官张洗。此人曾经是朱雀山下的一个县令,因为官声极好所以被方解招致麾下。这个人已经五十几岁,如果大隋太平安稳的话,不出意外他最终也就是在县令任上一直做下去,直到老的不得不退下来,却也不会再进一步。
这个人是个直爽性子,不会溜须拍马,也就是在黄阳道做官,要是在京畿道说不得早就被人玩死了。
“大将军呢?”
骆秋等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问。
“大将军说……”
张洗有些不好开口,见骆秋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更是纠结,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索性直截了当的说道:“大将军不在府中。”
“啊?”
骆秋一愣:“在哪儿?我这就去寻他。”
“寻不到的……”
张洗道:“大将军根本就不在雍州城里!”
“怎么可能!”
骆秋道:“你不要诓骗我,这几日城中不少人眼睁睁的看着大将军每日带兵出去,还有人见他在城北河边垂钓,你却跟我说他不在雍州……莫非是我治下有什么人什么事让大将军不舒服?即便如此他也无需躲着我!有什么事直接和我商议就是了。”
“不是!”
张洗连忙摆手:“大人误会了,大将军确实不在城中……其实在三天前,大将军就已经离开雍州了。这几日每日带兵出去的是将军夏侯百川,穿了大将军的衣服,带着大将军的亲兵护卫,所以人们以为是大将军每日出城去……”
“第一日的时候,大将军带着两万骑兵出城,回来的时候其实只有一万七千人马。第二日的时候又有两万骑兵出城,回来的时候还是一万七千人马。到了第三日便是夏侯将军假扮大将军带兵出城,带兵两万出去,回来依然一万七千。第四日是带着一七千人马出去,一万七千人马回来。第五日依然如此……”
“也就是说,第三日的时候,大将军就已经带着九千轻骑离开雍州了。”
骆秋脸色一变:“他去了哪儿?”
“卑职不知道。”
张洗怕骆秋不信:“卑职是真的不知道,莫说是卑职不知道,便是军中将领也没人知道。大将军只是如此安排,为的就是瞒住别人,不让别人看出来他带兵离开。如此大费周章,大将军有怎么会轻易将去处告诉下面人?”
骆秋想了想,知道张洗的话说的没错。方解这招用的太漂亮,骑兵出去两万回来一万七,若是队伍拉的开一些根本就看不出来。连续几天之后,就偷偷带出去一支近万人的骑兵。而为了保证别人不知道方解一句走了,还让人假扮他每日带兵出去转。
“你家夫人呢?”
骆秋忽然想到方解身边那几个女子,料来她们必然是知道的。
“哪位?”
张洗下意识的问,然后摇了摇头:“哪位您都见不到了,因为几位夫人都随着大将军出城去了……大将军临行之前告诉我,到了第五日上您就要夜里来府里,让我候着,大人不管问什么,如实回答。卑职按照大将军的吩咐今儿傍晚就没离开门房,果然您真的来了。”
骆秋心里一震,震的是自己哪天来居然都被方解算计到了。
“他还吩咐什么了?”
骆秋追问。
“大将军吩咐卑职,说让大人您安心回去。大将军在和蛮王约定的见面日期之前必然回来,而且会为雍州城里的人带回来一个惊喜。大将军说,现在城中士气低迷,不能这样下去,需要做些什么来振奋士气。”
骆秋叹了口气,站起来摆了摆手道:“算了……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我也无需再问。”
……
……
方解去哪儿
……
……
队伍在夜色中穿行,静静的穿行,树上的鸟儿都没有被惊醒,天空的云依然悠闲的飘着。这是一支规模近万人的骑兵队伍,如一条巨蟒贴着地面向前游走。马蹄子上包着厚厚的皮子,嘴上套着嚼子,不能发出声音。
可就是这样一支默默行进的队伍,却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在这支骑兵前面大概五里处,是以三十人为一队的精锐斥候。他们的人物是清理大队人马前面的敌军斥候,不能将大队人马的行迹暴露。这几队斥候显然训练有素,黑夜中杀同样是斥候的敌人却极为干脆简单。
他们互相交叉,来回梳理,确保没有漏下敌人。
当前面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之后,斥候的队伍停下来,然后分出去人向大队人马报信。
斥候首领下了马,将身子隐藏在一个高坡后面往前方灯火处看了看。那是一片连绵足有数里的营地,看灯火的数量大营里应该不少于三万人。而在这片星火最中间的位置行,是四四方方的一片黑。
“这是南燕的后续援军,咱们绕过了慕容永铎的队伍穿插过来,南燕人绝想不到咱们到了这……根据之前打探来了的情报,这支南燕军队虽然人数不少,但没有多少老兵,是因为南燕军队挺进速度过快,慕容耻仓促组织起来的后续援军。也正因为慕容永铎往前冲的太快,后面还丢下了很多城池没有打,这些南燕的援军就是负责清理这些城池的。”
他低低的说了几句,指着那片营地说道:“摸下去两队人,看看有没有什么暗哨。如果有的话都清理掉,最多半个时辰大将军的人马就能上来。若是耽误了今晚踏营,我的脑袋尚且不够分量更别说你们的!”
他手下斥候应了一声,两个队正带着人悄悄往大营那边摸了过去。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斥候首领听到响动回头去看,发现骑兵大队人马已经跟了上来,他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大将军,都清理干净了。南燕的援兵绝想不到,咱们会直接插到这儿来。”
这个人,正是陈孝儒。
“嗯”
方解将黑巾从脖子里往上拉了拉挡住鼻子,把朝露刀从背后抽出来,然后拍了拍白狮子的脑袋:“草原人都说哪里有战祸你就出现在哪里,跟了我之后可能就要改了……是你到了哪里,哪里就有战祸。”
他将朝露刀往前一伸:“踏营!”
随着号角声吹起来,跟在白狮子后面的骑兵开始提速,只有不足一里半的距离,以轻骑兵的速度来说和没有距离相差无几。要不是方解刻意控制着速度,白狮子早就甩开大队人马闯进南燕军队大营里去了。
方解催动白狮子从栅栏上一跃而过,白狮子跃进去的同时栅栏上冒起来赤红色的火焰,很快就将南燕军队的木墙烧出来一个空当,身穿黑色皮甲的黑旗军轻骑从烧开的缺口中风一样卷了进去,然后将手里已经点燃的羽箭送出去,很快火焰就开始在营地里蔓延。
“敌袭!”
“敌袭!”
直到黑旗军闯进去,南燕军队才反应过来。不是他们弱到了极处,而是因为这一带本来绝不可能出现敌人。士兵们慌乱的从帐篷里往外冲,连皮甲都来不及穿上。一个士兵才从帐篷里钻出来,黑影在他面前一晃而过,紧跟着血从他脖子里喷出来,他甚至连刀光都没有看到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黑旗军骑兵闯进大营之后笔直的往前冲,在那些南燕士兵惊慌失措的呼喊中骑兵以团为单位,钉耙一样齐头并进将逃走的南燕士兵砍翻。骑兵驱赶着南燕士兵的败兵,又往后面的营地冲击。
不到一个时辰,黑旗军精骑竟是将南燕军队大营杀了一个对穿。
方解催动白狮子冲到大营最中间位置上,那就是从远处看黑暗的那一片地方。
这里,是一座边城。连火把都点不起来了,可想而知城中已经苦到了什么地步!
“城中还有活着的边军吗!我是朝廷援军将领方解,率军前来解救你们!”
他仰着头大声喊。
“有!”
城墙上立刻站起来一群人:“我们还在!只要不死,边军绝不放弃边城!”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子铮铮之音!
听到这句话,方解的心里为之一荡!
第三百七十章 一锤子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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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一锤子砸碎
这个小小的边城名叫护乡城,是大隋帝国众多边城之中很普通的一座。相对于因为某些事件而闻名于世的边城,比如据此大约只有百里之遥的白水城,东疆的凤凰台,西江的樊固城不同,护乡城这个名字或许注定了不被大多数人所知晓。
但是,这里有一群和白水城,凤凰台,樊固城里的那些边军士兵一样的热血汉子。在失去了补给失去了后援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靠着自己出去狩猎,靠着节衣缩食,靠着一颗誓死保卫身后百姓的心,一直没有离开过。
哪怕,他们被数万敌人包围。
后世之人在议论这场战争的时候,往往会很激动的去讨论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大战,却很少有人去记忆在这样的边城中有多少默默无闻的汉子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这些边军士兵们的名字,也注定了不会成为历史的主角。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铭记。
护乡城里的边军士兵们没能护住身后的家乡,可他们每个人都依然在做着他们认为正确且值得去做的事。也许人们无法去想想,当一座边城里物资已经贫乏到连火把都点不起来的地步,这些人是靠着什么支撑下来的。也许人们也无法相信,当一座边城里活着的人把战死同袍的尸体摆放在城墙上来迷惑敌人的时候,他们之中依然没有一个人想过打开城门投降。
这是一段很壮阔也一处处透着矛盾的历史,在中原繁华之地,几乎有能力有胆魄举起旗子造反的人都已经这样做了,不再尊重这个叫大隋的帝国。而在边城生活最困苦的地方,这些士兵们却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兵器护卫着城墙上那一面烈红色战旗。
城外的南燕军队被黑旗军骑兵从中间切开,然后黑旗军便开始以团为单位进行搂草式的冲杀,将南燕军队的乱势推进到南燕大营深处。黑旗军骑兵用一种沸汤泼雪的攻势,将南燕人在仓促中勉强集结起来的抵抗彻底摧毁。
那些南燕士兵们开始溃逃,毫无目的的溃逃。
在黑夜中,他们无法辨别安全的方向在哪儿,但他们却一直告诉自己跑下去,想要活命就不要停下来。黑夜让他们失去了警惕也让很多人失去了生命,可也正因为黑夜的存在让他们很多人活了下来。
因为南燕军队的数量已经构成了威胁,所以方解下令骑兵不要在击溃敌人之后就停止进攻。因为过早的结束战斗,就会给溃兵更快更多的时间重新整合。骑兵们控制着战马的速度,始终对南燕军队保持着压力。这样一来,南燕军队哪里还有停下来重新整合的机会?
他们只能不停的往前跑。
以至于到了天亮之后,当黑旗军已经收队回去的时候,那些被吓破了胆子的南燕军人还在拼了命的往前跑,连头都不敢回。
即便昨夜方解在城下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护乡城里的边军还是没有立刻打开城门。等到东方破白的时候,边军士兵们能清晰的看到黑旗军打着的烈红色战旗,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的熟悉的甲胄,边军才将护乡城的城门打开。
一个身穿队正模样的汉子,一脸憔悴但难掩兴奋的从城门里冲出来,气喘吁吁的跑到方解面前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参见将军!”
这队正的脸上黝黑黝黑的,也不知道被烽烟熏了多久又多久没有洗过脸。他身上的衣服有不少破洞,有几个地方血迹还清晰可见。
“卑职周平,护乡城边军队正!”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的好像久旱无雨的土地,一条条都是口子。他的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跑出来的太急累的还是因为已经太久没有吃过饱饭饿的。而他的兴奋都那么小心翼翼,因为他没有足够的体力来支撑足够的兴奋,所以方解有些心酸。
“你现在是城里军职最高的人?”
方解问。
“是!”
周平点了点头:“南燕军队围城的第三天,别将李二水战死,被一支冷箭射在眼窝里,当时就从城墙上翻了下去,被南燕人砍成了肉泥。围城第十三天的时候,我们推选出来的校尉崔冷被攻上城墙的敌人砍死了,至少挨了十几刀,临死前他是抱着两个南燕士兵从城墙上跳下去的。他们两个死了连个尸首都没留住,现在也找不到了。”
“围城第十四天,校尉董幺被攻上来的敌人砍掉了一条左臂两条腿,我们赶过去支援的时候,那几个南燕士兵正在剖他肚子,肠子都被拽了出来,他疼的喊娘却就是不肯求饶。我们将攻上来的敌人杀下去之后再看他,他正在用只剩两根手指的右手往肚子里塞肠子,一边塞一边吓得哭……没塞完他就死了,剩下的是我帮忙塞回去的。”
“围城第十四天晚上,校尉张军让人用绳子将他从城墙上放下去,想捡回来一些羽箭和兵器,那个时候我们的羽箭已经用完了。结果被南燕人留下的斥候看到,他和下去的另外三个兄弟拼死了对方十几个斥候,然后我们想把他拉上来,但他却不肯,解开绳子继续收集羽箭,等到对方援军来的时候他一共捡了七百二十三支羽箭,我后来仔细数过,一支都不会差,因为这些羽箭来的……不容易”
“最后的时候敌人往前冲,我们对着他喊快绑上绳子!他看了看自己刚刚绑好的几捆羽箭,犹豫了一下之后把绳子绑在羽箭上让我们拉起来,等他冲向另一根绳子的时候被敌人的箭射的好像刺猬一样,浑身上下全是箭……他是去捡羽箭的,最后全身都是。”
“别将死了,校尉上,校尉死了,队正上……我是护乡城里最后一个队正。”
周平咧嘴笑了笑,但眼神里有悲伤一闪而逝:“将军,您要是早来一天就好了……上一个队正是昨天早晨的时候死的,身上伤口大大小小有三十多处……那是个挺怕死的人,我参军的时候他就是队正了,等我当队正的时候他还是队正,我没想到他会死在我前面……那家伙一直嘟囔着攒够了钱去雍州逛一次青楼的……呵呵……”
他在笑,看起来样子有些傻。明明是在说战死的同袍,他居然还能笑出来。
可他真的傻?
