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赚能忍赔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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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赚能忍赔不能忍
“妈的!”
方解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从背后将那柄大隋的制式横刀抽了出来,这是他准备从樊固带走的唯一一件有怀念意义的东西,那身大隋边军的号衣都留在了金元坊后院,带走的就这一柄横刀。
他身上有三千九百二十七两银子,其中三千八百两为银票,一百二十七两银子。按道理这些银子也是樊固城的回忆,带到长安城去看到这些银子就会想起樊固。但毫无疑问,银子是用来花的。方解这样xìng情的人绝不会因为这银子是在樊固赚来的,就舍不得在长安城里把它花掉。
银子除了能买来想买的,本身就再没别的用处。
最起码不是用来回忆的。
横刀不同,这横刀上面凿刻着方解的名字,还有他所在队伍的名字。樊边甲字队方……这六个字,才是回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柄横刀会被方解挂在长安的新居书房里,每每看到都会让他想起樊固城里的那些熟人,还有值得记住的往事。
这横刀,就是他和樊固城斩不断的联系。
而他现在抽出了横刀,要做的却是斩断这联系。
因为这号角声。
不出意外,号角声响之后起用不了十分钟,训练有素的大隋边军就会赶到这里,沐小腰和大犬商国恨可以不在意那六个飞鱼袍,但绝对挡不住八百边军。沐小腰只有五品上的实力,商国恨五品下。就算他们两个都是八品高手,也照样挡不住八百边军。八百边军,展现出来的战力可绝不仅仅是八百人那么简单。
因为边军善战,而且装备jīng良。
边军有连弩,有硬弓,甚至还装备有大隋兵部去年才研制出来的开花炮。开花炮就是炸弹,虽然威力远比方解记忆中的炸弹要小的多。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八品高手也不一定能躲得开丢过来的上百个开花炮。就算炸不死,难道还炸不伤?羽箭密集,开花炮犀利,八百边军困死一个八品高手绝不是天方夜谭。
在强大的军力面前,个人的实力再强只怕也难以起到决定xìng作用。
所以方解抽刀,因为他知道他只有十分钟时间。
守在城门口的是丙字队的同袍,城墙上的人要跑下来大概需要五分钟,门口的二十个边军就是方解必须要斩断的联系。
“你去帮沐小腰!”
他低声嘶吼了一句,然后猛的朝着前面冲了出去。也许他在抽刀的那一刻心里很苦楚,因为那些边军士兵都是他的朋友。但他不会有一丝犹豫,因为今天晚上这些朋友极有可能要了的他命。
大隋军律如山,边军不可能违背军令。
方解也不可能愿意丢掉自己的命,哪怕为此要杀人。
大犬也没犹豫,纵身一跃就冲了过去,没去帮沐小腰,而是冲向了那些守门的边军。方解的身子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加速追了上去。他知道大犬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而他的决定中不可否认还带着些可笑的妇人之仁。
如果他冲上去,能伤人就不杀人。
大犬冲上去,能杀人绝不伤人。
方解在心里苦笑,嘲笑着自己的幼稚。大犬杀那二十个虽然jīng悍但没有修为的边军士兵用不了多久,最起码比他要快。而大犬杀完二十个边军,估计着沐小腰那边也差不多解决了剩下的五个飞鱼袍。
这才是最冷静的选择。
方解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冷静,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就在他深呼吸的时候,迎面砍过来一柄大隋的制式横刀。出手的,恰是那个吹响号角的队正:“方解!不管你犯了什么事都不要这样,只要你留下,我在将军面前帮你求情。”
队正砍了四刀,说了一句话。
第五刀他没能砍出来,因为方解的横刀卸掉了他握刀的右臂。这是方解第一次伤人,但他似乎没有一点手软。这样伤人或是杀人的刀法,方解每天都会很刻苦的练习。练习时候的每一次出刀,他的眼睛里似乎都能看到敌人的身影。
大隋的制式横刀很锋利,卸掉一条胳膊就好像切开一块豆腐般轻易。
那队正一怔,然后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大犬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在他回头的时候,一柄横刀斩向他的头颅。他的眼睛依然看着方解,手却恰到好处的握住了那刀锋。他手上戴着一副有钢刺的手套,横刀竟然不能斩入。
下一秒,大犬的另一只手已经掏空了那边军士兵的心口。如狼爪一样,他的右手狠狠的戳进那士兵的心口,再抽出来的时候,手里有半个血肉模糊的心。他收回视线,脚下一点朝着另一个士兵冲了过去。
三分钟。
守在门口的二十个边军士兵死了十七个,伤了三个。十七个都是大犬杀的,三个都是方解伤的。与此同时,沐小腰杀了第三个飞鱼袍,在她身边还围着三个。但是很显然,那三个飞鱼袍已经没了斗志。
“你猜……他们对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大犬问。
方解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三个边军士兵,无言以对。
大犬没继续说什么,朝着沐小腰的方向迅速的冲了过去:“你去打开城门,自己先出去,你甩不掉我们两个的!”
方解点了点头,然后看到城墙上的边军士兵已经快要冲到城下。他猛的冲向城门,忽然发现城门前忽然多了两个人。
“有意思,想不到小小樊固竟然藏龙卧虎,两个五品……这有一个……”
慕大摇了摇头,不屑的撇了撇嘴:“没品?”
“你才没品!”
方解高高跃起,一刀斩向慕大的头顶。这一刀,是他刻苦练习这些年来,劈出的最快一刀,最凌厉一刀。
……
……
风是在天黑才停住,雪却是下午时候就停了的。就在边军校场那排木屋里那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之后,乌云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转身逃走。邱小树死了,从吴陪胜把他当做第一个审问的对象开始,其实已经注定了死亡。
后面的人或许还有生路,但既然他是第一个,不管他画押还是不画押,都会死。不同之处在于,画押,他会等一会儿再死。不画押,他立刻死。
听到这一声哀嚎传出来,边军牙将李孝宗默默的转过身走向大营外面。踩着积雪,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失去樊固八百边军的拥戴。这拥戴是他用了三年才换来的,不容易。但今天之后,士兵们都将仇视他,仇视来的很容易。
他其实一点也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前程不能毁在这个偏僻寒冷的小地方。
人生如戏,谁都在演戏。
一个大隋演武院出身而且成绩优异的人,而且还出身世家,怎么可能把眼界定格在这小小的边城?
“三年……也够了。”
他轻声自语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营。在边城这三年,就是他晋位的资本。有这三年,兵部提拔他朝廷里的人找不到反对的借口。只要他回到dì dū,凭他的本事最不济也会晋升为四品郎将,不是从四品的果毅,而是正四品的鹰扬。
官至鹰扬郎将,就可以开府建衙。
一个如此年轻就做到四品鹰扬郎将的人,朝廷里无论哪个世家都愿意拉拢。前途无量,只要不出大错,或许真有可能如演武院周院长预测的那样,三十岁之后他就没准做到一道总督。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光耀门楣。
这才是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帮他的原因,至于什么同宗同族,去他妈的吧。
李远山正是因为看出李孝宗前程锦绣,才会下大本钱拉拢。好歹都是李家的人,最起码不能让李孝宗站到别人身边去。朝廷里的水本来就深不见底,若是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彻,李孝宗也就没必要回dì dū了。
即便没有吴陪胜,没有李远山,没有朝廷派下来的执法使,什么都没有……或许在他回dì dū之前也会杀了方解,因为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履历上有一丝污点。既然dì dū来了人,那么他为什么不顺水推舟?
回dì dū,就需要交际。交际,就需要钱。
他之所以放弃攻打涅槃城的打算,不是因为方解的劝说。而是因为他发现这确实是个生财之道,他需要钱。打涅槃城,是为了让陛下还能记得自己。陛下喜欢血xìng热的年轻将领这是公认的事,就算打涅槃城引起什么祸端,出于大隋皇帝的骄傲,也不会屈服于蒙元帝国的压力。
但这是冒险,而方解提出来的赚钱更让他满意。
有了足够的钱,回到dì dū之后给几位掌权的大员送足,比打下来涅槃城还要有作用,宰相一句美言,顶的上杀敌上万的功劳。
他觉得方解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而现在,这个礼物……没价值了。
走出大营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方解时候的情形,那个脏兮兮的少年郎,拦在自己的战马前面大言不惭的说:“大将军,您想发财吗?”
他记得当时让他决定和这个少年谈一谈的,不是那句您想发财吗,而是前面的三个字让他心里很高兴。
大将军。
只有傻子,才会称呼他这个小小的从五品牙将为大将军。当然,这是一个让人心里很舒服的傻子。而后他才发现,方解不是傻子。
在樊固这三年,很jīng彩。
这是李孝宗对自己在樊固这三年所下的定义。
他顺着樊固城最宽的那条街,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走到一家已经关了门的店铺门前。他伸手敲了敲门,说话的语气很客气。
“请问,今天还做买卖吗?”
房门拉开,出现在李孝宗面前的是一个面貌娇美身材也很不错的少妇。穿一身朴素的碎花蓝sè棉服,腰间还系着围裙。她的手上脸上都是面粉,看来正在做饭。
“是李将军,真对不起,当家的出了远门,他回来之前不做生意了。”
“那能不能和你聊聊?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觉得你应该听听。”
李孝宗微笑着说道。
少妇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她让开房门,却没有关门。李孝宗进门之后挨着火炉坐下,嗅了嗅忍不住赞道:“樊固城里最香的酒,就在你家。我还记得名字也不俗……叫梨花酿?”
少妇从柜台里拿出一壶梨花酿,放在李孝宗身前:“你来的巧,还有一壶,如果你再来晚些,今晚我自己就喝了。不过既然是最后一壶,我卖的会贵一些。”
李孝宗嗯了一声,却没有喝酒:“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来自何处,为什么而来,且我不愿打扰你们,今rì来是逼不得已。你们瞒得住樊固城里的所有人,却瞒不住我……不过,只要今夜你不胡乱出手,我坐坐就走,权当没有来过。拜访高人,却这样唐突,心中不免惶恐……”
“让李将军亲自登门,倒是我们夫妻该惶恐才对。”
少妇笑了笑,自己拿起酒壶一口气喝干:“我们夫妻最不爱管闲事,而且当家的不在家,我一个女子自然能避就避,更不会去招惹是非。如果不是因为胆小怕事,你猜我们会不会跑到这个冷僻的地方做小买卖?”
“不管闲事,才是境界。”
李孝宗笑了笑道,脸sè松了下来。
“只是……你要杀的人还欠着我点东西,你若是不介意,你替他还了我也行。不然人死了,我朝谁要去?”
“多少?”
李孝宗想不到,隐居的高手竟然这么市侩。
“一条”
少妇回答。
“一条什么?”
李孝宗不解。
“一条命”
少妇把腰间的围裙接下来,仔细认真的叠好放在桌子上:“老娘在他身上浪费了半壶十年梨花酿,才换回来他一条贱命。你说要了去就要了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老娘这辈子什么都能忍,就两件事不能忍,第一,被苏屠狗那个家伙先绿了我这不能忍,第二是做生意赔了本钱不能忍!”
第十七章 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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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剪刀
沐小腰有一丈红绫,商国恨有一副钢爪。一个长,一个短,一个硬来一个软……
方解有一柄横刀,普普通通的大隋制式横刀。自从七岁那年沉倾扇彻底放弃了教他修炼的念头之后,他就知道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天下民何止亿计,普通百姓气海一百二十八处气穴也能通三五处,通三十六处者方能修行。
方解一处不通。
这让他深深觉着上天果然不会在同一个人头顶掉两块馅饼。能重生,这块馅饼香甜到让方解一直到现在还倍觉幸福,所以自然倍加珍惜。如果上天再让他成为天才中的天才,那么连方解都要说一声老天你真偏心,偏心的让我好欢喜。
可惜,这只不过是方解的幻想罢了。
作为或许是当世唯一一个一窍不通的人,方解其实也能吹吹牛-逼,天下第一天才这么普普通通的事没什么吸引力,天下第一废柴这么拉风的事……果然让人觉着很憋屈。不知为何而逃亡的方解却知道自己必须格外珍惜这重来一次的机会,既然不能修行,那也要练出些自保的本事来。
一个气海不通的人,在十五岁的时候能够一个人放翻至少六七个jīng悍的大隋边军,如果被人知道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按照常理,气海不通,就是一个废人。说手无缚鸡之力都是赞美,确切的说应该连撒尿自己都扶不住才对,就算没有常年卧床不起,能走路就已经是上天垂怜。
这也正是让沐小腰和商国恨诧异不解之处,明明一个残废,为什么还能练就出很强健的体魄?
他们两个都知道方解为什么会气海不通,毒蛊将气海所有穴位全都堵住,通的话才叫怪异。可方解体内的毒蛊不知道因何被震碎,虽然残毒依然堵住了气海各穴,但谁知道将来残毒散尽之后,他是不是能一鸣惊人?
气海不通尚且如此,若是通了,谁知道会是怎么样一番天地。
就在方解冲向城门的那一刹那,两道身影就好像突然撕裂了虚空一般骤然出现在他面前。而对于方解凌空跃起这凌厉的一刀,站在靠前半步的慕大满眼都是不屑。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这已经极快的一刀,在他眼里却如蜗牛爬一样的缓慢。
慕大抬起左手,看起来很慢,却恰到好处的挡在横刀前面,屈指一弹,叮的一声脆响,方解手里本来握的很紧的横刀便激荡而飞,那横刀打着旋飞出去六七米远,噗的一声钉碎了一块坚硬的青砖,刀子卡在青砖里崩出了不小的缺口。
方解的虎口立刻就被震裂,血还没涌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子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蝼蚁”
慕大冷冷的说了两个字,随即往前跨了一步。看似平平常常的一步,却跨出足有三米,恍惚一瞬,他已经站在方解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你这样一个废物为什么身边竟然有两个五品高手保护,但这完全勾不起我的兴趣。我对死人,从来没有任何兴趣。”
慕大抬起脚,踏住方解的胸口。
“杀人,交差……如此简单。”
慕大笑了笑,可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得意之sè。在他看来,杀死方解这样一个根本不会修行的人,绝不是一件值得骄傲得意的事。就好像一个三五岁的孩童踩死蚂蚁或许会觉得有成就感,一个成年人踩死一只蚂蚁却绝不会有什么快感可言。
就在他脚下刚要用力的一瞬间,一条红绫如巨蟒一般从一侧迅疾如电的刺向他的后背。柔软的红绫在这一刻变得坚硬如铁,如果慕大不躲闪的话,或许这红绫就能如钢枪一般刺穿他的身子。
可他偏偏没有躲。
他回手,依然是恰到好处的将红绫攥住。手腕一扭,那红绫立刻就绷直成一条直线。沐小腰的额头上已经都是汗水,却依然无法将红绫收回。就好像红绫缠绕在一座大山一样,根本不可能将大山拽动。
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动手的幕二忽然笑了笑:“模样不错,可以留着。”
慕大点了点头道:“我先还是你先?”
幕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你是兄长,自然你先。不过千万不要如上次在魏郡那样把人折磨个半死再轮到我,虽然我不介意,但你也要为老三考虑一下。从小到大咱们三个人吃饭一起吃,喝水一起喝,睡女人也是一起睡,而你完事之后人就已经半死不活,老三这么多年一直干的都是尸体,要是我早就恶心的吐了。”
“上次?”
慕大皱了皱眉头,然后想了起来:“那个被查出贪墨的别将的女儿?模样倒是清秀,只是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身子自然娇弱一些,我只干了一个时辰就昏死过去,你又干了一个时辰,老三不干尸体干什么?不过老三要怪还是怪你多些才对,我干女人的时候只是顺便毁了她的五官,而你却偏偏有一边干一边剥皮的嗜好。等轮到老三的时候……确实很恶心。”
“这次我不剥皮,你也不要剜眼割鼻了。”
幕二道:“让老三也看看有鼻子有眼有人皮的女人什么模样。”
“好!”
慕大点了点头,看向沐小腰认真的说道:“你很幸运。”
……
……
号角声响起之后,边军营地中训练有素的大隋边军立刻开始集结。在伍长,什长,队正的指挥下,很快所有人就集合完毕。可是当队正们集合好了队伍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将军李孝宗的身影。
这很不合常理,若是以往,李孝宗必然是第一个出现在校场的人。
“怎么办?”
有人问。
“要不要等?”
被问的人也问。
“不要等了。”
军中资格最老的队正曲风想了想说道:“将军说不得有重要的事情在身不能赶来,号角声便是军令,若是真有什么紧急军情,咱们不及时过去怕回有什么大祸。我看这样,留下一半人等待将军,另一半赶去号角声响起的地方。”
众人觉着可行,随即分出一半人留在校场原地等候。曲风和其他几个队正带着其他士兵赶往城西方向。出了大营,顺着最宽阔的那条大街一路往西跑,直直对着的就是西城门,全速前进的话最迟十分钟就能赶到。
但,就在他们跑到半路的时候却被人拦住。
拦在大街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边军牙将李孝宗。
“京城里来的人在办案,没咱们边军什么事,都回去继续睡觉,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要出来。”
李孝宗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吹响号角的是那些不懂规矩的大理寺官员,我刚才已经赶过去查看过,是他们在拿人办案,这事咱们不必插手。我已经和他们说过,边城听见号角声就是战斗的开始,不要随意动咱们的东西。”
“拿人办案?”
曲风忍不住问了一句:“拿谁?”
“不该你问的事,不要胡乱多嘴。”
李孝宗似乎有些不耐烦,转身往西城门方向走了过去。曲风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扭头往回走了出去。将军的军令,哪怕他们不理解,也不可违背。几百人的队伍来的快,退回去的也快,不多时大街上又变得安静下来。
李孝宗回身看了一眼,见士兵们都已经回去之后无奈的笑了笑说道:“都回去了,我可还听话?”
在小巷子暗影处转出来一个身影,走出暗影借着月sè可以看清她身上那件很土气的碎花蓝sè棉袄。她手里挽着一个包裹,透过包裹还有热气冒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都说月下看女子别有风味,这女子本来就颇有姿sè,在雪地月下这么一站,虽然穿的很土,但竟是显得俊俏婀娜。
“还算乖,不枉我刚才那一顿好打。”
这女子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忽然指了指李孝宗背后说道:“我没什么事麻烦你了,但你的麻烦来了。”
李孝宗回头,就看到大街尽头十几道身影缓缓的往这边走了过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道:“确实是个麻烦。”
“你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女子转身就走,李孝宗揉了揉被打肿了的脸急切道:“就不能先把我这麻烦解决了再走?”
女子一边走一边说道:“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老娘打你是因为你太狂妄嚣张。没打死你是因为当家的临走前交待过不让我伤人xìng命,当家的话我不敢不听,自家男人的面子,还得女人来维护对不对?”
李孝宗微怒道:“你还说打人不打脸的!”
女子冷哼一声:“不打脸还叫打人?”
……
……
杜红线动不了,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她的红绫被那个yīn测测的人攥住,一开始她还能拼力争夺,可到了后来,身体竟似被一座无形的牢笼困住了一样。脚步挪动不了分毫,手臂就那么抬着,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大犬!”
她叫了一声,因为无法回头,所以看不到大犬在什么地方。
“我在!”
