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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大周天

    第二百七十章大周天

    萧真人的话很突然,他对周院长说,我越发的认不出你来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弟子那边是否拦得住武当山的道人,毕竟之前武当康秀展现出来的修为,足以让人震撼。堂堂清乐山第一大神官凤鸣道人,居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击倒。

    虽然萧真人这边还有二十八个二代弟子字再加上一个鹤唳道人,可似乎也没什么把握能拦得住武当山的人了。一开始清乐山这边的人信心满满,这转眼间态势突转。

    武当山与清乐山其名,但毫无疑问清乐山因为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所以更被人承认是道宗领袖。可谁又想到,武当山走出来一个隐居的老道人,就将清乐山的大神官废掉。一个宗门的底蕴,在这一刻彰显的如此清晰。

    武当山远比清乐山上的一气观要悠远,所以有这样不出世的变态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相比来说,萧真人创建的一气观,在底蕴上就要相差不少。

    康秀的实力展露无遗,按照道理萧真人应该惊惧才对。可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康秀表现出来的修为,还不如周院长之前说是故意在等着他更让他吃惊。而此时,他却对周半川说了这样一句话,让人很难理解。

    周院长淡淡的笑了笑道:“因为你从来就不了解演武院……世人皆知演武院,不仅仅是隋人,便是蒙元人,南燕人,东楚人,甚至是蛮子都知道大隋有演武院,都知道大隋的演武院惹不得。但演武院哪里惹不得?哪里厉害?谁知道?”

    他看着萧真人认真的说道:“世人看到的,是演武院让世人看到的。”

    萧真人微微皱眉:“你是周半川?”

    周院长点头:“自然是”

    萧真人又问:“世间有传言说演武院建院一百多年来,只有一个院长。自始至终就一直是你,所谓的前任,不过是你之前用过的一个名字罢了。这传言,可当真?”

    周院长微笑着摇头:“我虽然已经活了很久,但真的没有那么久。你看看那边那个老道人,他才活了十岁就已经老成了那样。我若是已经活了快两百岁,最起码比他看起来要老一些。”

    “我是周半川,我也是演武院的院长。”

    周院长道:“但正如我刚才所说,这是演武院让你们知道的。”

    萧真人听到这句话,脸sè猛的一变。他忽然转身,黑sè的道袍无风摆动,他竟然缓缓的飘了起来,不是那种忽然间的掠起,而是如踩着云朵一样缓缓的飘了起来。他越飘越高,逐渐到了与屋顶等高。

    “周半川,我本以为我是来拖住你的,却没有想到原来你是要拖住我。”

    周院长道:“现在悟了,稍微晚了些。”

    “不晚”

    萧真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我醒悟,就不算晚。怡亲王谋算了那么多,还是没有算圆满。现在我就去怡亲王府,他若还没有死,我便能救他出来。然后我带着他去见皇帝,在万人之将皇帝杀掉,谁能拦得住我?莫要说什么千军万马,他们连我的踪迹都寻找不到,如何拦?”

    盘膝坐在大石头上的老道人看到萧真人缓缓升起,脸sè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周天功法,运行圆满无缺,毫无罅隙。萧一……你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周院长抬头看着萧真人说道:“既然我是故意拖着你的,你又岂是想走就走?”

    萧真人缓缓摇头:“我曾经以为你很高,最起码和我一样的高。但是现在我才明白,你根本就是个凡人。你修为虽然不俗,但绝不是外界所传那般天下无双。你拦不住我,我若是想杀你,倒是轻而易举。”

    “总要试试”

    周院长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抬起手指向萧真人。

    “剑诀?”

    萧真人微微叹息:“天下间再强的剑法我又岂会放在眼里?除非万星辰重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院长一声轻叱。数百道磅礴的内劲在他手指向的半空汇集,那些内劲凌厉之极。就好像天空悬浮着数百柄绝世神兵,锋利的能撕裂空气一样。随着周院长的一声轻叱,那些剑气忽然间凝为一体。一柄肉眼几乎能看见的巨大长剑在半空成型,剑身,剑柄,清晰可见。

    “斩”

    周院长轻轻的吐出一个字。

    那柄巨大的长剑如有灵xìng一般,猛的朝着半空的萧真人斩落。巨剑破空,剑锋远比萧真人的身体还要大。

    萧真人的身体依然漂浮在半空,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却有一股雄浑的斥力从他身体里冲了出去,与巨剑在半空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当斥力和剑气相撞的一瞬间,那一片天空似乎都扭曲起来。

    呼的一声,斥力将巨剑荡开火星四溅。

    那火星,是被斥力撞碎了的剑气。一瞬间,被激荡开的剑气铺天盖地往四周飞了出去,距离最近的四五棵大树在同一时间被剑气切割的支离破碎!参天大树的所有枝杈都被斩落,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干。而树干上,则都是密密麻麻的剑痕。被震碎的将方圆十米之内的东西尽数屠戮了一遍,数棵大树在顷刻间被斩去了树冠。

    那常年碧翠的松树,此时只剩下一根木桩。

    萧真人垂首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周院长冷声道:“我说了,你不行。”

    “是吗?”

    周院长微笑着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柄比之前那巨剑稍微小一些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萧真人身后,在萧真人俯身说话的时候猛的朝着他的后心斩落!

    ……

    ……

    出现在萧真人面前的那柄由内劲形成的巨剑被震碎,可那根本就是一招佯攻。真正的杀招,在萧真人的身后。站在院子里的周院长竟是一心两用,一剑在前一剑在后。而萧真人后面的长剑虽然小了些,但更加的凝练。那锋利的剑气,静隐隐带着银白sè的光泽。

    哧的一声,剑气斩落!

    而此时的萧真人还俯身看着周院长,表情睥睨。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身后的杀招,注意力全都在周院长身上。

    可眼看着长剑就要落在萧真人后心的时候,那剑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剑气硬生生从周院长的手里夺了过来。长剑在半空不安的挣扎着,最终没能逃脱对手的掠夺。

    萧真人微微笑了笑,伸手一引将身后的剑气擎在手里。

    “江湖上小角sè才用的声东击西,想不到堂堂周院长也能用的出来。”

    周院长似乎一点儿都没失望,反而笑了笑:“你错了,这两道剑气都是声东。”

    这话才说完,忽然间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萧真人身后。那人双手画了一个圆,太极图在他身前浮现。这内劲凝集而成的太极图逼真之极,甚至还如活着一样。那一黑一白两条鱼儿,还在追逐游走!

    轰的一声!

    那黑影将太极图狠狠的印在了萧真人身后!

    巨大的波动以萧真人为心荡漾了出来,就好像一场飓风忽然炸起,房顶上的瓦片一瞬间被飓风掀飞上了半空,才飞起来就被震成了齑粉。藏书楼的窗户全都碎了,木屑和尘土一瞬间极弥漫起来。

    气浪吹到院子里,地上的浮土被飓风全都吹了起来,院子里就好像起了一场沙尘暴,一片浑黄!那已经列好小周天阵的二十八清乐山弟子,被飓风吹的东倒西歪。

    谁也没有留意,之前还坐在大石头上的老道人什么时候没了。

    毫无疑问,他拿捏的时机恰到好处。在萧真人的注意力都被周院长的两道剑气引走的时候,他骤然出手。他师兄张峰山亲传的太极功在他手里催发出来,以他的修为全力一击,自然非同小可!

    就在清乐山二十八弟子阵型一乱的时候,刘慧正和谢扶摇对视了一眼后同时点了点头,两个人电一样冲进了小周天阵型,他们两个皆是赤手,可在向前的时候,分明能看到他们并指向前催发出来的剑气。以剑气运两仪剑法,趁着小周天阵法出现裂痕之际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闯了进去。

    刘慧正和谢扶摇进阵的时候,尘烟才刚刚荡起来。

    可他们两个才闯进去,忽然就被一股超乎寻常的斥力震飞了出来。可那斥力却并不是来自那二十八个清乐山弟子组成的小周天阵,而是来自一个从天空缓缓坠落下来的人。非但是刘慧正和谢扶摇,那二十八个清乐山弟子也同样被那股巨大的斥力震飞了出去。鹤唳道人在飞出去的时候借力加速,迅速的冲上房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尘烟散尽

    站在院子里那一身黑sè道袍的老者眼神冰冷。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四周,杀气越来越浓。

    四周,清乐山的弟子痛苦的呻吟着。刘慧正扶起谢扶摇,两个人的嘴角上都挂着血。他们往院子间看过去,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脸sè大变!

    站在院子里那个被尊为道宗领袖的老者,神情依然睥睨。他的衣服上似乎有一道口子,隐隐可以看到血迹。头顶的道冠已经被震飞,花白的头发在风飞舞。而他的左臂,袖子已经碎裂,露出来的肌肤上红了老大一片,还有血顺着他的左臂滴滴答答的落下。可是那血,却不是他的血。

    而这不是让刘慧正和谢扶摇惊讶的事,他们两个震惊恐惧的缘故在于……落在院子里的萧真人,左臂平伸,左手里……捏着武当山老道人的脖子。老道人那干枯的身子挂在他手里还在摇摆,看着就好像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生机。

    但显然老道人还没死,他的眼睛狠狠的等着萧真人。

    “我的大徒弟之前说的没错,一个人的修为和辈分没有任何关系。若是没有陛下赏赐我做了清乐山的掌教,见了你我也要尊称一声师伯?不不不……我根本就不是正经道宗出身,年轻的时候若是见了你,就算是管你叫师祖我也愿意。可是现在不同……你虽然辈分高,但你修为没我强。”

    萧真人看着老道人,看着他眼神里的不甘和愤怒。

    “你之前踩死了我的大弟子,问他见过几个修为高的人。那么我也来问问你,你见过真正的高手吗?”

    萧真人冷冷的笑了笑:“辈分……多无聊的东西。张峰山以为派了他的师弟来就能横扫我清乐山?太白痴了些……”

    他看着老道人问:“你会托梦么?如果你会的话,记得托梦告诉张峰山,我会去找他的。”

    说完这句话,萧真人的左手一紧,咔嚓一声,老道人的头竟是被他攥断了脖子后直接掉了下来。萧真人低头看了那头颅一眼,砰地一声,那颗人头就变成了一股血雾。

    “我大周天圆满”

    萧真人看向周院长:“你拿什么拦我?”

    PS:这章提前写出来晚上就不发了,留到11号午发,我明天也就是11号要去běi jīng医院拿药。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逆转

    第二百七十一章逆转

    广场上的突变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无以复加,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出征大典怎么就变成了一场谋逆叛乱。如果说之前那些刺客的出现已经让人们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左武卫的叛乱才是真正让人们彻底呆傻惊惧的缘故。

    两个千人队的步兵忽然向前,在指挥将军的号令下,两千支羽箭暴雨一样覆盖向点将台,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端坐在点将台上的皇帝shè死,而之前那些装扮成礼部官员的刺客,不过是些炮灰罢了。

    因为那些刺客的出现,虞满楼毫不犹豫的下令军队进击。

    这样一来,就算杀了皇帝他们也不会背上骂名。因为他们可以推说是刺客已经将皇帝杀死了,他们才会下令军队放箭的。虽然这不过是个掩耳盗铃般自欺欺人的借口,可对外宣扬的时候这借口必须存在。

    羽箭划破了长空,遮住了阳光。

    可就在左武卫的箭阵才成型的时候,那一声放箭才喊出口。点将台那边忽然有了变化,坐在上面的皇帝忽然消失了!

    不仅仅是皇帝,所有站在点将台上的人都消失了。

    包括怀秋功等朝廷重臣,包括皇帝的那八个护卫。

    点将台上铺着的木板忽然翻开,皇帝和在上面的所有人全都跳了下去。而围在点将台四周的金瓜武士和大内侍卫处飞鱼袍,从点将台下面取出一面一面的巨盾擎在手里,迅速的蹲下来护住点将台的四周,点将台下面的内部空间立刻就被封死。

    倒霉的是那些毫不知情的禁军士兵,他们之虽然出了不少刺客但大部分人是无辜的。在箭雨到来的那一刻,这些禁军无助的哀嚎却找不到藏身之处。第一轮箭雨过后,剩下的四百多名禁军近乎全都被shè翻,受伤者倒在地上无助的呻吟着。而左武卫的羽箭就算再凌厉密集,也无法穿破巨盾的防御。

    皇帝竟然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场变故,点将台建造的时候就留下了机关。

    而看到这一幕,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的脸sè立刻就变了。点将台是在几天之前就搭建好的,谁也不会去看那个台子有什么蹊跷。而虞满楼观察过无数次地形,唯独忽略的也正是那个台子。

    皇帝进入了点将台里面,羽箭根本就伤不到他。

    虞满楼本以为一阵箭雨就能将点将台上的人shè成刺猬,可除了放翻了那四百多个皇帝本来就不再信任的禁军之外,没有任何收获。就连看似已经被皇帝抛弃的大内侍卫处的人都事先有着准备,由此可见皇帝对今天的局面早就有预料。

    这虽然让虞满楼心里充满了惊惧,但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

    端坐在白sè战马上的虞满楼,挺直了身躯。他神情肃穆,仿似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战场上。他曾经为大隋领兵出征过多次,无一败绩。他的成功来源于他对战争的敬畏和认真的态度,他习惯于将任何一场战争都视为生死危机。

    到了现在,他没有退路了。

    “弓箭手齐shè三轮,清理点将台四周人群。”

    他大声的发号施令:“骑兵迂回巡防堵住大街,彭来顺,带着你的营冲过去!除非点将台下面有地道,不然走了一个人我就军法处置了你!你去给我把那台子拆了!里面的人一个不要留,全都杀掉!”

    “喏!”

    牙将彭来顺大声答应了一声,从虞满楼手里接过令旗快步跑向最前面的方阵:“杀过去,将那破台子给我拆了!”

    他大声喊了一句,率先抽出了横刀。

    一个折冲营一千二百人立刻随着他先前,步兵进击的过程方阵变成了燕尾阵。密密麻麻的长槊向前指着,就好像一片倒下来的钢铁丛林。

    “杀!”

    蓬莱谁大喊着:“荣华富贵,只在今rì!”

    “谋逆……竟然有人谋逆!”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脸sè大变,猛的拉了老伴一把:“你快跑,这是叛乱,左武卫的人马是要行刺陛下,你快回家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

    也已经白了头发的老太太拉着老者的手:“你呢?跟我一起回家!”

    “我不能走!”

    老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广场上的队伍:“我曾经是左武卫的老兵,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军人。现在左武卫造反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犯错。”

    “你老了!”

    老伴哀求道:“咱们回家吧,你已经不再是军人了。”

    老者缓缓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只要当过一天的兵,一辈子都是军人。我虽然老了,但还能为国杀贼!这些乱臣逆子坏了我左武卫的名声,我怎么能坐视不管?皇帝若是死了……大隋的天下,就要大乱了。”

    “不要去!”

    老伴拽着他的衣袖哀求:“跟我回家吧。”

    老者将老伴的手拿开,摇了摇头:“你回家去,烫好了酒炒几个小菜等我。我曾经为国杀敌无数次,征东楚的时候手里提着三颗人头依然奋勇向前。现在这个时候,我若是逃了,对不起曾经的荣耀!”

    他毅然甩开老伴的手,大步走向广场。

    ……

    ……

    “有人造反!”

    百姓们种沸腾起来,他们惊慌的看着那些左武卫的人马不知所措。大部分人都忘了逃走,惊惧的看着广场上满眼都是恐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大隋的江山竟然有人造反。尤其是在dì dū,竟然有人敢弑君谋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大步走向广场。

    “谁跟我去杀贼救驾?!是汉子就招呼一声!”

    赤手空拳的老者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听到这喊声的人们下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边的人,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逃命啊,百姓们立刻开始溃逃。老者愣了一下,眼神里都是失望。可就在他以为所有人都要逃走的时候,却发现百姓们种逃走的大部分都是女子和老人孩子。青壮年,差不多全都留了下来,他们犹豫着,没有人走出第一步。

    老者刚要挥手招呼人,忽然发现事情不对劲。

    围在广场周围的何止十万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反应过来之后虽然有很多人开始逃离,但竟然有很多人留了下来。而这些留下来的人,可不仅仅都是与老者一样想杀乱贼的百姓。

    留下来的人,大部分人开始脱去身上的衣衫。

    长袍之下,是大隋的战衣!

    军队!

    百姓竟然藏着不下三万人的军队!

    呜!

    一声悠远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紧跟着,人们就发现在广场对面一座民房的房顶上,有一个身穿银甲的将军挥舞起一面巨大的旗帜。随着号角声响起和那将军旗帜的挥舞,装扮成普通百姓的大隋军人们开始列阵。

    “围!”

    一声雄浑的喊声从点将台那边飘了过来,广场上虽然乱哄哄的都是人的呼喊声,但这一声号令竟然让每个人都清晰的听到。围在广场四周的士兵们迅速列阵,很快,超过二十个一千二百人的千人方阵逐渐成形。将广场上的左武卫人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点将台上,一员大将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站了上去。几十个亲兵手持巨盾护持在他身边,他的手里也擎着一杆大旗,那大旗上绣着的是代表着大隋皇族的金龙。那是左祤卫大将军杨顺会,之前他就坐在皇帝身边不远。他是大将军,他也是杨氏皇族之人。

    号角声划破了长空,雄浑悠远。

    超过三万人马如忽然崛起的堤坝,将左武卫的叛军死死的困在里面。

    “攻!”

    号令声再次响起,围在四周的左祤卫立刻向前挤压了过去。密密麻麻的士兵组成了厚重的围墙,逐步缩小着包围圈。

    “弓箭手!”

    脸sè凝重,眼睛里有绝望闪过的虞满楼大声喊道:“压制敌人,骑兵冲锋,给我撕一条口子出来!彭来顺,你不要去管其他的事,给我继续往点将台那边攻!”

    左武卫的弓箭手开始疯了一样的反击,缺少护具的左祤卫在一开始损失极大。向前冲的时候大批的士兵被羽箭放翻,却依然保持着阵型。密集的羽箭无情的带走士兵的生命,但却没能阻止左祤卫向前的步伐。

    当距离拉近之后,左武卫的优势开始消失。装扮成百姓的左祤卫士兵只带了横刀和连弩这两种便于隐藏的东西,没带盾牌和硬弓。连弩可以装进包裹里,横刀可以藏在衣服里,但盾牌和硬弓是不能藏住的。若是左武卫没有造反,这些假扮成百姓的左祤卫士兵就会悄然退走,就好像没有接到过命令一样。皇帝或许是想给虞满楼最后一个机会,又或是不确定他真的敢谋逆,所以才会让左祤卫的士兵装扮成百姓。

    连弩的shè程比不得硬弓,但一旦距离拉近,连弩的优势展现无遗。

    大隋的武侯连弩可以击发十几支弩箭,远比弓箭在距离的杀伤力要大。当左祤卫的连弩开始发威之后,列成防御方阵的左武卫士兵一层一层被撕下来。他们就好像被镰刀放倒下的麦子,再也无法挺直腰身。人数上的优势让左祤卫越逼越近,而左武卫却没有退路可言。

    要想杀出去,唯一的依仗就是那支三千人的骑兵!