方解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递过去一壶水:“收拾下,跟我走。”
“将军!”
周平愣住:“您怎么不问问我城里还有多少活着的兄弟?”
方解脚步停了一下:“哪怕就你一个,我也会来。”
……
……
南燕军队大营
慕容永铎的脸色铁青着看一份刚刚送过来的军报,然后啪的一声将桌子上的茶壶掷在地上,茶壶里的水溅的到处都是,碎片崩飞出去很远。
“废物!”
他一脚将桌子踹翻:“一群废物!”
“将军何故如此生气?”
一个幕僚连忙问道。
“四天!”
慕容永铎怒道:“短短四天,竟然被人家连着蹚平了两座大营,加起来超过五万人,居然连对方是什么来路都没有看清楚就败了!就算后面的人马都是新兵,可难道领兵的将军不知道要设置游骑暗哨?不知道要防备夜袭?不知道如何临危而治?还有!往都城送物资的车队被人洗劫,所有东西都被付之一炬……陛下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
“大将军息怒!”
幕僚听了也是脸上变色:“这事……这事其实也不能都怪后面领兵的将军,谁也想不到怎么会突然出来一支骑兵,就好像从地狱里钻出来似的,毫无征兆。他们跟在后面,更加想不到有人会夜袭,毕竟平商道的隋军基本上都被歼灭了。”
“这不是借口!”
慕容永铎道:“就算是想不到,难道这事已经发生过一次,其他人就没想到要预防?接连被人破了两座大营,还被人烧了辎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这支骑兵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有亲兵快步跑进来:“大将军……有军报到了!”
慕容永铎一把将那份军报抢过来,看了看之后才恢复过来的脸色立刻又变得发青:“四天……那支骑兵已经将三座边城里被困的隋军救出来了,虽然救出来的人数加在一起也不足千人,可这根本就不是人数多少的事!一旦这消息传出去,隋人立刻就会士气大振!”
幕僚道:“那支隋军骑兵来无影去无踪,实在让人防不胜防,不过话说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来。带着一支骑兵孤军深入,只为了将那些已经快饿死了的边军救出来?”
“除非领兵的隋将是个疯子吧?”
他看了慕容永铎一眼。
慕容永铎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如果他真是个疯子,也是个让人畏惧的疯子……传我的军令,让后面所有人放弃那些还没有被拿下的城池,全部赶来和我汇合。咱们的兵力太分散了,容易被人分而击之……我就不信,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一起,凭那个人手里不足一万人的骑兵,还敢直接来打不成!”
“大将军英明!”
那幕僚赞道:“只要咱们将分散的兵力都收拢起来,算上抓的奴隶和纥人,就要超过十万人,就算那个领兵的隋将再疯也不敢轻易来打。他手里只有那万把人,只好退走了。”
他的话才说完,外面又有人跑进来:“大将军,纥王派人来问,知不知道那支骑兵是什么来路,这几天已经烧了两批纥王派人送回部落的战利品,纥王大怒,却根本就找不到那支骑兵在哪儿。”
“派个人……”
慕容永铎道:“去告诉图浑多别派来的人,让他回去告诉图浑多别也将兵力收拢一下,不要太分散。那个领兵的隋将就是看到了咱们的兵力分散的厉害,才敢这样横冲直撞。让纥人暂时不要将缴获的辎重往回送了,都囤积在大营里,现在咱们缺少骑兵,只能先防着!”
“是!”
那亲兵连忙跑出去。
“这个人……这支骑兵……到底什么来路!”
慕容永铎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脸色凝重。
……
……
陈孝儒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腾空而起的大火有些心疼的说道:“这是烧掉的第三批纥人送回去的物资了,看着这火属下心里有些舍不得啊。”
大火映红了方解的脸,他笑了笑道:“这会烧掉的不可惜,是为了以后更多的拿回来……有这三把火,纥人也好,南燕人也好,都不敢轻易再把物资往回送了。尤其是纥人,住在深林之中,送回去想夺就夺不回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不敢往回送,只要留下咱们就有机会抢回来。”
“另外……”
方解抚摸着白狮子的头说道:“有这几次夜袭,慕容永铎和图浑多别都不敢把兵力分散开,边军的弟兄们可以放心的回去,只要避开敌人的大营就好。另外,咱们也该回去了。已经逼着南燕人和纥人收缩兵力,缩成一团了啊……那就一锤子砸碎。”
第六百七十一章 便衣长衫大将军 却有万甲兵威!
(为万甲兵威求月票!既然战了去年最后一个月,哪有理由不战今年第一个月?也展一展争霸的万甲兵威!)
第六百七十一章便衣长衫大将军却有万甲兵威!
与蛮王图浑多别约定的谈判日期已经到了,经历过太多沉浮风浪的平商道总督骆秋竟是一夜没睡,隔不了多一会儿他就会问问下人什么时辰了,坐一会儿躺一会儿就是无法入睡,心里好像有一百只老鼠不停的上蹿下跳,让他不得片刻安宁。
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有某个时间他甚至恼火的想要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砸了。
方解的不告而别,让他愤怒。
他一夜没睡,下人们也都是坐立不安。他们不知道总督大人为什么心烦,可他们看得出来如果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没准引来大祸。对于一位封疆大吏来说,气头上杀几个下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时期,更不会有人将这种事闹到朝廷里去。
他们小心翼翼的伺候了一整晚,到天亮的时候却更加不敢松懈。
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那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烦躁的骆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这半个时辰他一直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就好像能看到什么似的。这种安静让下人们加倍的不安,在外面伺候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骆秋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头看了一下后面躬着身子站着的丫鬟,用一种让人出乎预料的平静语气说道:“给我准备冠服,我要出门见很重要的人。”
“老爷,穿哪套?”
丫鬟屏着呼吸问。
骆秋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怒意一闪即逝。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发泄出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府里来做下人的,是走了哪个管事的门路,如此愚笨居然也能安排在我身边伺候着……”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理会那个被吓得微微颤抖的丫鬟,举步走了出去。
他才走,站在外面的管事冲进来一个耳光抽在那丫鬟的脸上:“废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机灵点机灵点!你也不瞧瞧大人现在什么情形居然还要问?大人在家里见客穿什么?穿便服!刚才大人已经说过了要出门去见很重要的人,那肯定是官服!”
“我……”
被打了的丫鬟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敢辩驳,眼睛里的泪珠儿一个劲的打转。其实她知道该怎么做,可正因为骆秋那种不发出来的怒火让她太不安,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现在她后悔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滚滚滚”
管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账房上自己领一个月的例钱,别说我不仁义……从今儿开始你不用留在府里了,赶紧滚蛋!”
“管事!”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来拉着管事的衣角苦求:“求求您了,不要赶我走啊!”
管事看了一眼那丫鬟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盯着她饱满的胸脯眼神里闪烁了一下。若是在平时,主子身边伺候着的丫鬟,管事是不敢轻易染指的。因为他不敢确定主子是不是对这个丫鬟有意,即便不会收入房中但只要占了她的身子,还是会有很多照顾的。这样的丫鬟地位会很高,有时候甚至比小妾还要得宠些。
但是今天,这个模样清秀的丫鬟触怒了主子,管事的心里难免有些痒。
“你……”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将视线依依不舍的从丫鬟的胸脯上收回来:“你先去我房里等我,至于你能不能留下,就看你的表现怎么样了……懂?”
丫鬟的肩膀明显颤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懂了……”
“去吧”
管事摆了摆手:“你应该知道,即便我冒着风险把你留下来,也不能再把你安排在大人身边,你需要一段时间来让大人忘了你,然后我再把你调回来伺候大人,到时候大人连你摸样都记不住了,你再乖巧伶俐些,未必没有出头的机会,懂吗?”
丫鬟使劲点了点头,比刚才显然要坚决:“管事,我懂了,谢谢您!”
她站起来,抹了把眼泪然后对管事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妩媚些。管事看的心神一荡,在她屁股上揉了一把后才离开去追骆秋。丫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使劲咬了咬嘴唇,告诉自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等有机会的话,要把狗活活打死!
而管事追骆秋的时候嘴角上一直挂着冷笑,如果那个丫鬟没有之前对他那妩媚一笑,看她哭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还真想把这丫鬟留下安排个冷清的地方,以后他自己玩。可是那个丫鬟这一笑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这种女人,他打算好好的玩玩,然后赶出府去。
即便是府里的下人,也是各怀心思。
那丫鬟回去洗了脸准备晚上委身管事,而管事则想着怎么玩弄她一次然后赶走。
这个府里的主人骆秋,已经回到了妻子房里,由妻子妻子动手为他穿上了正二品的总督官服。
“有些事……其实可以不必去做的……”
她的妻子一边为他整理衣服一边说道。
骆秋愣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妻子对自己了解的更多。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却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他抓着她的手,这才惊觉她的手已经满是褶子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光滑细腻。女人到了五十岁,远比五十岁的男人看起来要老些。骆秋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下,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握着妻子的手是什么时候。
“要去的。”
骆秋对妻子温柔的笑了笑:“有些事,明知道不能做我还是做了。就比如这些年我在平商道里,一直对罗耀卑躬屈膝一样,那是不得不做的事。而今天这件事,可能是我升任总督以来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了……如果我不去,我的名声就完了……有时候,名声比命还要重。”
“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们就离开雍州吧。”
他摩挲着妻子的手背笑着说道:“图浑多别又不是魔鬼,方解不回来,只能是我去见。”
……
……
身穿正装的骆秋心情复杂的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座自己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城。然后他强迫自己把视线收回来,因为他怕自己的懦弱会战胜本就不多的勇气。
“走!”
他对手下人招了招手:“咱们去见见那个劳什子的纥王!”
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虽然不足,但却显得那么豪气干云。也正是这句话一出口,骆秋忽然有一种释然一种得意,这让他自己都很不理解。
徐庆之挑选了二百名身手最好的精锐保护骆秋,他已经将城中可以调动的两万郡兵全都集结了起来,这次谈判,他要带着所有兵力随行。当然,一旦骆秋在大营里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不一定会有决心带着两万郡兵和五十倍于己的敌人死战。
昨天他从骆秋府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方解的军营,打算请黑旗军出面保护骆秋出城。毕竟黑旗军多骑兵,一旦骆秋有事的话可以突袭救人,还有一个打算就是他不想让雍州兵尽数出来,这样城防就相当于不得不转交给了黑旗军,一旦黑旗军有什么企图将城门关闭,他和骆秋想回都回不来了。
可他赶去黑旗军大营的时候,留守的几位将军却全都摇了头。一句大将军不在绝不能轻易动兵就把他挡住,任他怎么说也无济于事。到了这会他忽然觉得,自己和骆秋是不是都被方解算计了。
方解故意拖延着不回来,骆秋就要去见图浑多别,而他,不得不带兵保护。
当然,骆秋也可以不出城。
但他知道骆秋的性子,有些时候做缩头乌龟很难。
如果这是方解故意为之的话,那么方解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方解就是要把雍州兵都调出城外,然后他的黑旗军接管雍州……一想到这里,徐庆之的后背上就冒出来一层冷汗。这个方解当初那么干脆的答应来雍州,他就想过会不会有什么企图。可他当时却想不到会出现现在的局面,彻底不受控制。
哪怕是方解要求和图浑多别谈判的时候,他都没有想到方解会这样做。这一步一步的棋,连贯的让人越想越怕。方解先是和图浑多别商议好了谈判的日期,然后突然带着兵悄无声息的离开,不管骆秋敢不敢出城,方解都是赢家。
骆秋不出城和图浑多别谈判,就要逼他徐庆之去。不管是骆秋出事还是他出事,方解都坐收渔翁之利。
那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人,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算计?
他才到雍州,就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大人……”
徐庆之催马追上骆秋压低声音说道:“属下总觉得今天这事有些不妥,大人还是再考虑下吧。咱们现在回去,再等等?”
“等?”
骆秋摇了摇头:“黑旗军在十天之前就已经把要和图浑多别谈判的事宣扬了出去,却没说是方解要亲自和图浑多别去谈,现在雍州城里所有人都看着我……你看看大街上有多少百姓!如果今天我不出去,方解会很高兴。如果今天我出去,方解还是很高兴……可让我选择,我只能出去。”
“万一黑旗军的人趁机抢夺雍州……”
徐庆之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他知道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去说。
“没那么容易”
骆秋道:“只要我不死,这城里终究是我做主。”
“可图浑多别万一有杀心呢?”