大犬回答的声音有些狼狈,而且离她很近。沐小腰拼尽全力也只能微微转头,却发现大犬吐着血在地上缓缓的朝她爬了过来。在大犬身后,另一个穿官服的人缓步跟在大犬后面,盯着大犬的后背轻声说道:“可惜了,臭烘烘的一具男人皮囊。大哥今rì不许我剥了那女子的人皮,可我的手又偏偏痒的厉害,怎么办?”
大犬一边爬一边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早就听说中原是妖魔横行之地,今天才知道这话不假。”
“这话是大雪山上一个秃驴说的,在我听来还不如一个响屁。”
说话的不是慕大,也不是幕二,更不是沐小腰,而是一个拎着个冒热气包裹的女人,穿碎花蓝布棉袄,下面是灰sè的棉裤,脚下穿着一双绿sè绣花的棉鞋,看起来就好像早起赶集卖鸡蛋的大婶。
“老板娘?”
躺在地上的方解骤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来干什么!快走!”
方解拼尽力气的喊了一句,却被慕大踩的吐出一口浓稠的鲜血。
“我家那死鬼出远门去了,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来找你私奔啊……小方解,你说好不好?你不是说非我不娶吗,老娘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定决心的,你可不能反悔,不然……我就阉了你。”
老板娘妩媚的笑了笑,今夜显得格外迷人。
她从包裹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剪刀,还煞有介事的比划了一下。
第十八章 买一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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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买一送一
要不是被人踩在脚下,要不是现在这情况真的危急到了极处,方解真想耐心的和老板娘解释一下,阉人可不是用剪刀的。剪刀可以剪布裁出漂亮衣衫,可以剪纸做出jīng致窗花,可以剪很多东西,但肯定不是专门用来剪那个东西的。
“你快走吧!”
方解近乎是哀求着喊了一句,因为吐了血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喊出来的声音都透着一股沙哑。
“哎呦你个负心汉,小小年纪就开始欺骗女人了,说好非我不娶这就变心了?这要是再大几岁还不得骗到皇宫里去?老娘最恨的就是男人负心,今儿不剪了你那没毛的东西老娘就不姓杜。”
她非但不走,反而大步朝着方解走了过来。
慕大眼神一凛骂了一句:“滚!”
幕二却摆了摆手道:“大哥,别让她滚啊,这个又矮又丑的男人剥皮实在无趣,这女人虽然年打扮的土里土气但还算是个标志的人儿,要是剥了皮做一盏宫灯,想来也是极漂亮的。”
“别耽误正事,速度快些!”
慕大冷声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
幕二嘿嘿笑了笑,放弃大犬举步迎着老板娘走了过去:“你放心,我手艺在dì dū出了名的好,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也用不了许久,大理寺监牢里暗道上挂着的灯笼都是我做的,一盏比一盏漂亮。”
“真的很快?”
老板娘停住脚步,怯怯的问了一句。
“肯定很快!”
幕二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刀,一边走一边晃动着说道:“这刀子也不知道剥了多少人皮,可从出了dì dū之后就只用过两次,刀子寂寞,我也寂寞。你这模样虽然老了些,但勉强还说的过去。不辱没了我这刀……”
嘭!
一声极突兀的闷响出现,然后就不见了幕二的身影。紧跟着又是嘭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重重的砸落在地上似的。慕大连忙回头去看,却见幕二竟然被镶嵌进了城墙里!
幕二的身子就好像出了膛的炮弹飞出去,在城墙上砸出来一个挺大的坑。
太快!
快到连慕大都没有看到是谁出的手,换句话说,他猜到是那穿着极土气的女子出的手,却根本就没有看清!莫说看到那女子如何出手,甚至连那女子行动的轨迹都没有捕捉到。等看清了幕二整个人镶嵌进城墙里的时候,才发现那女子竟然站在幕二刚才站的位置上。
“老娘最不爱听的,就是别人说我老!”
老板娘脸sèyīn沉的嘀咕了一句,似乎很生气。
幕二的后背撞击在城墙上,也不知道撞碎了几块城砖,他的身子就好像虾米一样佝偻着,大半个身子都在城墙里面嵌着。碎石落地,嘭的一声闷响之后,一团烟尘荡了起来。幕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里不住的往外溢出鲜血。这一下太重,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但他毕竟是六品上的高手,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从墙里面走出来。
嘭!
又是一声闷响,再看时,老板娘竟是骤然出现在幕二身前!
一只穿着绿sè绣花鞋的脚蹬在幕二的胸口,硬生生把他又往城墙里面塞进去几分。尘烟再次荡起,幕二整个人都没入城墙之中。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无以复加。方解躺在地上侧着脸,张大着嘴巴看着老板娘完全傻了。大犬眼睛几乎瞪出来,似乎依然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场面。而沐小腰则有些呆傻的站着,喃喃了说了一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瞒得住我?
似乎是听到了沐小腰的自语,老板娘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轻笑道:“你这样的人倒真是世所罕见,竟是能感知别人的实力。可惜……你修为还是太低,要瞒得住你的感知,绝不是什么难事。据我所知,光是这樊固城里就不止我一个人能做到。”
“还有别人……”
被别人困住没有让沐小腰沮丧,老板娘的一番话却让她沮丧到了极处。
“自然是有的,最起码我们家当家的不也瞒住你了吗?”
她漫不经心的说话,似乎完全没把慕大放在眼里。
“你……你是谁!”
慕大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你老娘!”
老板娘说这句话的时候,距离慕大还有至少二十米的距离。说第一个字她开始迈步,第二个字脚抬起,第三个字脚落下,第四和四五个字,是在慕大身前面对面对他说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足半米,几乎只是一眨呀,老板娘就已经站在慕大跟前。
啪!
一个清脆之极的耳光声响起,连静夜都被撕碎。这耳光太响亮了些,估摸着城东的人都能听到。五个清晰的指印在慕大的脸上缓缓浮现,清晰的能从那指印上看出脉络来。这一下打过之后,让在场本就傻了的众人更傻了。
“哎呀……又忘了发力,让我们家当家的看到,又该笑话我了。”
老板娘看着慕大脸上红红的手印,歉然一笑道:“我再来一次,抱歉啊。”
慕大虽然愣了,可哪敢再站着不动,立刻脚下一点试图向后跃出去避开老板娘,可他的脚才要发力,老板娘的第二个耳光就再次重重的扇在他脸上,这一次不似刚才那一下响亮,但却将慕大横着扇飞了出去。慕大根本控制不住身子,后背也狠狠的撞在城墙上。嘭的一声,紧挨着幕二也被镶嵌进城墙里。
“爽!”
老板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十年没这么爽了。”
……
……
“大姐啊,你要是打爽了能不能先把我扶起来?”
方解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确定不是做梦,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老板娘说道:“我肋骨都不知道被他踩断了几根。”
“老实趴着!”
老板娘没回头对他喊了一声,把碎花蓝布棉袄的袖子挽起来走向城墙里镶嵌着的那两个人:“老娘还没爽够!”
方解乖乖继续趴着,嘴里却忍不住赞叹道:“霸气,太他娘的霸气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苏屠狗被收拾的那么服服帖帖。”
大犬也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看着大步往城墙那边走去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娶这样一个女子,还不得被折磨死。方解……你说他老公还活着?奇迹……真他娘的是个奇迹。”
“竟然……”
沐小腰还是呆呆的站在一边,目光都有些呆滞:“竟然感知不到……这怎么可能,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怎么可能瞒得住我?”
老板娘却不理会这三个人,快步走到慕大身前,看着这个扭曲的人冷声说道:“看样子这些年你们兄弟没少祸害女子是吧?你能干一个时辰是吧?一边干还喜欢挖人的眼球,喜欢割人的鼻子是吧!”
她说到能干一个时辰的时候,手起剪刀落咔嚓一声将慕大胯-下那东西剪了下来。说到喜欢挖人眼球的时候,剪刀已经将慕大的两颗眼球从眼窝里剜了出来。说到喜欢割人鼻子的时候,她竟是把剪刀随手丢在一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慕大的鼻子,把一个鼻子硬生生从他脸上拽了下来。
片刻之间,慕大的脸就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一个时辰!”
嘭的一声,老板娘一拳砸在慕大胸口,慕大的身子一弯之后又被砸进城墙里几分。老板娘似乎是打出了火气,打一拳说一句一个时辰,连说五句,连打五拳。五拳之后,哪里还能看得到慕大的身影,竟是硬生生被砸进一个脸盆大小的深坑里。
砸没了慕大,老板娘一把将幕二从城墙里拽了出来,随手一丢,丢沙包一样丢出去至少二十米远。下一秒,老板娘已经出现在慕大身边。被这样暴打,幕二偏偏还有一口气活着。他艰难的睁开眼,想乞求却根本无法开口。他的眼神里都是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你知道老娘的丈夫是干嘛的吗?”
老板娘在幕二身边蹲下来,手掌放在幕二胸口猛的一按。刺啦一声,幕二身上的衣服就全都往四周碎裂飞了出去。也不知道老板娘之前用的什么手段,打的这般重,幕二身上竟是看不出多少伤痕。
她从地上捡起幕二的那柄短刀,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屠狗是屠狗的,最拿手的就是给山狗剥皮。但整个樊固城里也没人知道,剥皮是老娘教他的!”
“几个不入流的下三滥,就敢为非作歹。丢的不仅仅是朝廷的脸面,还是整个大隋的脸面!真要装凶恶,那就去西边大雪山找佛宗装凶恶。佛宗不是说什么佛也有金刚怒目之时吗,那你们就去剜了佛的眼睛,割了佛的鼻子,剥了佛的皮!没这胆量,却在自己家地盘上行凶作恶,不杀你不剥你老娘今后都会气的睡不着觉!”
这番话说完之后,地上已经多了一具血尸。
随手将一具完整的人皮丢在地上,老板娘从袖口里抽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站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腰身:“这才算爽完了。”
她舒展完之后,猛的转身看向某处房顶:“死瘸子,老娘爽完了,你看够了没有!”
……
……
一间民房房顶上,顺着房脊躺着喝酒的老瘸子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仔细认真的将酒葫芦的塞子塞好,然后栓在自己腰畔。他从房顶上坐直,看着下面的老板娘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杀你的人,我看我的戏,我不管你,你何必朝我发脾气?”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确认了一遍那酒葫芦是否栓好。葫芦只是个普通的葫芦,葫芦里的酒是最便宜的西北烧。在樊固城的酒肆里,十个铜钱就能灌满这一葫芦。这个葫芦虽然普通,可上下两个肚都比人头还要大。西北烧这酒有多便宜,由此可见一斑。
老板娘抬起手指着老瘸子骂道:“你就告诉我,如果老娘不来你会不会出手!”
老瘸子点了点头道:“自然会,不然我干嘛来?”
“那你为什么不出手!”
老板娘又问。
“你不是来了么。”
老瘸子笑了笑道:“再说,我出手也不会救那个没品的小娃娃,更不会救那个比我还丑的家伙。若不是老头子我看上了这女娃的好潜质,兴许今天根本就不回来。招惹朝廷这么麻烦的事,躲还来不及。打不着狐狸惹一身sāo的事,老瘸子我最不愿意去碰了。”
这句话说完,他的人已经到了沐小腰身前。老瘸子看着沐小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愿不愿意给我做徒弟?老瘸子我找了一辈子徒弟,临死之前竟然走了逆天的运,居然真被我找到一个顺眼的。本打算过几年看看你的潜质到底有多好,奈何你要走……你到底愿不愿意?”
沐小腰有些痛苦的晃了晃脑袋喃喃道:“又一个……我竟然也没有感知到!”
老瘸子刚要说话,就听见后面有人大声说道:“我替她做主了!以后她就是你师父,你就是她徒弟……呃不是,她就是你徒弟,你就是她师父!这么高质量的徒弟,你就算想买都买不到!”
老瘸子笑了笑道:“你倒是干脆!就冲着得一个好徒弟的份上,你说吧,有什么要求我可以满足你。”
方解艰难的爬起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等胸腹里的气血顺畅了才一本正经的说道:“买一送一,要了我才能要她。”
“我买你?!”
老瘸子瞪着眼珠子说道:“瞎了眼也不买你!”
方解摇了摇头认真道:“错了!”
他抬起手指着沐小腰说道:“她是买的,我是送的。”
老瘸子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就买她一个行不行?送的不要行不行?!”
方解咬了咬牙,斩钉截铁:“不卖!”
第十九章 九品不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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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九品不跪皇帝
樊固城西门这边打的一塌糊涂,本来很强势的慕大和幕二在更加强势的老板娘面前连放个屁的机会都没有,从开始到结束,两个六品上的高手就好像被孩子虐着玩的布娃娃似的,一个被塞进了城墙里,一个被剥成了血尸。
把一个大活人塞进坚硬的城墙里绝不是一件容易,最起码比把一个圆茄子塞进屁-眼里要难得多。要知道就在几十年前,蒙元帝国四万大军来袭,上百架抛石车狂轰滥炸,也没将樊固城的城墙轰塌。老板娘硬生生把一个人塞进城墙里,不管是在谁眼里都是一件不可复制的壮举。
后话是,李孝宗派人要把慕大的尸体拽出来的时候,负责干这事的士兵骂了一个时辰的娘,最终还是用铁锹把墙里面的尸体戳碎了铲出来的。然后随便挖了个土坑埋了,还在上面撒了一泡sāo-黄尿。
李闲知道红袖招的老瘸子是个高手,但他绝不认为这个瘸子有很高很高,因为他之前笃定的相信沐小腰能感知到任何一个高手,既然沐小腰三年来都没说那老瘸子值得提防,那么就肯定不如沐小腰和大犬实力强。
但是今夜,他终于知道坚信的事有时候很可笑。
这世界太大,大到方解知道自己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樊固城又太小,长不过三里半,宽不过三里。
可就是这大世界里的小边城,竟然藏着这么多变态的高手。能轻易废掉两个六品上,最保守的估计老板娘也有七品上甚至有可能是八品的实力。方解真不能理解,老板娘那具看起来颇娇小的身躯里怎么就蕴藏了那么大的能量。杀两个六品上,看起来比宰两只鸡还容易。
还有那个老瘸子,哪里有一点世外高人的风范。穿着旧皮袄,腰畔总挂着一个好像两颗人头连起来那么大的酒葫芦,里面装着最劣质的白酒,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会觉着红袖招因为他的存在而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世外高人应该什么样?
不都应该是白衣飘飘,就算长的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要看起来顺眼才行吧。手里擎一柄秋水般的长剑,抖一个剑花说一声妖孽还不快快现形!轻松简单降妖除魔,然后踩着飞剑说一声走你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是落魄不羁型的,最起码也要有型啊。这老瘸子看起来总是一阵风就能撂倒的模样,那身板瘦的除了骨头就剩下鼓膜了。再看那张猥琐丑陋的脸,怎么看他年轻时候都像是干过强-jiān未遂的事。
颠覆
彻底颠覆了方解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爱情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毁三观?
艰难的站起来,方解真想对那老瘸子说一句难道你没发现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的苗子?可他又担心老瘸子这样的高手放个屁就能把自己崩飞出去,万一跟被老板娘镶嵌进城墙里那两个倒霉蛋似的就太冤枉了。
大话西游里孙悟空一个屁崩飞了一群小妖,方解有自知之明,他现在这点本事,绝对比不上那些被屁崩飞了的小妖。
“你到底跟不跟我!”
老瘸子微怒,看着沐小腰认真的说道:“我虽然找了一辈子徒弟才找到你这样一个顺眼的,但不代表我就得低三下四的求你。虽然这些年在江湖上我已经本分老实,可当年也是跺一跺脚能吓死不少人的。你要是再犹豫,我立刻就走就当没见过你。我数到五,你再不答应,就算以后跪下来求我也没有用了。”
“一!”
“答应答应!”
方解从旁边跑过去,嘿嘿笑着说道:“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答应呢?她就是吓傻了,我跟你说老瘸……老爷爷,她是我的随从,我说的话比她自己说话还管用呢。从今儿开始她就是你徒弟了,这事我做主。”
“你能做主?”
老瘸子问。
方解点头道:“自然能。”
“那好!”
老瘸子道:“你走吧,她留下。”
方解连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他把大犬从地上扶起来,拍打着大犬身上的尘土微笑道:“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喽,不过想想身边少了个女人还真是不适应。再想想……倒是能省不少酒钱是吧。”
大犬犹豫了一下说道:“真让小腰留下?”
方解笑了笑,搀扶着大犬往前走:“你是不是说过,沉倾扇是小腰姐的师妹。”
“是”
“沉倾扇是八品上的高手,三十个小腰姐加起来也打不过她是不是?”
“是”
“所以小腰姐很不服气,心里很难受。因为她是天下第一等要强的人,是不是?”
“是”
方解笑了笑,有些不舍的说道:“她陪了我十五年了,十五年都在为我做事,现在机会来了,她总得为自己做点事吧。虽然沉倾扇也是保护我的,但我更想更愿意看看小腰姐是怎么把沉倾扇打败的,想想就爽……”
“我怎么不爽?”
大犬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我这样的觉悟,快走吧,老子好不容易装一回慈善逼,别让我后悔行不行?往长安还有几个月的路要走呢,不抓紧怎么行。别回头看啊,既然决定了就得拿出点风度来,就算小腰姐喊咱们也不能回头。”
“行不行?”
“行!”
……
……
沐小腰压根就没喊,因为她跟上来了。
“你干嘛?”
方解看着拎着包裹跟在自己身后的沐小腰,一脸苦-逼相的说道:“我好不容易觉着无私了一把,你就不能成全我发扬风格?你这样我心里很歉疚你知不知道啊?要是我碰到这么好的个机会,板上钉钉不走了。可惜……我这个人是修行废,这辈子只怕没这机会……你又干嘛!”
方解无奈的摆了摆手,两只脚开始乱蹬。
沐小腰一言不发,提着方解的腰带往前大步走。
“我自己能走!”
方解说。
沐小腰沉默着走了几步说道:“我知道你能走,但城里的危险或许还有,我虽然感知不到那个老瘸子,也感知不到那个女人,但之前感知到的四个高手还有两个在。我拒绝了老瘸子,他应该不会再出手帮咱们。你那个老板娘也未见得会再管闲事,所以咱们必须快点出城去。只要出了城,有大犬在咱们就能甩了他们。”
“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好的一次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超越沉倾扇的吗?”
方解一边挣扎一边说。
“是想……做梦都想。”
沐小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六岁进山门,就被师父视为本门的荣耀。师父说过,将来光耀师门者必然是我。沉倾扇也是六岁进山门,但比我晚了三年。她进山门的时候我已经是三品上,而她还没有开悟。她进山门的第二年,我四品,她开悟。她进山门的第三年,我五品,她四品。十二岁……我跟你一起逃亡,十五岁到了五品,自此之后再无进展。十二年了,依然还停在五品不得寸进。”
“她其实从开始就看不起我,因为她进山门之后,师父把对我说过的话全都对她又说了一遍,然后她就成了山门的荣耀。十几年了,我毫无进展,她已经是八品上的实力,就差一步就成为九品的绝世强者。她比我晚修行,却走在我前面太远太远。师父说的没错……和她比,我就是个凡夫俗子。”
“你师父知道你有感知别人实力的本事吗?”
方解问。
“不知道,在山门,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所以你师父就是个渣渣啊。”
方解笑了笑说道:“天下间八品上的高手就算少之又少,但绝对不止她沉倾扇一个对不对。刚才的老瘸子我看就比沉倾扇牛-逼多了,还有老板娘,真打起来沉倾扇未必是对手。但能感知敌人实力的,普天之下只你一人而已。这么厉害的本事,你难道不该臭屁得瑟?”