    “侯德海!”

    虞满楼回身吩咐道:“带上一千骑兵杀出去,将余下的人马拉过来!”

    “喏!”

    牙将侯德海转身离去,手执令旗,分出一千骑兵朝着广场西侧冲了出去。围拢在这边的左祤卫士兵立刻做出了反应,密密麻麻的步兵结成防御阵型,他们将手里的长槊斜指前方,对付轻骑兵,大隋的步兵有着极丰富的战斗经验。一旦轻骑兵陷入步兵方阵失去速度上的优势,就只有被屠杀的份。

    局面在一瞬间扭转,没有人可以理解虞满楼此时的心境。

    当他看到侯德海的骑兵如陷入泥潭一样难以自拔,就知道今天想突围出去难了。而他不知道的事,右祤卫大将军许孝恭,早就带兵围了他左武卫余下的人马。即便侯德海带着骑兵杀出去,也搬不来一个救兵。

    就在这个时候,金瓜武士和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忽然将点将台正对着广场这面让了出来。在巨大的点将台下面,士兵们推着十架弩车缓缓的走了出来。弩车上,小腿粗细的重弩已经装填好。

    看到弩车的时候,带兵往前攻的彭来顺心里一下子就凉了。

    十架弩车虽然不多,但足以摧毁本来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军心。

    怡亲王府

    杨胤的脸sè变得极为难看,他拿着千里眼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喃喃的说道:“四哥……想不到你也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不过你想这样就逼我认输,那就太小瞧我了!”

    他转身吩咐道:“发号炮,让秦七带人在宫里动手!擒住了皇后太子……四哥,你还能如何?”

    就在这时候,忽然怡亲王府的大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击碎。

    在纷飞的木板,罗蔚然,老板娘,老瘸子,卓布衣,还有两个老者缓步走了进来。在他们身后,是大队身穿飞鱼袍的大内侍卫!

第二百七十二章我是徒弟!

    第二百七十二章我是徒弟!

    蹲在点将台一侧的方解将挡在身前的巨盾丢在一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眼前的局势。他身后的沉倾扇和沐小腰对视了一眼,站起来戒备四周。当方解看到左祤卫的人马已经合围的时候,忍不住松了口气。

    然后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甘。

    “怎么了?”

    沐小腰压低声音问。

    “这么大的场面,这么火爆的情节……好像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皇帝早就把该做的都做了,我还能干吗?”

    沐小腰问:“没有被搅进去不是很好吗?你还想干嘛?”

    方解摇了摇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偏偏就是想不到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且这么大的事我若是只冷眼旁观,总觉得亏了。你们两个看着点,我好好想想。”

    方解盘膝在地上坐下来,闭上眼。

    沐小腰和沉倾扇同时笑了笑,又觉得有些尴尬将头转向一边。这时沉倾扇忽然往远处指了指问道:“红袖招的人要去干吗?”

    沐小腰顺着沉倾扇指点看了看,见红袖招那边的十来个女正往这边掠过来,她们子之前藏在舞台后面,躲过左武卫的箭阵之后这会闪了出来,那些女子忽然冲出来直奔点将台这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沉倾扇和沐小腰诧异的时候,忽然看到从远处有两个黑影极快的掠了过来。沉倾扇刚看到的时候,那只是两个黑点。可才一转眼的时候,那两个黑点已经逐渐清晰起来。沉倾扇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看,脸sè忽然一变。

    “道宗的人!”

    他这句话才说完,那两个黑影已经后发先至,比红袖招的人还要早一些到了点将台这边。这是两个身穿黑sè道袍的老者,头发都已经是纯白sè,可看他们的面容,却如十七岁的少年一样年轻。这两个人从远方冲过来,似乎只是一个恍惚就到了跟前。他们两个一样的身高连胖瘦都相差无几,那一头雪白的头发也是一样的没有一根黑发。

    “什么人!”

    几个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立刻迎了上去,才开口问了一句话。前面那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人一甩衣袖,这几个大内侍卫处的人就被扇飞了出去。老道人往前阔步而行,随手驱赶蚊虫似的挥舞几下,围上来的大内侍卫和金瓜武士纷纷倒飞出去。

    另一个老道身形一闪,再看时已经到了一架弩车旁边,他单手将弩车巨大沉重才弩车托起来,猛的往前面一掷。轰的一声,不远处的两架弩车被砸了个支离破碎。这两个老道人来的极快,出手也极快,在人们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已经杀了几十个飞鱼袍,毁了三架弩车。

    “再不站住,立斩不赦!”

    一个大内侍卫处的百户大喝一声,但他握着横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白痴”

    第一个老道人骂了一句。

    “聒噪”

    第二个老道人也骂了一句。

    虽然他们两个骂的不同,但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倒是一摸一样。第一个老道人随手一拂,呵斥他的百户忽然爆开,整个人变成了一团血雾。碎肉和骨头渣子飞的到处都是,好好的一个人竟是变成了碎渣。

    护在点将台四周的金瓜武士全都怔了一下,然后呼喝着围了上来。这两个老道人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竟是视广场上那数万大军如无物。似乎根本不在乎一样,依然迈步前行。左祤卫的人马已经合围将左武卫虞满楼的人马困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广场那边。这两个老道人就这样突兀的来了,杀人向前,闲庭信步。

    “之前那个叫怡亲王的人跟萧一说,要想干大事就得靠军队。”

    第一个老道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第二个老道人道:“你瞧瞧那边的打的乱七八糟的就是他说的军队吧,那么多人打的那么热闹,要不咱们也过去打?这边人少,那边人多!”

    “萧一让咱们来抓皇帝,没说让咱们和军队去打架。哎呀……我忘了他是说抓还是说杀了,你说咱们是杀了还是抓了?”

    第一个老道人问。

    第二个老道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是说抓还是杀来着?”

    第一个老道人一边杀人一边仔细的回想:“记不起来了……我都一把年纪了,你问我这个我怎么记得住。我记得好像是抓……又好像是杀。”

    第二个老道人认真道:“咱们偏不听他的,你好好想想,他若是说抓咱们就杀。他若是说杀,咱们就抓好不好?”

    “好极妙极!”

    第一个老道人挥手将一个飞鱼袍震成了肉泥:“气死萧一!”

    “不能气死!”

    第二个老道人很严肃的说道:“气死就不好玩了,气个半死才最好玩。”

    “对对对”

    第一个老道人连忙点头:“不过这皇帝身边的护卫好多啊,怎么杀都杀不完。老二,咱们有多少年没有和这么多人打过架了?”

    第二个老道人骂道:“你才是老二,我是老大!”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跟我抢什么?”

    第一个老道人撇嘴道:“当大哥你以为那么容易啊,好东西要让给弟弟,好吃的要让给弟弟,好衣服要让给弟弟,好女人也要让给弟弟,这些你能做到?”

    “那你能做到吗?”

    “能啊,你只要管我叫一声大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大哥!”

    第二个老道人大声道:“我叫了!”

    第一个老道人哈哈大笑:“你真是个白痴,其实娘亲早就告诉过我,我是弟弟,你是哥哥。”

    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边说话一边前行,竟是连杀了四十余人!

    此时他们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长虹从老道人的身后落了下来。那长虹血一般的颜sè,快如闪电!

    第一个老道人猛的回身,单掌一挥将那长虹震开:“咦?居然是红袖刀!”

    ……

    ……

    躲在点将台后面的方解几乎看傻了眼,他听到沉倾扇和沐小腰说话睁开眼看了看,一睁眼就看到两个老变态砍瓜切菜一样在杀人。那些修为不俗的大内侍卫和金瓜武士,就好像稻草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那些飞向老道人的飞爪,半空就被弹飞。那些shè过去的弩箭,根本到不了老道人身前。而那两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居然还在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说笑笑!

    “我去帮忙!”

    沉倾扇微微皱眉,似乎是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方解一把将她拉住:“帮什么忙,没看到那两个老家伙变态的厉害么。看这两个人的装束像是一气观的道人,看来萧真人是反了,只是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儿罢了。我刚才就想着不对劲,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哪里不对劲。看见这两个人才醒悟这般重大的rì子,据说皇帝也要求道宗派出高手隋军出征,之前一个道人都没有看到,我竟是忽略了。”

    “你别去,去了也不是对手。”

    他拉着沉倾扇的手说道。

    沉倾扇却傲然道:“不打过怎么知道不是对手?”

    “今天可不是随随便便打架的时候!”

    方解想了想说道:“想打架,咱们换一个地方,我保证肯定也有高手在场。”

    “此时皇帝危机,咱们出手不正是时候吗?”

    沉倾扇问。

    方解撇了撇嘴:“那也得先保住命再说啊,这两个变态太厉害了。要是萧真人之前就让他们两个来,说不定根本就轮不到左武卫的人马造反。”

    “我也很纳闷!”

    沐小腰皱眉道:“怡亲王手里有这样强悍的人,为什么现在才派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第一个老道人挥手将那一道从背后袭来的长虹震开,咦了一声说道:“竟然是红袖刀……哎呀!红袖刀来了,那个人来了没有?如果那个人来了,老大,咱们还是逃吧?”

    “白痴!”

    第二个道人骂道:“你没看见用红袖刀的是个漂亮妞儿吗!”

    “咦?还真是……娘亲呦……吓死我了,要是当年那个人来了,咱们两个只能快快的跑,打是打不过他的。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当年那个人把红袖刀送给了一个女人对吧,难道就是这个妞儿?怪不得,太漂亮了!”

    第二个道人得意的说道:“你刚才还怪我,因为抓雀儿忘了萧一的交待。你看,要不是咱们因为抓雀儿喂猪,你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妞儿吗!”

    第一个道人怒道:“你还说,咱们两个可是打了赌的,你说猪吃肉,为什么它不吃雀儿?!”

    第二个道人挠了挠头发说道:“这个……猪吃肉是肯定的,它或许是嫌弃小鸟儿的肉太少,又或是……啊!我想起来了,你抓了鸟儿没有拔毛!你这个白痴,猪怎么可能吃带毛的肉?!”

    “猪为什么不吃带毛的肉?”

    “你吃吗!”

    “不吃啊。”

    “废话,连你都不吃,猪会吃?”

    “有道理……”

    第一个道人认真的说道:“下次抓了雀儿拔了毛再喂猪试试。”

    “陈哼陈哈?”

    就在他们两个议论的时候,赶过来的息画眉微微皱眉问了一句。手里擎着一对圆月般弯刀的息烛芯站在她身侧,眼神戒备。

    “老大,她认识咱们?”

    第一个道人似乎是吓了一跳,看着第二个道人说道。

    第二个道人似乎也吓了一跳,却朝第一个道人挤了挤眼假装丝毫都不在意:“咱们就说不是!”

    “好主意!”

    第一个道人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后,转身对息画眉大声道:“我们不是陈哼陈哈……我们是……我们是哼道长和哈道长!”

    “对!”

    第二个道人大声道:“我们是道长,不是坏人!”

    息画眉微微叹息一声:“当年王爷出手将你们这两个武林败类擒住,按你们的罪行本该杀之,但他怜惜你们心智未开,只是胡作非为,并没有善恶之心,所以将你们镇压在点苍山的石洞里。想不到你们竟然敢出来,就不怕王爷再镇压你们一次?”

    “我们不是自己走出来的!”

    陈哼脸sè大变,jǐng惕的往四周看了看:“你说的那个人他没来吧?他当年说只要我们敢自己走出石洞,就杀了我们。我们不是自己走出来的,是萧一把我们背出来的!我们的两只脚都没有踩到地!”

    陈哈大声道:“对!我们不是自己走出来的!”

    说完这句,他又不放心的问:“他到底来没来?”

    息画眉愣了一下,忽然看到躲在点将台后面的方解。她微笑着指了指方解说道:“当年镇压你们的人没来,但他就知道你们两个不肯听话,就知道萧一会让你们两个来做坏事,所以派了他的徒弟来,让他的徒弟教训你们,你们看,就在那里!”

    听到这句话,那两个老道人同时往旁边跳了一下,脸sè吓得惨白。陈哼颤抖着手指着蹲在不远处的方解问道:“你……你……你是谁!”

    方解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后站起来,挺直了胸脯道:“那个……我就是传说的徒弟了。”

    PS:明天有事还得出门,这一章和前一章是今天回来后赶出来的,这章留到周五也就是明天发,因为还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时间码字。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断流

    (停电才来,所以更新的晚了些。)

    第二百七十三章断流

    已经从点将台下面走出来的皇帝看起来脸sè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难免紧张了一下。那两个变态老道人突然出现,险些破掉已经稳住的大局。广场上的左武卫已经被困住,要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而被搅了局,那就有些憋屈了。

    当然,皇帝身边可不止有大内侍卫和金瓜武士,还有那八个刀客在。这八个人按刀站在皇帝四周,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大内侍卫的生死。陈哼陈哈连杀数十人,他们八个却一直没有丝毫反应。

    这八个人一直按着刀柄,脸sè肃然。

    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和金瓜武士已经节节败退,他们却没有出手的打算。贴身站在皇帝一侧的苏不畏倒是脸上有些担忧,不过并不深切。

    幸好息画眉那几句话震慑住了那两个变态,陈哼和陈哈似乎极惧怕忠亲王的名字似的,才听到王爷这两个字就被吓得脸sè发白。心情平静下来的皇帝对这两个人有些兴趣,微微侧头问苏不畏道:“你可知道这两个人?”

    苏不畏垂首道:“奴婢知道……这两个人本是江南凶名极盛的两个江湖客,当年忠亲王南下雍州去见左前卫大将军罗耀的时候,本打算顺路除掉。后来发现这两个人本不是故意作恶,而是因为心智未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行事只凭个人喜好而不是善恶。”

    “在雍州东北二百里的点苍山上,王爷与这两人交手。念在他们出身也颇可怜过往多有心酸,所以便没有杀掉。而是将他们两个关在一个山洞里,告诉他们永远不许走出这个山洞,否则就杀了他们。这两个人心智很低,那山洞根本就没有封死,他们却因为忠亲王的这一句威胁真的不敢走出来。幸好那山洞里有溪流通向外面,一年四季不缺游鱼果腹。不然,说不定已经饿死了。”

    “自从忠亲王镇压他们两个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他们的事,今天初见,奴婢竟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了。”

    皇帝点了点头道:“朕记得了,朕初登大宝,让老七去过一次西南去见罗耀,当时老七是去西南的最佳人选……朕却不知道,当年还有这样的事。对了,你当初是随老七一块去的。”

    苏不畏点头道:“是,当年奴婢还跟着吴培胜在御书房做事,陛下委派臣随忠亲王一道南下,宣读圣旨。”

    “这样两个人,若是能为朕所用……”

    皇帝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方解。

    方解现在很头疼,息画眉指着他说是忠亲王的弟子,那两个老道人显然一脸的敌视,不过方解也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眼睛里的惊惧。他不知道当年的事,但从息画眉的言语能推测出一些。

    这两个变态,当年肯定被忠亲王狠狠的揍了一顿。以他们两个的心智,肯定是怕到了骨子里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所以方解对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忠亲王更加的敬佩,这个人的一生简直就是传奇。

    从刚才陈哼陈哈的言谈举止,方解确定这两个人都是……弱智。

    现在息画眉已经把他推到了前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错,我就是王爷的亲传弟子。”

    方解拍了拍胸脯,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后装作很镇定的说道:“我师父早就料到你们不会乖乖听话,早就料到你们两个会逃出来。所以让我在这里等着,果然不出师父所料,你们两个就是一对不守诺言的败类!”

    陈哼吓得往后跳了一下,颤抖着说道:“老二,怎么办……那个人居然知道咱们会逃出来……”

    陈哈的脸sè也很难看,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咱们两个不是自己逃出来的,不算违背诺言对吧?”

    陈哼犹豫着说道:“算……算吧?”

    方解见他们两个后退,提起勇气大步往前走:“师父把当年狠揍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当然也告诉了我怎么狠揍你们。他还说,如果你们真的逃出来了,就让我如当年那样狠狠的再揍一次,这次不能把你们关进山洞里,而是装进笼子里沉到河里去!”

    陈哼啊了一声说道:“为什么是河里?”

    陈哈瞪了他一眼道:“白痴,因为河里有鱼!”

    陈哼了然:“明白了,咱们在山洞里就吃了那么久的鱼,所以他这次干脆把咱们关在河里,让咱们吃个够!那个人太狠毒了,这么恶毒的办法都想的出来!”

    “太可怕了!”

    陈哈惊恐道:“我不想再吃鱼了。”

    “是啊……太可怕了。”

    方解立刻说道:“你们错了,以前关你们在山洞里,是为了让你有鱼吃。但是关在河里,是为了让鱼吃掉你们。你们已经吃了那么久的鱼,还记得吃了多少吗?你们吃了多少鱼,这次就会有多少鱼来吃你们。一天吃不完就吃两天,两天吃不完就吃一个月,每天让鱼咬你们!”

    “啊!”

    陈哼大骇道:“被鱼咬……会不会很痒?”

    陈哈的表情更夸张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那太可怕了!”

    方解愣了一下,心说这两个人的思维简直他娘的就不是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帝,见这位帝王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两个变态,方解心一动,知道皇帝是起了收揽的心思。

    “但是,我师父还说了。”

    方解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说你们两个应该都是说话算话的人,如果真的走出了山洞也一定是被坏人骗了。不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别人骗你们出来的。对吗?”

    “对对对!”

    陈哈连忙点头:“就是萧一背我们出来你的,他去点苍山找我们,我们不肯从山洞里出来的,我们都是好人。我们说不能走出去,萧一就说,他背我们出来,就不算我们违背诺言了。”

    方解点了的头道:“怪不得,原来你们真是被坏人骗了。”

    陈哼问:“那谁是坏人?”

    方解几乎噗的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说这两个家伙是从火星来的吧:“当然是萧一啊,他就是坏人!”

    “不对不对”

    陈哈摇头道:“他背我们出来,怎么会是坏人呢?”

    方解几乎想骂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住:“那你们知道他把你们背出来,是要干什么吗?”

    陈哼道:“他说给我们好吃的,好衣服,还有漂亮妞儿。”

    陈哈道:“还有好多好多钱!”

    陈哼道:“有钱可以买好吃的,还能买好多好玩的。”

    “我-cāo……”

    方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吓死我了,原来就他娘的这点事啊……”

    他指向皇帝对陈哼陈哈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所以你们想要什么只要听他的话就行了。妈的,多大点儿事啊……早知道你们要的是这个,老子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

    ……

    怡亲王府

    数百名王府护卫完全无法阻挡罗蔚然等人向前的脚步,这些护卫虽然不乏高手,但在罗蔚然等数个品高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大批训练有素的飞鱼袍,那些护卫们只能节节败退。

    站在楼船上的怡亲王冷冷的看着那些攻入王府的人,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罗蔚然他们攻到距离楼船不远处,剩下的王府护卫将楼船团团护住。而在楼船上,大批的甲士出现,以硬弓连弩瞄准了下面的人。在楼船的甲板上,数十个甲士将一块一块帆布拉开,露出来至少十架弩车。

    “怡亲王”

    罗蔚然抬头高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我们?”