徐庆之问。
“所以就看你了。”
骆秋道:“我会让图浑多别将谈判的地点改在纥人大营外面,你带兵准备好,那两万郡兵都可以死,我不能死,你明白吗?”
“明白!”
徐庆之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已经快到纥人大营了,刚要吩咐列阵忽然见前面一阵尘烟荡起来,只片刻,数百精骑风一样旋到了近前。虽然人数不多,但人似蛟龙马亦神骏,倒是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为首那人朝着骆秋抱了抱拳道:“大人,卑职奉了我家大将军之名,请您在此稍后。”
“啊?”
骆秋愣了一下,心里狂跳起来:“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就在纥人大营里和图浑多别谈判!”
那骑兵将领昂着下颌傲然道:“大将军请大人在此稍后,先不要回城中去。”
“你什么意思?”
徐庆之心里一紧立刻上前问道。
那骑兵将领声音冷清的回答道:“卑职没有什么意思,卑职传达的是大将军的意思,至于大将军什么意思,卑职愚钝,不知道!”
徐庆之被打了一闷棍一样,想发火却根本发不出来。
“咱们回去!”
他对骆秋说道:“既然大将军已经去见图浑多别了,城中不可无人做主,大人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回不去的”
那骑兵将领冷冷笑了笑:“城中黑旗军奉了大将军将令,已经接管了城防,雍州八门皆闭……这只是为了防备纥人突袭而已,希望大人不要介意。”
“你们!”
徐庆之指着那骑兵将领的鼻子要发火,可骆秋却拦了他一下:“那好,你回去告诉大将军,就说我便在此地等着了。我只想问一件事……大将军带了多少人去纥人大营见图浑多别?”
“大将军便衣长衫不穿甲,只带了两个随从而已。左边随从捧一壶酒,右边随从擎一柄伞,如山中步行揽风景一般轻松自在。”
骑兵将领提到方解的时候一脸的得意骄傲:“我家大将军说了,去见个蛮子而已,人多了怕吓得蛮王不敢说话!黑旗军万甲之兵威,便是大将军一人之兵威!”
后面这话,是骑兵将领告诉骆秋的,意思是……大将军,无惧!
第六百四十二章 这真不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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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这真不是个笑话
纥人曾经和商国人混居数百年,而且地位还略高于普通汉人,可因为他们出身蛮荒所以没什么礼仪,所以便一股脑的学了许多汉人的东西,只是他们为了标榜自己的民族文化,将汉人礼仪又改的不伦不类。
比如喝茶
其实最早纥人没有饮茶的习惯,和汉人混居之后,他们认为饮茶是一件很高雅的事,尤其是煮茶的流程,美的赏心悦目。可他们又不想让人说他们只会照搬,所以便按照汉人煮茶的方式自己创造了一些动作。
所以方解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兽皮短裙露着白花花一截小蛮腰,两条修长白腿的纥族少女用一种很奇怪的动作来煮茶的时候,他总感觉在看的是脱衣舞表演,下一秒那个不停的水蛇一样扭动腰肢的少女就会把本来就遮挡不住身子的兽皮短裙脱了。不得不说的是,这少女的身材好的让人过目难忘。盘膝而坐,更显得腰细臀肥。
汉人女子煮茶,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优雅婉约。
这个纥人少女煮茶,是一种充斥着原始欲望的媚惑。如果定力不是很好的人,或许仅仅是看她这样扭动身躯就会有些变强变大的反应。
“方将军,你看我部族少女煮茶美不美?”
图浑多别见方解的眼神一直在那个少女身上飘着,忍不住笑了笑:“或许和你们汉人煮茶,略有不同吧?”
方解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子斜着,一只手支着下颌看起来姿态有些懒散。图浑多别见过罗耀,他永远也忘不了罗耀那端端正正的坐姿。罗耀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座大山挡在面前一样。
而方解看起来很随意,可图浑多别却不敢认为这个年轻男人弱小。自从方解走进大帐之后,图浑多别总有一种自己被洪荒猛兽盯上了的错觉,脖子里一阵阵的发凉。这么多年来他在纥族说一不二,只有别人怕他没有他怕别人的时候,可现在,这个年轻汉人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罗耀带给他的压力虽然大,但他知道罗耀不会轻易杀了自己。因为他是纥族地位最高的土司,罗耀即便对纥人的打压再狠也不会对他下手。况且,罗耀还需要他来帮助寻找那些手段逆天的巫师。
可方解不同,虽然他表现的很随意懒散,可图浑多别分明感觉到,方解这个人身上带着血腥味。
“各有千秋”
方解微笑着回答,眼神还是飘在那少女婀娜的蛮腰上。
“若是方将军喜欢,今晚这个少女就是你的了。”
图浑多别指了指那煮茶的少女说道。
煮茶的少女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方解一眼后随即红了脸。纥人的女子都较开放,对男女之事没有汉人那么多忌讳和规矩。她们遇到仰慕的男人往往会主动追求,却也不似汉人女子那样讲究从一而终。
因为大隋灭商之战的时候,杀的纥族男人太多了些,以至于纥人女子的人数远远比男人要多,为了求一个如意郎君,几十个少女围堵追抢一个壮硕少年的事并不稀奇。后来纥族的一位大巫师建议,定在每年三月初九这天,过了十三岁的少女就可以在河边沐浴,然后男人们也进入河中,自由交配。
每年的这一天,就好像是纥人最盛大的节日一样。过了十三岁的女子会早早的起来打扮,穿上自己最美的衣服到河边,等待着男人们到来。然后她们会先后进入河中沐浴,如果有男子看中了她们,就会下河相拥。
才几十年过去,这已经成了传统。
这少女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七分成熟,其实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而且在纥王身边的女人,可是不会下河去的。她见方解面貌俊美还带着一股慵懒的气质,心里也觉得满意,想想稍后就要被这个男人带走,心里也如小鹿乱撞。
“不”
方解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煮茶这样扭来扭去的,难道不会很累?”
图浑多别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方将军果然胆魄过人,我族里的那些人在我面前,没有一个如方将军这样谈笑自如。雍州城里那些家伙,也没有一个敢只带两个随从就走进我大营里的。”
“罗耀呢?”
方解问。
图浑多别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笑着说道:“我在罗耀面前,不敢如你在我面前这样自在。”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矫情造作。
方解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我曾在罗耀面前拔刀杀人。”
图浑多别心里一紧:“真的?”
方解哈哈大笑,却不再说。
图浑多别沉默了一会儿后稍显尴尬的说道:“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方将军既然要和我谈谈,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真的不多”
方解微笑温和道:“就八个字”
图浑多别问:“哪八个字?”
“退兵,称奴,以死赎罪。”
方解回答。
图浑多别的眼神猛的一冷,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方解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甚至完全没有想到过。他本以为方解是来求和的,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换取雍州的太平。图浑多别之所以愿意和方解谈,是因为他知道雍州不好打。虽然他手下号称百万大军,但他自己明白这百万大军有多大的水分。
尤其是纥人不善于攻城,雍州又太高大坚固了些。
“方将军在说笑?”
他冷声问。
“大王觉得可笑吗?”
方解反问。
“可笑!”
图浑多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就好像,你们隋人一口气打到了商国的都城雍州城下,只差一步就要破城而入的时候,商国的皇帝派人来和你们隋人商谈。隋人本以为商国使者是来求和的,谁想到商国使者却告诉隋人,你们退兵称奴吧……难道不可笑?”
方解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说道:“有件事你可能还没弄清楚……你不是隋人,我才是。”
图浑多别冷冷笑了笑:“原来方将军只是来让我看看你的勇气有多大。”
“不”
方解摆了摆手:“我不是来和你商量什么的,只是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去做,你可以不答应……那是你的权利。”
……
……
谈话才开始就陷入了僵局,方解用一种很不讲理的方式说话,可这里明明是图浑多别的地盘才对。一时间图浑多别手下的小土司们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傲自大的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这人是谁?”
有人压低声音问:“怎么这么自大?难道他以为靠着一张嘴就能把我纥族百万大军说死吗?罗耀也不会有这般大的口气!这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另一个人冷笑道:“汉人都是自大之人,一张嘴伶牙俐齿,用他们自己的话就是自以为是,我倒是要听听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换做是我的话,哪里还会给他机会啰嗦?早就让人绑了丢出去喂那些野兽吃了,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这样的人分明就是个傻子,不是傻子也是个疯子!”
“传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孤身一人进了这大帐居然还敢威胁大王!”
“嘿,不知道是真有胆子还是真傻!”
一群人在地下议论纷纷,图浑多别听着嘴角往上挑了挑:“方将军,我知道你是大隋中不可多得的将才,年纪轻轻就已经独领一军。可能正是因为年少而得意,所以有些飘飘然……我年纪比你要长,还是想好好劝你一句,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识时务。有件事或许你还没看明白,你自己有胆气可你的同伴未必有。比如雍州城里的人,只怕你死在我这里也没人为你哭一声吧?”
方解微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不了解隋人。”
他往外指了指:“你可以派人去大营北边几里外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一支军队等着。虽然平商道总督骆大人是个文人,但却不缺胆气。我们汉人彼此之间或许有所不和,但当外人来的时候,我们就会忘记一切仇恨一致对外。”
“来人!”
图浑多别吩咐了一声:“派人去探!方将军,我应该比你了解骆秋的为人,他若是肯带兵出城来救你……除非太阳从西方升起!”
“换一个吧。”
方解淡淡道:“如果骆秋大人真的来了,不如你吃一坨屎怎么样?我可以给你自己选择的权利,我知道你有个兽营,千奇百怪的野兽都有,什么味的屎都不缺。”
“方解!”
图浑多别猛的站起来:“你是在逼我现在就杀你?”
方解微微叹息:“你刚才说过,人最贵有自知之明。可你最失败的地方,便是不自知……但我有一点很敬佩你,你虽然出身蛮荒之地,但知道要学习敌人的长处。比如你喜欢阅读汉人的兵书,喜欢学习汉人的兵法,甚至一举一动都在模仿汉人,希望自己可以看起来变得高贵雅致些……”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图浑多别冷笑道:“但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方解语气温和道:“前些日子夜里可能多喝了几杯茶,一时之间睡不着觉就想出来散散步,不小心从城里走到了城外,不小心走进了你这大营里,恰好听到你问一个南燕人兵法上虚虚实实如何解释,可那南燕人一看就是个没学问的,为了不让他误你,我在你书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图浑多别的脸色猛的一变:“那日是你!”
方解道:“我喜欢好学的人,我自己就是这样……”
图浑多别的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样,他本来以为那夜里的事,是那个赵先生被汉人收买了故弄玄虚,可是方解今日一点不差的将那件事说出来,他怎么能不惊?
“怪不得你敢只带两个随从来。”
图浑多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原来方将军还是一位大修行者。”
“这个不重要。”
方解摆了摆手:“话题扯的有点远,你没有跟我说声谢谢我也不介意,但咱们今日要说的是纥人退兵称奴的事……如果你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把你的盟友从屏风后面请出来,他耳朵贴了那么久也该累了。”
这句话说完,图浑多别心里的震撼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大隋百年一遇的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屏风后面有人拍了拍手走出来:“我在南燕也对方将军的名字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
这人大概三十几岁年纪,白面无须,看起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的书卷气。
“慕容永铎?”
方解问。
那人点了点头:“正是”
方解嗯了一声,看着他认真的问道:“我让人给你捎了一句话,你可曾收到?”
慕容永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方将军性子直爽为人勇武,令人钦佩……你让我手下的溃兵给我带回来一句口信,让我带着三万南燕精锐自杀谢罪……呵呵……你不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不是个笑话。”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步两步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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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一步两步三步
慕容永铎有些不理解,方解这样的人怎么看起来这样倨傲这样咄咄逼人?按照道理来说,方解应该是个很沉稳的人才对。一个看起来跋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人性子轻浮。第二,这个人有恃无恐。
慕容永铎宁愿相信是后者。
如果方解是个世家出身的人,那么慕容永铎或许不会如此笃定的认为是后者。世家之人起步远比寒门子弟要高的多,年轻而高位所以轻浮跋扈倒是有情可原。但寒门子弟靠自己挣扎攀爬到现在的地步,方解怎么可能会是看起来这样的让人瞧不起?
所以他心里立刻有了警觉。
“方将军,既然要谈,还是有些诚意的好。”
慕容永铎在方解面前坐下来,笑了笑说道:“不管方将军有何依仗,现在的局面似乎更能说明一切。整个平商道几乎都被我和纥王攻了下来,雍州和一座孤城无异……方将军手里有一支精锐轻骑,这几日我也领教了方将军领兵之威,可方将军难道以为,靠这万余人的轻骑就能扭转局面?”
“谈……”
慕容永铎道:“我觉得我比方将军更有诚意。”
方解哦了一声道:“那慕容将军的诚意何在?”