“这算什么本事?预知危险然后逃命?”
沐小腰声音沙哑的说道:“在我看来,远不如实力强大有用!”
大犬在旁边插嘴道:“我看这本事不错,我比你大二十岁,比你多修行二十年,还不是实力不如你?但跟我一同修行的,十之六七都死了。我没死,因为我有个好鼻子,我能嗅到杀气,所以活的好好的。”
“你比她大二十岁!”
方解惊讶道:“真看不出来!”
大犬难得的脸一红:“我面嫩……”
方解不可思议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比她最少也要大四十岁来着。”
大犬:“……”
方解见沐小腰笑了,随即劝道:“咱们三个大风大浪走过来多少?别总想着不开心的事,咱们现在可是要去长安祸害大隋dì dū的啊,到时候风华绝代的小腰姐一走进长安城,也不知道有多少九品高手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恳求你收他做徒弟呢!”
“放屁!”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瘸子一晃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以为九品高手是菜市场卖菜的大婶?随随便便一个人就是九品?整个大隋,九品上的高手也能数的出来!让九品高手下跪,大隋的皇dì dū不敢勉强!”
老瘸子白了方解一眼,视线看向沐小腰随即变得温软下来:“你再考虑考虑,我这个人选徒弟是极严格的,不然怎么一把年纪了一个徒弟都没有对不对?错过了我,你可要后悔一辈子的。我再问你,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沐小腰看了看方解然后认真的说道:“他去哪儿,我去哪儿。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真这么决绝?我最后再劝你一次,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九品高手之一。你不要觉着九品高手多如牛毛,世界虽大,但能修炼到九品的人真的少之又少。是不是因为我出现的太简单轻易,你不信我?要不我露一手给你瞧瞧?保证你看了会大吃一惊!”
沐小腰摇了摇头:“你不收他,我不跟你。”
老瘸子生气问道:“你知道你自己错失了什么吗!你知道就算是大隋的皇帝陛下,也休想让一个九品高手下跪吗?你知整个天下,有几个九品高手吗?!”
沐小腰再次提起方解的腰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扑通一声,老瘸子竟然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哀求:“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就答应了做我徒弟吧?我给你磕个头行不行?遇到一个好苗子不容易啊,你之前那个混账师父看不出你的潜质,那是他狗眼看人低!你留下好不好?你……你再走……你再走我就自残!”
第二十章 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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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蠢材
李孝宗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一排人,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越肿越高的半边脸。他虽然看着面前的人,脑子里却一直想着之前在云计狗肉铺子里跟那个变态女子打的那一架。从演武院出来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被揍的这么痛快过。
要知道即使是演武院里,当初那一批学员中能揍他的也不超过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都是大隋公认的天才中的天才。他挨揍,是因为他恰巧属于天才那一类。其实说起来,放眼整个大隋,二十六岁晋入七品境界的屈指可数,就算仔细认真的虑一遍,他也能排进前十。当然,或许还有很多不出世的天才在某处隐居。
可就是这样骄傲自负的李孝宗,在狗肉铺子里被那个霸气女人揍成了猪头。
他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先出的拳,他本意是想一拳把云计铺子里那个柜子震碎,让那女子知趣也就罢了。可正因为他打碎了云计的家具,所以招惹来那女子狂风暴雨般的一顿狠揍。
竟然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要是传回dì dū,还不被那三个人笑死?
“李将军,你怎么在这?”
看着李孝宗摇头苦笑,吴陪胜忍不住脸sè一寒:“刚才明明响起了号角声,咱家也看到大营里的士兵集结然后分了一半人马出来,为什么咱家才走到半路,那些士兵就又都回去了?刚才咱家接到消息,那个蒙元帝国的细作方解要从西门逃走。你不去拦截,站在这里做什么?”
李孝宗摇了摇头道:“方解是大隋樊固边军中出类拔萃的士兵,自参军之后大大小小的功劳立下二十一件,按照大隋皇帝陛下定下的规矩,凡士兵立功超过二十次者,无论年纪大小,无论出身,皆可参加演武院考试。我已经准备开据一份证明,推荐方解赴长安参加今年的演武院招生考试。”
“你说什么?!”
吴陪胜脸sè变得极为难看,伸出手指着李孝宗的脸怒道:“蒙元帝国的jiān细,怎么又变成了有功之士?!”
“在半个时辰之前,他确实是蒙元帝国派进我樊固城的jiān细,人人得而诛之。但半个时辰之后,他就是我大隋边军的有功之士。”
“给咱家一个理由!”
吴陪胜寒着脸,却压着怒火说道。
“理由很简单啊。”
李孝宗不以为耻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极认真的说道:“就在不久之前,方解的一个朋友狠狠的打了我一顿。然后她去救方解,估摸着现在你派去的人手已经被料理干净了。方解好好的,我又打不过他的朋友,所以他不能是jiān细,只能是功臣。”
“慕三!”
吴陪胜冷冷的吩咐道:“带上人去西门看看,咱家倒是想瞧瞧,这小小的一座樊固城里,到底藏着多少神仙!”
“樊固城里没有神仙。”
李孝宗笑了笑说道:“这里很小,长不过三里半,宽不过三里。边军士兵八百,百姓两千两百六十一人。没有一个神仙藏在这里,都是人……但不可否认,越是你觉着不起眼的地方,越是有些世外高人喜欢隐居在这。”
吴陪胜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李孝宗:“幕三,你去吧。这里没有事,咱家最不信的,就是李将军敢对咱家做什么。现在抓不抓蒙元帝国的jiān细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大和慕二或许折在这里了。你们大理寺丢的起这个人,咱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喏!”
慕三应了一声,带着十几个大理寺的官差往西门方向冲了过去。李孝宗根本没打算拦着,反而面带着微笑让开路。一笑,被打肿了的脸就疼。
“咱家现在才知道,原来蒙元帝国派来的jiān细不是那个叫方解的不入流的小小边军士兵,倒是你这个大隋从五品的牙将。今儿做这事,李孝宗……就算咱家想帮你推脱也推脱不过去了,放任贼人杀大隋朝廷命官,就算你在陛下面前再得宠,也难逃一死。”
李孝宗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如果不改变主意,等不到陛下杀我我就死了。就算必须要死,晚死几天也挺好,不是么?”
吴陪胜冷笑道:“你就笃定的觉着,你能杀的了咱家?别说你没这么想,既然你打算放了方解,又看着慕大慕二被人杀了,那么你就肯定不会放过咱家。”
“既然明知道,公公为什么把慕三放走去了西门?”
李孝宗问。
“因为你杀不了咱家,而且今晚谋逆的,咱家都要杀。”
“怪不得……”
李孝宗叹了口气道:“你就是那个破镜多年的符师吧?藏的真好……怪不得陛下重用你,一个阉人竟然是六品上的符师,这事说出去只怕也没几个人信啊。我早就知道dì dū藏龙卧虎,却现在才知道阉人中也一样藏了一群没鸡-巴的虎豹。”
……
……
吴陪胜缓缓的将自己肩膀上披着的大氅解开,随手丢在雪地上:“李孝宗,你应该知道和符师交手,你没什么胜算。”
李孝宗点了点头:“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同阶交手,武者绝对不是符师的对手……但,你我好像不是同阶,你是六品上,还不到七品。就算这样我胜算依然不大,但好歹有打赢的机会了。”
“你错了……”
吴陪胜有些难掩得意的笑了笑说道:“六品上……你说的那是三年前的咱家,而不是现在的咱家。咱家看过兵部的备案,知道你在演武院的时候就已经是六品高手。这三年在边城磨砺,想来已经突破六品进入七品。不巧的是……咱家在三年前因为陛下赐了件貂绒马甲,心里一高兴就突破到了七品。”
李孝宗脸sè一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才想退?晚了些啊。”
吴陪胜yīn测测笑了笑,慢慢的抬起他的右手遥遥指向李孝宗。他的手很漂亮,修长干净,如果不看样貌只看这一双手的话,多半会被人认作是女人的手。即便是在女人之中,这双手也算是秀气漂亮的。
指甲修剪的极短,指甲缝隙里看不到一点污垢。手指修长,手心微厚,看得出来平rì里他对这双手极在意,保养的很好。
当他的手举起来的那一刻,李孝宗立刻做了一件事。
逃。
他脚下猛的一点,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十几米外。他的动作已然极快,而且反应更快。这让吴陪胜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dì dū里现在还有人说,你将来的前程不可预料。周院长甚至说过,你要是三十岁不死,就有可能成为咱们大隋帝国自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总督。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风光无限。”
“可惜……周院长说的没错,你活不到三十岁了。”
李孝宗没答话,而是再次朝着远处逃了出去。他身形一晃之际已经又出去十几米远,动作快的甚至让眼睛都跟不上。但吴陪胜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横伸在半空中的手屈回四根手指,只留下食指,缓缓的在半空中画下一道符咒。
而这个时候,李孝宗已经在三十几米之外。
就在李孝宗准备第四次点地后撤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背后的危机。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的往前扑倒趴在了雪地上。三根锋利如槊锋的冰锥,虽然不大,却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后,如果不是他躲闪的足够及时,这三根冰锥就会狠狠的刺进他的身体里。一根后脑,一根脖颈,一根后心。
这便是符师作战的方式,防不胜防。
“你逃不掉的,咱家最擅长的就是写水符。这天寒地冻的,水结成冰,水符的威力竟然大了不少。你就算动作再快,还能快得过这铺满了樊固城的积雪?”
吴陪胜得意的笑着,手指画符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多的筷子大小的冰锥出现在李孝宗身体周围。无论他怎么躲闪,那些冰锥都如影随形。一个七品的高手,放眼军中也并不多见。诚如李孝宗自己预料的那样,只要他回到朝廷,用不了多久就会晋为四品鹰扬郎将,前途无量。可现在这个前途无量的大隋军中未来的新贵,却被同样是七品的符师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哧的一声,终于有一根冰锥刺中了李孝宗。看似脆弱的冰锥,轻而易举的将他身上的棉服刮破。一缕血丝从棉服里面缓缓的渗透出来,李孝宗却根本没有时间查看伤势。就在他身形一顿的片刻,至少三十根冰锥将他团团围住。
“是不是很憋屈?”
吴陪胜微笑着说道:“一个七品高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若换做是咱家,咱家一定觉着很憋屈。”
……
……
李孝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单膝跪在地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在他身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口,肩膀上还有一根冰锥深深的刺了进去,被他的血液暖着缓缓融化。他身上的棉袍已经被割的破碎不堪,很多处口子里都隐隐有血迹可见。
吴陪胜缓缓的挥动手指,至少二十根冰锥再次漂浮起来对准了李孝宗:“从你想杀咱家开始,你就犯了个错误。你是武者,除了近身之外你再无一分可能杀的了咱家。但你没有抓着机会,你可知为什么?”
他得意的说道:“因为从咱家看到边军士兵退回去,咱家就开始怀疑你,既然怀疑你,怎么能不提防你?”
他冷哼一声:“演武院的天才……不过是像狗一样匍匐在咱家面前大口喘气。你当留恋这世间空气的味道,因为地狱中的气味估摸着可没这么新鲜。李孝宗……咱家回京城之后,会对陛下说,你是在抓捕jiān细的时候力战而死的。这样对你对咱家,对你们陇右李家,都好。”
“多谢。”
李孝宗郑重的说了两个字。
“哈哈!你竟然还能说出多谢这两个字,是谢咱家帮你保留颜面?”
李孝宗摇了摇头,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是多谢你这么得意,所以才会露出来这么多破绽。”
吴陪胜一惊,手指刚要有动作后脑上猛的一痛。紧跟着一根冰锥从他的前额刺了出来,露出来寸许长短。吴陪胜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孝宗,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软软的倒了下去。随着他倒地,李孝宗身边漂浮着的冰锥尽数落地。
李孝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吴陪胜身边蹲下来,看了看那根冰锥随即有些满意的笑了笑。
“你既然知道我是演武院的天才,那就应该知道天才总是想多学会些东西。被那三个家伙在演武院压了我三年,若是再不练些本事,回去之后怎么压回去?但我修炼符术毕竟才不过三年,不能如你这样如臂使指般流畅,所以总是需要世间来准备,你若不得意,我怎么骗得过你?怎么杀得了你?你或许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我自请来樊固,因为这里太偏僻,没人知道我能修炼符术……回去之后,那三个家伙难道不会大吃一惊?”
“噢……不对。”
李孝宗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只是想试试我的符术管不管用,就算符术不灵光,你也杀不了我。至于我这一身的伤……我总得为以后积累些经验,万一遇到更厉害的符师怎么办,对不?符师太少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我自然得多玩会。”
他从袖口里丢出一支短小轻便的连弩,然后拍了拍吴陪胜死不瞑目的脸:“不做至少两手准备的,都是蠢材。”
恰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孝宗起身回头去看,便看到那个穿着极土气的碎花蓝布棉袄的女子,一只手攥着慕三的脚腕缓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冷冰冰的慕三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就好像死狗一样被那女子拖拽着,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第二十一章 哪家的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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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哪家的美姐姐?
“你真不该在我面前露出符术的手段来。”
老板娘杜红线随手把慕三的尸体丢出去,那尸体横着飞出去拦腰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他的后腰撞在树干上,身子立刻往后弯了过去。咔嚓一声,脑袋竟然撞到了自己屁股。这样高难度的事,除了专门练习柔术的人能做到,就只剩下死人能行了。
杜红线貌似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李孝宗,拍打了拍打身上沾染上的雪沫子。
“我就不信在樊固这三年我瞒得住你。”
李孝宗摊了摊肩膀,回头看了一眼吴陪胜的尸体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这个家伙可是御书房秉笔太监,皇帝陛下甚是宠信的一个阉人。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有着极重的分量。他死在了樊固,我要是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来,难保不会被拿回长安城问斩。”
“如果皇帝舍得杀你,才是白痴。”
杜红线瞪了他一眼:“吴陪胜已经死了无可挽回,难道因为一个死人,大隋的皇帝陛下会再赔上一个七品符武双修的天才?真要是能干出这事,那他怎么可能从六个皇子中脱颖而出得到皇位?”
“你好像对朝廷的事很了解。”
李孝宗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我在dì dū生活的时间,只怕比你还要长些。”
杜红线看了看吴陪胜的尸体问道:“你现在只能驱使一根冰锥?”
“是”
李孝宗点了点头。
“真应该趁着现在你还没成大器就杀了你。”
杜红线认真的说道。
“但你好像不打算杀我。”
李孝宗有些无赖的摊了摊手。
“大隋修炼一道的天才实在太少了,你死了,委实可惜。我就当为大隋的皇帝陛下做点好事,也为咱们大隋百姓做点好事。能看到rì后或许再多一个九品高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你应该为自己庆幸,庆幸老天给了你这么好的天分。”
杜红线想了想后说道:“不过……我要问一些问题,如果你不如实回答我,我就再打你一次,这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问。”
李孝宗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从身上找出伤药,在伤的最重的肩膀上洒上药粉,然后撕下来一条衣襟包裹。
杜红线问道:“如果今rì我不出现,方解就死了。然后还会被按上一个乱七八糟的罪名,死都死的不得安宁。尸体或是随意埋了,或是丢弃在城外喂了狼rǔ山上的山狗野狼对不对?”
“非常对!”
李孝宗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出现,我怎么可能白痴到平白无故去杀一个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有大理寺和兵部加在一起超过三十个官差?你以为我在樊固一手遮天,随便怎么杀人都没有顾忌?如果我这有这个地位,我还跑樊固来受罪三年做什么。”
“大营里因为陷害方解,是不是还死了不少人?”
杜红线又问。
“二十五个。”
李孝宗如实回答。
“你打算怎么办?”
她再问。
“大隋天佑五年,钦差御书房秉笔太监吴陪胜率领大理寺和兵部三十六人到达樊固巡查,在樊固城外二十六里遭遇潜入大隋境内的蒙元帝国骑兵袭击。本将军得到消息带上八百jīng兵赶去救援,去的时候钦差已经战死,杀死钦差的是一位八品上实力的强者。本将军虽然自知不敌,但还是带兵追击。负伤三十二处,损兵数十,却依然没能为钦差报仇。”
他顿了一下说道:“当然,我会上一份言辞恳切的请罪折子。请求陛下再派贤能驻守樊固,我自愿以命抵命为钦差之死恕罪。不过临死之前也不能忘了为帝国选拔贤才,帝国樊固边军斥候队副方解,作战勇敢,立战功二十一次,尤其是在追击蒙元帝国骑兵时,奋勇杀敌,诛杀敌骑兵六人,负伤多处。按照大隋皇帝陛下立下的规矩,本将军举荐方解入演武院参加考试。”
说完之后他问杜红线:“够不够?”
“皇帝会信?”
杜红线问。
李孝宗笑了笑说道:“诚如你说的那样,陛下不信也会选择去信,为了一个死了的阉人,再赔上一个前途无量的军中新锐将领,这样赔本的买卖你不会做,大隋的皇帝陛下自然更不会做。责罚是必然的,但绝不至于伤筋动骨。毕竟我是陇右李家的人,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若是再上一份奏折,确认我所说的都是实情,那我还能有什么事?”
“你不怕挑起蒙元和大隋的战争?”
李孝宗笑了笑反问:“说不得陛下就等着这么个借口和蒙元开战呢,不过扯皮就要扯上最少一年。到时候朝廷里那些老臣必然阻拦,最多也就派人杀过去屠几个小部落罢了。至于蒙元那边……要是想打,还至于等到今天?”
“如果你不是大隋的人……”
杜红线转身就走,声音逐渐消散在夜sè中:“我早已经把你砸碎成肉泥……厚葬那些枉死的士兵,每个人家中多发抚恤,若做不到,我还会来杀你。”
“这不是问题。”
李孝宗看着杜红线的背影说道,只是眼神见那一抹yīn霾一闪即逝。
……
……
红袖招
小丁点看了一眼瘫软在床上的方解,有些生气的说道:“明知道自己不能打,还偏偏学人出去打架。我听说在西门死了好多人,也就是你运气好才能被骆爷救回来。息大娘也是,找谁不行,非得让我来给你擦伤药!”
方解一边笑一边费力的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解开:“还不是知道我对你早就暗生情愫?息大娘这是在成全咱们,你怎么这么不知情?”
“去死!”
小丁点狠狠的在方解胸口上捶了一拳,方解吃痛哎呦喊了一声。他身子一软,竟是往后倒下去不动弹了。小丁点白了他一眼说道:“别装死,就会这样骗我。你就不能不拿这事开玩笑?我可是个正经女孩……方解,你起来!”
