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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吞

    第二百五十五章吞

    方解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清晰的体会这种曾经把握不住的美妙。以前他有过几次眼睛变成红sè的经历,但方解一直以为那是小腹中剧痛即将到来的征兆,可是后来发现眼睛变成红sè和小腹剧痛没有关系。以前那几次,他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是这次,他没有陷入混沌黑暗中。

    他的神智依然清明,甚至比以往还要平静。

    此时看到的世界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往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的,但是现在他眼睛里看到的大部分都是红sè,可这红sè的世界一点儿也不模糊,所有事物依然看的很清楚。唯独看到的人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像是一个被解剖了的人。衣服在视线里变得若隐若现,而体内的东西则看的很明白。

    他看到的方恨水,五官相貌依然清楚。但身躯只是一个红sè的人形轮廓,方恨水体内的经脉气血甚至气海却看的清晰无比。甚至能看到方恨水的心脏在急促的跳动着,所以方解确定方恨水此时很紧张很害怕。

    所以他笑了笑。

    他微微低头看着盘绕在自己指尖的那一朵红莲,发现这红莲里面蜘蛛网一样的脉络看的格外清楚,那是凝练的天地元气组成的莲花形状,而天地元气则在莲花中极有规律的运转着。此时红莲中的天地元气温和的好像一只小猫,哪里还有之前狂暴的xìng情。但是方解确定,只要自己将这朵红莲抛出去,其威力足以将方恨水炸的粉身碎骨。

    视线从红莲上移开,再次看向六七米外站着的方恨水。

    方解发现这个人的气海很大,里面的内劲很雄浑。能看到内劲从气脉流动注入各个气穴,那是方恨水在凝神戒备的表现。毫无疑问,只要方解此时稍有举动,方恨水体内的内劲就会急速流动,从而做出应对。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方解甚至喜悦的想要欢呼。

    敌人体内的内劲流动能看的一清二楚,这将在战斗中占据极大的优势。敌人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能知道他下一步的举动。这种突然到来的优势,让方解感觉到无比的舒服。而在他的眼睛变成血sè之后,在那朵黑莲变成红莲之后。方解右臂上燃烧的火焰也自己熄灭,没有留下一点伤势。

    方解试着运动自己的肌肉,强大的力量立刻凝集起来。

    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开始迈步前行。

    方恨水的脸sè变得格外难看,他从来没有想到敌人会有这样的变化。本来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他,完全被逆转。虽然他还不知道方解现在有了什么样的变化,但心里那种无力感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没错,他对老僧智慧充满了仇恨。

    但对智慧也充满了畏惧。

    正因为如此,智慧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到那rì雨夜在树洞里老僧给他讲述的佛宗秘闻,他的心就开始狂跳不止。红sè的眸子……智慧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个有一双纯粹的血sè双眸的人,那么就跪下来参拜吧。因为你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除了臣服之外别无他途。

    可方恨水又不甘,他不相信方解会是老僧智慧说的那种人。

    方解没有得到过佛宗的传承,他的眸子变成了红sè不一定就代表他忽然变得强大起来。可方解手指尖那朵红莲又让他充满了jǐng惕,他能感觉到那朵红莲中巨大的能量。一旦这种能量爆开,自己能否抵挡?

    他不知道。

    看着方解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方恨水忽然想到了逃。他下意识的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那些围着的百姓已经吓跑了不少人。虽然还有一些人壮着胆子留下来,但已经躲的更远了些。

    那些卑微的凡人,让他厌恶。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有十几个身穿飞鱼袍的人往这边赶来,显然是他们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所以来查看。这里距离长安城不过五六里远,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和守城的官军不难发现战斗。所以方恨水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自己装作没有发现方解,悄悄跟着找机会再下手就好了……

    那些飞鱼袍跑来的速度很快,已经到了二三百米外。

    方恨水心中的悔意越来越浓,恐惧也越来越浓。

    逃!

    他告诉自己现在必须要逃走。

    不管老僧智慧说的是不是实话,也不管方解是不是就是智慧说的那种人。现在必须离开了,一旦大内侍卫处的人来的越来越多,自己将无法脱身。而若是落入大内侍卫处手里,他不认为怡亲王会为了救他而冒险出手。他知道怡亲王明天有大动作,绝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计划。

    到了现在,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怡亲王改变计划了。

    逃走吧

    他劝自己。

    就在他刚刚下定决心的时候,才转过身想要逃走,却发现两道红sè的虚影一闪,之前站在另一侧的方解已经拦在他身前几米外了。方恨水下意识的再次转身,红sè的虚影再次闪动,方解还是拦在他面前几米外。

    方恨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和决绝,他猛的咬破了舌尖,将血吞下去之后脸sè变得越发狰狞起来。他体内的天地元气迅速的流动,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几倍。一朵三瓣莲花在他的气海里缓缓成型,逐渐就要浮现出来。

    这是老僧智慧的秘术,一旦这朵莲花在体外成型的话。他就能借莲花的能力遁走,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是极恐怖的。因为他还没有智慧那样的修为,无法做的那么顺常州自然。

    可是……

    ……

    ……

    方解清晰的看到了方恨水体内天地元气的流动,当然也清晰的看到了那朵逐渐在气海中成型的莲花。就在这一瞬间,方解就想到了老僧智慧脱身的白莲。那朵莲花就好像能打开一个时空之门似的,让施法者可以瞬间逃走。

    所以方解立刻就动了。

    之前方恨水看到的那两道细细的红sè虚影,是方解移动时候眼眸留下的还没有消散的轨迹。这一刻,方解体能的力量达到了极致。他的移动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就在方恨水气海中的莲花刚要浮现出来的时候,方解的身子忽然出现在方恨水身前两米之外。若不是方恨水的眼眸再次变成了黑sè,几乎都跟不上方解的速度。即便如此,方解到了两米之外他才看到。

    方恨水啊的大喊了一声,将剩余的全部内劲透过双眸迸发了出来。两道近乎实质化的黑sè气劲迎着方解的身躯刺了过去,如同从他眼睛里shè出来了两道黑sè的闪电。他自从得到了传承之后,第一次被逼得如此狼狈。

    所有保命的本事都用了出来,不遗余力。

    但,这两道黑sè的劲气对方解似乎没有任何作用,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劲气撞在方解的身上,却没有产生一点儿作用。那堪比剑气的内劲只是将方解的衣衫撕裂,却没能在方解身上留下一丁点的伤痕。

    就在他惊诧恐惧的瞬间,方解已经到了他身前。

    然后,他就看到了方解将那朵红sè的莲花印在了他的小腹外面。而此时,那保命的三瓣白莲才刚刚从气海中浮出体外!

    轰!

    一股巨大的气浪猛烈的爆开,在浓烈的烟尘中,方解的身子如鹞鹰一样向后飞了出去,而另一侧,方恨水的身体撞开了烟雾笔直的被击飞,他的身体佝偻着向后飞行,能看到一路洒下来的白sè碎片。

    那是被轰碎了的保命白莲,被方解手里的红莲直接击成了碎片。

    如果不是这白莲至强的防御力,只怕方恨水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方解破了他的逃命秘法,而他体内的天地元气也快消耗尽了。白莲和红莲互相抵消,让他死里逃生。可这逃只是暂时的,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无法和方解相争了。

    在向后跌出去的时候,方恨水心如死灰。

    最强大的保命手段被击破,短时间内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次施展!

    绝望在他心里充满,他的眸子里一片死灰。

    已经再没有手段和方解拼命了,他恨,恨方解竟然真的是老僧智慧说的那种人。在那双诡异的血sè双眸下,他的所有手段都变得毫无意义。此时连保命的白莲都被击碎,他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是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想到了自己万里迢迢吃尽了苦从江南赶来长安,只是为了向刑部交待一起凶案。而那凶案的死者皆是佛宗之人,按照道理,佛宗的人是绝不敢轻易踏足大隋的,可就在那个小渔村外,死了十几个秃头。正因为涉及到了佛宗的事,所以刑部极为重视,这才有了他北上之行。

    因为佛宗的死人,他必须去长安城。

    就在眼看着就要走进大隋dì dū,他满心欢喜激动的时候,他遇到了两个佛宗的人,一个是老僧智慧,一个是妙僧尘涯。自此,他开始了苦痛折磨的生活。他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几乎死去,却偏偏死不了。这折磨不仅仅是**上的,最主要的还是心里的折磨。

    后来尘涯死了,老僧重伤。或许是那个时候智慧已经离不开他,所以说了许多秘闻。其中就包括一件让他大吃一惊的事……

    当初死在江南渔村的那些佛子弟子,竟然都是追杀方解的人!