慕容永铎看了图浑多别一眼,然后笑了笑道:“不可否认,现在我们占优势……我和大王之所以愿意和方将军谈,也不外乎两点。第一,因为雍州城很坚固,不好打。虽然不好打不代表打不下来,可我们损失的兵力必然不会太少。第二,我们想看看方将军拿出多少诚意来,如果方将军的诚意大于我们攻城消耗,我们未见得不会考虑不打雍州。”
“请打”
方解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永铎一愣,这完全是没办法继续谈下去的话。
可方解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图浑多别的耐心几乎耗尽,却被慕容永铎拦了一下。
“方将军,不如咱们换个话题。”
慕容永铎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的发生,其实都离不开利益二字。不管是为了做什么付出了什么,都是为了得到什么。不知道这句话,方将军认为我说的对还是错。”
方解点了点头:“十之八九”
慕容永铎继续说道:“我带兵自南燕来,打着的旗号再大还不是为了抢夺利益?纥王率众出丛林攻平商道,说是为了报仇其实也还是为了获利。”
图浑多别看了慕容永铎一眼,稍稍有些不满。
“而方将军原来不在平商道,请恕我冒昧……我从来没有想过方将军率军前来,只是为了守土保疆,而也是为了得到什么。如果真的只是来尽一个武将的职责,那么方将军就没有必要来这里和我面对面谈判。这样说,方将军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方解摇了摇头,示意慕容永铎继续说下去。
慕容永铎笑了笑道:“我一直认为,只要是有目的的事必然存在利益。刺客为了杀人而拼命是为了佣金,保镖为了保护人而拼命是也是为了佣金。刺客刺杀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和这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保镖要保护一个人也不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有什么恩德。当利益达到一定吸引力的时候,其实位置互换都不算什么难事。”
他指了指方解指了指自己:“刺客和保镖的角色也可能互换,刺客变成了保镖,保镖变成了刺客。”
方解点了点头:“精辟”
慕容永铎道:“谢谢……刚才纥王其实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他想说的正是我刚才说的。”
方解笑道:“你比他会聊天。”
慕容永铎微笑道:“我和纥王率军攻打平商道,打着的都是报仇的旗号,可这旗号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让那些老百姓看的,当然那些老百姓都未必会信。我不敢妄自揣测方将军带兵来雍州的是出于什么缘故,从我自己的想法来谈这件事……其实格外的简单。”
他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其实战争的开始和结束,都是为了利益,不同的是,战争的开始是因为要追求利益,战争的结束则是得到了利益。我在战争的过程中已经获取了很多东西,钱粮,地盘,人口,而且我不狂妄自大……以大燕国的实力,能打下平商一道就已经是很辉煌的胜利了。”
“如果我和纥王联手的话,雍州未必打不下来。可我身为一军之将,首先要考虑的是得到和失去哪个更多些。所以……”
方解道:“所以,如果我愿意付出一定代价的话,你们就会退兵?”
慕容永铎点了点头:“这才是可以谈的事情,不是吗?”
图浑多别在旁边冷哼一声道:“慕容将军,这和你之前与我谈起的事似乎有些差距吧,你之前说的可是打下雍州之后,你只要百姓不要钱粮,咱们都已经说好的事你怎么能随意更改?”
慕容永铎对他歉然笑了笑:“纥王,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只要你得到的够多就行了,不是吗?”
“够多?”
图浑多别微怒道:“我要的是雍州,不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我不缺百姓,不缺钱粮,我要的是恢复我纥族人的地位!”
方解心里笑了笑,这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倒是唱的默契无间。
正说着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在图浑多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图浑多别随即看了方解一眼冷笑道:“真没想到骆秋那个老家伙竟然有胆子带兵出来,不过那区区两万人马我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你知道态度就好了。”
方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你们两个之间也有分歧,咱们之间也不好继续谈下去了。还是你们两个先商量好了再说,我累了……还要劳烦纥王给我准备个休息的地方,我这段日子来回奔波,踏平了这个营地之后还要烧掉那批物资,没怎么睡。”
图浑多别脸上变色,却忍了下来吩咐道:“带方将军下去休息!”
方解指了指那个模样俊俏乖巧身材火辣性感的纥族少女:“这个我带走暖床。”
……
……
骆秋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回头看了看队伍。雍州兵们都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停了下来。不过大部分人心里都长长的舒了口气,如果真的让他们去面对百万纥人他们的勇气也不够。
徐庆之的怒意还没有平息,握着腰畔横刀的手攥的很紧手背上青筋毕露。骆秋看了他一眼后示意他坐下:“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不是咱们说了算了。”
“所以不要让自己不能安静,心乱更会想不清楚。”
徐庆之在骆秋身边坐下来,捡了块石头狠狠的丢出去:“属下在昨天去黑旗军大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出城的时候属下想的是,方解故意设计引咱们出城是为了夺取雍州……可后来转念,他若是这样图谋的,将咱们关在门外,这件事传出去对他以后没有任何好处。整个西南的人都会提防他,他再想有所成就难上加难。”
“然后呢?”
骆秋问。
“然后……”
徐庆之叹了口气:“属下突然想到,方解如果足够阴狠的话,下一步就是借刀杀人了。”
骆秋点了点头。
徐庆之道:“他不回来,是因为他猜到大人一定会出城和图浑多别谈判,而属下为了保护大人安全,必然带上所有兵马出城。如果纥王图浑多别突然发难,凭这两万郡兵万难挡得住百万纥人。”
“如果咱们都死了,那么方解就有借口名正言顺的接管雍州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走到这里,方解突然派人将咱们拦住,属下就不能确定他下一步到底怎么样。他居然敢孤身一人进入纥人大营,让咱们在此等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属下刚才一直在冥思苦想,可一直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
骆秋叹了口气:“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方解年纪轻轻如此算计,确实让我大吃一惊。本来我对他已经足够重视,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个人行事早有计划,一步一步,步步领先,让人莫不着头脑。”
“咱们在这里停下来的意思是什么?”
徐庆之问:“如果搞清楚方解这个目的,也就应该能猜到他下一步的做法了。”
“他去了纥王图浑多别的大营,只带了两个随从……”
骆秋喃喃了一句,眉头紧锁:“然后让我在此等候,我和他在什么地方都摆在明面上……如果方解的目的不是为了抢夺雍州,不是为了除掉我……这样让我和他都处在一清二楚的位置,那么只能是让别人来看的。”
“让图浑多别来看的?”
徐庆之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他在图浑多别的大营,而大人您在这里,图浑多别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
骆秋忽然眼前一亮:“所以图浑多别就会放心!”
他这话一说完,徐庆之也想到了:“他是要让图浑多别安心!因为方解在图浑多别的大营里,大人您在这里。图浑多别的对手都在明面上,图浑多别就不必担心方解还会有什么企图。在图浑多别看来,方解绝不会让自己深入险地!”
“方解是要让图浑多别放松警惕!”
徐庆之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眼神里的震撼也越来越清晰:“他带着人马在纥人和南燕人后面来回奔袭,逼着纥人和南燕人收拢队伍!我本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让南燕人和纥人因为后方不稳而向后收缩,这样雍州之围暂时就能缓解。没想到方解的图谋更大!”
“他是要逼着纥人和南燕人将军队都集中起来,然后再自己跑去图浑多别的大营里谈判。第一件事,是为了让敌人集中。第二件事,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毕竟主将在纥人大营,纥人绝不会认为咱们会有什么动作!”
“而之前那个黑旗军将领来,说什么黑旗军已经接管了雍州城只怕也就是谎话,方解是让咱们不回去,就在这里迷惑图浑多别!”
骆秋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红:“是了!”
他攥了攥拳头:“方解是要决战!”
“对!”
徐庆之终于明白了方解的意图:“这三步,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不是为了图谋雍州城,而是为了将纥人和南燕人聚集起来决战!本来南燕人和纥人的队伍太过分散,即便方解打赢了雍州城外的战争,后面还有许多敌人无法收拾。所以他才会带着骑兵出去,在敌人身后奔袭促使敌人收拢。”
“第二步,将大人和属下也算计了进去,让大人和属下带兵出城。而咱们这支队伍只是一个假象,让图浑多别看的假象!方解自己进了图浑多别的大营也是假象,让图浑多别以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
“第三步……”
徐庆之长长的舒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黑旗军已经不在雍州城里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浓眉大眼的荡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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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浓眉大眼的荡货
图浑多别看了一眼揽着那少女腰肢走出去的方解,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冷,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个人……你觉得如何?”
慕容永铎往椅子里靠了靠:“看不透……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城府太深。刚才不管是他跋扈也好,是表现出要谈判的姿态也好,我都看不出来是否出自真心。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做作,而偏偏又不敢去信……不过现在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想谈判来解决雍州之围。”
“为什么?”
图浑多别问:“你既然看不透他,又怎么知道他真心要来谈判?”
慕容永铎道:“我知道纥王喜欢读汉人的兵书战策,如果他之前所说的夜入大营还给你留了一张字条,那么这个人的修为自然极高,所以才敢孤身而来。不过我想到的却不是他修为到底如何,而是他字条上留下的话……虚虚实实。”
“虚虚实实?”
“嗯”
慕容永铎点了点头:“方解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要让咱们看不出来他的虚实。他之前带骑兵在咱们后方不断的骚扰奔袭,这是他故意在展现他轻骑的战力,让咱们有所忌惮。而孤身前来也是如此,是想告诉咱们他无所畏惧。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看到的东西,而咱们却没有投过这些实的东西看到背后的哪一点才是虚,所以主动似乎被他占了。”
“不过,他就是表现的再强势,有一点是瞒不住人的。”
“什么?”
图浑多别问。
“他表现出来的实虽然毫无破绽,但只能是为了掩饰他的虚。”
慕容永铎道:“如果他手里真的有可以击败咱们的力量,那么他就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谈判。就算他有逆天的修为,如果没必要的话他何必要这样急于让别人知道?前些日子他夜入大营,今天又孤身前来,就是想让咱们以为他不怕,可一个不怕的人,有必要这样表现自己的不怕吗?只有怕的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别人他不怕!”
慕容永铎停顿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还有他麾下那支轻骑,也是他故意展示出来的实力。他个人的修为和他麾下军队的战力,表面上看起来是他有恃无恐的根源,实则是他虚张声势的手段罢了。所以他无论表现的多么真实,他其实都是虚的。”
图浑多别虽然喜欢汉人的东西,可他却理解的不多,所以慕容永铎的话他消化了好一会才理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装腔作势?”
“对!”
慕容永铎道:“但这个人心机很深,他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虚,而且知道怎么样用最漂亮的手段来表现自己的实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管是前阵子他夜入大营留下字条,还是带着骑兵在后方不断奔袭,都只是为了今日的谈判在做筹码,增加他的分量。”
图浑多别长长的舒了口气:“照你这么说,咱们根本就不需理会他?咱们尽管提自己的条件,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不不”
慕容永铎摇了摇头道:“谈判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毫无疑问,方解懂得此中的妙处……但有一样纥王可能疏忽了……所以咱们还是要多多少少做出让步。”
图浑多别问:“什么?”
“骄傲!”
慕容永铎肯定的说道:“纥王,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方解是个极骄傲的人,这样的人肯定有他的底线所在。他想谈判,但不想表现的弱势,所以一开始就将自己最强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对这样的人如果咱们寸步不让,最终只会逼的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如果满足他的骄傲,那么很多话都会变得容易说。”
“骄傲?”
图浑多别重复了一遍,显然有些不懂:“一个不占优势的人,有什么资格骄傲?”
“这就是隋人的特质了。”
慕容永铎道:“隋人从骨子里都是骄傲的,他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弱小的时候。所以哪怕是在处于弱势的时候,他们依然表现的高傲自大。这正是他们的优点,如果隋人不是这般的骄傲,当初也不会横扫中原。但这也是他们的缺点,只要利用好了这一点就可以为我们带来很大的好处。”
“所以首先我们要弄清楚,方解想要什么。”
图浑多别有些头疼:“太复杂,我们纥人做事从来都是简单直接。这事想想就头疼,还是你来分析好了。”
慕容永铎笑了笑道:“好吧……纥王你想,方解本来不在雍州,为何千里迢迢的带兵赶来蹚这浑水?他忠于大隋?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话他就不是带兵来雍州了,而是带着他的轻骑赶去大隋的都城与叛军交战。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方解来这里也是为了谋求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图浑多别摇头:“如果他想要的正是你我想要的呢?”
“不可能!”
慕容永铎道:“他既然来谈,就说明他想要的和我们想要的不矛盾。如果矛盾的话,他也不会带兵赶来雍州。他是一个寒门出身的人,能爬到现在的地位必然不容易。而这样的人,往往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等图浑多别回答,慕容永铎继续说道:“是地位!”
“地位……”
图浑多别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的意思是,方解想要的是雍州城?”
“也可以这样说。”
慕容永铎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保住了雍州城,那么方解的名声在中原都会变得响亮起来。哪怕为了保住雍州,他将雍州城里所有的钱粮都搬空了也在所不惜。但他不会交出百姓,因为一旦交出百姓的话,他即便保住了雍州也会背上骂名。”
“可百姓正是你要的啊?”