她伸手去拉,却哪里拉的动。仔细看时,见方解竟是真的昏迷了过去。小丁点吓得脸sè大变,连忙起身往外跑去喊人。
息大娘的房间在红袖楼二层最里面,这是一个三间连在一起的大房间。屋子里布置的古sè古香,暖炉烧的很旺,和外面的温度天差地别。为了让屋子里的烟气味没那么重所以点了檀香,这种东西普通人家可用不起。
冬天屋子里干燥,所以屋子里还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换三盆热水。水汽飘起来,就不会觉着嗓子里鼻子里干的难受。这屋子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靠墙的那个大大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各类书籍。经史典籍,琴谱画册应有尽有。书桌上放着的是最名贵的黄州沉泥砚,纸是德州七滤宣纸。
仅仅是这屋子里的布置,折换成钱就足够整个樊固城的百姓生活一段rì子的。
穿了一身淡紫sè雍容长裙的息大娘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沐小腰,又看了看一直嘿嘿傻笑的老瘸子。
“骆爷,恭喜。”
她微笑着说道。
老瘸子使劲点了点头道:“若是以往息大娘说恭喜,老瘸子可不敢当。但今天这事确实值得恭喜,老瘸子就受了。一辈子了,我寻寻觅觅寻了几十年,这才找到一个传人,总算临死前没带着遗憾。”
“怎么会,诸事上天早有安排,以前没遇到,是因为缘分不到。”
息大娘肖将视线转向沐小腰,微笑着问道:“你可愿意留在红袖招?既然是骆爷的徒儿,我自然也不能把你当一般姑娘看待。这样,我也收你做个义妹,以后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和烛芯亲近。骆爷辈分高,我认你做妹妹倒是还占了你的便宜。”
“我留不留,看方解留不留。”
沐小腰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息大娘对面,比她面对那个霸气的老板娘,面对老瘸子还要不适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息大娘看似随和却仿佛站在山巅看人的气势,还是因为这屋子里太暖和。
“哦?”
息大娘似乎有些感兴趣,忍不住问道:“你和方解什么关系?”
“不能说。”
“你们从何处来的?”
“不能说。”
“你和你的同伴为什么要藏于暗处?”
“不能说。”
息大娘问了三个问题,沐小腰说了三个不能说。
怕息大娘不高兴,老瘸子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丫头第一次见您,难免紧张。”
息大娘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错,不能说便是不能说。若是想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骗我,还不如这般直截了当。骆爷……这个徒弟中意?”
“中意!”
老瘸子使劲点头道。
“可方解是要去长安城演武院参加入试的,方解若走,她必然也跟着。”
老瘸子脸sè一变,讪讪的笑了笑道:“我再劝劝……我再劝劝,她既然是徒儿,徒儿自然要听师父的话,不尊师命可怎么行。”
“劝不动的。”
息大娘站起来,亲自为沐小腰倒了一杯茶:“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劝不动,索xìng不要再劝什么。”
“多谢!”
沐小腰抱拳道:“若是因为拜师就必须留在红袖招,那我便不能拜师。我与方解不可分开,我们三人,都不可分开。”
息大娘问:“为什么是方解在哪儿你便在哪儿,而不是你在哪儿,方解就在哪儿?”
“因为他是方解,我是沐小腰。”
回答的理直气壮,没道理却偏偏说的很有道理。
……
……
小丁点见方解真的昏了过去,吓得连忙往外跑去寻人帮忙,出门跑的太急,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将倒时被一只纤纤玉手拉住。
“总这么毛毛躁躁,也不怕摔了。”
拉着小丁点的女子像是责备,其实语气中满是怜惜。她穿了一件雪白长裙,腰身处收的恰到好处,看起来竟是比起沐小腰也不逊sè。只是她身材比起沐小腰来更加完美,腿,腰身,上身,脖颈,比例完美无缺。无论她身上任何一处,都是添一份则肥减一分则瘦,找不到一点瑕疵。
她赤着脚走路,偏偏那一双脚儿美的令人迷醉。
只看那一只玉手,便会令人挪不开眼神。这手也如她身材一般,怎么看怎么舒服,总觉得无法再美一些,也不能有一丝改变。
她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上绑着一个青铜的小鱼。不止是手腕,脚腕上也有。白皙的皮肤,纤手皓足,配上那一根红绳,这简单至极的饰品却勾勒出一幅无暇画卷。
“小姐……方解……方解要死了。”
“方解?是谁?”
“是这楼子的东主,受了伤……”
“我去看看,你莫心急。”
就在她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昏迷中的方解却猛的坐了起来。抽了抽鼻子,喃喃道:“好香……这味道,是哪家的美姐姐?”
说完这一句,他又软倒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好大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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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好大志气
方解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迷迷糊糊中总觉得自己与一个绝sè佳人在梦中相会过,可是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来那女子什么模样,隐隐间只还有一点印象,那就是这女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沐小腰身上也有异香,但方解肯定自己在梦中恨不得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只求说几句话的女子绝不是她。
因为梦中那女子的气质,与沐小腰完全不同。
费力的抬起手想揉揉皱巴巴的眉头,一动就忍不住疼的呻吟了一声。
“你这声音还挺**。”
坐在他床边的大犬嘿嘿笑着说了一句,让不远处站着的小丁点羞红了脸。她啐了一下骂道方解身边的人果然都好不要脸,然后扭着还不算太圆润挺翘的屁股一颠一颠跑了。大犬哈哈大笑道小美人果然有小美人的迷人之处,那小屁股扭的真他娘的带劲儿。
方解呸了一口说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难怪找不到个愿意跟你的娘们儿传宗接代。”
大犬极认真的解释说我们修行之人看淡世间一切,即便是流连花园也追求的是片叶不沾身的至高境界。见一个爱一个可以,那是风流本sè。见一个上一个的,那是畜生。我境界虽然不高但好歹是五品高手,随便放出去话难道还少的了娇妻美妾投怀送抱?想当年二十几岁的时候老子走路都是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抬着,一路撒花而行,人称玉面公子,走到哪里不都是女人无穷无尽的尖叫欢呼。一个个那样子就跟二八月的猫咪似的,就差扑上来抱在怀里可劲的疼。
方解说是啊,那得花多少银子给人家做出场费。
大犬白了他一眼,索xìng打量起这屋子里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山水。
“不错不错,笔锋由浓转淡恰到好处,但笔法细腻,看起来倒像是出自个女子之手,而又不失大气,已经登堂入室,颇具大家风范了。”
方解想坐起来心口疼的却厉害,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又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你有看着那几幅山水胡说八道的时间,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到底伤的重不重?”
“不重。”
大犬连头都没回。
“可我为什么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为什么坐都坐不起来?”
“肋骨断了四根,脊椎也有些伤势能坐起来才怪。挨揍的那天你站起来就走我也以为你没受什么伤,谁知道原来是你硬扛着,不过说起来你能扛住真不容易,要是换了我说不定爬都爬不动。你也别担心,一心想收沐小腰做徒弟那个老瘸子在医术上看来也有不俗的见识,救你……他说没问题。”
“他说?”
方解苦笑一声:“大犬啊,第一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
大犬刚要说什么,老瘸子拎着那个两颗人头大的酒葫芦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方解淡淡的说了一句醒了就好,在椅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口酒:“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劝劝沐小腰,她的潜质确实万中无一,老瘸子我一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苗子,不教她我余生都不会好过。这几rì她不应允,喝西北烧都没了味道……”
“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诚意吧?”
方解撇了撇嘴说道:“你先把我身上的伤势医好,我再去劝她。”
“你身上的伤势根本医不好,还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老瘸子笑了笑说道:“再说,你瘫痪在床走不了,就只能留在红袖招,你不走,沐小腰也不走,我何必要救你?”
方解叹了口气道:“世外高人是不是都跟你似的说话这么不要脸?”
老瘸子瞪了他一眼道:“我只找传人,你死不死好不好我有什么关系?世界上那么多人受伤死去,我一个一个去救还有喝酒睡觉的时间么?救苦救难那是佛宗宣扬的事,跟老瘸子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就算佛宗不管,还有朝廷。”
“骆爷,别吓他了。”
恰在这个时候,换了一身富贵气十足淡金sè衣衫的息大娘缓步走了进来,看着方解笑了笑说道:“你运气好,前阵子是不是吃了一粒小金丹?那是天下最金贵的丹药,也不知道他怎么看你顺眼,就赐了你一粒。”
“小金丹?”
方解不解。
“小金丹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莫说你只是断了几根肋骨,伤了脊椎,便是内脏尽碎,一粒小金丹也能让你恢复如初。”
息大娘微笑道:“他和我是一家人,小金丹既然是他给你的,也就是我给你的,那小金丹价值万金……便是普通富家倾尽家产也未见得求的来。算是你欠我的,什么时候你还清了欠下的这万金,你再走。”
方解舒了一口气,随即叹道:“我不走,沐小腰便走不了是吧?你看看,同样的事从人家嘴里说出来才更yīn险,而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老瘸子比起息大家你来……真差出几条街去。”
“但我一定要走。”
“为什么?”
“我要去长安。”
“那好……”
息大娘淡然道:“红袖招也去长安。”
老瘸子脸sè一变,忍不住鼻子一酸:“息大家……多谢。”
息大娘摆了摆手笑道:“骆爷你守了红袖招十年,就当我还您老一二分的恩情。不用再说什么了,长安总是也要走一趟的。若他回不来,我还要去求先生。”
……
……
短短三rì,连方解自己都想不到伤势竟然好的这么快。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还伤了最要紧的脊椎,三天,竟是能下床自己走路。这一颗小金丹的妙用,果然让人大为赞叹。
反正红袖招也要去长安,被息大娘称为骆爷的老瘸子必然是抓着沐小腰不放的,既然如此,有他这样一个变态高手沿途护着方解自然不会耍xìng格带上大犬两个人万里迢迢危险重重的走。有骨气是好事,但什么时候都装作骨气硬在方解看来和傻-逼无异。
红袖招要离开樊固的消息一传出去,顿时在小小边城里激起一股滔天大浪。这两年来红袖招为樊固带来了多少财富谁也算不清楚,只说樊固城百姓已经习惯了红袖招里那些天仙般女子们的存在,冷不丁听说红袖招要走难免都会不舍。就连背地里没少骂那些女子狐媚子的大婶们小媳妇们都觉得心里难受,空落落的不舒服。
因为樊固城里有三楼,红袖招,金元坊,客胜居。所以樊固百姓的rì子这两年过的极好,每家不但有余粮有余钱,年底的分红总是让人格外欢喜。这个鬼地方一年有半年冷的拿不出手,若没有这三座楼子,哪里这么容易过上舒服rì子?
所以人们一听说红袖招要走,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方解。让方解央求红袖招的息大娘回心转意,哪怕分红再减几成也没关系。毕竟草原上那些蛮子出手最豪阔的地方还是要数红袖招,其次才是金元坊。
飞了金凤凰,梧桐枝和枯草没什么区别。
可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方解竟然也好几天没见踪迹了。后来打探才知道,方解积累军功二十一件,已经足够得到兵部的批准参加dì dū演武院的考试。也正是因为方解要走,所以红袖招也要搬到dì dū去。
人们更加惊讶震撼起来,没了方解的樊固城,似乎不仅仅是少了钱少了乐趣,还少了一个以往忽视现在才惊醒不舍的主心骨。
连着好几天,金元坊外都是聚集起来想见方解的乡亲。可一向好脾气的方解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这般的铁石心肠,关起门来谁也不见。便是平rì里和他关系极好的何婶几个老街坊上门央求,金元坊的保镖护院也不肯打开房门。
有人忽然想到去求边军牙将李孝宗,可人们到了将军府的时候才发现将军府竟然也关闭了大门。和守门的军卒打听,原来前几天京城里来的钦差被蒙元帝国渗透进来的骑兵围杀,李将军有失职之罪,所以把自己关在将军府里,等候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和朝廷的处置。
顷刻间,百姓们觉着樊固城的城墙都不是如以往那样坚不可摧了。
没了李孝宗,没了方解,没了红袖招……樊固,还是樊固吗?
百姓们惶恐起来,甚至忘了自己最初来求李孝宗的初衷是怕红袖招和方解走了之后,樊固城会少很多收入。
而此时,就在李孝宗的将军府里。如今在樊固百姓风口浪尖上的两个人平静的面对面坐着,喝茶,谈话,好像关系比以前还要好了似的。屋子里的火炉依然烧的那么旺,杯子里的茶依然是就连山东道总督袁崇武都极难喝道的江南尚品好茶。
茶是大隋的行商不远万里运来的,虽然新茶到了樊固也已经不新,可味道却没散掉多少,这样的好茶是草原上那些部族首领们不惜花大价钱也要买了去彰显身份用的。用方解的话说就是花钱装-逼,据说还有个小部族的王子拿江南好茶泡水洗脚以表示自己富有,后来却被他老子打成残废的例子。
一壶莲心,就算是在dì dū也要卖到百十两银子。
茶也分九品,这莲心便是上九品的好茶。一斤莲心,细细数来最少也要有一万两千嫩芽。少于这个数字,便算不得上九品也叫不得莲心这个名字,而是其次的碧芽。据说当年dì dū豪阔吴一道喝过一万六千芽的莲心,那一壶茶就要三千金。
吴一道,据说其富有可以买下大隋一道山河。
据说坚固之名天下第一的dì dū城墙,有一整面是吴一道出钱重新修缮的。也正是因为这大功劳,当今皇帝封其为散金候,可免三次除谋逆之外的死罪。人们却一直不解为什么修修城墙,功劳竟然比开疆拓土的将军还要大?
“你去兵部的举荐信,我已经写好。”
李孝宗把桌案上放着的一份用过印的纸张往方解面前推了推:“祝你在演武院考试一鸣惊人,不要丢了咱们樊固城的脸面。你是樊固城自建成以来第一个有资格参加演武院考试的人,几十年才出一个殊为不易,别灰溜溜的回来,让人看不起你没什么,别捎带着看不起樊固这三里半水土。”
“这话不怎么好听。”
方解笑了笑,将举荐信收好:“这是我用xìng命换来的机会,自然会珍惜。至于丢没丢樊固城的脸面,将军大人,你觉得你还能替樊固城百姓说这句话么?”
“你以前很好,圆润机灵。现在这话语太锋利了些……樊固不比dì dū,到了长安之后还是要谨慎小心些好,有时候一句无心之失的话就能得罪权贵,死都不知因何而死。”
“得罪权贵哪里需要说话?您也太看不起权贵了。”
方解笑了笑,站起来准备告辞。
“希望rì后还能见面。”
李孝宗站起来抱了抱拳:“我还要在这里等着济北郡,右骁卫和朝廷派来的调查官员,所以不能送你。按照道理来说,总是要送出三十里才对的。终究是相识一场,你也不会怪我失礼。”
方解哈哈大笑,回头看了李孝宗一眼道:“三十里外有一座亭子,不知道将军还记得否?”
“放鹰亭,那亭子百年历史了,是大隋太祖皇帝得了一只通体雪白极金贵的海东青,却将其放飞予其zì yóu的地方,据说之后二十年,年年都能看到那白sè猛禽回这里盘旋一阵,颇神异,一直到太祖驾崩之后才不见它再来。那亭子归樊固城管,年年都要派人维护修缮,我自然记得。”
方解转身就走,没再说一句话。
李孝宗看着方解的背影叹了口气,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少年郎,好大志气。”
第二十三章 废物中出类拔萃废物
第二十三章废物中出类拔萃废物
方解没有听到李孝宗那句喃喃自语,也懒得猜测李孝宗从那三十里外的放鹰亭想到些什么。说起来很奇怪,他心里对李孝宗竟是没有多少恨意。虽然如果不是运气好,自己前几rì夜里就死在了李孝宗的算计下。
不是一直以来追杀他的那些人,而是李孝宗为了自保而下的杀手。
如果方解现在有九品实力,会毫不犹豫的把李孝宗揍成一滩烂泥。就好像在云计铺子里,杜红线毫不犹豫的把李孝宗揍成猪头一样。
从将军府的后门悄悄出来,方解依然还能听到将军府前门外聚集着的人群请愿的呼喊声。这让他心里有些感动,虽然这三年来在樊固做的事都是出于自私之心,可毕竟也让樊固城两千多百姓得了实惠,人心不都是冷漠,有时候也会觉着心窝子里暖烘烘。
他本意是不想去和百姓们说些什么,悄悄的离开,正如当年悄悄的进城。
可是从将军府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想着如果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些心狠?就算那些乡亲们只是惋惜于今后没了一棵大大的摇钱树,但那份挽留之心还是情真意切。
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大犬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在残雪上作画。整rì猫在红袖招里的老瘸子就坐在马车上一口一口喝酒,表情陶醉,就好像那葫芦里最廉价的西北烧是天宫里的琼瑶佳酿。
方解走过去的时候,大犬恰好画完。
他将手里的木棍随便丢在一边,看着雪地上的图案脸sè稍带得意。要知道在雪地上作画要想画出意境极难,毕竟随便怎么画线条都会很粗。可大犬画的这幅画意境却很足,方解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好……yín-荡。
这个好像不喜女sè的猥琐家伙,在地上画了一副裸-女图。
“yín-荡之人自然看到的全是yín-荡。”
大犬有些不满的说道:“处子之身,最纯洁。天降白雪,最纯洁。我在纯洁的雪地上做纯洁的画,心中也是一片纯洁,为什么在你眼里就是yín-荡?你已经被世间的污浊蒙住了眼睛,所以你看不到这世界的干净。”
方解一怔,不可思议的看了大犬一眼:“你自从进了红袖招之后,连人话都不会说了。看来你这样的人,还是关起来的好。”
老瘸子冷哼一声道:“我没功夫陪着你们两个在这里胡说八道,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先走。”
方解对老瘸子绝对是另一个态度,撅屁股上了马车嬉皮笑脸道:“老爷子,息大家称呼您为骆爷,那我也攀个亲,也称您一声骆爷。”
“有话说有屁放”
噗
一声轻响。
老瘸子瞪圆了眼睛看着方解,随即使劲往马车里缩了缩身子:“你这小子跟我套近乎,就为了放这个屁?”
“这是巧合,真的是巧合。”
方解尴尬的笑了笑,把马车撩开一条缝隙放了放味道:“今儿一早吃的有些撑了,在将军府里和李孝宗拼气势,自然不能轻易把屁放出去是吧,一直忍着,出了门就怎么也忍不住了。人总得争一口气不是?”
“这话倒是说的顺耳,年轻人输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输了志气。”
老瘸子难得对方解笑了笑,递给方解自己的酒葫芦:“要不要喝一口?”
方解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酒葫芦接过来,费力的举起沉重的葫芦灌了一大口。那酒一入喉,就好像一团火直接烧下去似的。他咧了咧嘴,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老瘸子点了点头,看方解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酒怎么这么辣?”
方解呼呼的吹着气,嘴里有风才好受些。
“樊固城里卖的西北烧不够地道,味道淡了些,所以我在里面泡了不少辣椒和火烈草根,这样喝下去才过瘾。你不知底细就这么往下灌,没吐出来就算不错。不过你小子这xìng情倒是直率,对我的胃口。”
方解伸手跟赶车的大犬要了水壶,一口气喝了大半壶才觉着好受了点:“骆爷,这火烈草根是什么东西。”
“火烈草,却生长在塞北极寒之地,也就是北辽人所在的十万大山,这极寒之地的东西,xìng子却极热,熬汤下酒都是好东西,北辽男人最喜欢用这东西泡酒喝,喝一口,身子顿时就暖和起来。北辽地十万大山,和樊固比起来,那里才是真正的寒冷到了极处,十万大山上的百年树才一人多高,上千年的树勉强成材,你想想就知道有多冷。”
“这火烈草,是北辽地的男人们不可或缺的东西。”
“女人们不用?”
“不用”
“为什么?”
“这东西最大的好处不是驱寒。”
老瘸子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黄牙:“是壮-阳!”