    怡亲王手扶着栏杆,俯身说道:“罗指挥使,你私闯孤的王府,难道要造反?”

    罗蔚然摇了摇头:“有意思吗?”

    怡亲王哈哈笑了起来:“虽然这话说的确实没有什么意思,但你带兵攻打王府凭的是什么借口?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孤谋逆……罗蔚然,你现在是大内侍卫处的一把手,但你也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为所yù为了吧。谋逆,证据呢?”

    罗蔚然道:“外面很乱。”

    怡亲王笑道:“那又如何?再乱和孤有什么关系?”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也笑了笑道:“那你就当我谋逆好了,我打算先杀掉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怡亲王。”

    怡亲王一怔:“你也变得没意思起来了。”

    罗蔚然哈哈大笑,猛的一摆手:“拿人!”

    数百名飞鱼袍向前疾冲,楼船上的甲士立刻开弓放箭。弩车也开始发威,逼的飞鱼袍连连后退。这楼船哪里是普通建筑,分明就是一座堡垒。楼船上至少有百名甲士,还有大量的防御器械,靠着飞鱼袍的人想要攻上去难如登天。

    “你们太小瞧孤了。”

    怡亲王笑着一挥手,大喊了一声:“开河!”

    随着他的号令声落下,远处的几十个王府护卫忽然猛的将院墙推到。通过王府的河流是穿过长安城那条大河的分支,分进王府院子的小河被一座闸门控制。院墙推到之后,建筑在一座木楼里的闸门立刻露了出来,那几十个王府护卫迅速的爬上去,开始放开闸门。

    这闸门藏在木楼里,挡在特意建成的双层院墙内,根本就看不到,此时露出来立刻让罗蔚然等人变了脸sè。

    随着闸门放开,外面的河水立刻汹涌了进来。院子里的河道瞬间就变宽几倍,原本很浅的河水暴涨起来。那巨大的楼船,竟然缓缓的漂浮了起来!

    “孤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上来吧。”

    怡亲王得意的招了招手,哪里将罗蔚然那些人看在眼里。

    楼船渐渐浮高,船上的甲士将缆绳斩断,紧跟着楼船的叶轮开始转动,那大船竟然顺着河流缓缓启动。大船前后四个叶轮转动着,楼船下层打开许多小的窗口,里面伸出来百余支船桨整齐的划动,顺着暴涨的河水,包了一层铁皮的楼船将另一侧的院墙撞开,竟是直接进入了大河!

    谁也没有想到,当年改造王府,怡亲王引大河水入后院,竟然是为了这个打算!

    就在罗蔚然等人要跃起追过去的时候,忽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黑sè道袍,一只袖子有些破碎。

    他的脸sè有些难看,却没有多少失望之sè。

    “原来只不过是这些人,周半川只是故弄玄虚而已。我还以为演武院真的有什么了不得逆天手段,看来只是虚名罢了。”

    就在他才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脸sè一变!

    远处,那大船竟然停了。

    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河道间,也不知道他脚下踩着的是一根芦苇还是什么,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却停在原地没动。楼船上箭如雨下,却根本近不了那老者的身子。楼船上有人大喊撞死他,可就在巨大的楼船撞过去的时候,那老者伸出手贴在了船上,轰的一声……巨大的楼船,竟然被他推住!楼船船头猛的往下一沉,船尾明显的翘了起来。

    老者身后的河流猛的炸起一股大浪,河道竟是被瞬间断流!那是他双脚踩出来的,可想而知他脚下的内劲有多可怕。

    那老者单手推着大船,猛然转头看向王府这边。

    这一刻,萧一脸sè惨白,汗如雨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老人妇人孩子

    PS:小额打赏在书评区不显示,那我就在这里感谢大家。对于我来说,一百纵横币的打赏也是对我作品的赞美。

    (感谢:烟织成诗.浮沉男子.jǐng醒雨夜.眼神杀人.xiao520bai.花开了呀.方方这妖孽.细雨笑嫣然.我和她.FCO200.东方小妖.火笑.脚滑滴狐狸.宝鸡大碗面.天涯浪人帮.笑观cháo.浪子逍遥2的打赏,我爱你们。另外今天入伏了,大家注意防暑。)

    第二百七十四章老人妇人孩子

    忽然出现在河道里的老者一手抵住船头,那大船猛的停了下来。就好像航行之突然下了铁锚一样,整个船头都往下沉了不少。船尾明显的敲了起来,巨大的浪花激荡起来,船上的人立刻就摔得七零八落。

    而老者的身形也往下落,脚下的河水瞬间断流。

    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一只蚂蚁拦住了一头大象,可大象在蚂蚁的手里却一动不能动。挡住战船之后,老者扭头看向王府这边。

    明明距离还很远,但才赶到王府的萧真人却忽然如被一支羽箭shè穿了心脏一样。他的脸sè骤然变得惨白,一瞬间额头上就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看到了那老者,所以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逃。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长安城里遇到这个人。

    他甚至从类没有想到过,这个人还活着。

    他掉头就走,哪里还去管什么心的雄图抱负。

    没错,之前周院长的猜测没错。

    他就是想做大隋的大轮明王,这是他最终的目标。佛宗在蒙元的地位之高,超乎想象。而大轮明王在蒙元的地位之高,则根本就不用去想象,因为世间所有人都知道,蒙元的皇帝,都是大轮明王指定的人选。每一任蒙元的大汗,都必须接受明王的祝福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明王一念,可以立一位皇帝。明王一念,也可以废一位皇帝。

    萧真人对明王的地位,羡慕到了极致。他虽然曾经不止一次骂过佛宗,骂过大轮明王。但他从心底里佩服佛宗佩服明王,将神权凌驾于皇权至上,这是在大隋很难实现的事,但是在蒙元却是如此的天经地义。

    所以,萧真人才会站在怡亲王这边。

    因为他知道论才干,论智慧,论魄力,怡亲王都没办法和皇帝相提并论。怡亲王有些手段,但和皇帝陛下比起来没有一点优势可言。他无法做到控制当今皇帝,因为皇帝不可能允许神权至上时代的到来。但怡亲王不同,他不够强大。萧真人坚信凭借自己的修为和清乐山的实力,帮助怡亲王杀掉皇帝不是什么太难实现的事。

    一旦远不如当今皇帝的怡亲王登基,萧真人要想控制新的皇帝也绝不是什么太难实现的事。

    因为造反,大隋的实力必然受损。而如果怡亲王成功,皇帝之前的实力怡亲王不会继续全盘使用。这样的动荡之后,萧真人以自己绝强的实力压制住一位初登大宝的皇帝,他有这个信心。

    清乐山的实力已经倾巢而出,只等今rì。

    他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怡亲王造反,将皇帝从宝座上拉下来。到时候朝肯定有不少大臣不服怡亲王,哪怕有太后在后面撑腰。那个时候,怡亲王就更离不开他。只有靠着他的绝强实力,才能压制住那些不服之人。

    可是在那个老者出现的一刹那,他就将所有的念头全都在瞬间毫不迟疑的甩开。什么做大隋的明王,什么开创神权时代,统统的抛开。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周半川会说他一点儿也不了解演武院,一点儿也不了解当今皇帝。如果他知道那个老者还活着,打死他也不会帮怡亲王谋逆。同样道理,若是怡亲王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只怕也绝不敢造反。

    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

    这就是萧真人此时的心境。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富贵荣华,不要了。清乐山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不要了。道宗领袖江湖老大的地位,不要了。

    能逃命就好。

    他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逃命。

    可就在他才一转身的时候,远处河道上挡着楼船的那老者伸手往这边指了一下。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指,出手的时候看不出来任何气势。可这遥遥对着萧真人的一指,让所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从河道那边到萧真人身前,最少有一里远。

    老者在一里之外貌似随意的一指,却将这一指沿途所过之处尽数摧毁!笔直的一条线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一切为二。墙壁,树木,野草,房屋,甚至道路……就好像有一柄巨大无匹的长剑突然出现,直接将这一里斩为两半。

    一里外的萧真人身形猛的一僵,他只来得及双手向上一托,那剑意就已经到了。轰的一声,萧真人的整个身子都被剑意压的下沉进入了大地之。坚硬的青石板地面承受不住压力嘭的一声后碎裂,萧真人脸sè惨白的双手虚托却依然阻止不住自己身子下沉的趋势。

    很快,他腰部以下就全都被压进了大地。

    他的眼睛睁的极大,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似的。嘴角有血迹渐渐浮现,而他身上的道袍早就已经被剑意震碎。他的双臂上面已经布满了血痕,细密的血珠顺着他的胳膊不断滑落。可他一眼紧紧的咬着牙关支撑着,不敢放弃。

    因为他知道,他一旦放弃,下场就只有一个字。

    死!

    几百米外,才追过来的周半川看到这一幕脸sè一变。他看着不堪重负逐渐下沉的萧真人,忍不住喃喃自语:“我本以为我至少学了一两成……现在看来,却是连皮毛都没得来。”

    ……

    ……

    太极宫

    慈寿宫

    脸上已经满是皱纹的太后端坐在椅子上,脸sè凝重。几个心腹宫女守在门口焦急的往外看着,她们似乎很紧张,不安的来回踱步。

    “都安静些。”

    身穿最隆重礼服的太后冷冷的说了一句,却没有睁开眼。她身上的礼服,是只有在最盛大的节rì才会穿上的。比如……皇帝登基。即便是穿上这件衣服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上面的装饰太多了些。而且还件衣服很沉重,外衣是金丝织造。以她现在的年纪,穿上这身衣服更加显得辛苦。

    所以她一直端坐不动,即便如此她也已经有些疲劳。

    但她是当今太后,是后宫里,乃至于大隋天下权利最大的女人。当今皇帝推崇孝道,对她千依百顺。虽然她并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可陛下对她的尊敬没有因此而减低一分,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所有礼节上的事,皇dì dū做的一丝不苟。

    此时的太后,远没有看起来那般从容。之前说的话虽然简短只有四个字,但依然透露出几分她心里的焦虑。她不知道此时太极宫外面如何了,万一她最疼爱的儿子败了,毫无疑问,她也将跟着身败名裂。

    “东宫那边有没有消息?”

    满脸都是皱纹的太后忍不住问,嗓音有些微微发颤。

    一个老宫女连忙回答道:“秦七带着人过去了,半个时辰之前怡亲王殿下那边才发了号炮。既然号炮响了,估摸着事情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太后眉角挑了挑,心里叹了口气。

    “错了”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老宫女说道:“若是万事顺利,胤儿根本就没必要发号炮,只要皇帝没了,他还让秦七去抓太子和皇后做什么?估摸着宫外面的事并不顺畅,你们做好准备,若是万一有什么不妥,你们就各自逃命去吧。”

    老宫女愣了一下,跪倒下来说道:“太后……我们不会走的,生是太后您的奴婢,死了依然是您的奴婢。”

    太后的神情一怔,她看着自己的心腹手颤抖着想伸出去搀扶。可最终却只是在半空停了下来:“你们几个修为都不俗,想逃走不难。没必要跟着我这样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人冒险,我已经这个年纪了,还怕什么?”

    那老宫女眼眶发红,站起来脸sè毅然的说道:“太后您等等,我去看看东宫那边的情况。”

    宫城总体来看分为四块,正南是皇宫,也就是皇帝的后宫所在。西侧是掖庭宫,东侧是太子东宫。而居的,就是太极宫。宫城四四方方,太极宫在宫城最央。当年建造这座大殿的时候极耗费人力物力,从宫墙四周往太极宫这边丈量,得出来的数字肯定相同绝不会有一点偏差。

    因为太子年幼,所以皇后和太子都居住在东宫。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而且近年来似乎越发的不近女sè,登基之后只有皇后诞下这一个孩子,其他后宫嫔妃,竟是没有一个人生育。所以,对这唯一的儿子,皇帝和皇后的宠爱可想而知。

    早早的,皇帝就立了太子。

    就在太后在慈寿宫里和老宫女说话的时候,皇后娘娘也在东宫和太子在说话。已经三十多岁但看起来依然美艳不可方物的皇后坐在窗子边,怀里抱着年纪还小的太子杨承乾。皇后出身名门世家,自幼便饱读诗书。但她的命运却极坎坷,年幼时也吃了许多苦。

    她父亲年轻时候风流不羁却也是个败家的xìng子,分到她父亲手里的产业没几年就被败光。她哪是年幼,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娘亲被逐出家族。她虽然被留下,却被家族交给了她的叔婶抚养,她的童年是在白眼和责骂成长起来的,可这一切没有影响她的xìng格,她虽然沉默少言却不孤僻,看事也不偏激,她的xìng格温婉如水,又极有见地。

    她喜欢读书,她的童年都是在书籍度过的。没有玩伴,也没有爹娘的夸赞。

    后来皇帝为四皇子选妾,本就不怎么在意她的叔婶便将她也送了过去。四皇子正妻因为难产死了,孩子和大人都没有保住。隔了许多年,才在皇帝的催促下重新为他选妻。可他却不肯选正妻,只肯选妾。一个不得势的皇子选妾,真正的大族是不会将嫡亲女儿送过去的。

    但谁知道,便是这样成就了她和皇帝的一段金玉良缘。

    四皇子与她一见倾心,本不打算续正妻的四皇子一反常态,不顾别人反对,坚决将这个出身并不太高贵的女子明媒正娶。

    谁又能想到,多年之后,四皇子成了当今皇帝,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乾儿,你怕不怕?”

    她低声问怀里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长的粉雕玉琢,格外的漂亮。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聪慧。

    “娘亲,我有点儿怕。”

    杨承乾指了指外面:“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皇后用自己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儿子的娇嫩小脸:“乾儿,你不能怕。因为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做皇帝的人,怎么能怕呢?”

    杨承乾点了点头:“娘亲让我不怕,我就不怕!”

    窗外

    秦七看了看自己损失了不少的手下,又看了看站在太子寝宫门前的那个年男人。

    “吴一道!”

    秦七语气yīn冷的问:“你到底让不让?”

    赤手空拳站在寝宫门口,身穿一件标志xìng宝蓝sè长袍的年男子正是沉倾扇丢了的吴一道。他脸sè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秦七微微笑了笑道:“你很急?没关系,我不急,你继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落幕之前

    第二百七十五章落幕之前

    秦七手下的人折了不少,却依然没能闯进太子东宫。昨rì他就在慈寿宫的人协助下,带着人潜伏在宫城里只等今rì做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吴一道居然藏在东宫。他更没用想到的事,吴一道的修为居然深不可测。

    他愤怒,恼火,却无计可施。

    他的修为也不低,方恨水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力。可是吴一道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有皇帝留下来的诸多内廷护卫。这些人和离难一样都不属于任何一个衙门,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管理着这些人的,则是苏不畏。

    秦七的修为自然毋庸置疑,不然怡亲王杨胤也不会打算让他将来做演武院的院长。不过也只能说,怡亲王对皇帝了解的太少了,对这座长安城了解的也太少了。怡亲王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绝对的实力,可他又怎么会知道。只有当上皇帝,才能从上一任皇帝手里继承来许许多多的秘密。

    这些秘密,只能由皇帝一个人知道。

    秦七带着手下接连冲了几次,也无法冲进太子东宫。就在他越来越焦急的时候,慈寿宫里那个太后的亲信宫女带着几个人掠了过来。

    “怎么样?”

    那宫女皱着眉问秦七。

    秦七正在气头上,懒得回答这有些白痴的问题。他们还被挡在东宫之外,哪里还需要问怎么样!

    老宫女见秦七脸sè难看,也不再追问。她看了看拦在东宫门口的人,咬了咬牙道:“一起上,今rì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你应该知道,一旦事情败了,牵扯进去的不只是你家王爷,便是太后也会跟着陷进去!”

    秦七微怒道:“你们现在露面,为时尚早!”

    老宫女冷声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宫外面的情况显然不太顺利,若是不尽快拿下太子和皇后,王爷那边只怕凶多吉少。刚才我派人去宫外查看,广场四周已经被军队封锁,根本靠不过去!”

    秦七脸sè一变,点了点头道:“好,一起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冲了过去。

    吴一道看着那几个宫女出现,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终于坐不住了吗?只等着你们这些慈寿宫的人露面,不然还真不好把事情做的太绝!”

    他猛的举起手,大声喊道:“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忽然从宫城各处涌出来大批的甲士。这些人和普通护卫,和禁军都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身穿明光铠,手持大陌刀,身材雄健魁梧,步伐稳定壮阔。这些人从各处阔步而出,很快就将秦七的人围在当。

    看到这些人的时候,秦七的脸sè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你不是说给事营随皇帝出宫了吗!”

    秦七大声质问那老宫女。

    老宫女的脸sè同样难看的要命,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说道:“一早的时候,皇帝派人来慈寿宫说今rì要参加出兵大典,就不来给太后请安了。太后试探那个小太监,说皇帝出行,必须要保卫严密才行。那小太监说,陛下安排了给事营随行……”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难道……难道是皇帝故意让那个小太监这样说的?!”

    “走!”

    秦七大声喊了一句,掉头向外冲了出去。

    他残存的百十个手下也试图向外冲击,可在给事营面前他们就好像插好了草标卖头的废物一样,哪里有一点儿抵抗之力。给事营的jīng锐是自大隋全国jīng选出来的,人数只有八百,这些人常年秘密训练,之间的配合已经到了毫无罅隙的地步。再加上这些人本就都是高手,秦七手下的人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弩箭shè在给事营的士兵身上,根本就刺不破他们的明光铠。而他们的大陌刀又太过沉重锋利,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匹马一只巨熊也能一刀斩为两片。刺客们节节败退,向往外冲,拦着他们的是他们惹不起的给事营jīng锐。想往后退,可后边就是吴一道带着的内廷护卫。前后都是铜墙铁壁,很快,这些刺客被这两堵墙慢慢的挤压成了肉泥。

    秦七纵然修为再高,面对已经结阵的给事营也倍感吃力。论单打独斗,这些给事营的士兵再jīng锐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一旦给事营的士兵达到十个人以上,武林高手除非靠强悍的修为远战,不然也难取胜。

    若是只有给事营的人,秦七抛弃手下不管,自己逃走虽然艰苦些,但不是没有一丝希望。可他不止要面对这些杀人机器一样的jīng锐,还要面对同样修为不俗的吴一道。

    半个小时不到,秦七手下的人就被给事营围歼。

    此时,只剩下了他和那个慈寿宫的老宫女背靠着背坚持着。眼见突围无望,那老宫女咬了咬牙低声道:“说什么我也不能连累太后,只要我死了,皇帝也不能对太后怎么样,秦七,你打算怎么办。”

    秦七脸sè变得越来越白,没有一丝血sè。他沉默了好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今rì之败,再无回天之力!”

    说完这句话,他抬手就往自己的额头拍了下去!