图浑多别问。
“不……”
慕容永铎笑道:“没有任何利益是固定不变的,当另一种利益超过我预期之后,我为什么还要紧紧抓着之前预期的利益不放手?那是白痴才会做的事。”
“方解会拿什么和你换?”
“我要行宫里的兵器甲械!”
慕容永铎道:“雍州行宫里有足够装备十万大军的甲械兵器,这些东西我要了。”
“不行!”
图浑多别不满道:“你把这些东西都要了去,我要什么?”
“钱粮!”
慕容永铎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能保证雍州不遭受战乱,雍州城里的那些富户会很愿意凑出一大笔物资来买平安。这笔钱粮数量之巨大,我想纥王你也一定会动心。我要甲械兵器你要钱粮物资,我觉得这很公平!”
“不公平!”
图浑多别微怒道:“我带着百万部族勇士而来,而你手下只有十万不到的士兵,凭什么我要和你平分?就算是慕容耻在我面前也不敢这样说话,你只不过是慕容耻的手下而已,难道以为有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
慕容永铎的脸色猛的一变,强压着心里的怒意道:“纥王以为呢?”
“我要全部的钱粮,六成的兵器甲械。”
“两成,我最多让出这么多。”
慕容永铎道:“再多,陛下知道了就会砍了我的脑袋。”
图浑多别犹豫了一会儿道:“好,我再让一步,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样,那么我要全部钱粮物资和五成的兵器甲械。”
“两成!”
慕容永铎摇了摇头:“没的商量。”
图浑多别的脸色一寒,冷冷笑了笑道:“没有我纥族的帮助,你们南燕人不过依然狗一样对着隋人摇尾乞怜!现在你居然敢和我谈这些,不要忘了,慕容永铎……我们纥人和隋人是仇敌,和你们南燕人也不是朋友!慕容耻那些年为了讨隋国皇帝的欢心,也没少对我部族动兵!”
他看着慕容永铎道:“你莫不是以为,我靠自己就打不赢这一仗?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我不介意先灭了你手下那十万残兵,再打隋人!”
慕容永铎心里的怒意已经彻底燃烧起来,可在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发怒。这是在纥人的地盘,而他手里的兵力确实无法和图浑多别抗衡。
“三成,最多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纥王,以前的恩怨是非我不想再提,但咱们现在是盟友,既然是盟友就都要拿出一些诚意来。这次对隋人动兵,不管是纥人还是南燕都是为了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商的时候,我们和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就算以前有些不愉快的事,那也是隋人逼迫的。所以我们应该将仇恨都发泄在隋人身上,而不是彼此身上。”
图浑多别停顿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我要四成甲械兵器,不能再少。”
慕容永铎眸子里有寒芒一闪即逝,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好,就按纥王说的,不过……我希望纥王能遵守约定,如果纥王觉得我麾下十万儿郎可欺的话,那么我也会用钢刀回答。”
“哼”
图浑多别摆了摆手道:“你的狠劲还是去和方解说吧,他这会可还在逍遥享受!”
……
……
大帐里
方解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纥族少女,发现纥族的女人和汉人女子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们并不扭捏羞涩,站在那里一直看着自己反而有些期待的表情。他忍着笑指了指大帐门口:“你先去那边站着,一会儿我再找你说话。”
纥族少女对他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
方解对站在不远处的陈孝儒招了招手:“让你带着的东西呢?”
陈孝儒连忙过来,从袖口里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方解接过来看了看,打开后忍不住白了陈孝儒一眼。
“你把牌做成这样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陈孝儒讪讪的笑了笑:“属下让画师在牌面上作画,那画师问属下画什么图,属下就说什么图随你,要漂亮要好看要赏心悦目!”
“这就是赏心悦目?”
方解指着那五十四张牌面上精工所画的裸-女图道:“这是你自己画的吧?让你去做一副精致些的牌,你居然做成这样!”
聂小菊蹲下来仔细的看着,然后由衷的赞道:“属下倒是觉得画的真不错……”
方解一怔:“咦……聂小菊我看你浓眉大眼的以为是个正经手艺人原来也是个荡货!”
一边帐篷里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面和心不合的商谈分赃,而另一边方解却和两个手下玩牌,那个站在门口的妙龄少女不时偷看他一眼,一脸幽怨。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一会儿会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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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一会儿会很乱
骆秋站起来扫了扫衣服上的尘土,看了一眼纥族大营的方向忍不住笑了笑:“我记得天佑元年的时候,陛下下旨各道总督回京城述职,那也是我来平商道做总督的第一年。八月十五,在畅春园里陛下大宴群臣……”
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徐庆之听的出来这位已经老人心里有些伤感。当一个老人如此认真仔细的回忆过去的时候,纵然不能说明他已经老迈到只剩下回忆,但也足以说明他没了进取之心。
“那是我做总督以来唯一的一次,见到了大隋二十四道总督齐聚的场面。”
骆秋笑了笑道:“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盛况……我记得陛下当时意气风发,喝了一些酒之后话便说的多了些。他指着我们这些人说,你们啊……算是大隋这片江山里站在高处的,古人说登高才可望远,而你们因为站的高,所以要比普通人看到更远的地方。”
“陛下问我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骆秋道:“当时我回答了六个字,陛下便让人赏了我一颗东珠……我说,大隋万寿永昌。”
徐庆之听到这六个字脸色忍不住变了变,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骆秋这话也让他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大隋会有现在这样糜烂的一天。不只是他,几乎整个大隋的人从百姓到官员,所有人都笃信大隋真的会万寿永昌。
“当时陛下说我们那二十四个人算是站在高处的了,可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只怕便是站在最高处的陛下,也没有看到今天。可我这些年来还一直这样认为,无论看人还是看事,我终究还是比别人看到清楚些。”
骆秋有些怅然道:“我今天才明白,这个世界早就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世界了。甚至……”
他看了徐庆之一眼:“你正是壮年,可这个世界也和你渐行渐远……刚才你我还坐在一起忧心,看不到一个年轻后生在用什么样的手段把你我摆弄的毫无还手之力。而现在才明白,他何止摆弄了你我,他摆弄了整个战局。”
“纥人百万,南燕十万,雍州城里有军民数十万,心中有多大天地的人,才会将这么多人装进去却依然装不满?那天,八月十五盛宴上陛下说我们这二十四道总督,心怀不能小,最起码要装下一道江山。而陛下只需将我们二十四个人装在心里就足够……陛下这话只是勉励,陛下已经是能一眼万里的不世明君……”
“海纳百川……”
骆秋道:“方解这个年轻人不得了,他才到平商道没多久,这一道江山的自己人敌人全都被他握在了手心里。我曾经见过许多惊采绝艳的青年才俊,方解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到害怕的人。”
徐庆之愣住,没想到骆秋对方解的评价竟然高到这个地步。
“大人……方解虽然不俗,可还至于让大人如此推崇吧?”
他问。
“呵呵……徐若年,我知道你心气也很大,如果大隋还安稳太平,以你的资历和能力,再加上我帮你在朝廷里说上几句话,十六卫战兵之中未必没有你一个大将军的位子。可你想想,即便如此,你还要熬几年?”
徐庆之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最少十年。”
“没错”
骆秋道:“最少十年,你最起码要熬到那十六卫大将军有人卸甲为止。那个时候你已经将近五十岁了,而正三品的大将军就已经是武将的极致,大隋百年也就只有一个李啸做到了二品大都护。可是天下乱了,按照道理来说,以你的位置如果想做些什么,比方解难道不更容易成功?”
“现在他自称大将军,且没有人能没有人敢讥讽这大将军名不副实。”
骆秋道:“他还不到二十岁。”
徐庆之的心里很堵,堵的让他有一种破口大骂或是杀人才能发泄的难受。骆秋虽然没有贬低他,但对方解的评价却太高,高到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时势造英雄。”
骆秋笑了笑:“我知道这样说你心里会不舒服,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只会对我的对手说谎。若你是我的对手,我会说一些让你舒服的好像喝醉了一样的美言。可你是我的亲信,有些话说了不好听可对你没有坏处。”
徐庆之点了点头:“属下知道,这么多年,大人如父亲一样待属下。”
“别打方解的主意了,因为没必要了。”
骆秋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徐庆之的眼神立刻闪烁了一下。
“贪心总是会让人变得很有干劲,可贪心也总是会让人看不透彻。利益迷惑了眼睛,而眼睛欺骗了心。方解这个人也许比你想象中要狠……你刚才说我像是你的父亲,所以这话你要好好琢磨。”
徐庆之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的堵的难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大人,那咱们就真的在这里等下去?”
骆秋摇了摇头:“如果城里已经没了黑旗军,咱们何必再等?看来你还是没有懂我刚才的话,我不让你打方解的主意,是因为他接下来会变成一个疯子。”
徐庆之没明白,琢磨了好一会儿后才懂:“属下明白了!”
他回头对亲兵喊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即刻返回雍州,封闭八门!”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骆秋是什么意思,同时也推翻了自己之前以为骆秋已经老迈到没有了阴狠劲的念头。他也明白了自己和骆秋的差距,明白了为什么骆秋能和罗耀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年相安无事。骆秋刚才说方解让他感到害怕,而骆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害怕的人一直留在身边?
骆秋是个老狐狸啊。
骆秋请方解是来干什么的?
来解决雍州的困境!
本来骆秋和徐庆之都以为方解即便再强悍,想要打赢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也不容易,必然是一番苦战血战,到最后两败俱伤之际再对方解动手。可现在似乎不用等到那么久了,方解之所以如此自信的安排了这一切,就说明他已经有把握一战击败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
如果方解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方解此时一定将黑旗军已经调离了雍州城,不管他是要突袭南燕军队还是突袭纥族人,现在雍州城里已经没有方解的力量了。现在回去封闭八门,让方解和图浑多别还有慕容永铎打一个昏天暗地,哪怕方解大胜,难道还有能力攻城?
以方解剩下的兵力,想要攻破雍州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即便方解赢了,他的物资补给都在城内他就只能退走。平商道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只能回黄阳道。可是他一路上已经得罪了太多了,不管是南徽道北徽道还是雍北道,有无数的人在准备着干掉他。
所以,方解这次算来算去,还是把自己算了进去。
…….
……
方解看了看聂小菊和陈孝儒两个人空空如也的钱袋子,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身上只带这么一点银子,无趣,无趣!”
陈孝儒苦笑道:“大将军……这已经是属下两个月的饷银了,还少?”
聂小菊幽怨的蹲在地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属下现在才明白,属下这手就只能绣花……”
“不”
方解摇了摇头,他将钱袋子丢还给聂小菊:“你的手可以绣花,还可以杀人。”
方解站起来,从袖口里摸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洋人很多东西其实都可以实用起来,比如千里眼,比如火器,比如这块表。中原汉人对时间的控制欲望远比洋人要早许多,可在控制的手段上却有些模糊。我很早之前就请散金候帮忙问问能不能从东楚商人手里买到这个东西,没想到真的有。”
“你知道这个东西值多少银子吗?”
他问陈孝儒。
“属下不知道……十两?”
陈孝儒试探着回答。
“这一个,我花了你大概你三年的饷银。”
方解的回答让陈孝儒裂开了嘴,他的饷银已经很高,三年的饷银绝对是个能让普通百姓咋舌的数字。即便是陈孝儒也有些惊讶,看起来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居然这么值钱。
“在有些时候时间很不值钱……”
方解笑了笑道:“比如一个人绝望,颓废,无所事事,怨天尤人的时候,时间一文不值。因为人这样浪费的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可现在时间对于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东楚商人不管多收了多少银子,在今天,比这再贵十倍也要买!”
陈孝儒忽然想起来,大将军在率军出城之前,召集部下分派军务的时候曾经给了几位将军每人一个这个东西,而且还教会了陈定南夏侯百川刘旭日几个人如何使用,为了保证他们没有忘记,大将军还亲自写了三份东西交给他们三个。
陈孝儒仔细回忆了一下,猛然间明白了方解话的含义。
大将军说,对时间的控制不能模糊。
这个东西,是大将军和其他几个将军约定时间用的!
“走吧”
方解看了看聂小菊他们两个:“你们两个跟着我走进来,现在要跟着我走出去。进来的时候你们一个拖着酒壶一个擎着纸伞……出去的时候,你们两个准备好手里的东西了吗?”
聂小菊伸了伸手:“属下有这双手就够了。”
陈孝儒笑了笑:“属下也有一双手,虽然比聂小菊的小一些也不如他的手灵活,但属下的手适合杀人。”
就在这时候,外面大营里忽然乱了起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外面的纥人喊声极为嘈杂慌乱。听起来好像半个纥人大营都乱了似的,而且这乱似乎蔓延的速度极快。
方解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察觉到不妥所以有些恐惧的纥族少女后语气平淡的问道:“你跑的够快吗?”