方解讪讪的笑了笑,不知道说啥。这老爷子看起来最少也有六十几岁年纪,想不到还有这嗜好……
……
……
回红袖招,同样没敢走前门。前面围着的百姓一点也不比将军府门外少,樊固城里的百姓几乎都出来了,除了不能走动的老人孩子之外,在金元坊,红袖楼,将军府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离着还有很远,老瘸子似乎有些不耐烦。随手提了方解的腰带从马车里跃出去,方解只觉得一阵烈风迎面而来,再睁眼已经进了红袖招后院。这后院并不大,也没办法种花养草,倒是息大娘特意吩咐过院子里的雪不要动,只扫出来道路。看起来倒是素净的很,因为天冷,这雪只怕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化尽。
老瘸子轻车熟路,带着方解一直往前面走。经过一个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声音很轻的诵读,声音虽轻但极悦耳,方解侧着耳朵听了听,却听不清读的是什么。老瘸子笑了笑说这是息姑娘的闺房,你在门口这么鬼鬼祟祟小心被她打。
方解说人都知道息姑娘温婉如水,怎么可能打人?
这话才说完,从开着的窗子里飞出来一颗小石子,方解还没来得及笑说石子偏的太厉害,从窗子里飞出来怎么可能打到门口的人。那小石子却撞在走廊的柱子上,反弹之后正中方解的脑门。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差,还是这石子出手竟然算计的这般jīng准。
打在额头上,方解疼的哎呦一声立刻蹲了下去。老瘸子嘿嘿笑了笑,自顾自往前走了。方解不敢再待下去,连忙追上老瘸子的步伐。
“息姑娘倒是好手段。”
方解揉着脑门懊恼道:“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老瘸子笑道:“自从红袖招到了樊固城,也不知道有多少登徒子打算偷偷瞧一眼息姑娘的模样。爬墙者,老瘸子要是出手来一个自然打半死一个,可息姑娘仁慈,只是以这投石的法子来一个赶跑一个。”
方解忍不住拍了一个极响亮的马屁:“果然是菩萨心。”
这句话才说完,从息烛芯的房间窗口里又飞出一颗石子,这次不用弹shè,直接打在方解的小腿弯处,方解哎呀一声,忍不住疼的单膝跪了下去。老瘸子伸手拉了他一把,叹了口气道:“刚要提醒你,还是慢了些。若不是息姑娘认识你,只怕这枚石子打的就不是你腿了……她最是讨厌西域大雪山佛宗,你说她有什么菩萨心,这不是自己讨打?”
方解揉着小腿一瘸一拐的走路:“谨记谨记。”
老瘸子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说道:“红袖招其实没什么大的规矩,只需记住两件事就好。”
“什么?”
“第一,在息大家和息姑娘面前,最好别提佛宗。第二,息大娘是红袖招的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违背。但谁都知道息大娘最疼爱的是息姑娘,所以这第二条还要加上一句……除了息姑娘外。”
“我怎么有种卖身为奴的感觉?”
方解自嘲笑道。
“不不不……”
老瘸子认真解释道:“卖身为奴,那是没办法自己给自己赎身的。你不一样,还清了那万金没人拦着你。你就是不想走,只怕息大家也会让人拿棍子打出去。”
“我怎么觉着这么委屈?”
方解皱眉道:“就好像有人塞进我怀里一张银票,然后就成了我的债主?这银子又不是我要借的,怎么就成了欠债的?”
他走在前面,方解走在后面。
一老一小,两个瘸子。
……
……
“既然已经打算走了,那就不要耽搁……虽然咱们不急,但方解既然是要赶去演武院的,就不能误了考试的时辰。樊固城几十年没出一个有资格考演武院的人,难得。这几天下面人已经在收拾东西,最迟后rì就能动身。毕竟红袖招里多是女子,护卫上的事也不能让骆爷一个人扛了……方解,你既然留下,就得负些责任。”
息大娘即便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也带着一身的富贵气。
“不一定考的上……不过沿途我自然会尽心,能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方解客气了一句。
“不一定?”
听到他这话,息大娘的脸sè却微微变了变。她放下手里的茶杯,语气不悦的说道:“既然是要去考的,怎么能这般的没有信心?如果你连能进演武院的信心都没有,哪又何必去考?生为男人,自然要有胆魄担当。你这样说是因为你心有畏惧,尚且没战就已经怯了,看着让人气愤!”
“呃……”
方解尴尬的笑了笑:“息大家教训的是,我努力就是了。”
“你或是不爱听,我还是要说,演武院虽然大门关的严,但自从大隋太祖皇帝命人筹建了这院子以来,有不少身世比你还要不如的人进了那院子,出来之后便成为一代人杰。太宗建武十一年,演武院出了一个九门功课全都得了优异的奇才,结业之后被太宗皇帝直接封为鹰扬郎将,驻军西北。自领兵之rì起大大小小打了三百余战,未尝败绩。此人也是寒门出身,还是个孤儿,可他却建造了一个属于他的家族!”
“您说的,是李啸?”
“没错,陇右李家,与朝廷其他世家不同,因为这个家族形成的时间还太短。幸好李家后来又出了几个惊采绝艳的人物,不然说不得也就被其他世家压下去灰飞烟灭了。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的父亲,让李家正式成为一流世家。短短不足百年,李家就有这样的成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隋有演武院。”
息大娘认真道:“没有演武院,李啸就是路边冻死的一具枯骨!我知道你很聪明,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坐在一边喝酒的老瘸子微微皱眉,忍不住看了息大娘一眼。息大娘似乎是感觉到了,对老瘸子微微颔首。
等方解离开之后,老瘸子还是忍不住问道:“您似乎对方解格外的看重?”
“他本就不是凡夫俗子,想看轻了都难……所以我才会多嘴几句,最近或是太闷……许久不做这点拨年轻人的事,想想也有趣。”
“不是凡夫俗子,确实啊,毫无修行潜质连小金丹都改变不了的修行废物,即便是放在废物里也是出类拔萃。”
老瘸子笑了笑,起身离开。
息大娘看着老瘸子离去的背影微微笑了笑,手指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敲打。她眉宇间隐隐有些得意,似乎是得意于发现了什么而别人没有发现。
第二十四章 如何?不如何!
第二十四章如何?不如何!
当太阳爬过樊固的城墙将阳光洒进这小城的时候,早起出门的人们都被眼前看到的场面震撼的无以复加。不多时,消息传开,樊固城所有百姓,包括老弱妇孺全都涌到了最宽阔的正街上,看着面前出现的东西唏嘘不已。
大街上一字排开上百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酒碗。
没有菜,只有酒。
除了樊固边军牙将李孝宗之外,樊固城七百多名边军士兵全都在这里了。这一天的这个时候,樊固城的城墙上面看不到一个士兵来回巡视。三千多个酒碗在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摆着,每个碗里都倒满了酒。
樊固城里四个酒肆,六家客栈,大大小小十几个酒楼,老板伙计厨子学徒,还有金元坊的所有杂役护院忙活了一整夜,几乎搬空了存酒全都运到了大街上。这七百多名边军本想帮忙,可这些乡亲们硬是没让,而是让他们坐在桌子边休息。
两千多人全都聚集在正街上,看着面前长龙一样摆好的桌案心里忽然都有些不是滋味。
那守护了樊固城多年的边军士兵们,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在桌子旁边落座。就连今天安排这一切的方解都在一边站着,看着那些边军士兵们脸有愧sè。
“方解!你真的要走?!”
有人忍不住问。
方解摆了摆手,没回答。
他端起一碗酒,缓缓的跪倒下来洒在地上:“这碗酒敬给那天晚上不幸战死的袍泽,是我方解对不起你们!”
除了边军士兵之外,懂他这句话的人不多。
那晚的事瞒得住城中百姓,瞒不住这些大隋jīng锐的士兵们。他们知道方解的酒是敬给谁的,所以他们的脸sè都有些伤感。那一夜,城西门,二十几个边军士兵战死,杀他们的……是方解。
按理说,边军士兵们不应该原谅方解,可不知道为什么,寂静沉默的人群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一路走好,七百多名士兵整齐的站了起来,每个人都端起面前的酒碗洒在地上,然后整齐的喊了一声一路走好。
边军中资格最老的校尉曲风洒下酒的时候喃喃加了一句:“别怪方解。”
七百多人齐敬酒,愿死去的袍泽在天国安好。
方解把酒洒尽,然后朝着西门的方向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士兵们站在长桌两侧,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行礼。七百多名士兵整齐划一的将右拳横陈在自己胸前,郑重的行了一个大隋的军礼。
曲风缓步走过去,伸手拉起额头顶在冰冷青石板路面上的方解:“没人怪你,咱们这些当兵的虽然最恨的就是同袍自相残杀,可不代表大家不分黑白是非。李孝宗今天没来,他说是自囚于将军府里,可我们也没去叫他。你自己看看,就连将军府当值的兄弟们都来了,他们也没把你当仇人!”
“你无论是在dì dū演武院,又或是其他地方。樊固城里的边军,永远是你兄弟!”
“敬兄弟!”
曲风再次端起一碗酒,仰天大喊了一声。
七百多名边军也随即端起酒杯,齐齐的对着方解:“敬兄弟!”
方解想哭,却忍住。
他接过大犬递给他的酒碗,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恨李孝宗,连我们都恨他又何况是你?”
曲风把酒碗放在长桌上,从怀里摸出来一摞银票递给方解:“这是李孝宗托将军府的护卫带给你的,将军府的侍卫们说没脸见你,让我给你。这是你在樊固城这几年交给李孝宗的红利,不是全部,大概三分之一……你恨他的人,但这钱是你赚来的,到了dì dū什么衙门都需要打点,是个穿官服的就不好说话。你别拒绝,钱就是钱,如果你觉着这钱拿了不痛快,那我们这七百多兄弟就每人在银票上滴一滴血,洗了你心中怨气去!”
“我拿!”
方解使劲点了点头,郑重接过银票。
“方解,你还回来吗?”
一个nǎi声nǎi气的小女孩被娘亲抱在怀里,她纯净的眼睛里都是不舍。虽然不如大人们那般浓郁,但却更纯粹。
“回来!”
方解点了点头,笑着说。
“本打算临行前请大家喝一碗酒,把行囊里的银子都花了再走。可是城中所有掌柜的都不收我钱,所以这碗酒,与其说是我请大伙喝的,不如说是大伙请我喝的!我方解算不得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也是个爷们!这酒是离别酒,但不是绝情酒!觉得我配得上跟你们做朋友的,今天就一起干了这碗!”
所有人手里都拿了酒,就连小孩子手里都被塞进去一碗。
之前问方解还会回来吗的那个小女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碗怯怯的说:“娘亲,酒是辣的,我不要喝。”
她娘亲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说:“乖宝儿,就喝一小口也是要喝的。喝了这碗酒,你要记住方解。他是咱们樊固城里所有人的亲人,是家人。”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远处,一个粗犷的汉子用手指蘸了一些酒送进妻子怀中婴儿的嘴里,婴儿下意识的吮吸起来,可酒太辣,婴儿立刻就皱紧了眉头,小胳膊从襁褓里伸出来使劲甩了几下,咧嘴啊啊的哭了出来。
婴儿这一哭,也不知道多少人跟着落泪。
“今rì一别,愿还能相聚!”
方解喝尽了酒,眼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大犬在一边唏嘘,便是沐小腰这样的女子也鼻子发酸。
……
……
这一rì,樊固城没了酒。
或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昨夜红袖招的人便已经出了城。城中最宽阔的大街上,也不知道醉倒了多少人。豆蔻年华的少女,喝了酒之后脸儿红的好像chūn风里盛开的山桃花,眼睛却哭的红肿。
对于她们来说方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或许多年以后她嫁做人妻,回想起往事也会羞涩一笑,忘不掉那个自己年轻时候念念不忘的少年郎。或许是樊固城太小,所以方解改变了这里。dì dū那么大,或许改变的就是他自己。
七百多名边军士兵们喝了酒,就在校尉们的带领下回去各司其职。上城的上城,出城巡查的也领了战马出城,曲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拍着方解的肩膀微醉的说道:“不管考不考得进演武院,都要回来看看。若是没考上最好,回来再一块喝酒一块杀贼。别人不知道,老子心里清楚的很……每次杀贼你都躲起来,但那些威胁最大的马贼都被你暗中一箭shè死的。李孝宗做的最没丢良心的事,就是没昧了你的军功。”
“你是个合格的斥候,方圆几百里,只要是狼rǔ山这边的马贼,哪个不是你找出来的?三年,樊固城里的百姓富得流油,也太平的让人感慨……樊固城有了几十年,四周从来没这么干净过。”
“曲大哥……”
方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曲风笑了笑道:“不过还是希望你能考进演武院,出来最不济也是个校尉了。我知道你的本事,不能修行怕什么?纯粹练体能抗衡修行高手的,军中这样的将军并不少。别忘了镇守咱们大隋南疆的罗耀,纯粹的外功据说堪比九品高手,照样纵横天下!最好混个将军,回来咱们樊固当将军!”
“嗯!”
方解使劲点头。
“走了,今儿我领兵巡查狼rǔ山这边,不能送你,别见怪……一路顺风!”
说完这句,曲风扭头就走。
边军士兵们离开之后,百姓们又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和方解说话,混乱中到底说了些什么方解根本就听不清。有人说让方解把樊固当娘家看,被人骂了一句之后才醒悟方解不是个娘们。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父母嫁女般的不舍。
“大掌柜,金元坊你放心,我会好生照看着,若是您不回来,每年的账目我会派人送过去让您查看。”
金元坊的二掌柜楚怀礼揉了揉眼睛说道。
“嗯,草原蛮子的钱好赚,金元坊不能倒,虽然少了红袖楼,但客胜居和金元坊依然是樊固城的摇钱树。只要有这两座楼子在,乡亲们就不会活的如以往那样苦。”
方解交待了一句,又压低声音道:“李孝宗要甩干净身上贪财的痕迹,肯定会把以前的账目都烧了,你留一份,藏好。还有,他也一定会和城里所有的生意撇开关系,这是机会……没有他,让赚钱的生意都变成乡亲们自己的,就算没了红袖招分的红利也会比以往多不少。”
“我记住了大掌柜!”
楚怀礼使劲点头。
他本是樊固城里一落魄书生,因为方解而改变了生活。若不是方解,他这个被人看不起的穷酸说不得最后流浪天涯去。
“给自己存点银子。”
方解笑了笑:“你太老实,现在还没存够取一个漂亮媳妇的钱。不过以后我走了,估摸着樊固城少女们的倾慕对象就是你了。”
老实木讷的楚怀礼脸一红,讪讪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
……
“走了!都回去吧,又不是生离死别,若我有朝一rì如吴一道那样富甲天下,我就把你们都接到dì dū长安去住!当然,你们别抱希望就是了。”
方解站上马车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吧!”
何婶踮着脚在人群里喊:“dì dū里的姑娘再漂亮,找媳妇还是樊固的姑娘最靠谱!”
“何婶……回头让楚怀礼从帐上拨点银子给你,办一个专门拉-皮-条……呃不是,是婚姻介绍所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世纪百合!”
“方解!记得我啊,我等着你回来娶我!”
“你死心吧!我十年不回来,莫非你十年不嫁?!人老珠黄就没人要了,趁着还年轻,多挑挑!”
“方解,dì dū太大,别丢了自己!”
“放心吧,丢了我自己我就去报官!”
“方解,他们说你小-弟-弟暴长,临走前你告诉我那是怎么做到的啊!”
“兄弟,你暴露了!”
将军府
李孝宗倒了一杯老酒一饮而尽,听着外面热闹的喊声自嘲笑了笑:“人生际遇何其之妙,想不到我这个将军,竟是远不如他一个市侩商人。也不知道我离开樊固的时候,有几人送我,几人骂我……方解……七百多边军皆去送你,你是想告诉我……你比我强?”
樊固东门
一柄油纸伞下,身穿一袭雪白貂绒长裙的女子看着城中那景象微微笑了笑,回身淡淡说了句走吧。也不知道是那描绘了牡丹的油纸伞将她衬托的美若天仙,还是她那容颜让油纸伞也添了韵味。
三个十六七岁年纪的侍女跟在她身后走向城外,城外不远处,红袖招的马车车队安安静静的停在路边。
“如何?”
一辆马车中传出息大娘的声音。
“不如何,市井小民罢了。”
绝美女子回答,然后登上马车。
“他什么时候身上没了这市井气……自会有一番大成大就。”
“他若没了这市井气,更不如何。”
第二十五章 一心向道
第二十五章一心向道
清乐山,地处大隋东南,过长江再向南三百二十里,连绵起伏,虽然不雄峻壮阔,但却是一等一的风景秀美之所。大隋之东疆沿海万余里,临海陆地唯一不归大隋管辖的地方便是东楚,但东楚在大隋东北,是个大陆延伸出来的半岛,面积尚且不及大隋京畿道大。
清乐山在大隋东疆靠南,正是四季皆有好风景的地方。
这清乐山虽然不大,远不及狼rǔ山脉,昆仑山脉,燕山山脉这些大山,但名气较之于前面几座山也丝毫不逊sè。
原因无他,只因为清乐山上有一气观,一气观里有萧真人。
大隋皇帝心高气傲,历代皇帝皆是如此,容不得天下任何一国有超大隋之处,这份贪念也正是大隋建国至今依然朝气蓬勃的缘故。大隋的每一个皇dì dū有雄心抱负,别处有的大隋要有,别处没有的大隋也要有。
蒙元帝国有大雪山大轮寺,大隋便捧起来清乐山一气观。
大雪山上有大轮明王,一气观里有萧真人。
佛宗讲求无yù无求,但毫无疑问从心底里看不起大隋的道宗。毕竟这天下除了大隋之外其他地方,皆笃信佛宗。即便是在大隋,佛宗之人只要在官府报备之后,也是可以建庙传教的,但毫无疑问大隋百姓对佛毫无尊敬之心,而之所以大隋朝廷有这份大度,还是因为皇帝的贪念。
别处有的,大隋自然也要有。
一气观建在半山腰,从山下往山上走只有一条石阶小路,一共两千九百九十九级,再走一步就进山门,取三千大道之意。石阶两侧从山脚到山腰全是山桃树,这树结的果子酸涩并不美味,但仔细品之也别有一番风味。这些年一直在传说一夜遍山桃树一夜桃花开一夜仙桃熟的神话,其实哪里有什么仙桃,不过是骗人的噱头而已。
一气观其实并不大,从观主萧真人往下数,算上末代弟子一共也只有八百人。这人数也有寓意。一气观号称天下道教正统,也号称天下妙术皆出此处。但人心向道,道道不同。所以八百弟子又称八百道,出正统而修己道,所以又称旁门。
旁门八百,左道三千……皆出一气观。
当年大隋皇帝御临此处,知道这些寓意随即哈哈大笑,赞了一声清乐山好气魄,旁门左道也皆是正统。
江南虽然chūn暖来的早,但桃花依然远没到盛开的时候。枝头上倒是吐了新绿,看着那嫩芽甚至想过去掐一片放在嘴里咀嚼。
顺着石阶,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缓步而上,这人看不出年纪到底有多大,气质成熟,面容倒是还颇清秀。下颌上有微微泛青的胡子茬,不过一点也不显得邋遢。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走路的步伐也不大,中规中矩。
在大隋,凡是身穿锦衣者身上必然有功名。普通百姓,便是家财万贯也不能着锦衣。这是朝廷礼制,逾越了是要下狱问罪的。
这中年男子面带微笑,脸sè和气,一边走一边赏山景,但看到路边一块大石上题着几个字之后立刻停住脚步,然后郑重施了一礼。
“那是三年前陛下到清乐山游玩的时候留下的墨宝,本想移到大殿里去,可陛下却说在这里看到这石头,在石头上随情写了几个字,那就摆在这里,何必要挪动它?若它有灵xìng,扰了它修行岂不是一件大罪过?”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黑sè道袍的老者,五十岁上下年纪,留着三缕长髯,手里擎了一柄拂尘,布衣布鞋,看起来倒是颇有仙风道骨。只是这人面相却不太好,三角眼,扫帚眉,越是仔细看越是透着一股子猥琐的味道。
可他身份在那儿摆着,所以谁也不会真的以貌取人。
他便是这清乐山一气观的主人,萧真人。
“所以真人就在这建了个亭子,替这石头遮风挡雨?”