    因为那些追杀方解的人被杀,他才有了后来这么多痛苦的经历。而现在,就在他以为可以杀死方解,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出来的时候。方解却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佛宗天尊所说的那种他无法匹敌的人……佛宗……方解……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他没有招惹谁,为什么要和佛宗扯上关系?为什么要和方解扯上关系?

    不公平!

    砰地一声,方恨水的身子飞出去足有二十米后坠落在地。惯xìng下他无法停止,又在地上滚出去好几米远。

    停下来的方恨水哇的吐出一大口浑浊粘稠的血,眼神涣散。

    几个赶过来的飞鱼袍将他围住,一个人蹲下来想要试探他的鼻息。

    就在这时候!

    方恨水忽然抬起手插进了那飞鱼袍的心口里,整个手掌全都伸了进去。片刻之后,一颗鲜活的血淋淋的心脏竟是被他直接拽了出来。在另外几个人的惊呼中,他三口两口将那心脏吞了进去。

    头发披散的疯子,返身再抓住一个飞鱼袍,一掌戳进心口拽出心脏后再次吞食。剩下的飞鱼袍吓得哀嚎着向后退,却被他接连追上。短短片刻,就被他连吃了三个人的心脏。而每吃一颗心脏,他的身体就有惊人的变化!

    三颗心脏之后,方恨水眸子里的黑sè已经浓到令人惊惧!

    漆黑一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恶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恶心

    方解没能阻止方恨水连续吃掉三个飞鱼袍的心脏,不是他的速度不够快,而是他在将那朵红莲推出去印在方恨水小腹之后,一瞬间几乎被抽空了力气!向后翻腾回来,落地的时候竟是没有站稳。

    而此时方解才从那种自己是绝对强者的美妙中醒悟过来,他身体里没有天地元气,掌控着那朵红莲的时候没察觉吃力,可在送出去的时候才明白cāo控这朵红莲有多艰难。他几乎是将所有的肌肉之力都凝集在右手,才将红莲送离指尖。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的一丝变化。

    之前他和丘余讨论过,如果不将天地元气引入体内,只是在体外cāo控可不可行。丘余的回答虽然没有否定,但也坦言那是极难的一件事。因为天地元气是无主的,只有转化为内劲才能cāo控自如。可就在红莲脱手的那一瞬,方解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最紧要的时刻依稀控制了一些天地元气,将红莲引着离开自己的手指。

    就在他落地之后,他下意识的回想那种感觉的时候。方恨水突然发狠,连续杀了三个飞鱼袍并且生吞了他们的心脏。而每吃掉一颗心脏,方恨水的身体都会有一些变化。吃掉第一颗人心之后,他胸口上那一道伤痕竟然逐渐消失。吃掉第二颗人心,方解看到他体内近乎衰竭的内劲竟然开始恢复。吃掉第三颗人心的时候,方恨水已经恢复正常颜sè的眼睛再次变成了黑sè。

    方解知道不能再任由他去吃人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体内的翻腾,脚下一点朝着方恨水冲了过去,半路上将落在地上的朝露刀捡了起来。左手血屠,右手朝露,方解风一样冲向方恨水。

    而此时,方恨水已经擒住了第四个飞鱼袍,先是一拳将那飞鱼袍的头颅砸出来一个血窟窿,然后俯身咬住飞鱼袍的动脉开始大口的吞咽鲜血,那飞鱼袍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短短片刻,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变得枯败。方恨水将这飞鱼袍的心挖出来,三口两口硬吞了下去。

    当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猛然转身,一松手,那飞鱼袍的干瘪尸体缓缓的落了下去。

    此时,方恨水眸子里的黑sè已经能溢出来似的,他脸上有一道一道暗青sè的纹路,看起来格外的狰狞恐怖。披头散发的他,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爆炸轰碎,赤-裸的上身上也能看到那暗青sè的纹路,迅速的连接成了一片,犹如一张长在他身体里的蜘蛛网。

    这种恐怖的变化速度很快,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妖魔。

    方解明显感觉到自己眸子里的红sè在逐渐转淡,他知道自己必须在恢复正常之前将方恨水击败。血眸让他变得强大,可无法zì yóucāo控血眸是一件很让人恼火的事。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化作一道虚影直接一刀斩向方恨水!

    顺着嘴角不住淌血的方恨水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陷入了疯癫。

    他根本就没有躲闪,而是直接伸手抓向方解的朝露刀。方解的刀锋在半空中微微一旋,刷的一声,方恨水的四根手指就被斩落。这一刻,陷入癫狂的方恨水似乎已经不再有清醒的神智,竟然忘记了方解手里的是切金断玉的宝刀朝露。

    他得到传承之后肉身确实变得强大坚硬起来,可依然挡不住朝露的刀锋。

    四指一断,疯魔方恨水啊的喊了一声,竟然还是没有躲闪,用光秃秃的手掌直接轰向方解的前胸。

    方解的身子向后猛的一弯,堪堪躲过了方恨水的手掌。在向后弯腰的同时,他的双脚连环在方恨水的胸口上踢了六七脚。方恨水被踢的连续后退了几步,可似乎根本没有伤害到他似的。断了四指挨了几脚的方恨水变得更加疯狂,野兽一样咆哮着又冲了回来。

    方解身子一转绕到方恨水身后,朝露刀向下一斩在方恨水的后背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血一瞬间喷出来,几乎溅了方解一身。

    那血落在地上,竟然冒出一阵白烟。

    背后吃痛的方恨水大怒,疯狂的转身胡乱的一拳一拳轰出去,每出一拳,就有一朵黑sè的莲花出现。幸好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神智,疯狂的挥舞却并没有针对xìng。四周的土地被轰出来一个又一个深坑,尘烟浓雾一样弥漫起来。

    在尘烟中,方解不断的躲闪着那恐怖的黑莲,找准机会就近身进攻,可此时的方恨水好像完全不怕伤害似的,只是护住要害,其他的地方中刀竟是完全不理会。他一拳一拳的砸出,很快这一片官道上就被轰的坑坑洼洼。

    方解闪开一朵黑莲的时候脚下一空,身体失去重心歪倒了下去。而此时,方恨水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抓着他的前襟!

    另一只没了四指的手举起,狠狠的戳向方解的心口!

    ……

    ……

    方解踩进了一个深坑里身体失去平衡,就在他刚要稳住身形的时候却被方恨水一把抓住了衣服前襟。这个距离,方解清楚的看到了方恨水那纯黑sè的双眼,那黑sè已经浓到好像有一股黑雾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似的。

    方恨水一把攥着方解的衣服,另一只手狠狠的戳了下来要将方解的心挖出来。方解身形一曲,双腿离地在方恨水的小腹上猛的一蹬,嗤啦一声,随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出去,他的衣服被方恨水撕开。

    方解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留下了几道血痕。

    他微微皱眉,脚下一点向一侧闪开避让开一朵黑莲,然后将右手的朝露刀忽然掷了出去。那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流光,闪电一样迅疾。方恨水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袭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抓。

    可他的手掌已经没了四根手指,哪里还能抓的住?