    那老宫女也是一样,手腕一翻,长剑抹向自己的咽喉。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两股极强的内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激shè而来,一股内劲撞飞了老宫女手里的长剑,一股内劲荡开了秦七的手掌。

    只见,有些疲惫的周院长从远处疾掠而来,凌空两招将秦七和老宫女自杀的举动挡住。

    他从怡亲王府赶到宫里,显然疲乏连气息都有些不匀称。再加上之前和萧一决战的时候耗费了不少内劲,还受了伤,此时的修为已经远不如平时。可对付秦七和那个老宫女,依然不算吃力。

    跟着周院长而来的卓布衣眼神一凛,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就渐渐浮现出来。画地为牢之下,那老宫女再也难以动弹。吴一道欺身而上,一掌将秦七拍倒。

    ……

    ……

    安远候府外面的大街上行人不少,或是因为距离太极宫太远了些,所以广场上叛乱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大街两侧摆摊卖东西的小贩还在互相开着玩笑。百里长安,实在太大,这边的百姓并不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已经展开。

    在街角,张狂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随即点了点头:“每五个人一组,分批过去,到了安远候府门外直接冲进去,不要管其他人,找安远候直接杀掉。这个人是秦管事给的名单上必杀的人之一,绝不能有什么纰漏。不要去管别的地方怎么样了,做好你们自己的事,王爷不会亏待你们!”

    他手下蛇卫的人应了一声,二十个人分作四批走了出去。

    他们前后间隔几米,尽力控制着步伐节奏。蛇卫的人已经秘密训练了很久,对于杀人来说,他们每个人都不陌生。今天蛇卫的人被分派出来,张狂和莫洗刀分开带队。

    张狂拿到的名单上,最重要的几个人他想好了刺杀的先后顺序。这个安远候虽然只是个远离朝堂的老人,可也是杨氏皇族的身份。这个人历来就反对怡亲王回朝廷掌权,每次见皇帝,都要说些怡亲王的不好。

    这样的老顽固,他又老又不缺钱,除了谨守自己那一份忠诚之外也没有别的追求,所以很难收买。

    杨氏皇族从来不缺这样的人,他们只忠诚于现任皇帝。也许这是他们保护自己必须的选择,也许是他们骨子里对正统的偏执。他们这些人很难接受造反的人当上皇帝,就算木已成舟他们也会格外的抗拒。

    这样的人,必须杀掉。

    杀一儆百。

    张狂等手下人都出去之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后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他装作漫不经心的看着大街两边的货摊,眼睛却不时看一下前面的手下。就在那些人快到安远候府门口的时候,忽然从街对面来了一队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蛇卫的人纷纷避让,等迎亲的队伍经过。张狂也让开在一边,等他看着迎亲队伍过去的时候,忽然脸sè大变。

    地上,躺着二十具尸体。

    就在他一怔的时候,旁边卖菜的妇女站起来,用匕首戳进了他的后腰。张狂吃痛,回身一掌将那妇女击飞。那个妇女半空喷出一口血,落地的时候就没了生机。张狂脸sè惨白的去摸后腰上的匕首,才低头,旁边经过的一个挑着担子的农夫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刀刺向他的后背。

    听到了风声,张狂转身攥住了那个农夫的手,然后一拳砸烂了这人的面门,和之前的妇女一样,这农夫也没有一点儿修为。

    张狂开始害怕,越来越害怕。

    不远处的一个经过的人吓得啊的一声叫出来,颤抖着看着地上的尸体。张狂捂着自己的后腰往回走,血顺着他的手溪流一样淌下来。地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经过那个被吓傻了的行人身边,这人忽然亮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戳进张狂的小腹,张狂愣愣的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手击碎了那人的额头。

    街道两边卖菜卖肉卖各种货物的人,冲过来十几个,他们脸sè平淡的用手里的匕首戳向张狂,失血过多的张狂连杀了十余人,却又挨了一刀。

    就在这时候,之前过去了的迎亲队伍停下,一个人独臂的人从本应该坐着新娘的轿子里走出来,同样面无表情的抽刀,但不同于之前那些人,他有修为,而且不俗。刀子划过一道匹练般的痕迹,斩断了张狂的咽喉。

    在倒下的时候张狂忍不住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大内侍卫处秘密训练了一大批平民百姓,他们都没有修为之力,但他们都是很好的杀手。当初方解在来长安的半路上,就遇到过这样的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要做大神官

    第二百七十章我要做大神官

    怡亲王府

    那个站在河道里的老者一手抵着的大船,大船便不能再动。一手指向一里之外的萧真人,萧真人便不能再动。

    拦住大船之后,被他踩的断了流的河道渐渐恢复了通畅。而老者的身形也随着水波逐渐升高,他脚下踩着的是一根才要吐出新绿的柳枝,却如一艘轻舟般载着老者随波上下起伏。老者收回看向萧真人的视线,然后袍袖向后一挥,砰地一声,他身后的河流被这一拂之力炸开,巨大的浪花翻腾起来,不少随着河流变宽冲出来的锦鲤被炸飞上了半空。

    大船在老者袍袖一拂之后竟是开始后退,老者推着大船逆流而上!

    这场面让每一个人都惊讶的无以复加,现在他们才真真切切的明白那句人力无穷是什么意思。在今天之前,他们绝不会相信有人可以靠一己之力断流大河,可以阻挡住一艘战舰起航,甚至可以推着这大船逆流而上,而这个人脚下踩着的只是一根手指粗细的柳枝。

    站在船头的怡亲王脸sè比纸还要白,俯身低头看着那老者眼神里都是惊恐绝望。过了片刻,他直起身子疯了一般的呼喊,让甲士shè杀那个老者。可这样近的距离,强劲的弩箭却根本刺不到那老者身上,激shè到半路就好像被一团无形的防护震开。

    怡亲王又往回跑了几步,狂吼着让船下的人滑动船桨。可大船两边的百余条船桨本来就一直在划动,却哪里有一点作用?

    怡亲王忽然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出去,他颓然的坐倒在甲板上,不知所措。他本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可在这个已经不再属于人类范畴的老者面前,他所有的不甘还有什么意义?

    才冲出王府大院的战舰被缓缓的推了回来,那老者眼神只是淡淡的扫过,大船两边的船桨和那四个叶轮全都断掉,整齐的被切开。便是坚硬的船身上也突然出现了一道剑痕,紧跟着大船不堪重负般呻吟了一声,一侧的船舷忽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河水立刻就往船身里灌了进去。

    船上的甲士和船夫开始发出绝望的哀嚎,他们纷纷从大船上跳下来试图逃走。可已经冲过去的罗蔚然等人又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大内侍卫手里的连弩开始发威,河道里怡亲王的手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不多时便被shè死了几十个。

    剩下的人开始大声喊着降了,罗蔚然摆手吩咐抓人。

    灌了水的大船再难行动,缓缓的沉到了河底。但河水不足以让大船覆没,楼船上面的人纷纷跪倒下来,将兵器丢在一边不再反抗。失魂落魄的怡亲王却猛的站起来,从地上抓起一柄横刀疯了似的挥舞着起来。

    “朕才是真命天子,你们都给朕跪下!”

    他一边嘶喊一边舞刀:“你们统统跪下,朕饶你们不死!”

    他一把拉着一个甲士嘶吼道:“你去,去给朕把那些人都杀了,朕封你为万户侯,不……朕封你为国公,封你为王!”

    那甲士惊恐的看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怡亲王从后面追上,一刀将那甲士的后背撕开:“背叛朕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们这些卑微的人,难道看不出来朕才是大隋的至尊?杨易他算什么?他就是个废物白痴!”

    “你们都给朕拿起刀剑,杀啊,杀啊,把所有的乱臣贼子都杀光。太后……对!太后已经在等着朕进宫了!”

    原本护在他身边的几个大修行者,看了看已经缓步上岸的那个老者,又看了看罗蔚然等人,再看看已经陷入癫狂的怡亲王,他们面面相觑。其一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飞掠了出去,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掠走。

    这几个人修为都不俗,原本指望着跟着怡亲王造反之后能得到一个前程锦绣,现在看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他们这些江湖客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哪里会陪着怡亲王送死。转身就走,他们没有一丝的歉然内疚。

    可是,他们根本就走不了。

    那几个虽然不知道具体修为如何,但必然皆是一方大豪的江湖客才飞离大船,身子还在半空的时候忽然僵硬了一下,紧跟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半空断为两截。伤口笔直平滑,就好像他们飞起来自己撞在半空一根无形的锋利的钢丝上似的,被拦腰切开。

    这几个不知道姓名的大修行者,或许在江湖上有着极高的身份地位。可是今天,就这样不明不白轻易简单的死了。

    手里拎着一根柳枝的老者收回视线,嘴角撇了撇喃喃道:“现在才想起来跑,岂不是晚了些?”

    而此时,在演武院击杀了武当康秀的萧真人,只剩下一个头颅和两支手臂还露在外面,他的双臂依然上举,似乎还在奋力的抵抗着。可他的身子依然还在下陷,或许再过片刻,他的头颅也会被深埋进去。

    老者淡淡的看了萧真人一眼,没理会萧真人眼神里真切的惧怕和哀求旨意。

    他真的太老了,连走路都似乎都很吃力。从岸边到萧真人身前,不足三十米的距离,他竟是走了超过十分钟才到,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而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绝不是装出来的虚弱老迈。

    “你呀……”

    走到萧真人身前,老者费力的手扶着树缓缓的坐下来,看着萧真人叹道:“就是心太贪,贪到后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很高的地方,已经高到能看清楚整个世界……呸……我比你高不高?连我都看不清楚身前身后三尺,你能看清个屁?皇帝……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嘴里不断往外溢出来血的萧真人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我……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狗屁皇帝。”

    老者看着手里的柳枝,随手挥舞了一下,萧真人头顶的压力骤然消失。

    “你想让道宗和佛宗一样威风,这没错,但你的方式错了。”

    老者笑了笑,不再说话。

    ……

    ……

    清风观

    两个道人来回在走廊里巡视,他们手里擎着长剑,看起来好像他们都很紧张,表情严肃,来回走动的频率很快。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交谈,只是jǐng惕的不时往四周看一眼。在这个小院的门口,还有两个道人持剑守护,也不知道院子里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他们这样严密的看护。

    守在门口的那两个道人都是清风观的弟子,里面来回巡视的两个也是。一早,清乐山一气观的道人们便大部分离开了。清风观的观主缓步走过来,看了四周两眼问道:“没有什么事吧?”

    门口的道人连忙行礼:“没有,那个人的气穴都被金针封住,他动不了的。”

    观主嗯了吩咐道:“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毕竟这个人的身份那么高,想来修为也不会低,掌教交待的事不能马虎大意。我去前面等着,掌教不回来,任何人来了也不许靠近这里,若是强闯,杀了就是。”

    “遵命!”

    两个道人应了一声。

    观主往屋子那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摇头叹了口气。他没有多做停留,快步离去。过了一会儿,守门的道人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影闪烁了一下,其一个道人使了个眼sè,另一个道人点了点头,仗剑往那边小心翼翼的过去查看。

    留下来的道人看着同伴,也握紧了剑柄。就在这时候,一个人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伸手在这道人后心上按了一下,道人的身子猛的一僵,身子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走出去查看的道人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的回身。却见半空骤然出现无数肉眼几乎可以看到的刀锋,旋转着迎面而来。

    他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就被那些刀锋切断了咽喉。

    连杀两人之后,下手的人缓缓的从门口转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灰sè道袍,却依然难以掩饰住婀娜的身材。她的头发在头顶上挽了一个发髻,顺滑的马尾辫从脑后垂着。这是一个美到让人不忍挪开视线的女子,从她的脸上不可能找到任何一点瑕疵。她杀了两个清风观的道人,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走进院子,她的出现立刻引起那两个巡视道人的注意。

    “沫师姐?”

    一个道人愣了一下,然后为难的说道:“你怎么来了,观主交待过谁也不许进来的,你……你还是离开吧。”

    来的女子,正是沫凝脂。

    她笑了笑,笑颜美如桃花般动人心魄。

    “师尊让我看看,是否看守的严密。屋子里的人十分重要,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一个道人连忙道:“沫师姐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

    沫凝脂嗯了一声,微笑着说道:“可师尊让我来查看,我总不能这样转身就走。两位师兄,要不我隔着窗子看一眼好不好?我不靠近,只在窗外看看,也好对师尊复命。两位师兄,切莫为难我,好吗?”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哀求,眼神里一种勾魂夺魄的神采在闪烁。

    那两个道人只犹豫了片刻就放弃了抵抗,同意她过去查看。沫凝脂语笑嫣然,那两个道人早就看直了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在沫凝脂眼睛里释放出来,让他们根本无法抗拒。沫凝脂走过去,对那两个道人微笑着点头致谢。

    在她微微俯身的时候,数不清的刀锋再次骤然出现,就在那两个道人身前,他们两个连反应都没有就被切开了咽喉。

    沫凝脂冷冷笑了笑,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盘膝坐着年轻的胖道人。他的身上刺着一百二十八根金针,将他的气穴全部封死。此时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废人一样,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沫凝脂缓步走到他身前,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始拔出那些金针。

    胖道人缓缓睁开眼,脸sè一变:“怎么是你?”

    沫凝脂语气平淡道:“只是偶然动念,觉得你不该死在这里罢了。你不过是个对身边信任不疑的白痴,你这样的人应该多活几年,不然对不起这份单纯。”

    “我单纯?”

    胖道人微怒道:“你是说我傻?”

    沫凝脂冷笑:“你不傻?如果你聪明,会被人制住关在这里?”

    “我……”

    胖道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辩驳。

    “我要走了。”

    沫凝脂将最后一根金针抽出来:“道宗肯定是毁了,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容身之处。”

    “道宗不会毁掉!”

    胖道人因为血脉骤然恢复,四肢百骸疼的他不由自主的咧了咧嘴:“师兄做错了事,但道宗还是道宗,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道宗倒下!师尊曾经说过,若道宗发扬光大,必然兴于我之手。”

    “噢?”

    沫凝脂微笑道:“你觉得你能行?”

    胖道人大声道:“不信你就看着!”

    沫凝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改变了自己之前的念头:“那好,我就留下来。不过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你说!”

    胖道人揉着肩膀说道:“你是我救命恩人,能答应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若道宗不倒,你回清乐山主持一气观……我要做红袍大神官!”

    她昂着下颌,眼神里都是自信和骄傲。

    “如果不出意外,皇帝是不会对外宣布道宗谋逆的。因为大隋现在还需要道宗,若是你师兄死了,说不得皇帝还会给他一个大大的封赏。”

    她看着胖道人一字一句道:“项青牛,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之后皇帝对清乐山必然不再信任,你想怎么重振一气观?我能帮你……但我必须要做掌教之下第一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亏了还是赚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亏了还是赚了?

    广场上

    左祤卫的合围已经越来越紧,左武卫的士兵收缩在越来越小的地域防御。而失去了活动空间的轻骑,哪里还有那种锋利如刀的气势。开战一个时辰之后,大队的官军开始支援过来,左武卫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皇帝杀死,时间越长对他们来说越不利。

    虞满楼分析过,这本是一个应该能够成功的计划。大军在接受检阅的时候忽然发难,皇帝身边的高手护卫再多也挡不住上万jīng锐士兵。他是成名已久的大将军,在大典之前曾经几次观察过广场的地形。他只带一万余士兵参加出兵大典,其他的兵力一部分留在了大营,实则等着他们发难之际,余下的人马立刻出来封锁广场四周。

    可谁想到,留在大营的人马都被许孝恭的右祤卫堵住根本出不来。

    没有了援兵,失败已成定局。

    “大将军!”

    身上带着三处箭伤的牙将彭来顺快步跑过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急切道:“大将军,不能再往前冲了,现在掉头杀出去或许还来得及。皇帝那边的人马越聚越多,咱们的兵力被压制住无法展开,分批往前冲只能是送死!”

    虞满楼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熟悉的手下鼻子一酸。

    “将军康辉还没有带兵赶来,十有八是已经被朝廷的人马困住了。就算求援的人马没有杀出去,但我交代过,这边一动手,他立刻带兵封锁广场四周的大街,其实他迟迟没到,我就已经知道今rì败了。”

    虞满楼苦笑一声:“可已经到了现在你们都看得出来,陛下早就对我起了疑心。怡亲王等着今rì,陛下何尝等的不是今rì?当初怡亲王让官员们举荐他赴西北领兵,算定了皇帝会反对。然后人们再提议让我领兵,皇帝十之八会应允……当陛下将我叫到东暖阁的时候,我还曾心狂喜,以为怡亲王的计策成了……谁又能知道,陛下用了这一招将计就计。”

    “大将军,既然您已经猜到今rì会败,为什么还要举事?”

    副将毛chūn雷叹了口气道。

    虞满楼缓缓摇了摇头:“本来我心还一直犹豫,到底跟不跟着怡亲王造反。即便是到了广场之前,我依然还没有下定决心。但到了这里之后,迟迟不见康辉,又看到百姓青壮汉子竟然占了一半的时候,我反而决定动手了。”

    他看了一眼点将台那边迎风飘摆着的龙旗,语气平缓的说道:“因为到了这里,我才明白陛下对我早就不信任了。今rì即便不反,他rì陛下也会将你我全都屠掉。我虽然根本就不了解陛下,但却知道他既然怀疑就不会再容下咱们左武卫。所以……索xìng就拼了吧,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若是拼的好了,说不定还能为弟兄们换一个好前程。”

    “我知道……”

    虞满楼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你们会恨我,恨我拉着你们一块走上一条不归路。我允诺给你们的好处,不过是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但是到了现在,除了拼争之外还能怎么样?”

    “大将军,那咱们就拼了!”

    彭来顺大声说道:“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战死!”

    毛chūn雷沉默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道:“大将军,往外冲吧,不要再进攻点将台那边了。朝廷的援兵都在往那边集结,咱们没机会了。”

    “不……”

    虞满楼猛的抬起头,眼睛死死的盯着点将台那边:“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往外冲?此时长安城所有的城门只怕都已经关闭,咱们就算杀出重围也出不去。”

    “不管往哪儿冲,我永远跟着大将军!”

    彭来顺激动道:“就算是死,也要和大将军死在一起。”

    “彭来顺……你从年轻时候就跟着我,到现在已经二十几年了吧……我知道你的xìng子,也知道你对我的忠诚。你还记得我给你的评语吗?”

    “勇猛有余,智慧不足。”

    彭来顺下意识的回答道。

    虞满楼忽然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笨,只是你一直懒得动脑子去想。你觉得跟着我,只需顺着我手指所指的方向往前冲就行了。而我领兵事无巨细都要cāo心,你们也习惯了听号令行事。其实你们都不笨,你们现在什么都明白,只是……念着咱们之间的旧情罢了。”

    “大将军……”

    彭来顺忍不住哽咽起来,毛chūn雷也红了眼睛。

    虞满楼将自己的甲胄整理了一下,笑着说道:“你们都知道,不管是往前冲还是往后冲,今天都是死路一条。你们唯一的活路,不是冲锋……而是投降。之前我一直不甘,明知道没有胜算依然想拼一把。现在,不能再拼了,再拼你们就一个也剩不下了。”

    他看向毛chūn雷认真的嘱咐道:“若是陛下下旨将左武卫士兵全部处死,你就说求陛下留下你们的命,反正都是死,与其在长安城里砍了脑袋,还不如送到西北去战死。左武卫的人马就算只剩下一半,也能让蒙元蛮子血流成河。记住,就这样说!”