锦衣男子笑问。
“散金候……你当年捐了数十万金为长安修缮了一整面城墙,陛下重重嘉奖。我为这石头建了个亭子,其实与你建城墙也是一般无二的心思,无非是拍陛下马屁罢了。”
大隋只有一个散金候,那便是被人称为大隋第一富的吴一道。据说他的财富,足足可以买下大隋一道山河。要知道大隋数万里江山,分作二十四道,一道山河……已经比东楚国的疆域还要大了。
吴一道哈哈大笑:“我是个凡夫俗子,谄媚拍马屁的事自然要干。可真人你是修道之人啊……”
“修道之人也是人。”
萧真人微笑道:“修道之人也要吃饭,也想让rì子过的好一些。陛下的墨宝留在山里,能吸引多少善客来观里上香散金候自然明白。”
“市侩!”
吴一道笑说。
“还想更市侩一点。”
萧真人驻足,看着吴一道认真的问:“天下首富到了一气观,难道不捐些香火钱?”
吴一道招了招手,后面跟着的随从立刻上前,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递给萧真人,萧真人身后的小弟子连忙接过去,只觉得盒子并不重,所以眉宇间难免生出些许轻蔑。心说普通富贵人家上山捐的银子也比这盒子值钱多了,堂堂天下首富竟然这么小气,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
“萧真人张口,就值万金。”
吴一道笑了笑:“这盒子里的银票在大隋任何一家钱庄都可通兑,不会少了分毫。不过,小一些的钱庄,只怕也兑不出这许多银子来。”
“汇通天下。”
萧真人由衷赞道:“比起修缮长安城一整面城墙,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
……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萧真人,和在外人面前的萧真人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安顿好了大隋第一富的吴一道,带着他走遍了半座山的萧真人把自己丢在床榻上,揉着发酸的老腰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不是为了那一万两金子,我何必要陪这么久的笑脸。脸上的肉都笑得有些发僵,也不知道青楼那老鸨子整rì都笑是不是有什么专门练嘴的独门秘籍。”
一个小道童替他把鞋子脱了,手脚麻利的爬上床在萧真人的后背上捶打起来:“您已经名满天下的道门领袖,何必要为了几个铜臭这样劳累?若是传出去,山下的百姓,乃至于大隋的百姓还不得笑话您?”
“你懂个屁!”
萧真人回手在小道童脑门上敲了一记:“你爱不爱吃肉!”
“爱吃!”
“肉自哪里来?”
“山下候屠夫送上来的。”
“是白送的么?”
“自然不是,当然要给银子。”
“我要是不去应酬那些达官贵人世家巨富,凭着山下那些百姓送来的香火钱,你还想吃肉?!”
萧真人冷哼一声道:“想吃肉就要有赚来买肉钱的本事,你能顿顿吃肉还不是我陪着笑脸厚着脸皮要来的?再这么不知好歹,我就罚你去后山园子里种菜。每rì只给你吃青菜豆腐,看你还说的出说不出这风凉话。”
“可好歹您也是大隋道统领袖啊……”
“领袖个屁!”
萧真人道:“要不是陛下争强好胜,你还不是要跟着我走街串巷的给人算命?你跟着我晚了些,你去问问你几个师兄,谁没骗过百姓家的银子?谁为了几十个铜钱没昧着良心说过假话?那些财主只要高兴就能多给几个钱,自然要挑好听的说。这一气观才建起来十年,还不是因为我当年骗了陛下说清乐山合该是大隋教门隆兴之地?”
“啊?”
小道童一惊,忍不住问道:“这事怎么没听您提起过?”
“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说它做什么。去,给为师倒一杯水喝。”
萧真人坐起来,把袜子脱了揉着发酸的脚,然后把食指插进脚趾缝隙里来回搓,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极jīng彩起来。看他那个样子,简直这搓脚趾就是天下第一等享受之事。他此时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天下道统领袖的风范。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有人轻声问道:“真人可在?”
萧真人一惊,手忙脚乱的把袜子鞋子都穿上,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贫道正看道德经又有些心得,还想和散金候说说你便来了,快请进。”
吴一道微笑着走进来,随即皱了皱眉:“这道德经的味道似乎有些特别。”
萧真人讪讪的笑了笑,摆了摆吩咐小道童上茶。
吴一道站在一边看着墙上的山水画,待小道童出去之后忽然转过身,对萧真人郑重施了一礼。萧真人连忙上前扶着,笑道:“散金候捐了好大一笔香火钱,我还没有谢过,怎么散金候倒是先施礼了?”
“不瞒真人,吴某这次上山,是有事相求。”
“散金候请说,但凡贫道可以做到之事,断然不会拒绝。”
吴一道起身,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就直接说了,也不绕什么弯子……家有一女……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前阵子听宫里人说,陛下记着我当年修缮长安城城墙的功劳,打算将小女召入宫中为嫔,小女……小女xìng子粗野,我怕真进了宫惹恼了陛下招惹来祸端,所以想请……”
“收你女儿为弟子?”
萧真人皱眉道:“可道门弟子,是可以婚娶的……”
“无妨,我只说小女一心向道,发誓不修为有成不下清乐山,陛下那边,总不好逼的太急。再说,小女虽然资质平庸,但我找人测试过,她气海一百二十八处穴位……倒是通了一百二十二处。”
“收了!”
萧真人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陛下若是问起,贫道自然会想个说辞。”
“多谢!”
吴一道一激动,又给萧真人施了一礼。
“只是……这山中rì子苦寒,我怕令爱适应不了啊。”
萧真人叹了口气道。
“我再捐五千金。”
吴一道从袖口里掏出一摞银票放在桌子上:“小女三年的吃喝用度,这些只怕还是勉强够了的。”
“既然令爱如此心诚,贫道怎么能关上大道之门?”
“陛下那边若是问起……”
萧真人摆手道:“放心,我又不是没骗过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清乐山下来了一行六人。四男两女,风尘仆仆。
在六人中,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尤为显得眨眼,他背后缚着一柄半扇门板大小的朴刀,寒光凛冽。最前面的是个黑衣汉子,身上没带兵器,面sèyīn沉,看着山门石阶怔怔出神。
还有一个老者,腰畔挂着一对铜钹。
一个秃顶的jīng壮汉子,手里拎着一根铁棍。
那两个女子,一个手无寸铁,一个怀中抱剑。
“这里就是清乐山一气观?”
瓮声瓮气的壮汉忍不住问道:“那萧真人名扬四海,是大隋道门的领袖,别处不知道,可在大隋那是能和大轮明王相提并论的人物……咱们就这样冒昧上门,他会收留咱们?”
抱剑的冷艳女子嘴角挑了挑:“他不收留,我就一rì杀他一个弟子。一气观八百弟子,也要杀上一阵子的。”
“不要。”
一身黑sè长裙的绝美女子摇了摇头,缓缓在石阶前跪下来:“我诚心向道,萧真人怎么会不收留?如能进了山门,你们也就不需rìrì厮杀。我来求,不用你们插手。”
第二十六章 屠
第二十六章屠
靠在马车车厢上,方解荡着两条腿闭着眼睛休息倒是显得优哉游哉。大犬坐在一边赶车,不时从一旁的油纸包包里捏一块炖得极烂但也冻的极硬的狗肉吃。这一大包炖狗肉,还有车厢里包裹着的几十个狗肉包子都是云计老板娘杜红线特意做的,那夜她拎在手里的就是这东西,本打算送给方解路上做干粮,谁想到方解伤的重休息了几rì才成行。
不过这地方的寒冷天气也别指望吃食坏了,放在暖炉里热一热立刻就浓香扑鼻。
方解的马车走在车队的最后面,前面七辆马车里坐着的都是红袖招的漂亮姑娘。最前面那辆车是红袖招的护卫,第二辆车是息大娘和息烛芯乘坐,赶车的是老瘸子。
“照这个速度,走到长安大概需要四个月。”
闭着眼睛假寐的方解忽然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无奈。
“误不了你的考试。”
大犬咀嚼着狗肉,因为已经冷了,所以嚼起来有些费力:“演武院的考试是六月末,现在才出了正月,就算走五个月也误不了的。大隋演武院每隔三年开考一次,每次开考一年之前就开始陆续选拔,就是因为大隋太大了些,最南边雍郡的考生可是年前就要上路的,最少要走六七个月。”
“总是怕耽搁了,还要往兵部,户部,吏部那些衙门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刁难。”
方解有些担忧的说道:“听说dì dū里的官员一个个眼高过顶,最看不起的就是dì dū之外的人。好像大隋的天下分成了两块似的,一块叫dì dū,高不可攀。一块叫其他地方,一样的低人一头。”
大犬劝道:“你是军队里的考生,兵部自然不会为难。演武院招生五成生员出自军中,五成出自民间,兵部巴不得军中之人都考得顺利些,要是被民间的考生抢了风头他们也丢人。再说,樊固城几十年才出了你这么一个,难道没考就把你刷下去?再再说,咱手里不是有银子么,大不了每个衙门塞进去一个一百两的大红包。”
“呸!”
方解啐了一口笑道:“你以为dì dū的官员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百两银子就打算收买下来?”
“那还要花多少银子?”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怎么也得三百两吧?”
大犬骤然大惊,忍不住骂道:“要喝人血么!”
两个没见识过大隋dì dū之繁华的土包子,因为三百两还是一百两争论起来,面红耳赤。躺在车厢里睡觉的沐小腰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心说不就是银子么,大不了都塞进去就是了,晚上再偷回来难道费什么事?
一样的没见过世面……
“大犬,以后到了dì dū,你得叫我公子。”
方解睁开眼,看着天空上的浮云认真的说道:“我也得想个有些深意的表字,觉晓,觉晓……我自己之前想的这个,太俗气了些。还得再想个雅致些的名号。大犬你帮我想想……算了,从你这名字我就知道,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大犬嘿嘿笑了笑,索xìng不答话。
想了一会儿方解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撩开帘子钻进马车里。见沐小腰睡着,坐过去摇了摇她的手臂问道:“小腰姐,我想要个表字。”
沐小腰猛然惊醒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方解说道:“……你想要个婊-子?我就说……不能和红袖招的人一起走!”
“有什么关系?”
方解不解。
“你想要婊-子,不会自己去前面马车上要吗?你钻进来跟我说什么?你包裹里最少也有几万两银子,就算红袖招的女子再清贵,花几万两还买不来一个婊-子?别烦我!我要睡觉!”
方解诧异道:“我不就是想要个表字么,怎么这么大火气?”
“你该去哪儿要去哪儿要!少来烦我!”
“让我去花钱买表字……多俗气?”
方解喃喃说了一句,转身又钻了出来。身后沐小腰怒道:“婊-子不用钱,你还打算白要不成?!”
方解脑子里都在想表字和名号,哪里想的到是沐小腰会错了意。想到以后到了dì dū也不能表现的太寒酸了,这表字和名号都要文雅些才好。他虽然有着两世记忆,却对这个陌生世界毫无了解。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表字与他熟知的历史不同。在这个世界,只有父亲才能孩子取表字,连师长都没这个资格。
“算了,表字觉晓是入了军籍的,想改也改不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问身边的大犬:“我自号西坡居士如何?”
“为什么叫西坡?”
“因为有个名气很大的人叫东坡。再说,咱们确实是从西边来的啊,樊固城以西那座狼rǔ山脉,在我看来就是个土坡,从大隋西边的土坡而来,叫西坡居士也应景。”
“你有抄袭的嫌疑!”
“抄袭……他东坡我西坡就抄袭了?”
“不然是什么?”
……
……
樊固
就在方解走后的第四天,一队大约二百骑jīng锐骑兵顺着官道冲到了樊固的东门外。这队骑兵身上的甲胄虽然蒙了一层尘土,但依然看得出来制作格外的jīng良。不是皮甲,而是实打实的链甲。不仅仅是链甲,链甲里面还穿戴了一层虽然不太厚重但极坚固的铁甲。这一身甲胄,最少就有六七十斤。
马背上的骑士又一个个多是魁梧彪悍之辈,由此可见他们坐下的战马皆不是凡物。那些骑士身材强壮高大,哪个也不会少于一百五十斤体重。再加上那么沉重的甲胄,兵器,行囊,被服,若不是真正的好马负担如此之重根本就跑不起来!
重甲,陌刀,铁盔,红披风。
在加上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光的大隋金黄sè绣龙战旗,这一队骑兵显得格外威武肃穆。虽然人数并不多,可却有一种千军万马般的壮阔气质。
在大隋看到一支纯粹的骑兵队伍已经殊为不易,看到这样jīng锐之极的重骑兵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因为蒙元帝国的封锁,非但草原上的部族不许卖给大隋战马,就是西域那些小国,也不能有一匹战马流通到大隋。而大隋虽然地大物博,可偏偏就是缺马缺的让大隋历代皇dì dū想骂娘。
所以自大隋立国以来,骑兵一直是所有将军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大隋十六卫战兵,每一卫维持五万人左右。就算是现在移调戍卫长安城,被称为天子六军的左祤卫,右祤卫,左武卫,右武卫,左领军卫,右领军卫这三十几万jīng兵中,也凑不出来两万骑兵。
轻骑兵尚且如此,就不需说极难打造的重骑兵了。
整个大隋,除了天子六军中,只有右骁卫有一支五百人的重骑兵,即便是这区区五百之数,还是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用了差不多五年才建立起来的。大隋不缺钱粮,打造重甲不算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寻找五百匹能驮动重骑兵征战厮杀的战马。
右骁卫经营西北这么多年,才从各种渠道搜罗来这五百匹上好的战马。甚至不惜冒着被朝廷怪罪引起战争的风险,在四年前将西域土斯国来觐见大隋皇帝陛下的使者团劫了,冒充马贼的右骁卫jīng兵把使者团的人五花大绑丢在官道一边,几百匹战马全都拉走马毛都没剩下一根。
这事是李远山干的,而且他知道不可能瞒得住皇帝。事实上,当皇帝听完那土斯国王子哭诉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生安抚,还赏赐了不少绸缎瓷器。然后皇帝陛下写了一封亲笔信骂李孝宗,李孝宗看过之后非但没有惶恐反而哈哈大笑。
“白痴!朕好不容易骗了几个西域小国的使者来觐见,才进来第一个就被你劫了,后面的还怎么敢进来?你这白痴的东西,难道就不会等他们走的时候再劫?!”
这五百重骑,便是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的亲兵。
所以,当樊固城的守军认出这些重骑兵之后,立刻就打开了城门放行,甚至不需要去看那为首校尉掏出来的令牌。因为蒙元帝国缺少铁器,可是舍不得打造重骑兵的。再说,草原人一直以为骑兵就是要快,披上重甲的骑兵虽然威力惊人,但论速度无法和轻骑兵相比。
领队的骑兵校尉根本就懒得和守军说话,直接进城往将军府而去。
到了李孝宗的将军府大门口,守门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止。那校尉懒得答话,随手将腰牌抛给守门士兵,下马大步往将军府里走了进去。一个重骑兵校尉就嚣张跋扈成了这样,传闻中右骁卫那些人个个都桀骜不驯看来不虚。
李孝宗听到声音从书房里来,冷眼了看了那校尉一眼:“就算你是大将军麾下的校尉,可难道你忘了大隋的军律?见了本将军,你为什么不行军礼?朝廷的责罚没下来之前,这樊固城牙将就还是我。”
那校尉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了一声随随便便行了个军礼:“屏退左右,大将军亲自来了。”
李孝宗大惊失sè,心里顿时一紧。
……
……
书房里的火炉被撤了下去,因为大将军李远山最不喜欢的就是那飘起来的炭灰。他鼻子有些毛病,闻了这味道就会不舒服。这毛病在dì dū的时候还不常犯,到了西北之后因为天气冷犯的就越来越频繁。可又闻不得炭灰,左右都为难。
穿了一身普通重骑士兵服饰的李远山打量了一下书房里的布置,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不满。
身为右骁卫大将军,擅自离开大营朝廷也是要问责的。虽然他跋扈,但绝不是莽撞。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
他看着墙壁上的挂着的一幅猛虎下山图,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
“因为吴陪胜死了。”
跪在地上的李孝宗回答的很简单,但这一句话已经能代表全部麻烦。什么贪墨,什么军方开设赌场,这些事和吴陪胜死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不对。”
李远山回头看着李孝宗,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气:“是因为你做事不够干净!既然吴陪胜必须死,那就要死的彻底才行!军中那么多知道这件事的,你为什么不杀?还有那个方解,这样的祸端为什么不除?”
李孝宗苦笑:“我已经失了军心。”
“八百人的军心,什么都不算!”
李远山哼了一声问道:“城中百姓可知道真相?”
“不知。”
“那还好……屠城终究是有些麻烦。”
第二十七章 樊固城里都是好人
第二十七章樊固城里都是好人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僵硬,也或许是因为将火炉移了出去的缘故,单膝跪在地上的李孝宗脸sè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李远山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皱眉:“虽然你不是陇右李家嫡出的孩子,但从你小时候我就觉着你将来会有出息。也许你自己也不记得,在你七岁那年……大年初五,你父亲,我的二哥李远谋在猎场建了个围子,里面圈起来三五十头饿狼和两头同样饥饿的猛虎,说是找点乐子给族里的人看看,连老太爷也请了去。”
“那一rì群狼与饿虎缠斗,看起来确实有些意思。老太爷站的久了有些累,你父亲下令将围子里的畜生都shè死。乱箭shè下去,狼虎皆死。老太爷非要下去看看,你父亲和我搀扶着老太爷进了围子,才七岁的你手里拿着一柄短刀也像模像样的跟着。谁知道走到一头饿虎身边的时候,那畜生还没死透。”
“你父亲和我同时抽刀,你却先跨了一步大声说祖爷爷安危才最重要,父亲和三叔护着祖爷爷要紧,你上前一刀将那饿虎捅死。”
“当时你父亲骂了你没有规矩,我没有说话,便是老太爷也转身就走,没对你多说什么。但你不知道……老太爷事后感慨了很久,遗憾了很久。他说可惜了你这娃儿的胆魄智慧,若你不是庶出的孩子,当大力栽培才是。”
李远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七岁时候,就有杀虎之勇。自那rì起我便一直留意你,你能进演武院,也是我与你父亲说过之后的事。你父亲的本意,是从他嫡出的孩子里面选一个送过去考试。我劝了他半rì,他才同意。”
李孝宗的脸sè变了一下,改单膝下跪的军礼为双膝下跪。
“谢大将军。”
李远山在椅子上坐下来,摇了摇头道:“你应该叫我三叔。”
李孝宗垂首道:“身着军服,不敢以三叔相称。”
李远山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嗯了一声道:“你在这个时候还能记着军律,很好……只是你小时候的勇气就已经令人赞叹,为什么现在做事如此畏首畏尾?我送了一座在江都的大宅子,吴陪胜才答应帮你的忙把贪墨的事压下去。死几个喽啰,死几个百姓,这对于你的前程来说不过是细如微尘的一件小事,你怎么就下不去手?”