    况且朝露刀太过锋利,即便他五指俱全也抓不住。长刀穿过他的手掌又切开了他的手臂,从他的肩膀后面露出来一截刀尖。这一下或许真的让方恨水感觉到了难以承受的剧痛,他狂吼了几声脸sè变得更加狰狞。

    就在他想去将自己右臂里的刀子拽出来的时候,方解已经再次冲到他身前。身子向前伏低的方解,就好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冲了过去。他头向下一低闪开方恨水胡乱挥舞的手臂,左手的血屠刀迅速的在方恨水的胸口上留下一道痕迹。

    一刀得手之后方解并没有再次退开,左手的刀子机械一样以肉眼难以追寻的速度在方恨水身上连续切割。只是两三个眨眼的时间,他最少在方恨水身体上留下了二十几道伤口。剧痛让方恨水更加疯狂,他来回挥舞着手臂释放出黑sè的莲花。

    方解身子一矮蹲下来,两刀将方恨水的脚筋斩断。在方恨水向后倒下去的瞬间,他的右拳抡起来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一拳势大力沉,轰的一声后方恨水整个被镶嵌进了地面里。

    成功将方恨水击倒之后方解并没停手,而是向前一跃踩在方恨水的身上,一脚将他的头颅踩的更加深陷下去。

    方解蹲下来,一拳一拳轰在方恨水的身上,烟尘爆起,方恨水的身子越陷越深!每一拳,似乎大地都为之颤抖。每一拳,都从深坑里激荡出一片烟雾。

    当方恨水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的时候,方解高高的举起了血屠刀。

    对准了方恨水被踩烂了肌肤的额头。

    但

    这一刀却没有刺下去。

    因为方解看到,方恨水眸子里的黑sè已经退去。

    而此时,方解眸子里的红sè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方恨水身上下来坐在一边,血屠刀握在他的手里,却没有斩落。

    “我竟然……”

    方恨水的嘴里溢出来一大口血,他凄苦的笑了笑道:“竟然……会输给你。”

    ……

    ……

    血眸消失之后,带给方解的是彻底的疲乏。之前的进攻让他将力气差不多用尽,击败一个能杀死墨万物的高手,对于方解来说还是太艰难了些。他大口的喘息着,汗水从他的额头不住的低落。

    他坐在深坑一侧,看着已经瘫软如泥的方恨水摇了摇头:“从你回长安的那一刻,你就输了……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而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又怎么可能成功?”

    方恨水艰难的转过头看向方解,同样喘息着说道:“我真该早点杀了你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应该还是在江南的渔村里过着平淡的rì子,每天巡逻的时候看着海上的渔船开心的笑……是你,是你让我变成这样!”

    “我?”

    方解微微皱眉:“为什么是我?”

    方恨水喘息着说道:“渔村外出现了命案,死的都是佛宗的人!我奉了刑部的命令,赶来长安城报备案件,半路上被智慧抓住……而那些佛宗的人,都是追杀你的!如果不是你杀死了他们,我又怎么会来长安!”

    方解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虽然杀死那些佛宗之人的不是我,但你算在我头上也没有错……”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遇到智慧!”

    方恨水沙哑着嗓子怒吼,可声音却并不大。他试图坐起来继续拼杀,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的伤太重,若不是因为传承改变了他的体质,换做一般武者早就已经被方解砸成了一滩泥。

    方解叹了口气,缓缓的站起来:“我不会杀你,但大内侍卫处如何处置你,你应该明白。”

    说完,方解转身就要离开。

    方恨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意:“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知道许多佛宗的秘密,你们只要不杀我,我就都说出来!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修行者?不好奇智慧的下场?”

    方解脚步一顿,回头笑了笑道:“不用你说,我也已经知道了……你杀墨万物的时候,没注意到他在石头上留下了几个字。方,智死,口……方,自然指的是你杀了他。而智死,说的是智慧已经死了。这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墨万物为什么还要留下来这两个字,我一开始很不理解,很久都没有想通,但是刚才看到你生吞人心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智死并不是重点,墨万物只是想告诉我们,智慧是怎么死的……后面那个口字只是一半,应该是一个吃字才对。”

    “墨万物当时肯定已经没有了力气,没能写完这个字。你是活活吃了智慧才得到了他的传承,变成了一个修行者。”

    方解停顿了一下,眉头微皱:“佛宗,智慧,你……都很恶心!”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该死

    第二百五十七章他该死

    眼看着方解就要转身离开,想到自己若是落入大内侍卫处手里绝没有好下场的方恨水沙哑着嗓子哀求:“别走……只要你保证我不死,我肯定对你有用。给我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复过来,到时候我替你杀人!你让我杀谁都行!”

    方解的脚步再次一顿,回头看着方恨水微笑着问道:“就好像你替智慧做事那样?我怕你也如吃了智慧那样吃了我啊……当初你被智慧擒住后没死,看来绝不是你自己所说的想死而死不了。而是你千方百计的想活下来,甘愿做奴隶做猪狗才对吧?这本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谁不怕死?可你却让惜命这样无可厚非的举动变恶心了。”

    方恨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的伤太重。他除了徒劳的勾动手指就只能哀求:“你相信我,方解,我真的是有用的人。我的修为有八品境界,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成为九品强者!有一个九品修为的人帮你做事,你肯定会得到许多好处的!”

    方解笑着摇头:“九品强者而已……我有。”

    “我还知道许多佛宗的秘闻。”

    方恨水急切的说道:“你知道……你知道佛宗有四大天尊吗?智慧只是排名第二的天尊,他的大师兄叫做大自在,他们两个不和。佛宗内部根本就不团结,智慧来大隋就是被大自在算计了!”

    “还有尘涯,尘涯是智慧最信任的弟子,但尘涯最后却出卖了智慧,不然智慧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了尘涯而不出手?”

    “佛宗……佛宗的大轮明王已经出关了。因为有一个极强大的隋人西行,一路杀人。佛宗的弟子根本就拦不住,只有大轮明王出手才能镇得住那个人!”

    “还有还有……”

    方解微微皱眉:“够了,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恨水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后急促的说道:“自然有关系,你……你难道和佛宗没有关系?这不可能,你的血眸出卖了你,你肯定也是佛宗的人对不对?!”

    方解一怔,这句话触动了他的心事。

    他走回方恨水身边坐下来,看着方恨水的眼睛认真的问道:“说清楚,血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恨水见终于引起了方解的好奇,心里一松:“只要你保证我不死,我什么都告诉你。”

    方解道:“想活命,就得先拿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你不说你知道多少秘密,只说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有什么意义?”

    “你在考验我?你的眼睛是血sè的,绝不可能不是佛宗的人!”

    方解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方恨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智慧说,佛宗的传承是很神秘的,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没错,我是吃了智慧才得到了这一身的修为,那是因为他要吃我!如果我不吃他,不把他干干净净的吃完,他就会如梦寐一样始终缠绕着我!你不要以为那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他太老了……而且受伤太重,他的肉很不好咬,我足足吃了三天才吃完!”

    方解的胃里一阵翻腾,脑海里一出现方恨水趴在老僧智慧身上啃咬的画面他就想吐。

    方恨水道:“那天……那天他骗我说要将修为传给我一些,让我可以有力气走出去找吃的。你知道大内侍卫处的人带着獒犬漫山遍野的搜寻我们,我们在树洞里用龟息之法藏了好几天,等大内侍卫处的人走了之后,我已经饿的没有一点力气。他让我去找吃的,可我根本就走不动了……”

    “他就想骗我过去吃了我,却被我看破。你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之前他就吃过我的肉,就在我面前很平静的吃!我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试探他,让他自己过来吃我,他又说不想吃我了,毕竟我照顾他这么久。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这个老家伙根本就不能动了。”

    方恨水狰狞的笑了笑:“我就爬出去找了一根棍子,试着捅了捅那老家伙。他怒骂我,可真的是不能动了。当时我兴奋坏了,以前受的屈辱折磨终于可以报仇了!我扑上去想掐死他,可我饿的没有力气掐了很久也没掐死。他低头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我就喊你要吃我我就吃了你……然后……然后我就咬掉了他的鼻子。”

    “我是吃了他几口肉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然后我就忍着恶心一口一口的吃。当我把他吃完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但智慧以前跟我说过,佛宗的传承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

    方解摇了摇头:“先说血眸是怎么回事。”

    方恨水道:“智慧说,得到佛宗传承的人,按照资质的不同会有许多失败者。而成功的人也会因为资质的不同,接受的修为并不相同。接受完美传承的人,在全力施展修为的时候他的眸子就会变成红sè。智慧说,只要看到有血sè双眸的人就一定是佛宗的传承者,而且还是最完美的传承者!”