少女没明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跑吧”
方解笑了笑道:“一会儿这里会有些乱。”
……
……
就在徐庆之刚刚下令让郡兵回雍州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上凉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抹了一下,然后脸色立刻变得发白。
手上有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出现了模样绝美的女子。穿一袭淡蓝色长裙,发丝飘在脑后,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古井不波,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然后语气很轻的说了一句话。
“让你的人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着,如果有一个人往回走,我就杀了你们两个,会死的很快,比任何人迈步都要快。”
第六百四十六章 这才是王者!
第六百四十六章这才是王者!
陈孝儒撩开帘子,方解负着手缓步走了出去。此时纥人大营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到处都是在惊慌失措呼喊着的纥族男人。本来已经先跑出去的那个纥族少女呆傻的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见方解从帐篷里出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都是惊恐。可她退了一步后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多余,因为方解根本就没有看她。她看到这个眉目清俊身形挺拔的年轻汉人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依然平静,大营里那么混乱的局面似乎没有让他感到意外,而是全在他预料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错觉这个年轻汉人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比如山巅,比如云端,俯视着她,没有感情的俯视,但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见面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方解的视线在大营里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远处那个不停大喊着的强壮男人身上。
图浑多别
整个大营里的sāo乱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帐篷被撞翻,纥族士兵被扑倒,那些将领和巫师们试图控制局面,可他们就算喊哑了嗓子施展出来所有手段,场面依然这样乱糟糟的。
兽乱!
大营里都是来回奔跑着伤人的野兽,本来在巫师哨音控制下温顺如猫一样的野兽此时全都变得狂暴起来,一个又一个纥族士兵被野兽扑倒后咬死,而那些野兽此时好像变成了真正的士兵,根本就不是为了进食而伤人,看起来完全是出于纯粹的攻击目的。它们一队一队的各自朝着目标进攻,如训练有素的战士。
那些控制着野兽的巫师慌乱的来回奔走,却发现手里的哨子完全失去了作用。不只是那些猛虎野狼,就算是他们的坐骑……那二百头本来最听话的大象都变得狂躁,大营里如此混乱的局面有一半的缘故是这些大象,它们横冲直闯,将一座一座帐篷挑翻,将一个又一个士兵踩死。
这种场面那些巫师根本就束手无策!
当看到这一幕之后,方解的嘴角往上挑了挑。
“去”
方解指了指大营外面:“发信号,让骁骑校的人杀进来,目标就是那些巫师,现在正乱着好下手,记住……如果遇到一个身穿白袍的巫师,不要出手,避开他!”
“喏!”
陈孝儒和聂小菊应了一声,分别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号烟火拉响,两团流光升上了天空,在很高的地方炸开变成了两团燃烧的火焰图案。看起来那火焰如此的炙热如此的盛大,就好像要引燃整个天空。
当看到这信号烟火的时候,早就埋伏在大营外面的骁骑校们趁乱混了进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控制着野兽的巫师,这些骁骑校有一部分曾经是大内侍卫处的高手,一部分是方解从军队里jīng挑细选出来的jīng锐,还有一部分是在西北收拢的江湖客。他们的长处不是战阵杀伐,刺杀他们更拿手。
“大将军,您小心些!”
陈孝儒离开前说道。
方解摆了摆手:“这里还没有能伤了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怀表,然后缓步往前走去,眼神一直看着图浑多别。此时的纥王显然也已经乱了分寸,超过一万头不受控制的野兽在大营里践踏,让他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无力。本来这些野兽是纥人最强大的手段,在这些野兽面前,即便如几十年前那支强大到无敌的隋军都遭受了重创。
可是今天,这些野兽将自己的獠牙对准了纥人。
一头猛虎将一个纥人士兵扑倒,然后一口咬下去咬着纥人的脖子,它咬着这个纥人来回摇摆,那个本来强壮的纥人汉子在猛虎嘴里就好像一个稻草人一样毫无还手的余力,只片刻就没了生机。这猛虎将软软的尸体丢开,然后跳起来一爪子将一个纥人士兵的脸抓没了半边。
那士兵半边脸都没了,血肉被剥离眼球被拍碎却还粘连着没有掉下来,他身子扑倒之后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哀嚎着一边往后爬,猛虎从后面追上去一只爪子按住他的后背,然后一口咬在他的后脑上。坚硬的脑壳也没能阻止猛虎锋利的牙齿,整个后脑都被咬开,白sè的脑浆和红sè的血液混合着黑sè的头发被轮了一地。
两个纥人士兵从后面用钢叉戳进猛虎的肚子里,那虎凄厉的吼了一声猛的回身,疼痛彻底将它的戾气和野xìng激发了出来,一声大吼之后扑过去拍死了一个纥人,再将下一个纥人士兵扑倒一口一口的撕咬,那士兵一开始没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一大块一大块的撕咬下来。内脏甩着血液被刨出来,洒落了一地。
一头大象身上至少插着十几根长矛和钢叉,疼痛让它不停的奔跑,结果有更多的纥人被撞翻踩死,巨大的象牙上还挑着一具尸体,象牙从这个纥人士兵的前胸穿了过去,在背后露了出来。
他一时之间还死不了,不停的用手里的开山刀劈砍大象的头颅,一刀正砍在大象的眼睛上,这样的剧痛让大象彻底疯狂。开始狂奔的大象接连撞翻了三座帐篷,最终在因为伤势过重而倒了下去,就好像一座山峰倒塌了一样将一座帐篷压扁。几个躲在帐篷里的纥人被压在下面,其中一个人的双腿被压住怎么也抽不出来,吓得嗷嗷的叫着。
图浑多别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怎么会这样!”
他自语着,手都在颤抖。
他觉得这或许只是自己的梦境,所以他使劲闭上了眼睛,他告诉自己只要再睁开眼,这一切都会消失。
他闭眼,再睁眼。
于是看到了一个身穿黑sè长衫的年轻男子缓步朝他走来,在混乱的大营里那个年轻男人的步伐显得那么轻松平稳,闲庭信步。
……
……
图浑多别在看到方解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开始兽营大乱之后他不知道是什么让野兽变得狂暴,可是看到方解朝着他走过来他确定这一定和方解有关,虽然他不知道方解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从兽营开始暴动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大营都被搅动了一个天翻地覆。连绵十几里的营地里成群的野兽横冲直撞,将队伍彻底打乱。这些野兽不再听从巫师的哨音指挥,却在狂暴中依然保持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秩序。它们分成了一队一队,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动进攻。
而它们进攻的第一目标,就是那些曾经控制着它们的巫师!
如此清晰的进攻,就好像有人在指挥着它们一样。
“杀了他!”
图浑多别伸手指向方解。
他身边那头朝着兽群不停嘶吼的巨大野狼猛的转过头看向方解,眼睛里有一种yīn冷嗜血的变得越来越浓烈。这是一头身高达到成年男人肩膀的巨大野兽,看起来就和一匹战马的大小无异,它就是丛林的王者,以前那些野兽看到它的时候哪怕是猛虎猎豹也要俯首称臣。可是今天,那些野兽对它的嘶吼根本就没有反应。
而图浑多别将手指指向方解的时候,这头巨大的野狼王将仇恨全都转嫁到了方解身上。它能感觉到,是这个人类在挑衅它兽王的威严。
于是它发出一声嘶吼,朝着方解冲了过去。
这样巨大的野狼,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见到。
它奔跑的时候都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野xìng和凶残,眼神里的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可方解却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依然缓步而行。就好像那头巨大的野狼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存在,又或是野狼王不过是一头小猫小狗般。这种淡然和无视更让野狼王无法忍受,它嘶吼着跃起来扑向方解。
就在它的獠牙就要接近方解的瞬间,一道白sè流光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兽爪从侧面抡过来狠狠的拍在野狼王的腰部,横着将野狼王砸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野狼王的身躯将一座帐篷咋翻。
就在这一刻,那一头白sè的雄狮出现在方解身边,朝着被咋翻在地的野狼王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白狮仰天而吼的样子,霸气无匹!
不等野狼王站起来,白狮浑沌电一般的冲了过去,一爪拍在野狼王的脑袋上,野狼王巨大的身躯打着滚贴着地翻出去六七米远,狼头上是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狼皮被撕开,血立刻就涂满了它的脸。
这一刻,野狼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即便是面对一头巨象,它都不曾害怕过。可是在这头白sè的雄狮面前,它的尊严和自内心被彻彻底底的践踏。
可是它也知道,它即便认输也不会被放过。所以它挣扎着站起来,呕了两口血之后朝着白狮吼了一声,竟然加速冲了过来。这是一种被逼到了绝境的反击,爆发出了它所有的力量。可是在白狮眼里,它的速度慢的简直不值一提。
白狮迎着野狼王冲过去,砰地一声将野狼王直接撞飞了出去。
在野狼王落地的一瞬间,白狮冲过去低头一口咬在野狼王的脖子上,然后硕大的狮头开始来回甩动,野狼王的身体被它叼着来回甩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软绵绵的布偶一样,很快就失去了声息。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不可一世的野狼王就这样被白狮子咬死。
白狮浑沌叼着野狼王的尸体跃回方解身边,将野狼王丢在方解的脚下然后用自己的头蹭了蹭方解的身子,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向方解要表扬一样。方解忍不住笑了笑,手抚摸着白狮的脖子看向图浑多别。
“去,带着你的野兽们把这里弄的再乱一些。”
方解对白狮温和的说道。
白狮蹭了蹭他的手,然后朝着远处冲了出去。
……
……
图浑多别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野兽大军会败在一头白狮手里。在白狮的威压下,那些野兽哪里还敢去听从巫师的哨音?它们彻底恢复了野xìng,在白狮的带领下在纥人大营里肆无忌惮的践踏着。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坐骑野狼王就是丛林的王者,可是在看到那头白狮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王者。
“大王”
一个身穿白袍的人从图浑多别身后走过来,在他身边低低的说道:“请大王先去约束部下,不能再乱了。那些畜生虽然狂躁,但咱们有百万大军,只要组织起人马就能镇压住,如果任由乱下去才会真的不可收拾……这里交给我。”
图浑多别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有劳你了。”
白袍巫师嗯了一声:“我会带着这个人的脑袋献给您,请您相信我,会很快。”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一石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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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一石三鸟
白袍巫师饶有兴趣的看着方解,眼神里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他似乎对方解很感兴趣,但这种兴趣中偏偏还没有敌意,当然也没有什么友善。可这种平静背后,似乎有一种暗涌在来回旋转。
“有个人曾经说过,你早晚还是会回到雍州来的。因为雍州有许多你想知道的秘密,而你又是一个一心想摆脱自己命运的人,你想挣扎的欲望很强烈,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但这几句话却很重。
方解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有一抹凌厉一闪即逝。
“好奇我是谁?”
白袍巫师笑了笑:“其实我们见过,我只是换了身衣服换了个身份。”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莫将军”
白袍巫师将自己脸上的纱巾解开,露出一张让方解心里立刻震了一下的脸。不是因为这张脸有多恐怖,而是因为这张脸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张女人的脸。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相对于方解身边的绝色来说她的面貌没有一点值得称赞的地方,她甚至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
她的眉毛略显粗了些,额头略显宽了些。一般女人的脸都会比较圆润,而她的脸型方正了些。看起来皮肤也有些不太好,虽然很白,可不是那种健康的白。她的下颌微微往前伸着,嘴唇很厚。
这是一个五官单独拿出来看都不好看的女人,但是凑在一起最起码看着还算顺眼。
不过,和漂亮扯不上一分关系。
“你好像不怎么吃惊?”
她问。
方解停下脚步,看着她回答:“其实在罗耀军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到或许以后早晚有这样面对面的一天。罗门十杰,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心生忌惮的人。”
他的话很诚恳,没有一丝做作。
“罗小屠呢?”
莫将军问。
“莽夫”
方解回答。
莫将军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这两个字若是别人评价罗小屠,我会觉得可笑,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反倒是觉得中肯。不过你好像没见过罗小屠几次,为什么对这个人有些不屑?”
方解微微皱眉:“你拦着我,就是为了问问我如何评价罗小屠?相对来说,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莫将军笑了笑:“因为我本来就是纥人。”
她说话的声音也很中性,略微沙哑但不难听。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我知道罗耀身边有两个纥人巫师,其中一个后来在沧蛮山上死了。还有一个叫阿莫萨,你就是?”
“我就是”
莫将军道:“我能猜到你现在在想什么,当初罗耀对你用了什么手段,我是亲历者也是参与者,我猜着,你这次回雍州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前程的考虑,另一部原因就是想搞清楚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雍州是因为罗耀的妻子还在雍州城里,而她应该是最了解罗耀的人。”
“对”
方解回答。
“错了”
莫将军摇头:“如果你是真的这样想的,那么你就真的错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一个真正了解罗耀的人,每个自认为了解他的人其实了解到的都只是表象而已。即便是这表象,罗耀的妻子也不是知道的最多的那个……我才是。”
她看了看方解的手微笑道:“我知道刚才猜到我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动念要抓住我逼问了对不对?”