    “大将军,不要!”

    反应过来的毛chūn雷伸手去拽虞满楼坐下战马的缰绳,却被虞满楼一脚踢开。这位曾经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单人独骑向前冲了出去。

    “罪臣虞满楼,受死来了!”

    他高声喊了一句,催马向前。

    点将台上,皇帝看着那个独骑而来的人脸sè森寒。

    “此时想着以自己的命换左武卫这些士兵们的命……真当朕可欺?”

    他有些疲乏的摆了摆手:“今rì广场上的左武卫之人,杀尽吧。”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从点将台上走下来,迈上御辇之前,回身又看了一眼广场上的杀戮:“走吧,去慈寿宫。”

    大将军虞满楼被左祤卫的兵擒住,他看到皇帝登车离去忍不住大喊陛下留步,可皇帝哪里会在意?那离去的背影如此决绝,难以撼动。

    ……

    ……

    “陛下……”

    跟在御辇一侧的方解一边走一边喊:“臣请陛下恩准,臣想离开一会儿!”

    苏不畏从御辇上往下看了看问道:“陛下问你,去哪儿?”

    方解大声道:“臣想去清风观!”

    苏不畏回身对皇帝低声说了,然后又探头出来道:“陛下说,若是你执意要去清风观,今rì的所有功劳全都免了。”

    方解愕然,心想今天我也没什么功劳啊,他心里惦记着项青牛的生死,犹豫了一会儿大声喊了一句:“臣谢陛下恩典。”

    然后竟是掉头跑了出去。

    苏不畏一怔,回到皇帝身边后笑了笑道:“果然不出陛下您所料,他还是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似乎是有些疲惫。他靠在御辇上那宽大的座椅上,揉着自己的眉角淡淡道:“方解是个重情义的,朕明明告诉过他不要插手吴一道的事,但因为吴一道对他有恩,他还是插手了。刚才你明明告诉他,若是去找项青牛今rì的功劳全都免了,他也还是要去的……”

    苏不畏垂首道:“有些不识抬举了。”

    皇帝摇了摇头:“朕是故意让你那样说的……方解的xìng情很好,朕很喜欢。只有重情义的人才有忠诚可言,若是无情无义之人,朕如何信得过?朕知道他一定会去,所以才让你告诉他若去就免了全部功劳。”

    苏不畏不懂,所以没有答话。

    皇帝语气平淡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他跟在朕身边,哪儿都不许去吗?”

    “奴婢不知。”

    “因为他太年轻了,从樊固到长安这才多久,他立的功劳已经不少了,大大小小算起来,朕封他个五品的官,赏一个子爵总是不为过的。可朕若是现在就厚厚的赏赐他,他就会骄傲会得意会轻狂。年轻人少年得志,难免心浮气躁……朕知道他肯定要为项青牛求情,项青牛虽然没有参与谋逆,但知情不报亦是死罪,朕就借着饶恕项青牛的事将方解的功劳都压一压,也是为他好。”

    “他是个可造之材,朕将来是要重用的。但他现在还不能爬的太高太快,朕得留着足够大的恩惠给太子,让太子赏给他……”

    听到这句话,苏不畏的脸sè猛的一变:“陛下……”

    皇帝笑了笑:“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身子骨也还硬朗,但不得不为太子多做考虑,他还年幼,到他从朕手里将大隋接过去的时候,朕总得给他留一些可用之人。我由着朝臣们闹,私下里为非作歹,本来是打算待太子继位之前,朕再好好的杀一遍,让太子继位之后再安抚,臣心便容易顺从。但老不给朕这个机会,朕索xìng就杀干净,留给太子一个稳固的朝廷。”

    “西北的乱,在朕看来不算什么。待长安事了,朕御驾亲征,难道还打不回来那三道之地?李远山他们几个跳梁小丑,朕还真就没有放在眼里。朝廷的不安稳,才是朕担心的。朕一直等着老动手,等了十年……要是他再忍几年就好了,那时候再杀……”

    苏不畏跪下:“陛下,您别想那么远的事,奴婢听了心里难受。”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回宫,是时候去见太后了。”

    ……

    ……

    方解找了几匹马,和沉倾扇他们几个一路往清风观的方向疾驰。沉倾扇在他身后问道:“刚才皇帝对你说了什么?”

    方解笑道:“皇帝是个吝啬鬼,估摸着想借项青牛的事把给我的赏赐都免了。”

    “你答应了?”

    沐小腰忍不住问道。

    方解哈哈大笑:“功劳换了赏赐,也就不值钱了!你们想想,皇帝不给我赏赐,才会惦记着……若是给了我赏赐,他也就觉得不欠我什么。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觉着欠我的呢。还能救项青牛,何乐而不为?”

    沉倾扇一怔,然后笑骂了一句:“你脑子里怎么那么多的转轴,比谁想的都多!”

    方解笑道:“不想怎么行?皇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其实他也不想杀项青牛,所以才会答应我来。到时候拿我去堵那些朝臣们的嘴巴,就说我是用自己的功劳换了项青牛的命。皇帝要是去做买卖,肯定比吴一道一点儿也不差啊。”

    “那你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大犬问道。

    方解大笑:“赚了,自然是大大的赚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直到死

    (感谢摇桃花的孩子给力打赏,感谢罗辰何.毛毛将军.花开了呀.无尘L**的打赏,多谢。)

    第二百七十八章一直到死

    清风观

    方解沿着山路拾阶而上,看着道观四周的景sè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这样清净悠远的地方,怎么就孕育出那么多的狼子野心?若是住在这里,便是俗世的抠脚大汉都要被洗涤了心灵才对。”

    说完这句话后他自己愣了一下,然后问自己若是住在这里就真的能被洗涤心灵?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在方解来之前,大内侍卫处的人已经先到了。知道怡亲王兵败,萧真人被擒,清风观里的道人们几乎没有什么抵抗,想逃的被杀之后,其余人已经跪地投降。清风观不同于一气观,这里本就没有什么大修行者,当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和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开到,他们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出路。

    方解他们走进山门的时候,看见胖道人项青牛正在气喘吁吁的将清风观的观主捆上。当兵败的消息传到清风观,观主便yù逃走,恰是被项青牛和沫凝脂看到,憋了一肚子火的项青牛立刻冲上去,恶战一场,总算将观主擒住。胖子这些天来显然是憋屈坏了,捆绳子的时候勒的格外用力,绳子几乎都陷进观主的肉里。

    沫凝脂下手却比他还要狠也要理智的多,对于这样的高手一般的绳子自然没有什么作用。项青牛将观主打伤之后,她立刻飘过去将观主的四肢尽数折断,为了防止他还有余力,将之前封在项青牛气穴上的金针,一根不剩的插在观主身上。

    方解看到项青牛极解恨的在捆绳子,诧异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打算过来捞你。”

    项青牛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方解愣了一下后猛的跳过来,就好像看见久违的亲人似的,一把将方解抱在怀里。

    “小方方啊……我这阵子可是吃尽了苦头啊。”

    方解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来气,推开之后白了他一眼道:“我来之前还在想,十有八你是已经被人弄死了,半路上我还买了蜡烛纸钱,心说没能送你最后一程多烧些纸钱给你也好。还打算糊一个女纸人烧了,因为我知道你已经处男了半辈子。若不是心疼钱,棺材我都想买一口来……到这一看才吓了一跳,你看起来比诈尸还要活蹦乱跳啊。”

    “呸呸呸!”

    项青牛啐了几口道:“师尊说过我是福禄寿俱全的命,这辈子最起码活一百五十岁无疾而终,子孙满堂!”

    方解嗯了一声道:“祸害一般都长命。”

    项青牛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边坐下来叹道:“方解啊……你说我逃过一劫,还能逃过第二劫吗?师兄谋乱的事,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觉了。那次怡亲王上山来,我偷听他们两个人说话也猜到了一些。第二天我便去找师兄理论,他便下手擒了我,封住我的气脉……虽然我没和他一起作乱,但知情不报,想必陛下也不会饶了我吧?”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方解,那张胖脸上确实少了往rì的神采。

    “你要是真傻-逼,就把刚才的话对皇帝再说一遍。”

    方解压低声音道:“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项青牛抬起头:“你的意思是,让我说谎?我可是出了名的诚实可靠,史上人品最好的道人……”

    “呸”

    方解啐了他一口:“你能再恶心点吗?”

    项青牛摇了摇头:“我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吗,你看看那边那群官老爷们,一个个瞪着眼珠子虎视眈眈看着我,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把我大卸八块似的。”

    “放心吧,你死不了。”

    方解笑了笑,挨着项青牛坐下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沫凝脂,方解脸sè微微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的jǐng惕起来。

    “她居然也在?”

    方解忍不住问道。

    项青牛看向沫凝脂道:“是他救了我,我被师兄困住,念在同门兄弟的情分上,他没杀我我已经感谢老天爷八辈祖宗。不过若不是她放我出来,难保不会被小人杀了。”

    方解叹道:“那你还不以身相许?”

    项青牛低声道:“我真有这打算!”

    “滚你的蛋!”

    方解骂了一句,看向沫凝脂说道:“很高兴你没有站错队。”

    沫凝脂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以为你会说,很遗憾你没有陪着他们一块去死。”

    方解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了我,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这样的漂亮妞儿,还是活着的好。”

    沫凝脂忽然嫣然一笑:“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

    方解分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他耸了耸肩膀道:“由衷的希望你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准备下山。

    沫凝脂的脸sè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机。

    方解这句话没有骂人,但稍微yīn狠了些。沫凝脂这几年哪里有过什么快乐,对方解的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方解这一句由衷的祝你快乐,分明是在告诉她,你得不到快乐。

    “不知道杀了你会不会使我快乐。”

    沫凝脂看着方解的背影说道。

    方解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女人的快乐,你还真是不懂。”

    他伸出手,一边挽着沉倾扇,一边挽着沐小腰,翩然而去。

    ……

    ……

    慈寿宫外面已经被给事营围住,所有人不得出入。宫里面的太监和宫女都已经被擒住,跪在院子里等着处置。之前去东宫的那个老宫女也被押在这里,打断了四肢,卸掉了下巴,想自杀都自杀不了。

    秦七是重犯,已经押往大内侍卫处的密牢。接下来,他或许会渡过人生最黑暗的一段rì子。

    小太监木三在慈寿宫外面已经转了好几圈,等给事营的人将慈寿宫围住之后他才松了口气。远远的看到陛下的御辇往这边来,木三连忙闪身藏起来。他可不想让皇帝让苏公公看到他,这个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感兴趣,更好。

    木三看到给事营将慈寿宫围了的时候,就知道大局已定。而看到皇帝的御辇从远处转过来的时候,他真想留下来看看,看看太后是如何面对帝王一怒的。可他没这个胆子,只能迅速的悄悄退走。

    御辇在慈寿宫外面就停下来,皇帝在苏不畏的搀扶下从上面缓步走下。守在外面的给事营jīng锐整齐的以军礼向皇帝致敬,皇帝微微颔首,然后走进慈寿宫。顺着甬道一直往里面走,皇帝一眼也没有去看那些跪倒在地上的太监和宫女。

    苏不畏跟在皇帝身后,总觉得皇帝的步伐有些沉重。

    走到门口,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苏不畏也不要跟着了。苏不畏立刻止住脚步,退到台阶下面。

    皇帝走进去,看到穿着礼服的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压制住心里的怒火。这个老女人,自己对她难道不够好?居然已经穿上了迎接她亲生儿子登基的礼服,可恶到了极致!

    但皇帝终究还是没有发怒,他走过去,躬着身子叫了一声:“见过母亲。”

    太后的脸sè很不好,大病初愈一般的苍白。她缓缓睁开眼,扫了皇帝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到了现在,何必再惺惺作态?”

    皇帝直起身子,走到太后对面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太后旁边桌子上的茶杯,显然那茶已经凉透了。

    皇帝微微皱眉,对外面大声喊了一句:“今rì是谁伺候太后用茶的?茶凉了竟然没人换,该死!”

    站在台阶下面的苏不畏立刻回身,扫了几眼随意指了指两个宫女:“杖毙!”

    马上就有几个如狼似虎的飞鱼袍上来,拖拽着那两个宫女拉了下去。那两个宫女一路哀嚎,声音凄厉的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了笑说道:“母亲,你看……即便到了现在,因为您的茶凉了,朕一怒之下还是杖毙了伺候您的宫女。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臣子们都会赞美朕是至孝之人。”

    太后抬起头用已经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皇帝,满脸都是怒意。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

    “因为您是太后。”

    皇帝微笑东岸:“是朕的母亲,哪怕……不是生母。朕自登基以来便推崇孝道,怎么能不以身作则?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您都是太后。”

    太后直视着皇帝说道:“让我跟我的儿子一块死!”

    “您不会死,最起码最近不会死。”

    皇帝温和的说道:“您会好好的活着,如果有一点身体不适,太医们依然会尽心尽力的为您诊断,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暗下毒。按照您的身体来说,最起码还能活上三五年。如果您心里的恨实在浓,可以使劲的活着,看能不能比朕还活的久。没人会杀您,所有人会一如既往的尊敬您。”

    皇帝道:“朕甚至会昭告天下,是太后您察觉了老的野心,向朕揭发,大义灭亲。在接下来的rì子里,您将得到大隋天下所有百姓的赞美。他们都会说,您是最公平的母亲,当然也是最狠心的母亲。”

    太后狠狠的盯着皇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皇帝此时已经被大卸八块。

    皇帝一点也不在意太后眼神里的怒意,他语气平缓的继续说道:“朕早就知道,当初您就不想让朕继位,但先帝临终前指着朕传位的时候,诸多朝臣都在场,您就是不想承认也不行。所以您这些年一直活的很不快乐,看到朕就会很不快乐,对不对?”

    皇帝笑道:“所以朕每天一早一晚都会来给您请安,让您每天都能看到朕……两次。”

    太后咬着嘴唇怒道:“你这样的心肠,早晚不得好死!”

    皇帝似乎越发的开心起来,他站起来,走到太后身前,指着太后额头上的皱纹微笑道:“每天朕来,都会仔细看一看您脸上的皱纹是不是又深了些。如果是,朕会开心一整天。朕还知道,您派人在暗打算给乾儿下毒,给皇后下毒……朕登基的第一年,您试图拉拢吴陪胜,让他在朕喜欢吃的粳米粥里下毒,但吴陪胜对朕的忠诚岂是您可以收买的?”

    “天佑三年,您派人从江南买来无sè无味的剧毒,又打算对朕下手。可您又怎么会知道,您收买的为宫廷采购东西的人,也是朕的人?”

    “天佑五年,您开始在慈寿宫里悄悄埋下写了朕和皇后名字的布偶,每天挖出来用银针刺几十次,可这种事,白痴都知道绝不会有用。所以朕也懒得理会,甚至还想做个大的布偶送给您扎着玩。”

    “天佑八年,朕有了太子……您开始将毒手伸向您的孙儿。可惜,这宫里任何人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瞒得住朕?”

    皇帝笑了笑:“您做了这么多恶事,朕依然对您敬重。朕以前甚至幻想过,早晚您的心会被朕暖透了。后来朕才知道,那比暖一块巨石还要艰辛些。”

    “活着吧……”

    他伸出手,为太后正了正头顶的金冠:“朕会好好伺候您,一直到死。”

第二百七十九章 西北西南

    第二百七十章西北西南

    皇帝从慈寿宫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天空已经偏西的太阳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伸开双臂,使劲舒展了一下身体。苏不畏明显的感觉到,皇帝的步伐已经没有了走进慈寿宫之前的那种沉重。

    或许是皇帝将这些年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完,也出了这么多年憋在心的恶气。对于太后,让她活着比让她死去更痛苦。这个女人耗尽心机,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做到皇帝的位子上。

    皇帝曾经很不理解,因为无论是谁继承了皇位,她都是名符其实的太后,没必要非得让亲生儿子坐上去。

    但是现在,皇帝懂了。

    因为他一直忽略了母子之间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就算她是太后,可坐在皇位上的,是她曾经的与她争宠之人的儿子,是先帝另一位妻子的儿子,这让她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如果不是太后背后那么多的手段,皇帝甚至不会怪她什么。

    但这个女人,已经走火入魔,如怡亲王一样。

    走出慈寿宫的时候,皇帝没有登上御辇。他摆了摆手吩咐仪仗散去,回身对苏不畏说道:“朕想走走,你自己跟着就是了。”

    苏不畏垂首应了,吩咐所有人不要随行。

    “慈寿宫里的人,全都杀了吧,也不要去审问了……你亲自把关挑一批新人补充进来,至于什么样的人选,你应该心里有数。”

    皇帝一边走一边淡淡的吩咐道。

    苏不畏点头道:“奴婢知道……稍后奴婢就让人将慈寿宫里的下人们处死。”

    皇帝嗯了一声道:“慈寿宫里不能有一点儿丑闻传出去,参与老谋逆的罪犯都必须严加审问,唯独慈寿宫里的不需要去审。尤其是那几个太后亲信的宫女,立刻处死。还有,从今儿开始,你亲自去刑部盯着,所有重犯审讯你都要旁听。所有案宗,宫里必须有一份存档。”

    “喏”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慈寿宫不能牵扯进去,道宗也不行……萧一辜负了朕,他该死。他的四个弟子,还有清乐山的二代弟子大部分都该死,能不留的就不要留了。但道宗不能因此倒下,回头你挑一部分亲信塞进一气观里,清乐山必须控制在朕手里。项青牛那个xìng子虽然不至于走萧一的老路,但也不能一点提防都没有。”

    “朕给老七面子,毕竟项青牛是他的师弟。”

    苏不畏道:“若是忠亲王在长安,必然感念陛下的恩德。”

    “老七若是在长安,萧一没那个胆子跟着老谋逆。”

    皇帝哼了一声道:“他们竟然以为,朕的皇位没有老七辅佐就不稳当,这世间最白痴的想法莫过于此。老七离开长安城后,老就开始不安分。最初朕只是以为,他也想做老七那样的人,成为朕的左膀右臂。后来才渐渐发现,他的心要更大。”

    皇帝走了一段后继续说道:“一会儿让人把老带来,朕有些话问问他。方解从清风观回来后,也让他进宫来。见完了他们,朕要亲自去演武院拜会老院长。若没有老谋逆,别人怎么可能知道老院长还活着。当年太祖能平定原,老院长功不可没。之后创建演武院,一直就是大隋的定海神针……世间之人皆知周半川是演武院的院长,皆知朕对他敬重有加,谁又知道,他只是朕和老院长之间的传话人罢了。”

    这些事,苏不畏在今天之前,也毫不知情。

    “陛下……奴婢有件事……想问,又不敢问。”

    苏不畏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想问老院长是谁?”

    皇帝停下来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道:“不怪你好奇,但凡是修行之人只怕都会好奇。朕问你……原江湖二百年来,谁属当之无愧的修为第一?”