    听到这句话,方解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

    ……

    方恨水没察觉到方解脸sè上的异样,依然兴奋的说道:“智慧还说,传承获得修为最少的人,在全力施展修为的时候眼睛会变成黑sè。你看,我就是黑sè的那种,我是失败的,而你是最完美的,所以我根本就不会威胁到你对不对?只要你答应让我不死,我保证会尽心尽力的为你做事。”

    “做牛做马,不……做猪做狗也行。”

    他哀求道:“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不能就这样死啊。”

    方解没理会,心里紧的发疼。之前他推测自己的身世,或许和罗耀有关。因为种种证据都让他不得不将视线放在罗耀身上,虽然他不知道罗耀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现在,方恨水的一番话让他如坠冰窟……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来,他就在被佛宗之人不断追杀的rì子里度过。

    他对佛宗的人充满了仇恨,也充满了厌恶。

    可是,方恨水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就是佛宗的人。方解很难接受,心里的痛苦在一阵一阵的翻腾。如果老僧智慧真的是这样说的,难道自己真的和佛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若是自己真是佛宗之人,为什么佛宗之人要追杀自己?

    太矛盾!

    方恨水见方解不说话,以为他没有被自己打动,继续说道:“佛宗的有许多秘密,比如他们有能让不能修行的人变成修行者的秘法!你知道佛宗有三千金身僧兵吗?佛宗就算再强大,怎么可能拥有数千修为惊人的僧兵?那些僧兵,我猜都是靠这秘法炼成的,他们甚至有可能就不是人!智慧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依稀透露僧兵的数量一直能维持那么庞大的数字,就是因为佛宗有这样的秘法。”

    方解愣了一下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秘法?”

    方恨水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其他的东西,比如……比如龟息法,这种秘法不需要可以修行的体质就能学会。完全就是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神,而不用感知调用天地元气。能让人陷入假死,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说!”

    方解冷冷的说了一个字。

    方恨水连忙将龟息法的口诀说了一遍,他自幼记忆就极出众,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捕快,所以他依然能将口诀一字不差的背出来。而方解只听了一遍,就将这口诀记了下来。

    说到记忆力,方解不输给任何人。

    就在这个时候,剩下的那三四个飞鱼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他们站在深坑边上却不敢下来,显然被之前那个疯魔一样的方恨水吓着了。即便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处飞鱼袍,见到活吃人心的场面还是难以承受那种冲击。

    尤其是,被吃掉心脏的还是他们的同袍。而他们若不是因为幸运,只怕也是被吃掉的其中之一。

    “小方大人……这人是谁?”

    一个飞鱼袍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解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突然偷袭我……我正在问他,你们先派个人回去通知罗指挥使派人来接应,我担心他还有同党。今天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事,你们想来也知道一些……另外,其他人去将百姓驱散,就说是朝廷缉捕要犯。”

    虽然方解没有正式的官职,但这几个飞鱼袍都知道他和指挥使大人还有卓先生关系极亲密,连忙应了一声。再加上之前方解展现出来的实力也确实令人信服,此时有些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的飞鱼袍下意识的来请示他。

    那三四个飞鱼袍商议了一会儿,一个人转身往长安城的方向赶,其他几个走出去驱散百姓,一边劝一边喊着大内侍卫处缉拿要犯,闲人回避的话。

    方恨水见方解将大内侍卫处的人指使走,松了口气道:“智慧告诉我的,我差不多都告诉你了,我真的没有骗你……只要你不杀我,我将来一定能帮你做很多事。还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也知道我的样子,难道我还能逃的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方解的眼睛。

    “况且……我还能帮你保守秘密!”

    坐在一边失神的方解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见飞鱼袍的人已经走远后微微叹息道:“你真不该说这句话……替我保守秘密?如果我真有什么秘密……怎么能让别人替我保守?”

    “啊?”

    方恨水的脸sè猛的一变,立刻就长大了嘴巴。

    方解冷冷笑了笑,俯身用双手捂住了方恨水的口鼻。方恨水想要挣扎却根本不能动弹,气海受了重创的他此时连一个婴儿都不如!方解的手悟的很死,很快方恨水的脸sè就变得发青,眼睛逐渐向外凸出。

    他的眼神里是恐惧和不甘,还有仇恨愤怒,很复杂。

    很快,从方解指缝里传出来的呻吟声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解看着已经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方恨水摇了摇头。因为刚才飞鱼袍看到了方恨水,知道他的要害并没有致命伤,所以方解只能选择捂死他。而为了确定方恨水彻底死透,方解捂了很长时间。

    他确定方恨水已经死了之后,身子无力的往后一靠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方解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佛宗?

    到底和我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一个飞鱼袍走回来看了看方恨水的尸体又看了看方解:“小方大人,怎么了?”

    方解看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伤重,死了……”

    “哦……”

    那飞鱼袍哦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死的好,他该死!”

    方解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啊……他该死。”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相逢

    (如果一周之内收藏破万我就爆更,还差一千六,看你们的了,我大不了一天一夜不睡码字。)

    第二百五十八章相逢

    大内侍卫处的人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领队的是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孟无敌。算是方解的老熟人,方解在大内侍卫处密牢里那半年,可是没少和这个独臂客聊天。方解后来知道,孟无敌的胳膊之所以丢了,原来也和自己有关系。

    孟无敌看了看坑底的死尸,又看了看狼狈模样的方解。

    “这是谁?”

    孟无敌问。

    方解靠在坑边上,看到孟无敌腰畔挂着一个烟斗随即伸了伸手。孟无敌微微皱眉,但还是将烟斗解下来,塞好烟丝,用火石点燃后递给方解。方解叼着烟斗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舒服的吐出一股烟雾。

    “方恨水”

    他淡淡的回答道。

    孟无敌的脸sè一变,快走几步到了方恨水的尸体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下手可真狠,快看不出来这是个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方恨水是将演武院教授墨万物都杀了的人物,孟无敌自认可没有这样的实力。虽然他不知道墨万物的修为到底如何,可如果不是实力强大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演武院的教授?

    现在,方恨水死在了方解手里。

    方解笑了笑摇头:“大哥啊……你猜如果我不拼命,现在躺在这里的是谁?”

    孟无敌嗯了一声,仔细检查了方恨水的伤势后叹道:“这家伙的体质很特殊,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已经被你杀了十次了。”

    方解道:“杀一次就够了。”

    孟无敌站起来,招了招手吩咐手下道:“把这个人的尸体抬回大内侍卫处,此人是朝廷重犯,验尸之后封存,待指挥使大人亲自过目后再做处置。”

    两个飞鱼袍应了一声,从坑底将方恨水的尸体抬起来。孟无敌沉默了一下又将他们叫住,走到跟前,忽然抽刀电一般将刀锋戳进了方恨水的心脏,手腕一扭还转了几下。方解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微微皱眉。

    孟无敌将刀子抽出来,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将刀锋上的血擦干净:“大内侍卫处已经追了他很久了……”

    方解点头:“我知道。”

    孟无敌将烟斗从方解手里接过来,他蹲在方解对面使劲吸了一口后认真的说道:“这是陛下亲自过问的重犯,这么久没有抓到他已经是我们大内侍卫处无能了。而若不是你,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方恨水长什么样子。陛下如果过问,你击杀方恨水的时候大内侍卫处的人竟然一个也没在旁边,难保不会责罚……”

    方解嗯了一声:“人是你杀的,我只是巧遇,然后和他周旋了一阵。”

    孟无敌感激的看了方解一眼:“算我欠你的。”

    方解笑着摇头:“何必这样说?”