不等李孝宗解释什么,李远山继续说道:“就算你有苦衷下不去手,吴陪胜死这件事你干的更让我生气!吴陪胜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是御书房秉笔太监,死了必然会震动朝廷,会让陛下震惊。但……死了就死了,也无需太过担心什么……只要事情做的干净漂亮,难不成陛下还会因为一个死人再杀一个前途无量的将军?”
“但你这件事又没有做好,毫无魄力!”
李孝宗垂首,索xìng不去解释。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觉得你会有出息。正因为一直觉着你是可造之材,所以难免管的多了些。”
李远山站起来,拍了拍李孝宗的肩膀:“你考虑的多,这没错。但既然要考虑,就不能考虑的太狭窄……你打算以蒙元骑兵渗透进来为借口,搪塞住将来dì dū来的调查官员,这根本不可能,就算塞过去再多的钱财,谁也不敢保证他们rì后会不会反悔,dì dū里的那些人……一个个yīn到了骨子里。”
“我说这么多,你明白该如何做了吗?”
他问。
李孝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将军,我之所以不忍心不是妇人之仁,而是想为以后留一些帮手。樊固城的边军六年论调一次,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等过几年,我打算把他们想办法还调到我手下。”
“老兵是宝贝,但不是前程。”
李远山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件事你心存不忍,你就不要插手了。”
他转身走向门外,到了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你不想杀人,我不勉强……但是往朝廷的奏折你需要重新写一份,朝廷派来查案的官员最快也要两个月到,两个月够做许多事了,而且……我没打算让你等两个月。”
“大隋天佑十一年二月初二,因为北辽人私运马匹的事蒙元帝国悍然对樊固发动攻势,满都旗一个万人队越过狼rǔ山脉,进攻樊固。樊固牙将李孝宗率军迎战,血战数rì,毙敌上千……恰逢钦差吴陪胜到达樊固,入城协防,京城兵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与边军并肩作战,坚守城池……然寡不敌众,坚守十数rì,城内守军战死大半,钦差吴陪胜以及随行官员三十六人战没,牙将李孝宗身负重伤六七处依然血战不退。城破在即,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率军赶到,破敌于樊固城外,杀敌六千……”
李远山声音清冷的说完这番话之后,回头看向李孝宗道:“你前几rì送去朝廷的请罪折子,我扣下了。上面说的这些,是我给陛下的奏折。”
李远山神情僵硬,自嘲的笑了笑道:“幸好,是大半而不是全部战死。”
李远山微笑道:“是全部……奏折上写的剩下那一小半,我会自右骁卫拨给你,兵部有樊固边军登记造册的名单,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谁都可以叫张三,也可以叫李四。”
“至于那个方解……我会派人除掉。”
说完这句话,李远山扬长而去。
……
……
大隋天佑十一年二月初二,樊固边军七百七十五人得到军令在校场集合。久等之下,却不见牙将李孝宗前来。在校场上站了足足三个时辰,水米未尽,众人皆疲惫不堪。至傍晚,忽然又得军令,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调樊固守军出城三十里,有紧急军情。
一rì没有吃喝的士兵们拖着疲惫之躯出城,赶到城东三十里放鹰亭附近,等待他们的却是五百重甲骑兵和三千jīng锐步兵。
七百七十五人,尽死。
深夜,换了边军服饰的右骁卫士兵进入樊固。次rì,樊固百姓得到消息,蒙元帝国铁骑三百寇边,李孝宗率军迎敌,不料中了埋伏,敌骑何止三百,不下数千。边军苦战,大部战死。
百姓震惊,群情激奋。
身受重伤的李孝宗召集全城百姓,招募兵员。不料就在此时,数千蒙元帝国士兵在jiān细的接应下杀入樊固城,屠尽百姓。全城两千多人,无一幸免。
李孝宗当rì才清醒过来,原来那rì李远山说屠城有些麻烦,不是杀人麻烦,而是如何向朝廷解释麻烦。
就在屠城前之前的夜里,右骁卫jīng兵假扮樊固边军进城的时候。云计狗肉铺子的老板娘杜红线在城头放飞了一只信鸽,然后背上一个不大的行囊出城而去。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走后没有多久,满城百姓都做了无头野鬼。
……
……
马车摇摇缓缓前行,虽然风扫过来依然冷冽,但裹紧了衣服在风中寻找阳光的温暖,在无聊中也是一件有点意思的事。大犬赶车赶的不紧不慢,远远的坠在红袖招那七辆马车后边。前边的人不理会他们,他们也懒得去和那些姑娘们套近乎。
大犬虽然喜欢在雪地上画裸-体女郎,其实对女人真没有yù望。最起码这十五年来方解没看到过他去找过女人,所以方解对大犬的定义就是,这个人要么是个爱钱胜过一切的吝啬鬼,要么就是身体有问题。
而沐小腰更不愿意去和红袖招的那些女子打交道,漂亮女人和漂亮女人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话说。所以她宁愿天天躺在马车里睡觉,也不愿意去和那群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相称。而方解之所以宁愿裹着大氅坐在外面和大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聊天也不进马车里,是因为沐小腰实在是个不把自己当女人的女人。
她那红裙本来就单薄,而她睡觉又没有一点淑女范。翻来覆去之后,一双白如凝脂的美腿就露在外面。让方解这样一个正常男人坐在车厢里看娇躯横陈秀sè可餐而不能餐,他还不如在外面和大犬闲聊。
“大犬,你说如果我回樊固的时候已经做了大隋的高官,樊固城的百姓用什么样的方式欢迎我?”
大犬笑了笑说:“不外乎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方解摇了摇头没继续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脸sè有些难看。
“怎么了?”
大犬问。
“刚才靠在车厢上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多年之后回樊固,全城的乡亲们都在城门口接我。我看到他们高兴坏了,恨不得每个人抱着亲他们一口。可我笑着往前跑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很多年过去,何婶还是老样子,就好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似的没有变化?为什么小娇娇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只到我膝盖高?说话还是nǎi声nǎi气?为什么曲风这么多年过去,还只是个边军校尉没有升职?我看着他们,越来越害怕,最后把自己吓醒了。”
“因为你才离开樊固,做这梦他们肯定没有改变。”
大犬想了想说道:“你脑子里是他们现在的模样,做梦自然也是现在的模样。”
“不……”
方解缓缓的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们都穿着白sè的衣服,脸sè比衣服还要白……我去抱他们,可一个都没抱住……他们的脚都没有踩在地皮上,而是飘着。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在梦里看到的他们……都死了。”
大犬一怔,钻进马车把沐小腰的酒壶拿了出来递给方解:“不过是个荒唐之极的梦罢了,你要真是不放心,咱们现在返回去看看也行。”
方解灌了一口酒,觉得后背上还冷的厉害:“不用……人不都说了吗,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梦到谁死了,谁就会加寿。我梦到樊固的乡亲们都死了,那他们岂不是每个人都能长命百岁?”
“嗯!”
大犬点了点头笑道:“这十五年来我梦到过很多次咱们死了,可咱们依然活得好好的,而且有句古话不是说了嘛,好人才不偿命,祸害都活千年的……我不是好人,沐小腰不是,你也不是。”
方解笑了笑,心里的压抑也散了几分:“樊固城里的……都是好人吧?”
第二十八章 你能纯洁点么?
第二十八章你能纯洁点么?
“大犬,问你个问题。”
方解蹲在地上翻烤一只不久之前shè到的兔子,已经出樊固城十一天,老板娘送的炖狗肉和包子早就已经吃完了。前几天过的地方连只飞鸟都没看到一只,吃了几天的干粮他和大犬早就已经馋肉馋的受不了。方解吃肉虽然不似大犬那样狂暴,但也是无肉不欢。至于沐小腰……根本不需要担心她对食物挑剔,因为她只喝酒。
在马车车厢里除了必需品和方解路上解闷用看的书籍,剩下的就只有酒和干粮了。而酒的数量远比干粮多,要知道沐小腰一天最少也要喝五斤酒。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为什么对酒之外的食物没有一点yù望。
她甚至不喝水。
大犬爱肉,但他宁愿吃生肉也懒得自己去把肉做熟。
“什么事?”
他蹲在一边看着方解烤肉,不时擦一下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方解笑了笑,看了看兔肉已经烤的差不多,留下两只兔腿剩下的都递给大犬:“你叫商国恨……我记得当初在咱们流亡到南燕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据说在十五年前南燕还不是南燕,而是商国……十五年前,当时的大隋皇帝以左前卫大将军罗耀为征南大总管,提兵十五万南侵,攻破了商国都城雍州城,商国灭亡……据说商国太子逃走,在朝臣的保护下重新立国,却不敢再称商国而改称燕国,向大隋称臣。”
“现在罗耀镇守的雍郡,就是当年的商国都城雍州城。那一战,据说商国皇室被罗耀屠尽。只逃走了一个太子,其他皇室成员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你是不是商国人?”
大犬怔了一下,随即讥讽道:“如果叫商国恨就是商国人,那么佛宗的领袖叫大轮明王,为什么佛宗不叫大宗?大隋的皇帝姓杨,大隋为什么不叫大杨而叫大隋?”
方解一边啃肉一边说道:“你急什么,我不过就是闲着无聊猜测。”
大犬撕咬着那只烤得金黄的兔子:“罗耀是个狠人……当年他率军南征,攻破雍州城之前,大隋皇帝曾经下过旨意,只要商国皇帝慕容罗投降,可以封其为王,善待慕容氏。可罗耀根本就没听皇帝的,杀进雍州城之后非但皇族慕容氏杀了个干净,城内的世家大户也一个没留,尽数屠了。你所说的那个什么逃走的太子……也就是现在南燕的皇帝慕容耻根本就是假的。你也不想想,大隋的皇帝难道会真的容许一个仇人活在世上,而且还建立了国家?”
“你怎么知道?”
方解问。
“我确实是商国人。”
大犬片刻间就把那一只兔子啃光,眼神飘向方解手里另一只兔腿。方解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把兔腿递了过去。大犬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几乎一口把那个不大的兔腿连骨头带肉都吞下去。
“我是商国人,但商国灭亡之前没有商这个姓氏,国破之后,家父是商国愚忠之臣,把姓氏都改了,也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了家门惨变。家父曾经是商国高官,自然知道一些秘密。现在的南燕皇帝骨子里没有一点商国皇室的血,不过是个趁势而起的小人罢了。我甚至怀疑,南燕的皇帝是不是大隋皇帝当初派去商国的jiān细。”
“他向大隋皇帝非但称臣,而且还自称儿皇帝,一点商国人的勇气都没有……不过若不是因为这样,他的南燕也保不住。正因为他低声下气的讨好大隋皇帝,所以他那个只有原来商国三分之一大的燕国才会保存下来。”
“这算血泪史吗?”
方解笑问。
“血泪个屁!”
大犬叹了口气:“我家老爷子就是顽固愚忠,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家破人亡。为了纪念他老人家,商这个姓氏我就留着了。我那个时候也是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家破之后逃亡出走,后来才受人委托照顾你。”
方解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半个兔腿:“告诉我,是谁委托你保护我的,这半个兔腿也给你了。”
大犬舔了舔嘴唇,裹紧衣服往后面草丛里一躺:“饱了。”
方解低声骂了一句,恨恨的把兔腿吃完连骨头几乎都嚼了。
“大犬。”
“嗯?”
“我再问你一件事。”
“要问是谁让我保护你的还是免了吧,这事我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的。你要是真憋的难受……要么去前面找那些小娘皮泄泄火,好么我给你把风你自己解决?”
“滚蛋!”
方解骂了一句,挨着大犬身边坐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修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知道我不能修行,所以理解的有些浅薄。也正因为感觉不到,所以更想知道那感觉到底什么样。”
“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
大犬反问。
“应该是很美妙的吧。”
方解回答。
“得不到的东西都是美妙的。”
大犬拔了一根枯草叼在嘴里:“跟你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修行到底是什么感觉。如果说仅仅是只身体里的变化,我倒是能跟你说说。要是指修行而得到的感悟……我什么感悟都没有,除了比以前吃的多了之外。”
“身体里会有什么变化?”
“最简单之处在于,气海拓宽变大,气海里修行而来的劲气进入四肢百骸。从而让人变得更强壮,更有力。最基础的修行,就是让气海里的劲气游走于经脉,最终融入血肉。一旦能把劲气运行于全身,那就是一品修行了……一品之人,身体比普通人要强壮许多,能轻易拉开两石半的硬弓。普通人要想拉开两石半的硬弓,需要锻炼很多年。”
方解嗯了一声:“普通人练的是肌肉,修行人练的内劲。”
“也可以这么说。”
大犬看了方解一眼说道:“不过你就是个异类,你这样的年纪,纯粹看体魄已经能与二品下的修行之人相比,殊为不易,甚至可以说极为罕见。我所知道的……灭了商国那个大将军罗耀或许跟你是一个类型的人,他也不能修行,但单纯练体就已经达到了九品的境界。”
“这没什么奇怪的。”
方解自然而然的说道:“科学家研究过,普通人只能发挥肌肉微乎其微的力量。如果能把全身肌肉的力量用于一处的话,能有万斤之力。”
“科学家是什么?”
大犬问。
“呃……一种比九品高手还恐怖的人。”
……
……
方解在沐小腰身边挤了个地方坐下来,谄媚的笑了笑说道:“今儿外面一点风都没有,太阳光照下来暖和的好像烤着火炉子似的。这么好的天气,小腰姐不打算出去走走?”
沐小腰翻了个身温柔客气的说道:“有事说有屁放。”
方解白了她后脑勺一眼道:“刚才跟大犬说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本没想打算扰你睡觉的,可你知道我这xìng子,一旦有什么事想不通我就睡不着觉。”
“你xìng子我知道,想不通就睡不着觉这事我真不知道。”
沐小腰坐起来,也不去理会已经快卷缩到自己腰际的红裙。她盘着腿坐好,那两条白净净的大腿就暴露在方解的目光之下。可惜的是这个妖颜惑众的女人根本没有一点自己是女人的觉悟,丝毫也不在意这么美的大腿被方解看了个遍。
似乎是睡的太久了些身子有些发皱,所以她还伸了个拦腰舒展了一下。舒展的时候,胸前那一对波涛自然而然的更加诱惑起来。红裙,白腿,纤腰,丰胸……散乱的长发,慵懒的面容,无论如何这样子都足够让男人怦然心动了。
这个样子的沐小腰,方解已经看了十五年。
沐小腰是看着方解长大的,方解何尝不是看着她“长大”的?
“什么事?”
舒展完了身子,沐小腰把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挽了下。
“修行,到底是什么感觉?”
方解问。
“修行……”
沐小腰看向方解:“为什么忽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方解笑了笑说道:“临出樊固的时候,不是机缘巧合开了一穴么,我就想着,dì dū那么大,能人辈出,万一遇到个神仙似的人物帮我把气海全都打通了个也说不定呢?既然有这个可能xìng存在,我就要考虑到不是么?”
“若真有人能帮你把气海全都打通,你自然知道修行什么感觉了。”
沐小腰丝毫没有被方解脸上的热情打动。
方解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下车。屁股刚离开马车的时候,身后又躺下来准备睡觉的沐小腰淡淡说了一个字。
“疼。”
“疼?”
方解回头,不解的问了一句:“什么疼?”
沐小腰伸出一根小拇指比划了一下说道:“比如你的气海有这么大……”
方解懊恼道:“就不能比大点?”
沐小腰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修行就是不断的让你的气海变大,而之所以修行先要练体,是因为你气海逐渐变大,你的身体为了适应自然要先一步变得更加强壮。修行气海而不修身体,最终不过是个爆体而亡的下场罢了。所以修行并不美妙……因为随着你修行的越高深,你的气海就越大,随即你的经脉也会变得开阔,就好像……”
她又伸出大拇指:“硬生生把小拇指撑开成大拇指,然后撑开成胳膊,成大腿……每一次jīng进,你的身体就会被淬炼一次,也就承受一次被撑开的痛苦。”
她看着方解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疼痛有多强烈,只能告诉你初修行时第一次拓宽你气海最痛苦不过。你可以想象……生孩子那样的疼。”
方解讪讪道:“我真想象不出生孩子什么样的疼……不过能理解,第一次肯定会比较疼,后来疼着疼着习惯了。等到疼的次数多了,说不定就会慢慢的生出快感来。”
“滚蛋!”
沐小腰骂了一句,随即闭上眼扭身继续睡了。
方解自己都没觉出自己话里的yín-荡味儿,还以为沐小腰骂自己是她那怪脾气使然。转身离开马车,再次回到大犬身边。
“大犬啊,你现在一个月疼几次?”
他问。
大犬一惊,忍不住惊诧道:“沐小腰跟你说了什么!”
方解回答:“疼啊”
“每个月都疼一次,那是女人的事!当然,也不一定每个女人都会疼,有的会疼有的不会。有的多些有的少些……那要看个人体质不同,但我是男人你问我疼几次……她……她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方解震惊,随即鄙视的看着大犬:“你能纯洁点吗?”
第二十九章 真正的精兵
第二十九章真正的jīng兵
方解没心情和大犬讨论关于一个月疼几次的问题,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仔细回味沐小腰之前说的话。他总觉得自己隐隐间明白了什么,可沐小腰说的听起来很浅白却总好像蒙着一层雾。方解其实也知道这一层雾是什么,因为不能修行所以看不清修行本质。
前面红袖招的人也在停车做饭,她们吃她们的也从来不招呼方解三人,倒是老瘸子偶尔过来寻沐小腰交谈一会,沐小腰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自从老瘸子酒葫芦里的西北烧以惊人的速度减少之后,连老瘸子都很少再来了。
每每沐小腰对老瘸子爱理不理的时候方解就来气,真想替老瘸子狠狠打沐小腰的屁股几下。在方解看来,这和有钱人不懂穷苦人艰辛是一个道理,真的很欠揍。
他不能修行,而沐小腰是能修行且天分不俗,还有一个估计是九品强者的师父上赶着教她,她还不怎么乐意……这就是差别,让方解有时候想起来就唏嘘无语的差别。
会疼。
方解想到了这个关键之处。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体内经脉被拓宽的那种撕裂般的疼,但是他可以从脑海里想象出那种感觉。他靠坐在草坡上,身后是松软的枯草,闭上眼想象着……作为一个空降到这个世界的人,方解前一世没少看那些神乎其神的网文小说。里面对于修行的描述千奇百怪,总之是一件很刺激很爽的事。
可为什么在这个世界,疼痛会伴随修行一生?