方解道:“如果你愿意讲出来,也就没有逼问这样的事发生。”
莫将军叹了口气道:“这世界变化的真是太快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你以钦差的身份来雍州,那个时候你也是为了追寻真相而来。当时罗耀问我对你如何看,我的回答是心思细密但有些幼稚。现在的你……已经这样的自信,远比那个时候要值得让人刮目相看。”
方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怀表:“我的时间不是很多,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说的话,我只能把你抓了带回去问。”
“南燕的军队已经败了吧?”
莫将军问。
方解嗯了一声,似乎不意外莫将军能猜到。
“孤身一人来到图浑多别的大营里,就是为了稳住图浑多别,而且你猜到了慕容永铎一定会来,所以你用自己做诱饵,调动了你两个最大的敌人凑在一起……不,是三个……我忘了还有骆秋。”
莫将军语气平淡的说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图浑多别不相信你敢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势,而你的第一目标也确实不是这里,而是南燕人的大营。你一定派了你的轻骑,趁着慕容永铎不在的时候对南燕人发动了突袭。以你那数万精骑的战力,将南燕大营撕成碎片不算什么难事……”
“然后你和你的部下约定好了时间,在骑兵攻破南燕大营之后就立刻赶来纥人这边,在这之前,你让你的白狮子带着野兽先把纥人的大营弄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半个时辰你的轻骑兵就会来踏营,对吧?”
方解点了点头:“全都对。”
莫将军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是我低估了你,罗耀也低估了你。”
方解将怀表放回袖口里,然后往前踏了一步:“我的时间真的不多,所以请你见谅,我只是想对自己的身世有些了解,不想迷迷糊糊也不想战战兢兢的活着。这是不需要解释什么的事,谁都不想死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对”
莫将军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谁都不想死这一个理由就够了。但我不会和你打,虽然如果真的打起来你未必能赢我。我现在去雍州等你,就在罗耀府里。”
“你是个纥人”
方解淡淡道。
“没错,我是个纥人。”
莫将军微笑:“但纥人的生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个人希望我促使纥人对雍州动兵。既然我已经让图浑多别带着几乎纥族所有的男人们展开了战争,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罗耀?”
方解问。
莫将军微微颔首。
“理由?”
方解再问。
莫将军沉默了片刻之后认真的回答:“不如此,你怎么来?当然,这样安排也只是为了你。”
……
……
黑骑踏营
和方解和手下人约定的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陈定南,刘旭日,夏侯百川率领的三军轻骑从三个方向,如三柄匕首一样狠狠的切进了纥人大营里。如果纥人大营是一个巨人,那么这三柄刀虽然很小但三刀都戳在要害上。
白狮子才带着野兽从大营里冲出去,黑旗军的骑兵就狠狠的刺了进来。三柄刀子将慌乱的纥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放翻,骑兵大队所过之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纥人的战争经验还是太少了,他们尤其不懂得如何抵抗一支庞大骑兵队伍的进攻。
战乱中
莫将军看着方解问:“我能猜到你想趁着这次机会,把你的三个对手……图浑多别,慕容永铎,还有骆秋都拉进来。现在你的骑兵已经破了南燕大营又破开了纥人大营,我却猜不到你接下来会如何让骆秋彻底入局。”
方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说话可信?”
莫将军微微一怔,然后明白过来:“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若换做我是你的话也会这样不相信。但我说过会去罗耀府里等你,就一定会等你。因为在和你做一个了结之前,我需要先和罗耀的妻子有一个了结。”
这句话,有仇恨。
方解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但这瞬间的明白又让他更加的不明白。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想过要和她有过什么了结,为什么现在突然有这个想法?”
“你会杀我吗?”
莫将军问。
方解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如果你愿意将当年的事真实的告诉我,我不想杀你。”
“是啊……”
莫将军有些怅然道:“你和我之间是没有直接仇恨也没有直接利益在的,所以你可以不杀我。但没有用,一旦我到了该死的时候,我就逃不开那命运……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参与的太多,就等于一直在喝一种慢性的剧毒,一开始没有什么症状,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死亡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你做好准备了吗?”
她突然问了方解一个很突然的问题。
方解脸色一变:“很快?”
莫将军笑了笑:“你不知道长安城里有什么?”
这句话让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以前觉得自己知道长安城里有什么,可是当莫将军问了这句话之后,他发现自己知道的那些都不是答案。
“我要走了。”
莫将军显然没有解释下去的欲望,虽然她看得出来方解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些羡慕的看着方解:“有时候知道的少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以少一分担忧……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心无旁骛的专注于一件事,虽然过程很艰难也会有痛苦但何尝不是一件幸福?因为你最起码有目标,而知道的太多了之后连目标都没了,只剩下等死……”
“不懂”
方解摇了摇头。
“会懂的,如果连他都没有能力面对,那么接下来就会是你。”
莫将军自嘲的笑了笑:“也许会很快。”
方解追问:“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雍州城罗府我等你,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莫将军转身,很快就消失在方解的视线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解竟然忍住了去追她的冲动。有一种不安开始在方解的心里滋生且迅速的蔓延,他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这世上,是否还有连罗耀都不能面对的事或者人?
“如果连他都没有能力面对,那么接下来就会是你。”
莫将军的话在方解的脑海里回想,一遍一遍。
……
……
图浑多别看着那些身穿黑色甲胄带着夜叉面甲的骑兵在大营里来回飞驰,他的愤怒如果可以转化成火焰的话绝对可以燃烧整个世界。可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民被黑色的铁流碾碎。
他不知道,这支看起来凶悍如洪荒猛兽的骑兵是在踏平了南燕人的大营后又马不停蹄的奔行了二百里杀到此处的。如果他知道,他对汉人就会收拾起那份轻视而换做敬畏。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尽管他喊哑了嗓子,尽管他连杀了几十个逃兵,但场面依然无法控制。已经失去了胆气的纥人哪里还管他是不是纥王,只顾着抱着头逃命。这让他的恨瞬间凝集在一起,然后恨意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方解
他猛的转身,却没有看到大巫师的身影。
只看到了那个挺拔的青年朝着自己走来。
……
……
徐庆之将脚边的一颗石块踢开,心里不停的咒骂着那个叫方解的人。可他也只能这样发泄自己的不满,因为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站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骆秋问。
沉倾扇回头看了一眼纥人大营的方向,当看到有一股尘烟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现在”
她说。
那是纥人的溃兵,数不清的溃兵。
朝着这边亡命飞奔。
“纥人!”
雍州兵在这一刻也发现了异样,一声大喊将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起来。
“准备迎战吧。”
沉倾扇微笑着说道:“你们将得到一场辉煌的胜利。”
第六百四十八章 现在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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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现在差不多了
战争来的很快,结束的也快。
徐庆之看了看四周遍地的残尸,忽然有一种继续杀下去的冲动,只不过他想杀的是方解,想一刀一刀剐了那个可恶的家伙。毫无征兆的,纥人的溃兵潮水一样就朝着雍州兵这边冲了过来。若不是雍州兵一直保持着阵型,就会好些被洪水吞噬进去一样连残渣都剩不下。
可即便如此,雍州兵的损失之大还是让他无法承受。面对那样庞大的纥人溃兵,他的两万雍州兵显得如此单薄。方解有意让黑旗军将纥人难逃的方向封锁,驱赶着纥人败兵往雍州方向冲,而在大败之后的纥人哪里还会去管什么方向,只要能逃命他们就只管撒开双腿往前跑。
不管是之前的兽乱还是之后的骑兵踏营,已经让他们将他们的勇气击碎。
可雍州兵遇到的待遇则不同,因为他们是正拦在纥人溃兵的前面,那些只想活命的纥人见到前路受阻,全都发了狠的往前冲。这个时候徐庆之知道绝不能后退,一旦后退的话他这两万雍州兵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只能硬憾!
他是一个合格的将军,这么多年来虽然不是在左前卫做事,可也经历过不少次对纥人的讨伐。他了解纥人的性格,知道这些人有多野蛮。要想在这样洪流中尽可能的保存实力,只有让队伍变成一块磐石!不管洪流多凶猛,只要保持着阵型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厮杀从一开始就很惨烈,纥人为了活命疯了一样的往前冲。不管前面倒下多少人,后面的人依然前赴后继的顶上去。这是雍州兵经历过最惨烈的一场战斗,他们的人也一样,一层一层的战死。
纥人的队伍是一条大江,而雍州兵组成的阵势则是大江撞上的一块巨石,巨石将河流分开,可巨石也被拍打的面目全非。
到后来,方解派人将雍州城里那三万多人的各道郡兵队伍拉出来的时候,雍州兵的压力这才减轻了不少。那三万郡兵就是方解留下的预备队,这支生力军上战场的时候其实差不多就可以宣告战争结束了。
这一战,所谓的纥人百万大军被彻底摧毁。
一直到这个时候,徐庆之才明白方解将他们骗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一开始他以为方解是要趁机夺取雍州,后来他以为方解是将自己的人马当做疑兵迷惑图浑多别,现在他才真的看出来,方解是要靠着纥人将他的雍州兵消耗掉。
这样一来,南燕人败了,纥人败了,雍州兵也损失过半。
现在的雍州,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方解了。
所以徐庆之才会这样的恨,恨方解的无耻和阴狠。这一招棋太狠了,将他麾下的雍州兵几乎都吞进去。如果不是他一直还能保持着冷静指挥队伍,如果不是雍州兵平日里的训练没有间断过,如果不是那些纥人已经是惊弓之鸟,这次就真的悬了。
他恨的牙根都痒痒,恨不得将方解撕成碎片。
骆秋一直被亲兵保护在队伍的最里面,虽然密密麻麻的人群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可那种恐怖的战争气氛一点都没有减弱。或许正是因为看不见,他才真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以他的身份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可他这是第一次被困在战局中随时都有被乱兵杀死的危险。
外面都是喊杀声,他甚至错觉刀子砍断骨头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在雍州十几年了,除了罗耀之外他几乎没有瞧得起的人。方解已经足够让他重视,可他发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那么被动,到了雍州之后方解几乎没有给他任何转换角色的时间。
方解,一直在用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在行事。野蛮干脆,却直接有效。
其实方解来之前,雍州的那些世家大户的人都对其有几分轻视。一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就算有点本事难道还能逆天?
可是现在,方解真的逆天了。
以区区三万多轻骑,竟然就敢接连对拥兵十万的南燕军队,号称百万大军的纥人动兵。而且打的那般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犹豫,也不知道黑旗军轻骑的自信从哪儿来的,面对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敌人居然敢一直发动进攻!
是进攻!
这段时间对于骆秋来说,是一种几乎让他崩溃的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外面声息渐渐停下来的时候,骆秋下意识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在亲兵的搀扶下往阵列外面走,到了这会他才突然发现,雍州兵的阵列竟然已经薄了那么多。没走出去多远,就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雍州兵的尸体和纥人的身体混在一起,盖住了大地。
骆秋走出阵列的时候挣脱开亲兵的搀扶,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可是才走了一步就踉跄了一下,不是被尸体绊住了,而是滑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血已经将这片土地变成了沼泽。
步步泥泞。
远处,身穿黑甲的骑兵正在来回兜着,驱赶着纥人俘虏往一起聚拢。那面漆黑如墨的战旗,如此骄傲。
……
……
骆秋看到方解的时候,那个眉目清俊但心异常冷酷的年轻男子正在和手下说着什么。骆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离着很远就打了声招呼。骆秋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一点怨恨,依然热情且高兴。
“觉晓!”
骆秋大声喊了一声:“你突然弄这么一出大戏,几乎吓死了我!”
方解正在吩咐手下人清点伤亡,听见骆秋叫他后转过头看了看,他的脸上露出笑意,迎过去道:“大人恕罪,一切都是为了能取胜。之前没有和大人商议是为了保证出其不意,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大人海涵。”
骆秋摆了摆手道:“觉晓你才到雍州不足一个月,就将外敌一举歼灭。以区区几万人马,涤荡百万强敌,这一战必将青史留名,古往今来多少名将多少大战也比不得你这一次,我能亲身参与这样一场辉煌的胜利心里只有激动和喜悦,怎么会生气?不瞒你说,觉晓啊……我见你只带了几万人马来的时候还心有忐忑,可是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用兵如神!”
“大人谬赞了!”
方解连忙摇头:“只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手里而已,换做别人指挥也一样会取胜。这一战胜在出其不意,若是正面交战,纵然可以取胜也是天长日久的事,所以我才会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来。”
“唉……功高且自谦。”
骆秋赞道:“你这样的后生越来越少了。”
正说着,方解麾下的亲兵快步跑过来:“大将军,各营的伤亡已经清点出来了……飞豹军损失九百余人,飞虎军损失六百余人,飞狮军在打南燕人的时候是主攻所以损失最大,足有一千三百人……”
方解微微皱眉,这损失和胜利相比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可方解依然心疼。这样周全的计划下,这样突然的攻击下,还是损失了三千余人马。这是黑旗军骑兵建立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也是最大的一场损失。由此可见黑旗军还需加强训练,只有士兵们的素质越高在战争中活下来的机会才会越大。
其实损失的兵力多是在打南燕人大营的时候造成的,纥人没有规模的箭阵,再加上之前已经被兽乱吓破了胆子,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宣告战败。虽然纥人看起来兵力是黑旗军骑兵的几十倍,可骑兵进入战争之前纥人就已经败了。
“将弟兄们的尸首找回来,一具也不能丢下。让各营将战死者的名单统计出来,立刻送回朱雀山大营去,让散金候安排人给予抚恤,加倍……不,五倍!”