    孟无敌大口的嘬着烟斗吐出一口一口烟雾:“你知道大内侍卫处现在的处境很不好,我也不怕你告诉你,明天的大事,陛下竟然将我们大内侍卫处人撇开。没错,大内侍卫处里是有不少人渣,再加上还有一件你不知道的羞耻事……陛下不信任也情有可原,但我们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下去。若是没有一点功劳,大内侍卫处早晚会被陛下裁掉!一百多年的辉煌,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内侍卫处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

    “不是我个人贪功……”

    他叹了口气:“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功劳,我现在都看着眼红。大内侍卫处必须有所作为了,你可知道指挥使大人支撑的有多苦?我知道之前你让人知会指挥使大人,将那些管事都抓走,就是让了一份大功劳给我们,按理说我不该再和抢方恨水……对不起!”

    方解微笑:“没什么,这个人是不是我杀的,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也有过,所以知道这感觉。”

    孟无敌一怔,嗓子有些沙哑道:“当初我是要杀了你的。”

    方解将烟斗拿过来,使劲嘬了一口:“但我没死,而且现在和你蹲在一个土坑里抽一个烟斗。以前的事谁也不提,就都忘了。要是有一个人念念不忘,那就是深仇大恨。指挥使大人和你后来对我都不错,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就是记得谁对我好。”

    孟无敌被这句话说的鼻子一酸,他站起来郑重抱拳:“我们都欠你一个人情。”

    “那好”

    方解笑道:“如果过了明儿咱们都安好,红袖招你请客,还人情吧。”

    他站起来想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破烂不堪了。

    方解自嘲的笑了笑后问道:“知道吴一道现在在哪儿吗?我本来和我的人约好了在放鹤亭汇合。但我这打的这么激烈都没人赶过来,我也不用再去放鹤亭了。”

    孟无敌一拍脑门:“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沉倾扇之前找到飞鱼袍的人,让人带消息给你,说吴一道她给丢了,正在找。”

    方解皱眉:“这个白痴,还找什么找!”

    就在这个时候,方解的心里忽然一动。他猛的转身往远处看去,只见从官道远处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可却是那样的熟悉。依稀能看出来的婀娜体态,依稀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笑意。

    ……

    ……

    方解快步走过去,一把扶着沐小腰的手,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转动,说话的时候因为鼻子发酸所以声音有些别扭:“小腰姐……你……苦了你。到底怎么了,竟然会变成这样!”

    沐小腰虽然脸sè很疲惫,但还是温柔的笑了笑道:“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比我好。”

    方解哪里还有心情开玩笑,扶着沐小腰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怎么会这么狼狈,谁追杀你们?难道西北……”

    方解的脸sè猛的一变,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沐小腰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方解回头看向孟无敌喊道:“能不能找一辆马车来!”

    孟无敌点了点头,连忙回头吩咐人去找马车。此时官道上已经被大内侍卫处的人控制,百姓们都被阻隔在几百米外不得靠近。人群中有马车停着,几个飞鱼袍的人上前说了几句什么,那车夫不敢拒绝,连忙赶着马车走了过来。

    方解等马车到了不远处,俯身直接将沐小腰抱起来。

    沐小腰脸一红,手勾着方解的脖子低声道:“我能走。”

    方解摇了摇头:“没见到我之前,你可以自己走。但现在你回来了,我抱你走。”

    沐小腰心中暖的好像点着一个火炉,路上所有的艰辛困苦都被甩在了脑后。但她很快就察觉到方解的异样,他抱着自己,双臂在微微的颤抖着。而且方解的呼吸很急促粗重,抱着她走的速度也并不快。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心疼着问,想挣扎着下来又怕将方解带倒。她知道方解肯定不会让自己下来,所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方解抱的更轻松些。

    “打了一架,而且打赢了。”

    方解微笑着说道,稍稍得意。

    沐小腰看着方解嘴角迷人的弧度,却忍不住问:“沉倾扇呢,大犬呢,麒麟呢?你和谁打架?为什么他们都不在?他们就是这样保护你的?”

    “他们都被我派出去了,今天长安城有大事。”

    沐小腰道:“什么事比你还要重要!”

    方解摇头:“别怪他们,是我逼着他们去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孱弱小子了,不是刻意吹牛-逼的说,刚才我干死了一个八品高手。八品啊……以前我遇到要跪下来磕头的人物,让我虐死了。”

    沐小腰还是心有余悸,却不好再说什么。

    方解将她放在马车上,跟车夫说了句到演武院来找你的马车,从车夫手里接过马鞭甩了一个响鞭。这是一辆没有车棚的马车,看着有些寒酸。可是坐在马车上的两个人,心里都很踏实。

    “西北……败了?”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

    沐小腰见大内侍卫处的人远远的跟着,于是点了点头道:“败了……七十万大军近乎全灭,整个满都旗的草场上到处都是隋军的尸体。我们因为察觉的早先撤出来,不然也回不来……李远山反了,勾结蒙元人前后夹击,将大隋的军队击败。他还勾结袁崇武,吴佩之和杨善臣三人,将西北三道封锁,消息根本就传不出来。旭郡王杨开和左骁卫大将军金世雄生死不明,其他几个大将军都已经战死沙场……”

    “一个大将军,三个总督造反!”

    方解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

    沐小腰道:“估计着李远山早就在筹谋了只等着陛下对西北用兵,在西北山东道内他发现了一座极大的铁矿,多年之前就在秘密打造军备,这些年,也不知道打造了多少。想来袁崇武他们早就与李远山勾结了,秘密招募了不少人马。李远山将打造的铠甲兵器带走,将铁矿献给了蒙元人……蒙元人得了好处,又能一举歼灭大隋七十万大军,自然也乐意。”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原来怡亲王也被人摆了一道,明天的事……他是逼不得已?不一定……或许他也不知道西北兵败的事。”

    “谁追杀你们?”

    方解问。

    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侯文极的人和袁崇武他们的手下,若仅仅是那些总督的手下,又怎么可能将我们逼的这么惨?”

    “侯文极竟然也反了。”

    方解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孟无敌说的那句:你不知道的羞耻事……他心里一动,猛然想到难道罗蔚然和孟无敌已经知道侯文极反了?如果他们都知道那皇帝肯定也知道的。这样看来,皇帝是想在西北兵败的事暴露出来之前,将长安稳定住!

    “你回来的刚刚好。”

    方解伸出手握着沐小腰的手:“明天能看到一出大戏。”

    “jīng彩吗?”

    “肯定……非常jīng彩。兄弟相残,这戏码虽然老套俗气了些,但必须很火爆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等待

    第二百五十九章等待

    怡亲王府

    秦六七小心翼翼的看了怡亲王一眼,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看今天的局面,皇帝应该是有所jǐng觉了,明天的事……属下觉着,是不是再想别的办法?若是王爷今天出城还来得及,属下带人护送王爷回封地,现在西北的局面那么乱,朝廷也一时半会儿也调不出人马来针对咱们。”

    怡亲王冷哼了一声,在铺着一整张白虎皮的椅子上坐下来,端起面前的水晶杯子抿了一口来自大洋彼岸的葡萄酒。

    “秦六七,孤以前就说过,你动脑子只动六七分,所以才给你改了这么一个名字。如果孤要走,什么时候走不了?谁拦得住孤?孤的四哥就算有jǐng觉又怎么样?他猜不到孤的布置。为了安抚百姓和朝臣,明儿的出兵大典还会照常举行。只要大典举行,胜算就攥在孤的手里。谁知道孤手里有多少张牌?谁知道孤最重要的牌在什么地方?”

    秦六七低声道:“属下只是觉着,会冒险一些。”

    “冒险?”

    怡亲王傲然一笑道:“这时间哪里有白来的富贵荣华,更何况是整个天下?再说,孤太了解皇帝了。你说的没错,西北确实乱了,朝廷仓促之间也调集不齐人马。但相比来说,皇帝宁愿不要西北三道也要先杀了孤!”

    “既然已经到了现在,其实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他看着杯子里琥珀sè的美酒语气森冷的说道:“明天的事,孤占着优势。皇帝手里的牌孤都知道,可孤手里的牌皇帝不知道。如果这样再打输了的话,孤也没有脸面再争什么天下。”

    “十几年前,孤就开始布置……因为种种缘故,一直拖到了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最好的时机,孤怎么可能放弃?”