气海有内劲,贯通四肢百骸……
他闭着眼,开始幻想气海到底是个样子。存在于话语中的东西,却很难想象到一个具体的形态。比如人人丹田内都存在的气海,只怕行医一生的老郎中也不敢说自己知道它是个什么模样。
气海无形,内劲无形,但这无形的东西却能让有形的身体变得健壮,一旦气海内的劲气能在四肢百骸中游走,最终改变经脉,淬炼血肉,那么人强大到徒手生裂虎豹也不是难事。据说大隋的左前卫大将军罗耀十五年在攻打雍州的时候,硬生生将商国皇族最后三个八品上的修行者拍成了肉泥。
其中还包括一个八品上的符师。
八品上的符师,是整个世界上都难得一见的绝对强者。据说符道修行超过八品,就已经能影响一场小规模战争的胜负。事实上,当年这个八品上的符师就是一个人守着雍州皇城城门,挡住了数百名jīng锐的大隋战兵进攻的步伐,数百jīng锐战兵猛攻多次而不能冲入。
一符化火,最先冲过去的十几名大隋士兵顷刻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一符化电,之后举盾列阵往前碾压的大隋士兵手里坚固的盾牌就被击的粉碎,手里的锋利钢刀甚至都被烧的通红,根本不能握住。
一符化石,几十块城砖突然改变形态,变作尖锐的石刺疾飞而出,将失去了盾牌的大隋士兵戳死了十几个。
一个八品符师守在城门前,几百名训练有素的大隋府兵竟然不能靠近。军中随即急调来两名七品上修为的将领,两人联手,竟是没能招架住三道符,一个被巨石砸成了肉泥,一个被火烧成了一团焦炭。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符师守住了最后一道城门,商国的皇帝才能趁机从宫城另一侧逃走。虽然……他最后的下场还是被罗耀命人用绳子活活勒死。
就在得知皇帝已经出城,这名符师准备撤走的时候,大将军罗耀到了。
感受到了罗耀那一身冰冷刺骨的杀意,符师根本就没敢有一点保留。第一道符化作闪电之矛,前后五道,用一种肉眼几乎追寻不到的速度刺向罗耀的前胸。第二道符化作两块千斤巨石,忽然出现在罗耀左右,如两扇沉重的大门一样狠狠关闭。第三道符化作一道火墙,熊熊烈火在符师身前燃烧挡住了他的身影,符师做出这三道符之后立刻转身就逃。
罗耀的眼神一直看着那火墙后依稀可见的身影,缓步向前。
两块巨石轰然而来,罗耀不躲不闪。巨石狠狠的撞击在他身上,然后……巨石碎裂,化作一地的石砾。坚硬的石头,竟然没能在罗耀身上留下一点伤痕。第二道符化作的闪电顷刻而至,罗耀依然不躲不闪,甚至向前的脚步都没有停顿片刻,步伐依然稳重,每一步跨出的距离好像计算过一样,惊人的一致。
闪电正中罗耀的前胸,剧烈的闪动之后光芒逐渐散去。
罗耀依然前行,只是上半身的衣衫都被闪电烧掉。阳光下,那一身古铜sè的肌肤泛着一种冷幽幽金属般的光泽。
巨石碎,闪电落。
罗耀出手,隔着火墙打出一拳。
然后他看都不看转身就走,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待火墙散尽,冲过来的大隋士兵在城门口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八品上的符师。直到冲进城门之后众人才惊讶的发现,那符师的尸体镶嵌在皇宫大殿前的石阶里。从城门到登上大殿的石阶,最少也有五十米的距离。
也不知道那符师是跑了这五十米之后被一拳隔空砸进了石阶中,还是被一拳轰飞了这五十米镶嵌进石阶中。
这个故事方解在流亡到南燕大理城的时候听到过,每次回想起来脑海里出现罗耀那霸气一拳他心里都会难以平静。虽然在方解看来这个故事传了十五年肯定比当时实际的情况夸大了不少,但丝毫不影响罗耀在方解心中成为目标的决心。
罗耀不能修行,他也不能。
劲气无形,体有形。
感觉不到气海……
方解缓缓的睁开眼,看向苍穹……那就索xìng不再去想它,人的身体本就是绝强的武器。
……
……
就在方解告诉自己放弃修行气海这决定的同时,前面红袖招的第二辆马车里,一只握着玉杯的纤纤素手忽然停了一下,忍不住往方解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目光穿透不了马车的车厢,却似乎看到了什么。
她放下玉杯,美眸看向一边闭目养神的息大娘。
息大娘微微笑了笑,摇头:“有骆爷在,无妨。”
握着玉杯的玉手缓缓抬起,玉杯接触到了那两片红唇:“这次……好像骆爷也应付不来。”
息大娘一怔,起身,在车厢里翻出一个jīng致的紫檀木盒子,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
“十年不用,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她语气有些萧索,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也正是在这这个时候,躺在马车里睡觉的沐小腰忽然猛地坐起来,她的脸sè一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只是一个恍惚,她就已经出现在方解身边。
方解看到沐小腰下了马车愣了一下,笑了笑道:“怎么,难道你除了能感知到高手的实力,还能感知到我这样坚强坚定的人又下了一个了不得的决心?是不是因为我这决心让周围的空气发生了变化,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
“去红袖招那边。”
沐小腰没理会方解略带着自嘲的话,表情变得格外凝重:“马上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犬也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他站在沐小腰身边,看向正南方向,两条本就不浓密的眉毛几乎纠结在了一起。
“杀气太浓……咱们根本挡不住。”
方解这才看到,大犬的手上已经戴好了那一双带钢刺的手套。而一直不知道被沐小腰藏在什么地方的红绫,此时就缠绕在沐小腰的腰畔。
“感觉不出有特别强的人。”
沐小腰看着大犬,疑惑的说了一句。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二次闻到这么浓烈的杀气。我实在不敢想象,一会儿要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手上到底染了多少血,有多少条人命。小腰……不怕你笑话,我的腿现在在打颤,要不咱们都退到红袖招那边?那个老瘸子变态的强,或许还能挡得住……如果挡不住,咱们立刻就逃。”
“好!”
沐小腰没多说一个字,拎着方解的腰带转身就往后掠了出去。
当他们三个冲到距离大概百米外红袖招营地的时候,发现那个老瘸子已经站在了队伍最外面。他手里拎着那个巨大的不像话的酒葫芦,眼神微微眯起。
方解丝毫也不觉得被沐小腰拎着腰带跑过来是什么羞耻的事,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老瘸子身后。
站好之后想了想,又退了几步站到一辆马车后面。
老瘸子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怎么样,能感觉的出来吗?”
他问沐小腰。
“一个六品,十二个四品,剩下都是不超过二品的人,大部分是一品。”
老瘸子点了点头,脸sè却一点也没变轻松。
方解忍不住问:“既然大部分是些一二品的人,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如临大敌?”
沐小腰的目光盯着远处,轻轻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超过五百人。”
……
……
方解不是没有见过几百个男人在一起出现的那种壮阔场面,上辈子看古惑仔的时候百十人凑在一起的镜头就够让人觉着过瘾了。尤其是当所有人身穿同样的服饰,哪怕只有几十个人聚拢起来看着也颇有气势。
在樊固,他是一个合格的斥候。
樊固有八百边军,方解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边军训练的时候找个地方坐下,看着那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边军cāo练。八百这个数字说起来并不多,可当你亲眼看到八百名身穿统一号衣的边军整齐划一的cāo练的时候,就会真正理解这个数字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在樊固三年,方解依然觉着八百边军集结的时候很拉风。大隋的边军战力很强,狼rǔ山那边的涅槃城里可是足足有两千骑兵。由此可见蒙元帝国的人,对大隋边军的重视程度有多高。
方解不是个没见识的人,最起码八百边军经常见。
可是当沐小腰刚才说的五百人出现在方解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如果说樊固城那八百边军就是方解在今生见过最jīng锐的军队,那么踏着尘烟而来的这五百士兵让方解对jīng锐这两个字有了重新的认识。来的不是骑兵,而是步兵。也正是因为不是骑兵,方解的震撼才会从第一眼看到就变得无以复加。
五百步兵,踏出来的尘烟如骑兵过境,漫天黄沙中一道黑线如浪cháo翻涌。。
五百步兵,奔跑起来的速度竟然快如奔马!才看到黑线出现顷刻间那浪cháo就到了跟前。
五百步兵,骤然停住竟然阵型纹丝不乱!那么快的速度奔跑,在一声令下之后士兵们立刻停住脚步,方阵还是方阵,士兵之间的距离甚至都没有多少改变。
动如奔雷,静如重山。
厚重的一个五百人组成的方阵停住,尘烟往前荡了出去。待尘烟散尽,那些黑甲士兵的真容随即露了出来。没有战鼓,没有号角,甚至没有一个人说话,静的让人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没有看到金黄sè的绣龙战旗,但在大隋的国境内这样的jīng兵自然不可能出自别处。
方解看着那些士兵,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才是真正的jīng兵。
第三十章 女子也会杀人
第三十章女子也会杀人
方解看着面前那五百jīng兵,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他知道个人实力如果达到一定的高度可以影响一场小规模战争的胜负,但他绝不会相信这世界有人能一对五百且打赢的。不要说面对的是五百武装到牙齿的大隋jīng锐战兵,就算是面对五百个流氓地痞,什么样的高手能挡得住一片拳打脚踢?
五百训练有素的大隋战兵,又岂是同等数量的泼皮混混能相比的?毫无疑问,方解面前这样的士兵,五十个人绝对能轻松干翻几百个泼皮。如果是一个jīng锐的士兵,或许只能打倒三五个混混。那么五十个人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只怕不止是十倍增长。
这些士兵们之间的配合已经默契到了毫无瑕疵的地步,五个人一组的小梅花阵一旦形成,几十个普通人冲上去也不见得能占得了便宜。
更何况,方解看到了那五百人背上都挂着硬弓。
老瘸子的实力虽然只是露出冰山一角,方解丝毫也不怀疑他是那种一个打几十个甚至一百个的变态。但面对五百张硬弓,老瘸子就算再变态哪里有点胜算?
所以不仅仅是方解的脸sè变得极难看,老瘸子的脸sè也变得极难看。
“你怎么看?”
他问沐小腰。
沐小腰盯着那五百人组成的钢铁一般的方阵,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除了跑我想不到第二个办法,不过到了现在我担心的是……跑都跑不了。”
大犬这个时候倒是比他们镇定些:“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跑得了的。”
老瘸子白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沉声道:“这些年已经很少听说有九品修为的人出手了,十年前那次是我所知道的,九品高手出现最多的一次厮杀。除了那次之外,也就只有十五年前大隋攻灭商国的时候罗蛮子出手灭了几个八品上的强者。仔细回想起来,这十五年间能让九品之人出手的就这两次。”
他冷冷笑了笑道:“就因为九品之人出手的次数太少了,以至于让人失去了最起码的敬畏。”
听到这话,方解的眼神顿时一亮。
这话让他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期待来,说实话他非常的想看一看这世间据说已经站在巅峰的九品强者出手是个什么风范,又会是何等的威势。他没听人说起来十年前什么最多九品高手参战的那一场厮杀,可十五年前罗耀毙敌的故事一直让他心怀激荡。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一颗成为至强者的梦,哪怕是传说故事中的强者出手也会让有梦的男人们心中充满了火热的期望。
不只是方解,沐小腰和大犬也都很期待。
他们是可以修行的人,所以比方解更深切的知道一个九品强者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不仅仅是世俗的地位,还有一种冲破人类极限的挑战。诚如老瘸子所说,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再听到九品强者出手的事了。不管是能不能修行的人,这个级别的强者出手总会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老瘸子将酒葫芦提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把酒葫芦递给沐小腰:“帮我拿着。”
沐小腰第一次正视这个貌不惊人的老瘸子,然后郑重的接过那酒葫芦。第一次,她对这个老人生出真正的尊敬之心。
老瘸子的喉咙里咕嘟一声,那一大口烈酒西北烧就滑进了他的肚子里。然后,他向前跨了一步。
“弓!”
就在他向前跨出这一步的同时,为首的那个身穿铁甲的牙将立刻将手里的令旗举了起来。随着一声如闷雷般的弓字出口,五百名士兵整齐划一的将背后的硬弓取了下来。他们的动作几乎完全一致,在摘弓的同时方阵也变成了半月阵。短短的一二分钟时间,半月阵就将红袖招的整个车队笼罩在shè程之内。
毫无疑问,只待那牙将一声令下。五百名士兵就会没有丝毫迟疑的shè出已经搭在弓弦上的狼牙箭,同样毫无疑问的是,只要箭雨覆盖下来,老瘸子就算能杀些人,能保些人,但绝对杀不了全部,也保不了全部。
弓!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透着一股滔天的杀气。
可以想象,有多少人被这一个字的号令吓破了胆子。
为首的牙将目光yīn冷的看着老瘸子,方解觉得他应该能感觉的出来老瘸子是个很危险的人。但那个牙将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敬意,甚至看老瘸子的眼神和看方解等人的眼神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不屑。
老瘸子脸sè一变,显然有些发怒。
一怒间,身上的衣袍随即鼓起。他再次向前跨出一步,似乎对那五百名已经拉开了弓弦的士兵没有一点惧意。
果然是高手风范!
方解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
“别放箭!我只是想过来问问,你们这是要干啥?”
就在方解对老瘸子生出敬佩的时候,老瘸子却忽然点头哈腰的笑着对那牙将行了一礼:“我们都是正经的商人,要去dì dū。我们身上有官府发的路引,还有边军检查放行的勘核,不知道这位将军围着我们做什么?”
那牙将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冷声问道:“你们之中,谁是方解?”
“他!”
老瘸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指向方解。
牙将的视线从老瘸子身上移开,森然的转到方解身上:“你就是边军斥候队副,准备到京城参加演武院考试的方解?”
方解先是鄙视的看了老瘸子一眼,然后深呼吸挺胸抬头大义凛然道:“不是!”
这下,那牙将真愣了。
……
……
大隋右骁卫jīng步营牙将李落从来没有遇到过说假话还这么正气凛然的人,正气凛然到他甚至怀疑那老瘸子是不是说了谎话。愣了一下之后,他招了招手从亲兵那里要过来一张画像,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画像又仔细看了看方解。
“樊固牙将李孝宗给你的评语是勇敢果毅,倒是让人大失所望。”
李落冷哼了一声,随即高高举起右臂。
“弓箭手准备!”
刷的一声整齐的衣甲响动,五百张硬弓齐刷刷的对准了方解。
“等下!”
方解立刻喊了一声,然后遥遥问李落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大隋边城樊固的边军斥候队副,既然知道我是李孝宗将军推荐往长安演武院参加考试的考生,却用这么多弓箭对着我,到底什么意思!”
“刚刚得到兵部下达的文书,方解乃是蒙元派往樊固城的jiān细,试图混入演武院窃取军情,任何人发现方解踪迹,格杀勿论。”
李落冷冷的回答道。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老瘸子极正义的瞪了方解一眼,然后向后退了三步站在沐小腰身边说道:“身为一个对大隋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臣民,我绝不会阻止军方诛杀jiān细。这里没有咱们的事了,咱们走吧。”
他拉沐小腰一把,却发现沐小腰看他的眼神凶悍的可以杀人。
“大犬你带方解先走,我断后。”
沐小腰说完,腰畔的红绫如同有灵xìng的蛇一样自动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她的红绫如果用作攻击并不算太犀利的武器,但是用来防御确实恰到好处。
“好!”
大犬没有一丝犹豫,抓起方解的腰带就要向后退走。
“shè!”
没等大犬的脚步移动,六品实力的牙将李落就大声喊出了这一个字的军令。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人死在这军令之下。大隋自立国至今从没有打输过任何一场对外战争,依靠的就是他们这些训练有素且心志坚定的jīng锐步兵。而箭阵,一直以来就是大隋军队对敌最犀利的手段之一。
蒙元帝国的骑兵最惧怕的,除了大隋的重甲步兵之外,就是这让人望而生畏的箭阵了,一百多年前,蒙元帝国的大汗带领的几十万大军,就在大隋的步兵箭阵下吃了很大的亏。
攻灭商国的战役中,青锋山下,最后一支商国北域边军朝着大隋军队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反击,五千人,甚至没有冲到大隋军阵三十步之内就被箭雨尽数屠掉。
九年前镇服东楚,号称拥有天下最jīng锐弓箭手的东楚军队,在大隋东北边军的箭阵下连半个小时都没能坚持住,损失了超过四千人之后不得不狼狈逃走。
五百人拉弓,但并不是五百人同时放箭。
第一排大约二百名士兵率先松开了弓弦,二百余支羽箭几乎同时扑了出来。随着弓弦响动,那羽箭如一道道闪电一样迅疾而至。没有人怀疑,只要闭上眼再睁开眼,方解和大犬沐小腰他们三个就会被shè成刺猬!
红绫动。
就在羽箭离开弓弦的一瞬间,那一丈红绫就如灵蛇一样从沐小腰的手臂上跃了出来。灵蛇扭动,红绫在沐小腰身前形成了一堵红sè的绚丽的墙壁。这墙壁看起来并不坚固厚重,但当羽箭触碰到红绫之后却纷纷坠地。
“找死!”
李落冷哼一声,再次抬起手臂:“一个不留,shè!”
嗡!
第二轮羽箭再次齐shè而出,密集的如同一阵暴雨。
“他娘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愤怒的骂声响起,紧跟着一道灰黑sè的残影就从那密集的箭雨中穿了过去,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看起来胆小如鼠且猥琐不堪的老瘸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牙将李落的面前,鼻子尖对着鼻子尖,近在咫尺!
……
……
两轮羽箭,红绫就算护的在严密还是有不少羽箭漏过去。大犬将方解挡在身后,抬手快如闪电的将那些漏过来的羽箭击落。也不知道他手上的手套是什么材料所制,竟然连锋利的狼牙箭都不能刺破。
可就算沐小腰有红绫,大犬有钢爪,几百支羽箭终究不是他们都能挡得住的,一支狼牙箭从大犬的身边疾飞而过,笔直的朝着方解的咽喉shè了过去。
方解错步,抽刀。
大隋边军的制式横刀。
刀光起,如一道匹练。
啪的一声,那已经到了方解身前的狼牙箭被他一刀劈飞。这一刀jīng准的斩在箭簇上,在半空中激荡出一小朵绚丽的火花。
与此同时,老瘸子终于出手。
只是一个眨眼,他就出现李落面前。
眼睛看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
老瘸子张嘴,酒气让李落忍不住胃里翻腾了一下。
“你要杀方解你就杀方解,你为什么偏偏还要说什么一个都不留?老爷子我虽然不愿意多事,可不代表我会怕事。你千不该万不该说都杀了,更不该对老爷子我的宝贝徒弟动手!”
李落大惊,急退。
哪里还有退路?
老瘸子一伸手攥住了李落的脖子,如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李落身材魁梧壮硕,比老瘸子高了一头不止,可他这样一个大汉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老瘸子掐着脖子拎回来,竟然显得那般弱小。
“我数到一,你手下人不撤走我现在就捏死你!”
老瘸子拎着李落回到沐小腰身边,看着脸sè已经憋成了猪肝sè的李落恶狠狠的说道。李落的眼神里都是惊骇,却没有下达撤军的命令。
“骆爷,别杀他。”
就在这个时候,小丁点甩着马尾辫跑了过来。她把手里的一个东西在李落眼前晃了晃,声音清脆的说道:“我家主子说,你看过这个如果还想动手的话,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虽然红袖招多是女子,但未必就屠不了五百jīng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