    苏不畏听到这句话,脸sè猛的一变:“万剑堂大堂主……万星辰!”

    “不错”

    皇帝笑了起来,大步往前走出去:“谁又想得到,万星辰居然就是演武院的第一任院长。谁又能想到,他竟然活了这么久。朕知道天下武学品之分就是他说出来的,但是那个时候他太狡猾,最高只定在品,以至于江湖上乱了好些年,品大修行者之间的差距太大……朕想着,既然老院长已经出世,那么索xìng就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大隋从来不缺绝世高手。”

    苏不畏愣了一下后说道:“奴婢忽然有个想法。”

    “说”

    “是不是以老院长的名义,发起一次武林大会,号召江湖人为国效力?出类拔萃者,可以得到老院长亲自点评。世间最高为品早就该改一改了……江湖人,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锦衣玉食,但求一个名声。以老院长的威望,必然能让整个江湖沸腾起来,便是那些隐居不出的大修行者,也会慕名而来。能得到老院长一句点评,江湖人必然欣喜若狂。”

    “在从其选拔能为国效力之人……对西北的战事,也有帮助。蒙元人入关,必然随军带着大批的修行者。佛宗有这样的号召力,佛宗下令,蒙元的修行者便不敢拒绝。但咱们大隋没有这样的宗门,没有这样的号召力。哪怕……哪怕是陛下您下旨征召,那些隐居的江湖客也很难出来。再加上经此一事,清乐山元气大伤……”

    苏不畏小心翼翼的说道:“但现在既然老院长已经站出来了,以他对江湖的影响力,还是能帮陛下做很多事的。”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只是不知,老院长是否愿意。他隐居在演武院这么多年,就是不想再牵扯江湖事。若不是这次老谋逆,他也不会站出来……让他再入江湖,难。”

    走到太极宫门口的时候,皇帝沉吟了片刻吩咐道:“试试吧,朕亲自去问老院长。但这件事朝廷得派个得力的人去做,长安城里的事了之后再想也不迟。”

    苏不畏想领下这个差事,最终却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皇帝是绝对不会让他去主持这件事的。

    “不急,调集大军征伐西北,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西北的兵力本来就空虚,再从各地急调也不是顷刻之间就能做好的。西北现在以严防为主,等朕将兵力调动布置好之后再商议亲征的事。朕打算过几天派人去西南见罗耀……”

    说到军务,皇帝的眉头再次皱紧。

    “朕想过招募民勇,但不是时候啊……一旦招募民勇的事展开,百姓们必然猜测西北战事是否吃紧。大隋立国以来从没有用过民勇,对外战争只用十卫大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这个先例。”

    苏不畏叹了口气,心说做皇帝,太累了。

    ……

    ……

    从清风观回来的路上,沉倾扇问方解接下来去哪儿,还有什么事没有做。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该吃饭了。”

    沉倾扇他们一怔,笑了笑道:“那就吃饭去。”

    “想吃什么?”

    沐小腰问。

    方解仔细想了想,将长安城里有名的酒楼统统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这一年多来,他应酬也不少,长安城东城这边的酒楼,基本上也都吃过。那些山珍海味在他脑海里逐一浮现,他却没有找到一样自己迫切想吃的。

    “热汤面吧。”

    他笑了笑,发现在肚子饿坏了的时候,还是那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最吸引人。

    “好”

    沐小腰点了点头:“许久没吃了。”

    “麒麟什么时候回来?”

    方解问大犬。

    大犬笑了笑道:“他跟着陈孝儒他们几个去守护朝廷几位勋贵的宅子,估摸着也该撤回来了。燕狂难得遇到一个跟他能拼力气的,苦求了半天麒麟才跟去。”

    “演武院的学生们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虽然被调进了太极宫,却根本没派上用场……”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界学生,只怕没多少人能够顺利结业了。”

    沉倾扇她们都知道方解的意思,毕竟这界演武院的学生,有不少是那些参与谋逆官员的子女。皇帝将他们调入太极宫,名义上是协助平叛,其实何尝不是监禁。和怡亲王走的很亲近的那些朝臣,他们的子女只怕前程也要跟着毁了。

    他们边走边聊,走进东二十三条快到铺子的时候,忽然都愣了一下。

    铺子门前不远处的热汤面摊位,没了。

    而卖热汤面的老王和他的妻子,两个人就站在铺子门口,好像是故意在等着方解他们似的。方解等人下马,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这老一对老夫妻和以前大不相同。看起来总是一副很老实模样的老王,和他唯唯诺诺土里土气的妻子,今天站的都很直,身上的那种小户人家的气质,荡然无存。

    “见过小方大人”

    老王和他的妻子同时抱拳。

    方解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他笑了笑:“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老王歉然的笑了笑:“小方大人,不要怪我们两个。大内侍卫处里安排下来的任务,我们自然不能拒绝。而且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小方大人你的为人。”

    方解笑着摇头:“这是要走了?”

    老王点头:“该走了……对小方大人你来说,我们走是好事。”

    方解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大内侍卫处安排在他铺子门口监视的人要撤走了,证明皇帝对他是真的信任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方解却依然摇头:“不好……再难吃到你们做的热汤面小笼包。”

    “最后做一次?”

    他试探着问。

    老王犹豫了一下,他妻子伸手拉了他的衣袖:“成,小方大人想吃,那我们就再做一次。不过摊子都没了,要借你的厨房用。”

    “我去买酒!”

    大犬嘿嘿笑了笑,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们都笑了起来,格外的舒畅。

    “小方大人,你会有个非常了不起的前程。”

    老王由衷的说道。

    ……

    ……

    铺子里

    方解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食物,看着杯子里的美酒,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见门口有辆马车停下来,小太监木三从马车上下来,笑呵呵的走进门俯身施礼道:“小方大人,陛下等着您进宫呢,现在能走吗?”

    方解叹了口气,端起一碗热汤面往外走:“走吧,端碗面路上吃。”

    木三和他上了车,将车窗帘子放下来后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来之前听几位大人提起,似乎是有意举荐您去西北……”

    方解怔住,心里顿时一紧。

    木三继续说道:“陛下还没应允,但就连许孝恭大将军都说您能行,估摸着陛下没准让您提前出演武院了,您要做好准备。另外……还有件事,让本来心情不错的陛下发怒了。”

    “什么事?”

    “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只是隐隐听陛下提到了驻军西南的大将军罗耀。好像是罗耀派了部将来京,来干什么的,奴婢就不知道了。本来陛下是打算派人去西南传旨的,但人选还没定好,罗耀的人反而先到了。”

    方解脸sè顿时一变,心说这个节骨眼上,罗耀来添什么乱?

第二百八十章 意外之喜

    第二百八十章意外之喜

    马车在大街上经过,车轮碾过青石板的时候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微响声。捧着一碗热汤面的方解吃的酣畅淋漓,在木三面前似乎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方解知道木三这种谨小慎微的人,自己在他面前表现越是自然,木三反而觉得这是很亲近的表现。

    “陛下回东暖阁,都召见谁了?”

    方解一边吃一边问。

    “陛下回来之后,最先来东暖阁的是左祤卫大将军杨顺会和右祤卫大将军许孝恭,然后就是驻守长安的各卫大将军,在东暖阁里议事半个多时辰。奴婢身份卑微,不得近前,倒是没听来什么。诸卫大将军走了之后,陛下见了礼部尚书怀秋功和几位大学士,刑部的独孤学,还有黄门侍郎裴衍和散金候吴一道。”

    “最后见的是演武院周院长和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本来陛下已经下旨,让人将杨胤押进太极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又反悔了。下旨将怡亲王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审问,还派了苏公公陪审。”

    方解听到木三说的人名有独孤学,忍不住笑了笑。这位独孤大人被皇帝调离刑部,任命为山东道总督。本来是飞黄腾达的大好事,只是他运气差,才离京还没走出京畿道,就有了李远山和袁崇武他们谋反的事,这位本来已经开始准备做封疆大吏的独孤大人,只好又回到长安城。幸好刑部的差事还没有被别人顶了,不然他可能要算作有史以来最倒霉的一道总督。

    皇帝见的这些人,方解都能猜到。

    先见军方的人,陛下肯定是让他们稳住军心然后稳定长安局势。再见怀秋功他们,是吩咐布置怡亲王谋逆后面审案之类的事。见周院长和罗蔚然,肯定和萧一以及那些协同造反的江湖客有关。

    方解此时还不知道,有一位足以震惊整个大隋乃至于全天下的老人重新出世。

    想到这里方解忍不住想,皇帝见这些人都是都有目的,见自己干嘛?对于这场叛乱来说,自己在这个巨大的局其实无足轻重。以他现在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左右任何一件大事。真要论起身份来,他最光鲜的也不过是一个右侍勋的虚爵,一点意义都没有。虽然他如今在长安城里名气很大,比许多朝廷大员都要大,可方解有自知之明,现在的长安城里,还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他本以为这次立些不大不小的功劳,皇帝会赏个一官半职。脱开演武院学生三年之内不入仕的枷锁,谁想到皇帝是个天生的好商人。竟然拿项青牛的事要免他的功劳,看来要想改变自己在长安城里的现状,还需要时间。

    沿路上他吃掉了一大碗热汤面,问了许多问题。

    木三地位有限,听来的消息并不多。马车经过广场的时候,方解拉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发现偌大的一个广场已经拉起来帷幔整个挡了起来,军队在大街上来回巡视,不准任何人进入这个区域。若不是方解乘坐的马车上宫廷标志,说不得也会被拦下。

    方解知道那帷幔后面,广场上是还没完全清理干净的尸体。那是大隋最jīng锐的战兵之一,左武卫一万一千名士兵的尸体。皇帝在最后没见虞满楼,甚至没给那些人求饶的机会。他转身而走的时候,那些造反的士兵结局就已经注定。

    方解不认为皇帝的手段残忍,若是连谋逆这样的重罪都能特赦,那皇帝的威严何在?他不知道最后时刻,虞满楼还心存幻想,打算用去西北杀敌的方式换左武卫那些士兵暂时活命。如果方解知道,只怕会无奈的笑笑。这位以多智儒将著称的大将军,在最后时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

    国法皇威,怎么可能容许那些士兵活下来?

    方解毫不怀疑,接下来整个长安城都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陛下肯定要借机将那些和怡亲王有扯不清关系的朝臣全都拿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抄家,有多少人被灭门。从多年前皇帝下旨屠掉江都丘氏的例子来看,皇帝有这个魄力。

    方解看不到帷幔里的场面,但他知道广场上此时全都是士兵,在处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首,死亡的士兵全加上总共要超过两万人,这些尸体将被运出长安埋葬。若是皇帝下旨株连,那么死在这里的一万多名左武卫士兵,背后将牵扯出一万多个家庭随之遭殃。如果开始杀人,那么或许被屠的人数将会超过五万,甚至更多。

    造反……

    方解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历来造反的人,都是踩着累累白骨向前的。

    前世那么多例子,方解依然记忆犹新。哪一个朝代,试图更迭权利的人不是拿人命铺自己要走的路?不管是抢权利的人赢了还是守权利的人赢了,对弈之后便是血雨腥风,杀戮随之而来。

    这场动乱虽然被皇帝荡平,可皇帝真的是个胜利者吗?

    大隋的根基,只怕已经被这动荡触及到了吧。

    方解甩了甩头,将纷扰的思绪甩开。

    这些事和现在的他距离还有些遥远,他能做的就是自己活着,然后让所有对他好的人也都活着,好好的活着。方解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好人,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前世也好现在也罢,不止一个人说过要想成就大事必须亲不认,做一个真正的枭雄不会被情义羁绊……

    但方解从来不这样认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抛弃所有感情。

    相反,他要守护这些感情。也许他很冲动,很幼稚,但这是他的底线。他愿意为了对自己好的人去拼争,原因就是那么简单,因为他们对自己好。

    ……

    ……

    方解等到天黑,肚子又饿了的时候皇帝才让苏不畏将他叫进去。进门的时候方解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他发现皇帝的头发竟然差不多全都白了。之前在广场上的时候,因为皇帝带着皇冠,所以没人发现这些新增的白发。

    灯火下,皇帝的白发显得那么醒目。

    方解行礼,心里依然难以平静。皇帝虽然看起来心情不错,一举粉碎了怡亲王的yīn谋,稳定了朝局稳定了长安也稳定了他的皇位。可内乱,从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就拿那一万一千名在广场上被屠掉的左武卫士兵来说,那都是大隋最jīng锐的士兵,皇帝怎么可能不心疼,不心伤?

    将来要斩首的,都是大隋的子民。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一个参与谋逆的大臣,背后就是一个很大的家族,死几百人上千人,他们有多少人知情?那些士兵的家眷,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在为国效力,却被牵扯进去丧了xìng命。即便控制些杀人,朝臣也要十去二三,这对大隋来说是动摇了根基的大事。

    而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损失,真正对朝廷对大隋影响巨大的……是那些世家。被牵扯进来的官员,谁不是名门出身?若是真追究起来,那么最少有一大半的世家会被牵扯进去。这些世家才是支撑着朝廷的根源,皇帝就算心再狠,难道还能派兵逐个屠了?那大隋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这些,都是皇帝的头发越来越白的缘故。

    皇帝怎么可能高兴?

    看起来他是赢了,但事实上,无论谁造反再被平灭,对于皇帝来说他都是输家。因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损失的都是他的。

    “你这是什么反应?”

    皇帝见方解愣住嘴角挑了挑问道,但那浅浅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疲乏。

    他随意指了指面前的胡凳说道:“坐下说话吧。”

    方解道:“臣还是站着说话吧,一会儿跪下谢恩也容易些。”

    皇帝被他这句话逗的笑了笑,是真的那种笑。站在皇帝身边的苏不畏看了方解一眼,很诧异这个少年怎么敢这么说话。绝大部分人在皇帝面前都是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出。可方解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痞气,还有那种惹人开心的小聪明,似乎真的让陛下很喜欢。

    “你怎么知道朕会赏你?”

    皇帝笑了笑问。

    方解表情很认真的说道:“因为陛下是明君。”

    皇帝忍不住大笑起来,指了指方解道:“你的意思是,朕若是不赏你,就是昏君?”

    方解连忙垂首道:“怎么可能,臣坚信陛下会赏臣。”

    “无赖!”

    皇帝瞥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说道:“朕本来是不打算赏你的,因为什么你自己也清楚。接连抗旨不尊,若是换做别人朕已经杀了十次八次了。因为怜惜你的才气,这才破例留着你的小命为国效力。”

    方解撩袍行大礼:“谢主隆恩!”

    皇帝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朕还没赏你。”

    方解道:“陛下不杀臣,臣觉着,就已经是极大的赏赐了。”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油嘴滑舌怕是还有些口是心非……但朕知道你是忠心的。功劳过错放在一边,既然有忠心,朕自然会赏。”

    皇帝看了一眼苏不畏,苏不畏连忙上前说道:“陛下旨意:天佑十二年演武院入试头名右侍勋方解,年少有为,忠心为国,屡立奇功。大隋取才不拘一格,有功当赏,特加封方解为一等子爵,赏游骑将军衔!”

    一等子爵……游骑将军?

    方解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会得到这些。游骑将军虽然只是虚衔,但可是实打实的正五品。有多少人拼争一辈子,也爬不到正五品的位子上。一等子爵,虽然没有自己的食邑,但每年朝廷发的俸禄可就是一大笔银子。而最重要的事,子爵可不是右侍勋那样不值钱的虚爵,代表着方解彻底脱离了普通百姓,是大隋的贵族了。

    这完全出乎了方解的预料,所以他有些头晕。

    “当然……”

    皇帝笑了笑道:“不是白赏给你的……既然你已经有了官职,自然也不能如往常那样整rì留在演武院里。有差事,朕会吩咐你做,没差事,你就继续在演武院做你的学生。”

    “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有些发傻,请陛下容臣缓口气。”

    片刻之后方解咧了咧嘴,然后抬起头认真的问:“陛下……这次是不是让臣去西北?”

    皇帝摇了摇头:“倒是有人举荐你去西北,但被朕否了。他们说你了解西北,对朝廷动兵有帮助。朕知道他们说的没错,若是选个先锋你确实颇为适合。但你资历不够,威望不足。且领兵非同儿戏光有忠心可不够,你还没有那个能耐。而且……”

    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个别的差事交给你做,你大概要离京一段rì子了。朕给你半年的时间,早一天回来都不行。”

第二百八十一章 新程

    第二百八十一章新程

    木三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跟在方解身后,他竟是比方解笑的还要开心些。托盘里一身簇新的子爵冠服,还有正五品游骑将军的令牌。这是皇帝的赏赐,来的有些突然,算得上给了方解一个惊喜。

    原本以为会一无所获,谁想到竟是满载而归。

    大隋的实爵,从高到低依次为亲王,郡王,国公,郡公,郡候,县侯,乡侯,县伯,乡伯,县子,乡子,乡男。自郡候以上皆有自己的食邑,所属百姓无需再向朝廷缴纳税赋。封王者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可以拥有自己的私兵,但人数不许超过朝廷的限制,否则视为谋逆大罪。

    除了亲王郡王之外每一个爵位,又分作三等。

    比如国公,最高者为一等国公,最低者为三等国公。方解被皇帝封为子爵,并不是县子,而是一等乡子。本来大隋开国之初,大意上的六等实爵皆有自己的食邑百姓,但到了太宗年间这法令就被废掉。原因无他,每年都会有不少功臣被封为实爵,也就是说每年都有一部分百姓将不再向朝廷缴纳税赋。

    一开始大隋的开国功臣再多,也是数的过来的那些人。可是到了后来,这些功臣的子孙也皆有爵位。短短二十年之后,有实爵的人竟是开国之初的十倍还要多。太宗皇帝登基之后不久就废除了太祖立下的这个规矩,重新定为县侯以上者方有自己的封地食邑。到了真宗年间,又改为郡候以上者才能封地食邑。

    方解的一等乡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很高的爵位,但只要是实爵,就代表着他已经脱离了寒门。

    “奴婢给小方大人贺喜。”

    木三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哎呦瞧奴婢这张破嘴,以后要尊称您为方爵爷才对。”

    方解笑着摇了摇头:“今儿可没红包给你,嘴巴再甜也没用。”

    他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刚才皇帝说的那些话,如果说皇帝的赏赐让他倍感意外,那么在听到皇帝交待的差事之后,他就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为了这件差事,皇帝必须给方解一个看起来还算像样体面的身份。

    仅仅是一个演武院入试头名,可不怎么拿得出手。

    他一路上和木三也没有多少交谈,看出来方解心事重重,木三索xìng也不再说话,但他却庆幸得意自己的好眼光。当初若是在方解被囚监牢的时候躲得远远的,只怕现在再想和这位炙手可热的小方大人拉关系就难了。

    锦上添花,永远也不如雪中送炭。

    方解回到铺子的时候天sè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从马车上下来,方解还是塞给了木三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木三这次没拒绝,干脆利落的收了。方解隔三差五的塞银票给木三,只是不想和他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是仅仅放在利益这一层上好些。和太监们扯感情,都是扯淡。

    沉倾扇等人见方解回来,纷纷站起来。方解揉了揉发皱的眉头,对众人笑了笑:“你们猜皇帝送了什么礼物给我?”