    他停顿了一下道:“十二年前,孤授意李远山骗皇帝说蒙元高手试图潜入大隋刺杀他,孤算到老七一定会坐不住的。老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只要他在长安城一天孤就不好动手,也没有一分成算。当时谁也不知道,老七的修为有多强!孤就算手里有千般手段,他只需一个人前来,孤又有什么办法?谁又能挡得住他?”

    “幸好,十二年前那计策成功了。老七对皇帝忠心耿耿,而且极仇恨佛宗的人。他听说蒙元的高手要潜入大隋,以他那高傲的xìng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有了他西行的事……李远山当时做的局也很漂亮,一面骗了皇帝,另一面骗了蒙元人。结果大隋的江湖客和蒙元的高手在樊固一场好杀。”

    “孤本以为,能借助蒙元的手除掉老七。谁想到他竟然在樊固将那些蒙元蛮子杀了一个干干净净,就在孤以为失败了的时候,他竟然杀进了蒙元,杀进了大雪山!那个高傲的白痴……真以为他天下无敌了。”

    怡亲王缓了口气道:“从那么久之前孤就开始谋划了,却因为老七陷在西北一时之间太过得意了些,想趁机将老七在长安城的实力连根拔了,引起了皇帝的怀疑,自此孤就被排除在朝堂之外,若不是有母后护持,说不定早就被赶回了封地幽禁。当时小小的失误,让孤多等了十年……十年,孤的两鬓已经长了许多白头发,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今所有的事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明天最后一击。”

    秦六七垂首道:“王爷妙算,无人可及。”

    怡亲王摇头:“妙算?如果我真的算无遗策,就不会错信了李远山。那个家伙的野心竟然这么大,他一个小人物有什么资格和孤争天下?没错,孤算计所有人,但孤绝不会送给蒙元人一寸土地。李远山就是个混蛋!身为一个隋人,竟然对蒙元蛮子卑躬屈膝!”

    “待孤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杀了他!”

    秦六七道:“既然王爷已经决意,属下一定会尽全力的。属下只是担心,演武院那边,是否压的住?虽然没有人见识过周半川出手,但既然都传言他是大隋修为第一,自然也不会错了……”

    怡亲王摇了摇头:“天下第一的名头是很响亮,但周半川已经太久没有动了。江湖代有人才出,他的时代早晚都要终结。演武院那边你不必担心,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秦六七道:“属下这边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明天皇帝出宫。等他出来,属下立刻带人进宫保护太后。待太极宫外面的事情了结,属下就护送太后出来压制群臣。”

    “嗯”

    怡亲王点了点头:“你对孤的忠诚,孤心知肚明。待大事得成之后,孤会赏给你一份天大的荣耀!周半川可以做那么久的演武院院长,你自然也可以。”

    听到这句话,秦六七的眼睛猛然一亮:“属下……谢王爷提拔!”

    ……

    ……

    方解和沐小腰回到铺子里的时候,陈孝儒他们三个已经等了许久。大犬和麒麟因为还有事要做,所以还不能回来暴露。他们三个看到方解的样子都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

    “出了什么事?难不成预料失误,松柏楼里还有高手?”

    陈孝儒问道。

    方解摇头道:“松柏楼里的事已经办好了,我出城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方恨水。”

    “啊”

    陈孝儒惊呼:“杀了演武院墨万物的方恨水?”

    方解点头:“正是他,若不是恰好大内侍卫处的副指挥使孟无敌带人赶来,将方恨水杀了,只怕今天我就回不来了。”

    方解没对陈孝儒说实话,他们三个是苏不畏的人。对于这个低调的御书房秉笔太监,方解颇为忌惮。他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竟然能杀死方恨水的事,毕竟现在长安城里太乱了些。而自从发生了被困囚笼的事,方解也绝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万幸”

    陈孝儒叹道:“能杀得了一位演武院的教授,方恨水的修为可想而知。”

    方解笑道:“我运气向来不错。”

    他拉着沐小腰的手往里面走,陈孝儒想问这位是谁却没问出来。但他忍不住艳羡起来,方解拉着的这个女子虽然容貌上不及沉倾扇,看起来也颇为狼狈,但这身材着实没话说。当他辨认出沐小腰身上那件脏兮兮的飞鱼袍的时候,才骤然想起来方解有个女人在大内侍卫处是千户。

    “沉倾扇还没有回来?”

    方解问。

    黑小子一边走一边吸着鼻涕道:“回来过一次,看了看见你不在就又走了。问她去哪儿也没回答,只说了一句天黑就会回来。”

    方解嗯了一声道:“能不能帮我打一大盆热水来,我得好好洗个澡。”

    黑小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方解拉着沐小腰手道:“一起洗。”

    沐小腰脸立刻红了起来,就好像一个小女生般不知所措。任由方解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第一次,她在方解面前显得这般弱势。

    虽然方解那样说,可毕竟外面还有陈孝儒他们三个,且现在也不是鸳鸯戏水的时候,他急匆匆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又出来,在客厅里坐下连着灌了几口酒。沐小腰洗了澡出来后已经判若两人,更显娇柔美艳。

    黑小子看到重新穿上那身大红sè长裙的沐小腰忍不住瞪大了眼,竟然忘记了吸鼻涕。那一条chūn蚕般的鼻涕挂在嘴角,摇摇yù坠。陈孝儒看了一眼那红裙下露出来的白腿嘀咕了一句非礼勿视,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蹲在一边不好意思再抬头。

    倒是聂小菊似乎没什么反应,看着自己手里的绣花针怔怔出神。

    方解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抹了抹嘴角之后说道:“今天的事基本上都已经做完,那些管事们被大内侍卫处的人拿下,到了大内侍卫处,就不怕他们不张嘴。怡亲王那边虽然没有什么举动,但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帮手,对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影响。咱们能做的事差不多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等着明天再看了。”

    陈孝儒嗯了一声道:“陛下让你进宫,你什么时候去?”

    方解道:“等沉倾扇回来再说,陛下这会儿只怕也没功夫见我。对了,退朝了吗?”

    陈孝儒点头道:“退朝了,但陛下留了所有朝臣用饭。据说是因为议事整整一天大臣们水米未进,陛下特意吩咐设宴留朝臣一同用饭。估摸着,就算天黑那些人也未必回得来。等他们回来之后见事情已经这样,只怕会惊掉了一地下巴。”

    方解笑了笑:“他们或许连吃惊的机会都没了。”

    “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

    他问。

    陈孝儒道:“没有意外。”

    方解嗯了一声,一抬头正好看见沉倾扇脸sè有些难看的从外面缓步走进来。她第一眼看的是方解,第二眼就看到了那一身红裙的沐小腰。

    “师姐?”

    她低呼了一声,显然有些惊讶。

    沐小腰听到师姐这两个字,比沉倾扇还要惊讶:“啊?”

    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叫我?”

    沉倾扇点了点头,走到她身前的时候忽然皱眉:“你受伤了?是谁?”

    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道:“西北的反贼……你好像……变了,你以前不会叫我师姐的,也不会关心我的死活。”

    沉倾扇摇头没有说什么,沐小腰不在长安,不知道现在的沉倾扇xìng格上转变了很多,所以有些吃惊。

    “你也受伤了?”

    沉倾扇又问方解。

    方解连忙解释道:“我没事,皮外伤而已。”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九品强者就是厉害啊。只是看了一眼,竟然看出来自己和沐小腰都受了伤。

    “我把吴一道给丢了。”

    她在方解面前坐下来,语气有些微微怒意:“他在出城之前说要去买些食物半路上吃,让我等候。我就在外面等着,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出来。我便直接进去,却不知道他怎么逃了。显然那点心铺子的老板是他的人,那人死活也不说吴一道去了哪儿。”

    方解摇头道:“不管了,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最起码证明他还安全。你和小腰姐准备一下,咱们入宫。”

    他在心里轻声说了一句。

    明天,会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吗?