“喏!”
亲兵连忙迎了一声跑去传令,不多时又有人来汇报战果。
“大将军,南燕军队被杀大约有两万人,俘虏大概三万六千,按照您的指令都杀了,溃兵往南逃走,没有追击。纥人这边的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
“去吧”
方解摆了摆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觉晓……”
骆秋愣了一下后问道:“刚才我听你手下的人说,三万六千南燕俘虏,都杀了?”
方解点了点头:“哪里有时间带着俘虏走,这场战胜利的根本就是要保证时间上不会有差错,若是带着俘虏的话,我的骑兵根本赶不及回来。留着没用,放了还是祸害,自然都杀了。”
骆秋心里震了一下,有些发紧。
那是三万六千颗人头啊,一个挨着一个的砍需要多久?人头都堆起来会有多高?铺平了的话会有多大一片?
可他还没从震撼里抽出来,就见方解对不远处的一个黑旗军将领招了招手:“陈定南”
“属下在!”
陈定南连忙快步过来。
“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方解指了指那些纥人俘虏说道:“不必统计什么俘虏的数字了,让那些纥人俘虏都聚拢在一起,围起来,杀了之后直接清点有多少死尸就是。让各道的郡兵动手,咱们的人在后面督促,有人违令……斩!”
“喏!”
陈定南应了一声,问都没问就大步往远处走了出去。
“还……还要杀?”
骆秋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后问道:“这……看起来肯定不止十万人呐……”
“大人留着他们有用?”
方解认真道:“仅仅是这些,也还没杀够……”
他这话才说完,远处徐庆之一脸阴郁的走了过来,从他脸上的寒色就看得出来有多愤怒,他甚至没和骆秋打招呼而是直接朝着方解过来,离着还有两步远他抬起手指着方解怒问:“方将军,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雍州兵……”
噗!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解从身边亲兵腰畔将横刀抽出来一刀将其剁成了两片。徐庆之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死的如此干脆利落。那两片尸体歪倒在一边,一般大小。
方解将横刀递给亲兵,看着徐庆之的尸体回答:“没有”
然后他对骆秋淡淡的笑了笑:“现在差不多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你去做狗!
(第四章,实在写不动了,伸手讨几张月票。)
第六百四十九章你去做狗!
骆秋傻了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地上的尸体,表情都凝固在脸上。之前一秒还谈笑风生的方解忽然抽刀杀人,毫无征兆。徐庆之只问了一句你可曾考虑过我雍州兵,方解一刀斩之,然后回答了两个字。
没有
“觉……觉晓……这是何故?”
骆秋下意识的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这个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在面对这样蛮不讲理的杀戮的时候除了害怕还能怎么样?方解就好像一头野兽一样,将所有的所谓官场上的规则全都无视乃至于砸碎。
骆秋忽然想到了以前自己和那些世家之人嘲笑机缘巧合下进入朝堂的那些寒门子弟,说他们都是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可是骆秋现在才明白,一条泥鳅强壮到如龙一般的地步,还在乎锦鲤制定的那些规矩?
“大人可曾知道我从小经历的遭遇?”
方解没有再去看地上的两片尸体,笑了笑对骆秋说道:“一个人从小就要面对许许多多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经历的多了之后对危险的警惕就会变成一种习惯。我进雍州的时候这个人看我的第一眼就不该没有隐藏住自己的杀意,而我登上城墙的时候他站在我身后手一直握着刀柄,心里杀我的欲望会有多强?”
“葬了吧”
方解吩咐了一声,转身往队伍那边走。
骆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远处,各道的郡兵在黑旗军的督促下已经开始杀人。哀嚎声响彻天际,连云朵都被震碎。那不是杀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一千人两千人,而是超过十万战俘。这些人手拉着手能从雍州到雍北道,尸体倒下去能铺满雍州城内所有的街道不止一层!
那些并没有什么杀人经验的郡兵们,手颤抖着一刀一刀剁下去。因为害怕,他们手上的力度不够,有些纥人没有被一下子砍死,倒在地上嚎叫的声音震的人心都跟着发颤。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场面的话,无法形容有多么血腥。
方解却没有多去看,就好像一个过客一样从地狱门口经过。
“觉晓……毕竟徐庆之是四品将军……”
骆秋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发现自己的话不但声音小,而且苍白无力。说句实话,他在面对罗耀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失态过。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罗耀不会杀了自己,哪怕罗耀有反心。
可方解不一样,他不认方解杀他比杀徐庆之难下手多少。
“所以还要烦请大人回去,在召集官员议事的时候说一声,徐庆之为了保护雍州亲自领兵与纥人交战,身先士卒,力战而死,当为军人之楷模。”
“我……会的……”
骆秋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但方解的话让他又有些安心,因为这句话不只是表面上听起来的意思,还有一个意思是我不杀你。知道自己不会和徐庆之一个下场,骆秋总算能踏实些。
“对了”
方解一边走一边问道:“我记得大人说过,若是我愿意带兵来雍州的话,您会打开行宫,将行宫中的兵器甲械送给我?这话还算数吗?”
“算……算数!”
骆秋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初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承诺,可他却没有想过真的将这批东西交出去过。他最初的计划是把方解找来跟纥人和南燕人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再除掉方解。行宫里的那批东西他不敢擅动,因为那些物资从罗耀镇守西南开始就不是皇家的了,而是罗耀的。
罗耀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动行宫里的储备,骆秋猜测着罗耀的意思是为了留后路。这批兵器甲械可以装备十几万人马,如果万一遇到什么挫折,靠着这些东西罗耀还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来一支军队。
“回城之后,我就让人开行宫。”
骆秋跟在方解后面说道:“觉晓你放心,既然是我许下的诺自然不会反悔。就算因为私开行宫仓库的事朝廷知道了,也是我来担责。”
方解懒得理会这样毫无水平的话,骆秋显然已经被吓得乱了分寸,连这样没水平的话都能说出来,这个人的心已经乱的一塌糊涂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
骆秋问。
“回城,睡觉。”
方解淡淡的回答。
是啊,是该回去睡觉了。
他带着轻骑兵这十几日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舒服觉,不断在敌后来回奔袭,跟着他出城的那一万轻骑更是辛苦疲乏,几乎就没有休息过。即便是铁人也会有精力耗尽的时候,方解可不想一次就把士兵们的锐意都耗尽。
但不可否认的是,经过这一场厮杀之后,黑旗军骑兵的性子里将会多一样东西,方解要的就是自己麾下的兵马有一种不可一世的霸气。
方解不知道的是,这一战之后他有多少个版本流传了出去。可不管是那个版本,他都会化身为一个屠夫。
雍州城外黑衣少年眉清目秀负手行。
横刀所指黑骑所向谁敢三十万人屠?
……
……
也许用不了多久,方解在雍州城外杀纥人数十万这件事就会传遍天下。但毫无疑问的是,只片刻之间这件事就传遍了雍州城的大街小巷。
整个雍州城都为之沸腾。
难民们也好,原来的雍州百姓们也好,全都走上了街头欢呼,他们互相拥抱着,也不在乎和自己相拥的人是谁认不认识。这一刻他们就想笑就想跳就想呐喊,谁还在意那个叫徐庆之的四品郎将?
城外还在杀人,城内锣鼓喧天。
方解进城的时候看到的是铺天盖地的欢迎人群,百姓们用一种无法再强烈的举动来欢迎凯旋的英雄。自从纥人开始入侵以来,平商道的汉人们遭受到的是毁灭性的打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不知道有多少良田化作焦土。边军无能为力,雍州兵不敢出击,整个平商道几乎就剩下雍州这座一座孤城。
而方解,仅仅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百万强敌打的灰飞烟灭。
“快看快看!”
一个少女使劲的踮着脚往前看:“那个就是方将军,天啊!上次他进城的时候我还懒得来瞧,一直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了,没想到这么年轻这么英俊!”
她的同伴被人群挤的东倒西歪却就是不肯放弃,好不容易从从缝隙里看到那个黑袍大将军的时候心立刻就狂跳起来。
“就是他就是他!大英雄就应该这样的人物!”
她激动的喊着,就好像她以前见过方解似的。方解来的时候人们虽然欣喜,可谁想到短短的不到一个月这仗就打赢了?前阵子还听说这个叫方解的来了之后就整日跑去城北垂钓,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骂他是绣花枕头。
“哼!”
之前的少女哼了一声道:“我看这次还有谁敢说方将军是绣花枕头,整个雍州几十万百姓都是人家救的,雍州兵连城门都不敢出,黑旗军的骑兵出去一战就把百万纥人杀了干干净净,这才是英雄!”
人群虽然沸腾,可却没有人往前拥堵。他们都自觉的留出来路,让得胜的大军通过。在他们眼里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黑甲骑兵,此时那么的高大威武。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埋怨着黑旗军吃着他们的粮食却没有作为。谁想到没几天过去,人家竟是这样出其不意的打了一个大胜仗!
“他可真年轻!”
一家青楼二楼的窗口拥挤着六七个姑娘,她们直勾勾的看着方解舍不得挪开视线。
“早就听说名闻天下的方将军非但文武全才,还是个一等一的漂亮公子,今儿一见才知道他竟是这般的俊美,你看看那张脸挑不出一丁点的瑕疵,看看他那身躯就知道有多健壮……真想捧着他好好亲热……”
“呸呸呸!”
旁边的姑娘笑骂道:“你想亲热就亲热,这般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英雄会瞧得上咱们这残花败柳?这样的英雄,我们这样的人只能远远的看着,以后运气好的话夜里会梦到他吧?”
“一个个发了春!”
另一个姑娘笑道:“他若是肯来咱们楼子里,姐妹们不收钱也愿意使劲浑身解数伺候他!”
当她们看到方解转头看向这边的时候,所有人却都同时闭了嘴,一个个脸红的好像才情窦初开的豆蔻少女,哪里有一点风尘模样?
“陈定南”
方解一边对大街两边的百姓微笑示意,一边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先不要回营休息,带着你的人马现在就去雍州兵大营,告诉徐庆之手下那些兵将,谁也不许走出大营的门,不然格杀勿论。”
“喏”
陈定南应了一声,转身带着自己的人马分了出去。
“夏侯,刘旭日”
方解继续吩咐道:“把士兵们分作三批轮流休息,至少要有五千人不卸甲随时可以提刀上马,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下,纥人败了南燕人败了,但仗还没打完。咱们突然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这城里有的是人瞧着不顺眼!”
“属下遵命!”
夏侯百川和刘旭日抱拳答应。
“把图浑多别和慕容永铎看管好,我一会儿要亲自问问。雍州这一战之后还要向南进兵,这两个人都还有用!”
“是”
“还有”
方解吩咐道:“让骁骑校在城中各世家门口安排人,谁去了谁家,几个人,什么时辰进去什么时辰出来,都要记清楚。总督府衙门里的护卫和衙役全都下了兵器关进大牢,骁骑校接管总督府。”
“喏!”
陈孝儒答应了一声。
“一会儿肯定有人要摆酒接风,让张洗应付着,就说我要回大营里稍事休息,洗洗澡换一身衣服就去见他们。”
“大将军,您不回大营?”
陈孝儒问。
“我要去一趟罗耀家里,你们不用跟着了。”
……
……
雍州城外
一片树林子里,草丛中,有个浑身是血的人探出头往外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送了口气。他身上有好几处伤,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若不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警惕的习惯,今天也会死在乱军之中。
他忍着疼从身上撕下来衣服准备包扎伤口,忽然脸色一变看向一侧。
“哥哥?”
当他看清楚从林子外面进来的人是谁之后脸色变了变,然后叫了一声:“哥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进来人的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从包裹里拿出纱布和伤药为他包扎:“我劝过你不要陷进去太深,你偏偏不听。”
“是我大意了!”
受伤的男人坐在地上长长的吐了口气:“这个方解还真是个人物,连我都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突然的杀出来。可惜,我手下人几乎都死了,还要再找帮手……好不容易才和纥王谈好,等拿下了雍州之后他就派兵帮我吞掉慕容永铎的兵马,然后长驱直入攻打大理城杀了慕容耻那个王八蛋!”
“弟弟!”
后来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劝道:“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现在已经不是大商的天下了,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搭上性命!”
“哥!”
收拾的男人甩了一下胳膊:“你还是不是大商的皇族!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哦……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叫大犬,已经习惯了给别人做狗!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身体里流的是大商皇族高贵的血!”
啪!
他的脸上被打了一个耳光。
“怎么?”
他捂着脸冷笑:“被我戳到痛处了?你不配做父皇的儿子,我也不用你来救我!你回去做你的狗,你也不配是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