    沐小腰看了看他的表情,忍不住叹道:“不管皇帝送了你什么礼物,都没有他让你送他的礼物重。”

    方解略微带着苦涩的笑了笑:“就你聪明。”

    沉倾扇微笑道:“都写在你脸上了,说说吧,皇帝又让你干什么不好干成的事儿?”

    方解靠在椅子上,使劲舒展了一下身体。沐小腰走到他身后,抬起手为他揉捏着肩膀。方解对她温柔的笑了笑:“也算不得什么不好干的事儿,说起来最起码比和怡亲王玩捉迷藏要轻松些。而且恰好是我感兴趣的地方,本来就想去。这次皇帝让我去还能花着公款一路吃喝玩乐的去,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你还皱眉?”

    沉倾扇问。

    方解道:“关键在于,那地方我确实是想去,可还不是时候啊。比我自己预想的,最起码早了好几年。”

    “哪儿?”

    “大隋西南……雍州。”

    听到这句话,沐小腰等人的脸sè全都变了。她下意识的看向大犬,却发现方解和沉倾扇竟然都在看着她。沐小腰手上的动作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方解一直盯着她,这一闪即逝的惊惧没有逃过方解的眼睛。

    “怎么了?”

    方解问。

    沐小腰摇了摇头:“只是惊讶,咱们当初就是从西南一路逃过来的,虽然没有去过雍州,可想想曾经走过的那些地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要去雍州?皇帝让你去见罗耀?”

    方解嗯了一声道:“也不知道罗耀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大着胆子上书想请陛下赐婚。想让陛下将已经成年的长公主许配给他的儿子罗文……这个罗文在长安城里干了什么好事,难道他这个做爹的不知道?这个时期,偏偏派人来给求陛下赐婚……罗耀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那你去干吗?”

    大犬忍不住问道。

    方解道:“陛下说,因为长公主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即便要到西南去,也要派人先去看看西南的环境啊气候啊风土人情之类的,如实禀报之后再跟长公主商议,如果长公主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朝廷里的重臣都有的忙,皇帝就想起我这个闲人了。于是封了我一个一等乡子的爵位,还有一个正五品游骑将军的虚职。”

    沉倾扇沉默了一会儿问:“皇帝不想把长公主嫁给罗耀的儿子?”

    方解点了点头:“自然是不想啊……如果想,何必这样安排?”

    ……

    ……

    方解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虽然不知道罗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肯定没什么好心是必然的。西北兵败,长安谋乱,这个节骨眼上罗耀派人来长安求陛下赐婚,肤浅来说是他觉得自己的地位还不够高,所以想做皇亲国戚。往深一点说,未见得不是在试探什么。”

    沉倾扇道:“皇帝让你去,就是看看风土人情?”

    方解点了点头:“他是这样说的,无非就是拖着,皇帝给了我半年时间,说是没在雍州晃悠够半年就回来,立刻把我再关进大内侍卫处的囚笼里。半年……有半年的时间,皇帝就足够从大隋各地调集人马了,到时候皇帝就要御驾亲征平复西北。长公主的婚事自然要拖下去,等到西北平定……皇帝还会忌惮罗耀?”

    大犬道:“明白了,罗耀就是想趁火打劫。”

    沐小腰摇了摇头:“哪里是这般浅显的事,世人皆知,大隋最jīng锐的人马就是十六卫战兵,而十六卫中最jīng锐的,除了天子六军就是驻守西南的左前卫。因为左前卫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打仗,每年都会对蛮子用兵,虽然规模不大,但左前卫的人马轮番上阵厮杀,士兵们身上一直带着杀气。”

    “但皇帝对西北用兵的时候,没从西南调集人马。这次西北兵败,七十万大军葬送在叛逆之手,皇帝再想调兵又岂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罗耀必然是已经知道了西北兵败的事,所以才会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来试探皇帝。”

    方解揉了揉鼻子笑道:“总之是皇帝对罗耀不像看起来那么信任,而罗耀也不像看起来那样忠诚。所以这一趟说轻松也不轻松,万一罗耀真存了什么谋逆的心思,咱们这一趟也凶多吉少。”

    “去不去?”

    大犬问。

    方解道:“去啊,自然要去……我刚才说了,就算没有这件事,西南雍州我早晚还是要去一趟的。本打算再过几年,我有了自保的实力之后再去。但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索xìng提前去就是了。”

    “万一……”

    大犬喃喃道:“万一罗耀真有不臣之心呢?”

    方解看着大犬认真道:“那我们的命就都交给你了,到时候你鼻子可千万灵敏些。”

    大犬苦笑:“本以为怡亲王的叛乱之后能好好歇一阵子,又要万里迢迢的赶去西南。”

    “不是赶。”

    方解笑道:“是拖,一路上不算太急不算太拖延的走,到雍州怎么也要两个月。来回就是四个月。咱们只需在雍州待上两个月就行了,皇帝不是说要让咱们看看西南的风土人情气候环境吗,那就四处去走走,当做游山玩水,两个月不难混过去。即便罗耀真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当年咱们能逃,现在实力比以前要强的多,难道不能逃?再说……这次咱们还有皇帝派的人跟着。”

    沐小腰的表情还是有些怪异,虽然她可以控制却还是显得稍稍不自然。好在方解和沉倾扇没再盯着她看,这让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不得不去,那就得准备一下了。”

    “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方解道:“这次皇帝给了两个超级保镖,用好了天下无双,用不好就跟养了两条毒蛇似的,没准反咬一口。”

    “陈哼陈哈?”

    沉倾扇怔了一下后问道。

    方解点头:“就是那两个活宝啊……”

    ……

    ……

    驿站

    最靠里的一间屋子里还亮着灯,屋子外面如钉子一样站着四个jīng壮汉子。这四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军武出身,身上带着一股子冷冽的杀气。在驿站门口,也有四个壮汉按着刀柄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驿站的人都不敢靠近。

    屋子里一个身材中等,略微偏瘦但看起来带着几分jīng悍气势的中年男子用针挑了挑灯芯,屋子里顿时变得明亮一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还需要大费周章的派人去西南走一遭再回来?”

    “说不准。”

    坐在椅子上的是个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肩宽腰细,一看就知道是一员猛将。虽然身上穿着的是常服而不是甲胄,但那种只有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才有的军人气质还是格外的清晰。

    这个人面如冠玉,相貌堂堂。

    而那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相貌就要丑陋不少。而且他的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这刀疤的长度,就能想象出当时这伤会有多重。若是刀伤再偏一分,他的右眼就会被废掉。

    年轻男人道:“皇帝疼爱长公主倒是实情,或许只是真的担心长公主不适应咱们雍州的生活。本来嘛……做驸马就要留在长安,但大将军又只有少将军这么一个儿子,肯定希望留在身边。陛下没驳回大将军的请求就算不错了,派人往西南看一看也说不上什么。”

    “希望如此吧”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道:“陆鸥,我打听到陛下似乎是把去西南的事交给了一个叫方解的新晋才俊。”

    被叫做陆鸥的年轻男子嗯了一声:“这个人我听说过,据说是个才气纵横的家伙。不过既然出身军武,办事应该不会如那些文人般迂腐酸臭。”

    “明天我打算去见见这位小方大人。”

    中年男人笑了笑:“长公主跟咱们少将军的婚事,这个人虽然地位不高,但说不得能起到决定作用,不能小觑。”

    “你去吧。”

    陆鸥看了看桌子上的包裹,微笑着说道:“莫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若是足够多,让磨推鬼都不是问题。既然是才被赏识的人,想来也不是不缺钱的那种人。只要他肯收银子,什么事不好办?”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争不通

    第二百八十二章不争不通

    门口没了卖热汤面的老王,方解出门的时候感觉有些不适应。再找一个物美价廉且人也顺眼的地方吃饭,不容易。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老王竟然会是大内侍卫处的人,从老王撤走来看,虽然不足以证明皇帝已经对他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可最起码证明罗蔚然已经不再怀疑他了,这很好,不是吗。

    方解依然早起练拳,然后试着感应控制天地元气,进境虽然很慢,但并不是一无所获。怡亲王的案子到了现在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在去西南雍州之前,他可以好好的放松一阵。

    皇帝发愁是皇帝的事,方解又不是以君心为己心的人,犯不着那么累。他和朝廷里那些真正忠心耿耿之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会为皇帝尽心尽力的做事,但也随时做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准备。

    皇帝不是卓布衣不是吴一道,他不是一个可以倾心相交的人。他高高的坐在权利的巅峰俯视众生,那个身份已经注定了他将所有人隔绝在自己之外。方解从始至终就没有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估摸着以后也很难有。

    换句话说,他是个**型忠臣。

    方解做饭的手艺虽然不错但不是一个喜欢自己动手做饭的人,除非必须。虽然现在铺子里有两个女人,但沉倾扇和沐小腰显然都不是纯粹的贤妻良母型。让她们两个系上围裙下厨房做饭,方解虽然想,但知道很难成功。而且方解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她们两个做出来的东西……未必能吃。

    才出门准备找地方吃早饭,就看见远处卓布衣带着两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看清了卓布衣身后那两个人之后,方解忍不住微微皱眉。

    “小方方!”

    卓布衣身后的陈哼陈哈看到方解,立刻笑着跑了过来:“你说过要带我们去买好吃的好玩的,今天行不行?”

    方解看向卓布衣,投以一个愤慨的眼神。

    卓布衣耸了耸肩膀道:“这是陛下交给你的人,谁叫是你跟他们说了那些话的。他们在大内侍卫处里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吵嚷着要见你,还说你是个骗子。”

    方解吓了一跳,这两个家伙的思维跟正常人完全不同。万一他俩认定了自己是骗子,真有可能把自己跟撕纸似的撕把了。

    “没问题!”

    方解连忙拍着胸脯说道:“我是说话算话的,既然答应了你们就肯定不会反悔。你们说吧,想吃什么想玩什么?”

    陈哼看了陈哈一眼问:“咱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

    陈哈挠了挠头发很使劲的想了想:“反正我是不想再吃鱼了。”

    方解心说好在这两个人心智如幼儿一样,倒是不难糊弄。且这两个家伙在点苍山上生吃了十年的游鱼,估摸着现在只要不是吃鱼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是山珍海味。方解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酒楼说道:“顺风斋的八珍鸭子叫花鸡不错,要不带你们去尝尝?”

    “鸭子可以吃?”

    “什么是鸡?”

    陈哼陈哈同时问道。

    方解一手拉着一个往酒楼那边走:“这样深奥的学术xìng问题以后咱们再讨论,先去吃好吃的,回头再给你们买两件新衣服好不好。”

    “好啊好啊”

    陈哈孩子一样拍着手说道:“我最喜欢穿洗衣服了。”

    陈哼则很认真的问道:“要过年了吗?我记得娘亲以前说过,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给我们买新衣服。有一次陈哈出去玩摔了一跤把新衣服蹭破了,娘亲还打了他,打的好狠……小方方,你会不会打我们……”

    他说这些的时候,陈哈显然也回忆起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显然是真的怕的要命。

    听到这话,方解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我怎么会打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想要新衣服就买新衣服,蹭破了再买就是了。”

    方解像哄孩子似的拉着两个人的手往前走,已经没有了之前看到这两个人时候的恐惧。卓布衣跟在他们身后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两个变态,连他心里都充满了忌惮。明知道他们两个行事完全依照自己的喜好毫无善恶之分,而且杀人不眨眼,谁敢靠的太近?可此时方解拉着他们两个的手,就好像领着两个孩子过马路一样自然。

    看到这一幕,卓布衣忽然发现自己对陈哼陈哈的敌视也淡了不少。

    走进顺风斋酒楼,立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因为都在东二十三条大街上做生意,老板和伙计都认得面前这位年轻有为的小方大人。只是他们看到方解竟然拉着两个鹤发童颜的道人进来,都诧异了一下。

    “小方大人,早”

    老板笑着打招呼。

    方解点头回礼:“这么一早就登门倒是叨扰了,不过我这两个朋友皆是因为你这里的八珍鸭子和叫花鸡慕名而来,能不能做?”

    “能的能的!”

    老板连连点头:“小方大人请到雅间稍后,我亲自去厨房盯着。”

    方解嗯了一声,拉着陈哼陈哈往楼上走:“你们两个被萧一九从点苍山的山洞里背出来,他给你们买什么好吃的了?”

    陈哼道:“他不许我们随便出去,但每天都让人给我们出去买吃的……包子……对,是包子,外面是肉里面是面皮,好吃。”

    “你放屁!”

    陈哈辩驳道:“明明里面是肉外面是面皮!”

    方解心说萧一九你可真够抠门的,竟然用顿顿肉包子就拉拢了两个绝顶高手……不过若非是萧一九,只怕也不知道点苍山的石洞里还活着这样两个怪人。

    ……

    ……

    陈哼看着面前那一整只鸭子,小心翼翼的用手触碰了一下又快速把手收回来。他满脸都是惊讶,竟然还有几分害怕。

    “这就是鸭子?”

    他问。方解点了点头:“这就是鸭子。”

    “你骗人!”

    陈哈认真道:“我们又不是三岁孩子,你以为骗得了我们?鸭子……鸭子明明是四条腿,还会汪汪叫的。”

    “白痴!”

    陈哼瞪了他一眼“那是猫!”

    “是吗?”

    陈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然后看向方解,眼睛里都是疑惑。方解笑了笑,将鸭子用小刀切开,露出里面填塞的栗子大枣莲子之类的东西,将这些东西剜出来,然后用小刀将鸭子切成小片,递给两个人:“尝尝?”

    陈哈犹豫着看向陈哼,然后忽然醒悟了什么指着方解嚷道:“啊哈……小方方你太坏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了。”

    陈哼问:“为什么?”

    陈哈得意的说道:“你说是包子的皮好吃还是里面的肉好吃?”

    陈哼想了想回答道:“当然是肉好吃。”

    “对啊!”

    陈哈义愤填膺的说道:“小方方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却不给咱们吃,让咱们吃鸭子皮……他肯定是想把里面那些好吃的留给自己,咱们偏不上当!”

    “对对对,咱们偏不上当!”

    陈哼也得意的哼了一声,将从鸭肚子里弄出来的东西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忍不住赞道:“小哈你太聪明了,果然是里面的东西好吃。”

    陈哈道:“我本来就很聪明啊,娘亲说过我比你聪明的。哼哼……谁也别想骗我们!”

    他捏起一颗大料丢进嘴里:“我也尝尝。”

    才嚼了一下人呸的一声啐了出来:“小哼你骗人……”

    陈哼怒道:“你才骗人,娘亲教过,说不许骗人的。我一点儿都没忘,你再说我骗人我就揍你!”

    两个人随即开始喋喋不休的争吵,卓布衣头疼的看向方解。方解无奈的笑了笑,回身对外面喊道:“小二,来两壶酒!”

    卓布衣眼神一亮,暗暗对方解竖起大拇指。

    二十分钟之后。

    “小方方……刚才喝的水为什么那么甜?”

    “呸,小哈你太没见识了,那明明是辣……”

    “好喝吗?”

    “不好喝……喝下去肚子里好像在烧火。”

    “真的啊,那就再多喝点把肚子里的火浇灭!”

    “对啊!小方方你太聪明了,就和我一样的聪明。”

    “小方方……为什么越来越热?”

    “看来还是喝的少,再多喝点就能灭火了。”

    “好!”

    “咦?”

    醉眼迷离的陈哈看着自己咬了一口的鸭腿,忍不住惊讶道:“这个鸭子皮原来比里面的肉好吃,小方方,原来你是好人不是坏人。刚才你想把不好吃的给自己吃,好吃的都给我们吃对吧?”

    “对啊”

    “你真是个好人……”

    ……

    ……

    大内侍卫处密牢

    罗蔚然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巨型锁链困住的萧一九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萧一九的身上被一百二十八根金针封住了气穴,这本是他的手段,现在却被人用到了他身上。再强大的修行者,被封住气海丹田之后也没了诸般逆天功法。

    粗重的锁链一头镶在坚固的墙壁中,另一头则是锋利的钩子,穿过了萧一九的肩膀勾住,他若是挣扎,没拽断铁链之前就会撕开自己的身体。

    “师兄……我……”

    罗蔚然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一声苦笑。

    萧一九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何必自责?既然当初我做了那样的选择,现在有这般的遭遇自然怪不得别人。你这大内侍卫处的密牢里,只怕也是第一次如此大费周章的想困住一个犯人吧。”

    “师兄,何苦?”

    罗蔚然问。

    萧一九微笑道:“老三……你可记得学艺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我的最高追求是什么吗?”

    “记得”

    罗蔚然道:“你说,你的最高追求,就是登上天空。”

    萧一九点了点头:“是啊……所有人都生活在天空之下,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高贵还是卑贱。天无情,俯瞰众生,不会去管人间生离死别。天有情,赏赐人间阳光雨露。人为什么要修行,因为想要变强。变强之后,自然想要看看那天到底是什么。”

    “这和你谋逆有什么关系?”

    “不站在人间最高处,怎么去触摸天穹?我一直觉得,离天最近的人……是大轮明王。”

    “天……”

    罗蔚然忽然想起方解很早之前闲聊时候说起的一句话:“地上一寸便是天。”

    “地上一寸就是天?”

    萧一九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使劲摇头:“这不可能,天是高高在上的!”

    罗蔚然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方解说的。他说……你站在平原,地上一寸便是天。你站在山巅,还是地上一寸便是天。你在高处不代表你距离天很近,仅仅是……你站得高。”

    “方解?”

    萧一九脸sè忽然一变:“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悟xìng……无论在哪儿,地上一寸便是天……你是想告诉我,处世不争?可不争,何来进取?不进取,何来强大?修行者与世人一样,脚面上就是天?不通,不通,还是不通!”

    他忽然大叫了一声,身上的铁链哗啦哗啦的被抖动起来:“不通!什么都不通!”整间石室似乎都被他拽的摇晃起来,尘土纷纷扬扬落下。即便金针封穴……他竟是还有如此威势!

    石室中

    萧一九歇斯底里,状若疯癫。

第二百八十三章 能不能少杀些?

    第二百八十三章能不能少杀些?

    方解和卓布衣将喝醉了酒的陈哼陈哈背回铺子里安顿好,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即笑了笑。走到后面小院子里坐下来,方解沏了一壶茶给卓布衣倒了一杯。

    “恭喜,以后得叫你爵爷了。”

    卓布衣微笑着说道。

    方解撇了撇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陛下让我去西南雍州,我怎么心里总是不踏实?”

    “罗耀又不是老虎。”

    卓布衣道:“你只是奉旨行事罢了,怎么说也是钦差大臣。到了地方上作威作福都行,地方官还不都得顺着你?到时候你要想收点贿赂什么的,估计得用船往回拉。要是想收几个美人,三妻四妾不成问题。”

    “你羡慕你去呗。”

    方解道:“我总觉得这个时候罗耀派人来,没什么好心思。这个人在西南那么多年根深蒂固,西南半壁江山都是他镇守着,又是一等国公,怎么可能将我看在眼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儿子还有点过节。”

    卓布衣道:“罗耀要是没这点气量,怎么可能做到今天这个位子。”

    “他有气量,你觉得他儿子也有气量?”