第二百六十章 原来如此

    第二百六十章原来如此

    太极宫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方解和沉倾扇沐小腰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发现当值的护卫并没有增加,来回巡视的飞鱼袍数量一如往常。方解知道这只是表面的东西,实则内里指不定已经紧张成什么样了。

    怡亲王要造反,可他一时不反就没有直接的证据。杨胤这个人做事很谨慎,最起码想从货通天下行的事里把他挖出来很难。即便是皇帝怀疑,也不好无缘无故的拿下一位亲王。而方解也知道皇帝之所以等着怡亲王出手,或许存的是将反党一网打尽的念头。可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怡亲王到了现在都没有表现出慌乱显然也是胸有成竹,这兄弟俩骨子里的自信倒是如出一辙。

    杨家的人似乎都有这种特质,或许是百年来执掌天下逐渐形成的气质吧。

    小太监木三引领着方解三人一路往里走,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和方解拉近距离。

    “西北出了大事,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了……陛下震怒,才听完边关急报就白了两鬓,看着怪吓人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

    方解嗯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西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对于明天出兵大典的事陛下有没有吩咐什么。”

    木三道:“我也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听了几句,不敢久留。陛下听西北急报的时候让我们这些伺候着人都出去了,我故意拖在最后走才听了一些。但后面陛下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陛下急召了右祤卫大将军许孝恭和左祤卫大将军杨顺会进宫,这两位大将军如今也在东暖阁里候着,没在前朝。”

    方解脑子里转了一下,却没从这些话中找到什么头绪。

    “你说陛下白了两鬓?”

    “是啊”

    小太监木三低声叹道:“小方大人你是没瞧着,那么短短片刻就白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等陛下传旨上朝我们进去伺候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当时我心里一酸,可想而知陛下心里有多生气。”

    转过一个过道前面就是东暖阁,木三不再说话。四个人到了东暖阁之后,方解一进门就看到两位大将军正襟危坐在外屋,他连忙站直了身子以军礼相见。两位大将军见方解行军礼,也站起来以军礼回了。

    “卑职方解,见过两位大将军!”

    许孝恭和方解颇熟悉,回了礼后笑道:“你这一进门行军礼,我倒是吃了一惊。竟是忘了你也是军武出身的,很好,很好,没有忘本。”

    方解和左祤卫大将军杨顺会是第一次见面,对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的大将军他一点儿也不熟悉。不过他以前也听人提及过,十六卫战兵的大将军中杨顺会是年纪最轻的,若不是因为身上带着皇族血脉,怎么可能这个年纪就能做到武将的巅峰职位。

    杨顺会身材中等,不胖不瘦,脸sè稍微有些发白,倒不是病态的那种白。白面无须,看着斯斯文文一点武将的气势都没有,倒是更像一个教书匠。方解知道以当今皇帝的xìng格,若是杨顺会真没有本事,即便是皇族血统也绝不能升到大将军的位置。皇帝历来注重能力,杨家子孙那么多,杨顺会能脱颖而出必然有其特长。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方解?”

    杨顺会笑了笑道:“进宫还带着两位娇美如花的漂亮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这话里没什么讥讽,方解听得出来这位大将军只是在开玩笑。既然他还有心情和自己这样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开玩笑,方解猜测他们对明天的事应该也很有把握。又或者……他们根本不知情?而且看他们神态这么轻松,显然应该是还不知道西北大败的事。陛下还在前朝没有回来,料来也没人对他们提及。

    不能确定,方解便笑了笑道:“这两位也是陛下召入宫里问话的,卑职哪里有这个胆子带着家人入宫。”

    “家人?”

    杨顺会愣了一下后随即大笑:“艳福不浅啊。”

    这个人身上没有一点架子,而且是属于自来熟的那种xìng格。毕竟按身份来说,方解和他现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小太监木三端上来茶,方解在最后面的位置坐下。沉倾扇和沐小腰互相看了看,没有坐,而是在方解身后站住。这个举动让许孝恭和杨顺会大为羡慕,他们都是三妻四妾的人,那些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可没方解的女人这么服服帖帖。

    他们三个说了一些无聊的话题,谁都没有提起明天的事。显然,这两卫大将军对方解有些防备。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小太监高声喊了一句:“陛下驾到!”

    ……

    ……

    皇帝快步走进东暖阁,随手将皇冠摘下来递给身后的苏不畏:“你们两个先随朕进来,方解你在外面候着,一会儿朕找你说话。”

    方解连忙俯身道:“臣遵旨”

    他起身的时候看了看,发现皇帝的两鬓果然都白了。而且不是那种斑驳的白,白的很彻底。看起来,皇帝竟然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大将军许孝恭和杨顺会跟着皇帝进了里屋,苏不畏进门之前对方解微微颔首示意。方解从这个太监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这个人对自己好像亲近了不少。

    陛下jǐng告过他不要插手吴一道的事,方解进宫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可现在看情况,皇帝的心思似乎根本就没在这上面。

    他在外面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外面的天sè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宫女么挑着灯笼将走廊里全都挂满,在灯下看那些身材婀娜的美人鱼贯而行确实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可方解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看美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明天的事。

    一个时辰之后,两位大将军从里屋出来,对方解点了点头后直接走了,脸sè已经变得格外凝重。苏不畏在门口对方解招了招手道都进来吧,方解连忙起身。

    进了东暖阁,方解发现皇帝没有如往常那样坐在土炕上,而是负手而立看着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大隋疆域图。在这幅地图的西北角,有一块用红笔勾勒出来的区域格外的醒目。但曾经那红sè是喜庆的颜sè,因为大隋又多了两千里领土。可是现在,那红sè就好像血一样扎眼,看着让人心里别扭。

    “方解,今天的事……你做的很莽撞!”

    皇帝没有回头,但语气里似乎没有什么责备。

    方解垂首道:“是臣自作主张了,请陛下责罚。”

    皇帝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地图西北角,声音很平静:“朕不让你去插手吴一道的事,但你还是去做了。你知道这算什么?”

    皇帝缓缓转过身,看着方解的眼睛说道:“算抗旨不尊。”

    方解没想解释,只是垂头不语。他这个态度倒是让皇帝的脸sè稍微舒展了一些,皇帝没有坐回土炕上,而是很罕见的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来。

    “朕一直不喜欢坐这个椅子,你可知道为什么?”

    他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臣不知。”

    皇帝道:“因为这椅子太舒服,坐的久了就会迷恋这种舒服。而坐在土炕上很不舒服,要不时换换姿势,即便是靠在墙上坐着,也不舒服。不舒服,才不会让人因为安逸而沉沦……但是朕在土炕上坐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让人们以为朕很傻,不知道椅子更舒服些。”

    他这话,方解没懂。

    “朕真的傻?”

    这话,方解也不敢回答。

    皇帝也不需要他回答:“朕不傻,只是有时候考虑事情不够全面。既然不傻,朕就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是出于忠诚。因为忠诚而违反了朕的话,做的事且确实有成效,朕就不会责罚。朕兢兢业业殚jīng竭虑,无非是不想将来史书上对朕的评价是昏君二字。”

    “吴一道的事既然你插手了,那朕就问问你……对吴一道,对货通天下行,你有什么看法。”

    方解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臣以为……吴一道对陛下还是忠心耿耿的,从往西北运兵的事就能看的出来。至于货通天下行,确实太大了些……”

    “白痴!”

    皇帝白了他一眼道:“朕本以为你比那些朝臣要聪明不少,现在看来也没聪明到哪儿去。你说吴一道忠心,这一点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帮过你,你想报恩朕也明白……但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能让朕改变想法?”

    “臣不敢!”

    皇帝道:“你不敢?你好像嘴上说不敢的事不少,真不敢做的事不多。”

    方解垂首,还是不解释。

    皇帝对他这种不解释似乎不反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骂你白痴,是因为你真的很白痴。那些朝臣们不想想,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有朕的允许,一家商行怎么可能做的那般大?你们都以为朕要吞了货通天下行对不对?白痴!白痴至极!货通天下行本来就是朕的!朕难道要自己抢自己的东西?!”

    这句话,让方解大大的吃了一惊:“啊?”