    “他不敢。”

    卓布衣笑着摇了摇头:“你有时候聪明的让人敬佩,比如前几天设局将怡亲王那些党羽一网打尽的办法,妙极。有时候又笨的让人看不起,你也不想想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罗耀忽然派人来请陛下赐婚?”

    “我要是想明白了,我还问?”

    “其实简单。”

    卓布衣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因为你的事,罗文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侯文极攥着?那天在客胜居里,侯文极私下里见罗文十有仈jiǔ就是这件事。罗文的手下刺杀你,是被我擒住的,但侯文极审讯的时候没让任何人插手,我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事。后来罗文的那个手下不明不白的死在监牢里,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我肯定,侯文极当时和罗文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方解的眼神立刻一亮:“以罗耀的地位,自然有的是耳目。西北距离长安和距离雍州相差无几,咱们已经知道西北战败的事,罗耀说不定也知道,侯文极已经反了,如果罗耀真的手段通天说不得也得到了消息。从他二十年前赴京杀子的事就能看得出来,罗耀是个极珍惜自己羽毛的人……”

    “对”

    卓布衣笑了笑道:“他不确定陛下是不是知道他儿子罗文和侯文极之间有秘密的事,所以才会派人来请求陛下赐婚。如果陛下答应了,他也就放心了。一个人已经亲手杀过一个儿子,现在年纪也大了,再想有个儿子不是件容易事,就算容易,再过二十年,罗耀难道还会如现在般权势滔天?所以他这次派人来,应该只是为了他独子罗文。”

    “他会格外珍惜他这个儿子,当然更珍惜自己的前程。”

    方解皱眉道:“可皇帝根本就没打算将长公主许配给罗文啊,如果罗耀知道了……”

    “无妨”

    卓布衣道:“我刚才说了,罗耀只是在试探。其实他心里也对这婚事没有什么把握,你只要让罗耀相信,皇帝相信他,估摸着这婚事成不成也没什么关系。”

    “明白了。”

    方解一拍脑门道:“皇帝不止是让我拖延一些时间,还让我给罗耀去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皇帝信任他。”

    卓布衣点了点头。

    方解想了想:“那我有必要进宫,跟陛下要一件法宝。”

    “什么法宝?”

    方解道:“从罗耀负荆请罪宫外杀子的事就能看得出来,罗耀最在意的还是他自己。这样一个自私且多疑的人,让他相信我说的可不是件容易事,毕竟就算皇帝给了我个一等乡子的身份,罗耀也未必放在眼里。所以,要想让罗耀放心,最起码得给他足够让他相信的诚意,陛下的诚意。”

    “我打算请旨,给罗文点好处。”

    方解想了想道:“比如封个爵?”

    卓布衣撇了撇嘴:“又犯白痴,罗文是罗耀的独子,那一等国公的身份早晚是他的,如果陛下改封别的爵位,罗耀反而要多心了。”

    “对噢……”

    方解皱眉:“那还能给他什么好处?”

    “升官吧”

    卓布衣淡淡道:“因为在京城的事,罗文没有如以往演武院三甲那样,直接补一个五品以上的实缺,你可以去请旨,请陛下封罗文个军职。”

    方解点头:“我一会儿就进宫。”

    “陛下不在宫里。”

    “在哪儿?”

    “演武院。”

    ……

    ……

    演武院

    藏书楼

    皇帝亲自端了一杯茶递给坐在椅子上昏昏yù睡的老人,态度恭敬的就好像是学生在为先生奉茶一样。这个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岁月杀死的老人家,连忙坐直了身子双手将茶杯接过来。

    “谢陛下”

    皇帝笑了笑道:“老院长何须跟朕客气,自朕登基之初来拜访过您一次,一晃竟是十几年过去,总想着再来聆听教诲,可知道老院长不愿被人烦扰,也就忍着一直没来看望。”

    这老者,正是方解每天送一包花生米的藏书楼看门老头。

    “茶是好茶……”

    老人抿了一口,咧开嘴笑了笑。他笑的时候才看清,嘴里竟是已经没有几颗牙齿了。真不知道已经这样,怎么能吃得下去花生米。此时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他吃剩下的半包。他捏了一颗丢进嘴里,jīng准的用为数不多的牙齿磕着那粒花生。

    “陛下国事繁忙,何须惦记我这个已经半截入土的老不死。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我时常在想我若是个贼,偷来的或许就是时间。幸好偷来的不是别人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人因为我而早死。我一个人在这里挺好,每天喝茶吃几颗花生,rì子过得悠闲自在……前阵子有个傻乎乎的小家伙,每天买一包花生送给我,倒是省了我自己花钱去食堂买,陛下你是不知道,演武院食堂里的东西贵的离谱……”

    前言不搭后语。

    他说话完全是自顾自,哪里有一点儿逻辑。

    提到给他买花生的小家伙,老人显然心情不错:“那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小家伙,知道这藏书楼里还是我老人家说了算的。这屋子里的书每一本我都看过,陛下也知道我没别的长处,就是时间比别人多些。所以想看什么书,问我,总是记不错在什么地方的。”

    皇帝陪着笑了笑,却对老人嘴里说的那个小家伙没什么兴趣。演武院里最不缺的就是青年才俊,有这份心思也不足为奇。

    他看了看四周,笑着问道:“朕想请您到宫里去住,可行?”

    老人摇了摇头:“宫里哪里来的这么多书?哪里还会有人请我吃花生米。再说宫里高墙大殿,太肃杀了些。我还是喜欢这演武院里花花绿绿的,人来人往也热闹。”

    皇帝劝道:“您可以住到畅chūn园里,那儿的景sè秀美,环境好,住着也舒服。朕已经吩咐人在畅chūn园里收拾出一个院子,若是您喜欢看书,朕可以让人把宫里的存书都送过去。再说,宫里的厨子终究是比演武院的要好些。”

    老人还是摇头:“畅chūn园确实好,但我还是不想去。”

    “为什么?”

    皇帝问。

    “因为不接地气,没多少人间烟火。”

    老人笑了笑说道:“先帝在位的时候我去过畅chūn园,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建造的如仙境一样美,宫女也漂亮,穿行在畅chūn园里就好像仙子踩着云飞来飞去似的。可正因为如此,显得太与世隔绝了些。太极宫的肃杀也好,畅chūn园的仙境也好,都不适合我。”

    皇帝也不好再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还有件事想请老院长您帮忙。”

    老人道:“说吧,我和太祖皇帝是忘年之交,既然在他临死前答应了替他守护着他的子孙后代,你们杨家的人有什么事我终究还是不能不闻不问。”

    “朕想办一个武林大会,重新评江湖中人的修为等级。”

    听到这句话,老人微微皱眉:“太繁琐浩大的一件事,我怕力不从心了。”

    皇帝连忙道:“您当然不用人人点评,九品之下,朕自然会安排别人去点评。您要点评的,是九品之上的大修行者。”

    “九品之上?”

    老人怔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怅然的说道:“我记得一百多年前,我曾经有这个心思。但后来念及,为了九品之上的虚名,会有多少人争的头破血流?江湖还是平静一些的好,少一些纷争,江湖太平,大隋也太平。”

    “朕……准备御驾亲征西北,需要江湖中人的帮助。蒙元有佛宗,佛宗有不少大修行者。朕即便下旨,大隋的江湖中人也未必肯听。但若是老院长您在武林大会上评出九品之上的强者,朝廷再给予封赏,他们或许就会为国效力。不破佛宗,终究不能真正的击败蒙元。”

    “陛下……有时候心志太高,未必是好事。蒙元强大,立国千余年根深蒂固,带甲之士数以百万计,修士豪强多如牛毛。蒙元不是东楚,不是南陈,不是南燕,也不是商国……陛下执念太深,对大隋不一定是好事。”

    “朕有生之年,只此一个心愿。老院长说朕偏执,朕不否认。”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贴着老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老人脸sè忽然一变,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皇帝几眼,随即一声长叹。

    “罢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既然当年我答应了太祖皇帝,趁着身子骨还能动,能多帮你们杨家一些也好。但是……我也是江湖中人,虽然隐居了这么多年,身不在江湖之内,可心中依然有江湖。只请陛下记得,凡事不要太过。”

    皇帝竟是深深一礼:“老院长放心,朕知道轻重。刚才您说的一句话朕知道没错,江湖太平,大隋也太平。所以朕明白凡事皆有尺度,朕不会破了那个尺度。”

    “那就好”

    老人点了点头:“这件事,陛下打算交给谁来做?”

    皇帝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急,朝廷调集人马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因为老六的事,朝廷暂时也抽不出来合适的人选。按理说罗蔚然是最合适的,但他之后这段rì子只怕会很忙。过阵子再说吧,朕看看能不能选个机灵的人来筹备调度这件事。”

    老人点了点头:“我可以帮陛下做这件事,但我也有件事求陛下。”

    皇帝连忙道:“您说。”

    老人抬起头看着皇帝,极认真的说道:“怡亲王造反,祸及众多……他们自作孽,我本不该多嘴。但还是想跟陛下说一句,能少杀人……就少杀些。”

    皇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朕尽力。”

    “谢陛下。”

    老人站起来,郑重一礼。

第二百八十四章 登门送礼

    第二百八十四章登门送礼

    方解这些rì子有些无所事事,除了每天去演武院和教授丘余学习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可做。レwww.uu234.com♠思♥路♣客レ怡亲王的案子之后第四天,铺子里忽然来了客人。来人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一袭锦衣,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手下。这两个人绝不是下人书童,虽然穿着普通,但走路时候身姿拔的那么直就能看出来是军武出身。

    这个年轻男子样貌不凡,倒三角的身材更是惹人眼球。看起来和和气气,不过眉宇间那股子骄傲冷峻便是藏都藏不起来。

    方解新雇来的小厮将他们引领进门,年轻男子进来之后随意的扫了几眼屋子里的陈设布置随即挑了挑嘴角。方解的这个铺子上下两层,裁缝们搬走没多久,所以还稍显凌乱。客厅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字画摆设,只是角落处放了几盆四季常绿的植物。

    方解几乎只花了点手续费就将东十八街那个废弃的宅子买了下来,最近雇佣的工匠正在修缮整理。那院子太破落了些,野草遍布残垣断壁。而且凶名在外,工匠们还真不敢轻易进去。若不是方解让麒麟和聂小菊这两个门神一般的人在哪儿镇着,工匠们说不定真不敢接这活计。

    后来工匠们知道了买这宅子的竟然是名满长安城的小方大人,还有不少人好意来劝,方解只是笑着说谢谢,却丝毫也没有收手的打算。这片宅子的地契在长安府手里,长安府尹知道是方解要买,也善意的劝了,但方解态度坚决,府尹大人也只好差人将手续都办好。

    一直弃着,这宅子也无人问津。再加上方解被皇帝封为一等乡子的事已经传了出来,长安府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只是象征xìng的收了一些银子堵人的嘴,其实就和白送没什么区别。

    为了让工匠们安心,方解还求了长安府拨了一队衙役来回巡查。一开始工匠们提心吊胆,过了两天见没什么事也就渐渐的放下了心。其实所谓的凶宅,多是以讹传讹的产物。方解从不信鬼神之说,即便他重生至此也依然没有什么改变。当初那宅子至凶,多半离不开商场上的拼争和家产争夺之类的事。

    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的敬畏,远比方解要浓重的多。传闻越久,便越凄厉,久而久之,这宅子废弃下来也无人问津。

    两天之后,工匠们的担心就已经淡了不少。方解又设了小局,让大犬在那宅子里埋了一个木盒,然后挖出来。木盒是在旧货市场买来的,几十年的东西了。再写一封所谓的这宅子旧主的遗书,找人做旧,拿出来自然没什么人怀疑。方解编造了一个凄凉的故事,将那些凶事全都归结于谋夺家产,工匠们将盒子挖出来之后,这遗嘱便传了开来。他们对这种事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怀疑,所以心里的担忧就更淡了。

    有趣的是,当听说这宅子没什么凶物的时候,不少人扼腕顿足,心说怎么让方解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那片宅子占地不小,方解打算后院住人前面建成一个工坊。以后成衣就在这里制作,反正吴一道资助的银子只需拿出来一小部分就足够用了。

    正因为打算以后要搬过去,所以铺子里没怎么布置。这个年轻男子进来的时候发现铺子里颇为简陋,显然有些不屑。

    方解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这个年轻男子抱拳,脸上堆起些笑意道:“见过小方大人,我是西南雍州罗大将军手下牙将陆鸥,特来拜访。”

    听到罗大将军这四个字,方解的心里顿时了然。皇帝打算派他去西南的事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罗耀的手下来拜访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个人那一脸虽然掩饰却依然清晰可见的倨傲,让方解有些反感。

    他知道罗耀手下的人都很骄傲,即便是对其他各卫的战兵将领他们也多带着轻蔑去看。左前卫的人当然觉得他们是天下第一的雄师,而罗耀自然是天下第一的将领。方解不反感军队拥有这种气质,但反感这些人装-逼的过分。这里是长安不是西南雍州,到了dì dū若是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那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城府深不可测的人。

    牙将是正五品,方解身上的游骑将军也是正五品。虽然前者是实缺后者是虚衔,但方解也没必要低人一等。爵位和军职官职基本上没有关系,有不少人身上带着显爵却不过是五六品的小官。

    比如江南谢家,谢扶摇的家族里现在最少还有十几个县子乡子几个郡候,谢扶摇的父亲还是世袭的国公,可只不过是地方上一个六品小吏,见了郡丞郡守之类的官员还是得该怎么行礼怎么行礼。

    所以方解也不怎么觉着自己的一等乡子是太牛-逼拉风的身份,还是实打实的军职来的实在。

    ……

    ……

    分宾主落座,陆鸥有些不礼貌的打量方解几眼。待看清了这位在京城了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下颌上才依稀有些胡茬的时候,这位叫陆鸥的牙将不由自主的挑了挑嘴角,其中的不屑显而易见。或是为了掩饰,他低头喝了一口茶。

    方解也懒得理会,笑了笑问道:“陆将军登门,不知有什么指教?”

    陆鸥抬起头笑了笑道:“哪里有什么指教,只是听闻圣上将赴西南的事交给了小方大人,所以才来拜访。”

    这话很直接,不用去琢磨就能明白。因为你是皇帝指定往西南去的钦差大臣,所以才会来看看你。若你不是有这个身份在,哪个来你这里闲扯淡。官场的上人说话都讲究一个模糊,绝不会将心思直接表达出来。但这人连模糊都懒得模糊一下,和直接说出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方解也不生气,淡淡笑了笑道:“那陆将军倒是应该先去礼部,仪程上的事是礼部的官员在筹备。”

    陆鸥忍不住笑道:“礼部哪里还有几个人做事?”

    听到这句话方解的脸sè变了变,眼神发寒的看了陆鸥一眼。或许也是醒悟自己这话说的太过不敬,陆鸥往后靠了靠身子躲开方解的视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礼部现在人手不够用,都在忙着,既然小方大人你是赴西南的钦差,有些事还是和你直接商议的好。”

    “有什么要商议的吗?”

    方解问道。

    陆鸥刚才被方解的眼神看的心里紧了一下,这才醒悟面前这个少年也是军人出身。那种冰冷的眼神,也是只有杀过不少人的人才能有的。

    “关于长公主……”

    陆鸥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方解拦下,他看了陆鸥一眼淡淡的说道:“关于长公主,还没到可以商议什么的时候。陛下只是让我去西南看看,顺便犒劳一下为国驻守南疆的将士们。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陆鸥被这话顶的心里一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小方大人说的对,和长公主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他招了招手,那两个随从立刻走了过来将手里拎着的礼盒放下。

    陆鸥笑着说道:“第一次登门拜访,带了些西南特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图个新鲜。小方大人若是不嫌弃,就收下。”

    方解淡淡道:“这dì dū太大,百里大城,百万百姓……天南地北的行商都汇聚于此,倒是什么都有的卖。我没有去过西南,但这铺子西边三里就有个市场,多有从雍州来的商人。我听说他们将货物从雍州运到dì dū,走水路最多一个月就到。陆将军竟是比专业的商人走的还要快些,想必这西南特产确实还很新鲜。”

    陆鸥被方解这句话着实的气着了,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方解竟然和他与那些卑贱的商人比较,而且话里的意思是说他们来的这么急,是来求人的,比那些商人还要急着得到利益。而且,来得急,是因为他们心里不踏实。

    “小方大人没到过西南,被一些无良的商人骗了也说不定。我听说有人拿着京畿道外面的土产进dì dū,就敢说是西南特产,居然还有不少人购买……这商人还真是可耻。”

    话中的含义显而易见,是在说方解没有见识。

    方解嗯了一声道:“确实啊……有些人就是这般的急功近利,想靠着骗人发家致富,今儿想卖给你假货,便上门推销可着劲的巴结。骗了人之后立刻就走,面对面再碰见也装作不认识。这可怎么行,还是诚实些好,你说对吧?陆将军?”

    陆鸥的脸sè变了变,沉默了一会儿后站起来笑着说道:“今rì叨扰的冒昧了,这次我来其实是想请小方大人赏脸。罗大将军差遣来京城办事是叶近南将军负责,我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叶将军是正四品郎将,明rì晚上在红袖招请小方大人吃酒,小方大人可不要拒绝。”

    “明儿晚上?”

    方解皱了皱没装作为难:“我约了礼部怀老在红袖招听曲儿,不介意的话,一起?”

    陆鸥本就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他脸sè越发的yīn寒下来。忍着怒意笑了笑,道了声告辞后转身离去。

    方解冷冷笑了笑,回身对大犬说道:“把陆将军遗落在东西送出去,让他点点数目,可别让人家说咱们手贱拿了人家“土特产”……”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三rì为请一rì为叫,你当老子那么随便?想请我吃饭,预约了吗?”

    ……

    ……

    东二十三条街口,归贤茶楼。

    陆鸥一脸怒意的走进来,在小二的引领下进了一个雅间后随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他脸sè铁青的坐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嘴对嘴灌了几口。那茶还热着,他竟是也不怎么在意。

    坐在桌子对面的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道:“怎么,吃了瘪?”

    陆鸥怒道:“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五品游骑将军,竟然给我装什么清高,这种货sè,若是放在西南老子一刀剁死!到了dì dū,受这等窝囊气。屁大的一个官儿,就他娘的敢甩脸sè给我。”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那个年长些与他同来的人。

    此人名叫叶近南,罗耀的心腹。

    “你错了。”

    叶近南笑了笑道:“方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早就让你先了解一下这个人在去接触,你偏不听,以为带着两千两银子就能买通了他……我本不想让你就这么去,就知道你会碰钉子。这里是dì dū,人的眼界本来就高。再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两千两银子,你就是摆在他面前两万两,他也未必心动啊。”

    这也就是方解不在,方解若是在的话也不会告诉他,两万两银子不心动?那是绝不可能滴……但两千两嘛,你真当老子没见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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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