    “啊什么啊!”

    皇帝道:“朕登基之初,本来就想下旨重视商业。但你也知道,想要让商人的地位提起来,总会有太多的人反对,便是朕也没办法强硬着来。所以朕就想了个法子,不能明面上来,朕就暗地里来,朕让吴一道建立商行和东楚人做生意,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用了不到十年,货通天下行就是天下第一商行!因为有货通天下行在,大隋的商人们也都被带动了起来,国家因为商业繁华多收了多少赋税你可知道?”

    “朕要做清廉的表率啊……可朕是皇帝,总不能真就缺了银子花,要是连赏赐后宫的银子都没有,朕这皇帝做的岂不是很失败?所以货通天下行也可以算是朕为了补贴家用才办的东西。吴一道是奇才,朕都没有想到他能将商行做的这般大。”

    方解心说您前面说的冠冕堂皇,后面的话才是真相吧。

    “现在你明白了?”

    皇帝问。

    方解点了点头:“臣明白了,怪不得吴一道那么自信。”

    皇帝哼了一声道:“朕本想是借着这次机会,将那些朝臣们的都逼着现了原形。你倒是好,横插一脚!不过好在……你也没坏了朕的事。朕早就知道他们入份子进货通天下行的事,朕不管,是因为朕知道朝臣们也有苦衷。靠着俸禄,确实难以维持……所以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到。但是,朕没想到的是……货通天下行把他们养贪了,贪银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起了跟别人一起贪朕天下的心思!”

    方解道:“是臣鲁莽了。”

    皇帝道:“你这么闹一闹倒也好,谁只是贪银子,谁想谋反都被你逼了出来。若不是如此,朕还不知道老七身后跟着多少小人!”

    方解沉默,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陛下……那……吴一道去哪儿了?”

    皇帝白了他一眼,方解讪讪笑了笑:“臣知道,不该问的,不问。”

第二百六十一章 狠计

    第二百六十一章狠计

    皇帝没在吴一道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他转身看向沐小腰,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你是今年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没有让朕失望的大内侍卫处的人。其实在你回来之前,朕就已经知道了西北的惨败。朕庆幸于不止有你们这样忠诚的护卫,还有忠诚的军人。”

    他停顿了一下,对苏不畏吩咐道:“让诸葛瞻进来,他和沐小腰两个人的消息互相补充,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能明白了。”

    方解垂着头退后几步,心里想的是沐小腰要是对你这个当皇帝有什么忠诚可言那才是怪事。不过皇帝既然这样说,方解也不会傻到去说那都是因为我,跟你这个皇帝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不多时,已经彻底恢复过来的诸葛瞻快步走进来,先是对皇帝行礼,然后好奇的看了方解他们一眼。

    皇帝指了指沐小腰道:“她是继你之后第二个从西北回来的人,而且她是大内侍卫处的千户。你们两个将自己在西北看到的,听到的都说说,朕想从你们的话里知道最清楚的真相。”

    诸葛瞻说了声遵旨,然后将他西北的所见所闻又说了一遍。当他提到草原上每隔十几里甚至几里就能看到一座用大隋士兵的头颅堆起来的佛塔的时候,方解的脸sè忍不住变了变。他知道这是蒙元人的习俗,他们会将敌人的头颅砍下来堆成佛塔的形状。因为他们认为将人头堆成这样,人的灵魂就不会往生,而是永远的被佛塔镇压住。这是极恶毒的手段,虽然方解不认为真有这样的效果。

    沉倾扇点了点头道:“或是我们撤回来的比诸葛将军早了些,所以战事上的事臣并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大军败的极快,几乎是在十天之内整个战线就全部崩溃了。”

    “不到十天!”

    诸葛瞻道:“我们左领军卫是坚持到最后的人马,可从右领军卫被包围击败开始,到我们左领军卫为被围住,一共只有四天,而我们左领军卫被超过三十万蒙元人马围攻,且处于行军途中,敌人的骑兵占据绝对的优势,许多营的人马都来不及结阵就被冲垮……我们……坚持了四天。”

    一共才八天,七十万大军竟然全盘崩溃。

    但这只是大的战役,相信被打残了隋军肯定有不少小规模的人马在战败后分散开,说不定现在草原上还有许多隋军在躲躲藏藏,无法形成反击。毕竟要想将七十万大军再加上上百万的民夫杀干净,绝不是仈jiǔ天可以做到的事。

    “臣是因为察觉到了李远山的yīn谋,于是立刻派人去禀告情衙镇抚使侯文极,可我派去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夜,臣发现营地四周有不少人围拢过来,立刻带着手下向外冲杀,臣手下带着的一百多名jīng锐,杀出来的时候死伤了一大半。臣知道,侯文极一定有问题了……臣带着人一路潜行,躲避追兵的时候恰好发现了李远山的秘密。”

    “什么秘密?”

    皇帝似乎有些心急。

    沐小腰道:“李远山在西北发现了一座规模很大的铁矿,派遣重兵把守。臣等撤回来的时候恰好发现,冒险进去查看。发现那里聚集着大量的工匠,不止是开采铁矿的民工……在那里,臣等发现了大批已经打造好的兵器甲械,还有重型的攻城器械,足有万斤沉重的攻城锤已经组装好,还有许多云梯,抛石车,甚至还有攻城楼车。”

    皇帝的眉头一皱,脸sè立刻变了:“李远山……竟然早就在谋划造反的事。朕发兵西北,倒是给了他机会……若没有西北之战,以他右骁卫一卫的兵力无论如何他也不敢作乱,即便已经准备了那么多东西。”

    他的语气很有些沉痛,显然,这位绝对可以称为明君的人第一次对自己出兵西北产生了后悔。

    “西北有左右领军卫,有左骁卫。李远山要想作乱,必须先要将这三卫人马除掉。朕下旨征伐西北,本是为大隋开疆拓土的大事,却被他利用了……这个败类,已经忘了自己是个隋人,竟然对蒙元蛮子卑躬屈膝!”

    这句话,竟然和怡亲王对李远山的评价如出一辙。

    “不止如此”

    沐小腰道:“西北三道都已经被封锁,官道上全都由郡兵把守。兵部尚书谋良弼大人总管大军后勤补给,可补给大部分都在山东道内屯着,谋大人的手令也难以执行下去,大军的补给被袁崇武等人大部分都扣下。从大军歼灭了满都拉图的人马一路向西疾进的时候,其实补给已经跟不上了。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袁崇武他们不仅仅是要逼走谋良弼,而是截留物资为造反所用。”

    “臣在李远山的铁矿里抓了几个人审讯,他们说李远山早在六七年前就开始秘密招募人马,这些人被他以屯田的名义召集起来,实则一直在训练。”

    “有多少人马?”

    皇帝沉声问道。

    沐小腰道:“据说……不下十万。”

    ……

    ……

    皇帝叹了口气,手里端着茶杯却忘记去喝:“想来当初袁崇武送他的儿子袁成师来长安,不过是为了麻痹朕的手段。他或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旦西北的事发动起来,他就会将袁成师从长安接回去。但他没有想到,袁成师竟然会被人杀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反而铁了心要造反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他是帝王,不想在臣子们面前表现出不安。

    “袁崇武还一直上书请求朕准许他因为丧子之痛多休养三个月……朕本以为,他不过是在试探朕对他们西北官员的底线,现在才明白,他不断上书,依然是在麻痹朕……好算计啊,朕的臣子们都是好算计啊。”

    方解不知道该不该插话,下意识的看了苏不畏一眼。他抬头的时候,发现苏不畏恰好也在看他。

    苏不畏不漏痕迹的对方解示意,方解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臣以为……陛下无须太生气。”

    方解清了清嗓子说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造反谋逆,朕还应该觉得欢喜?”

    话音很冷,显然皇帝的心情很糟糕。

    方解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陛下……请恕臣打一个比方,大隋就是一棵参天大树,太祖皇帝当年将种子种下,一百多年后,这棵大树已经成为天下间最高的存在。而百姓和朝臣,都是依附在这棵大树上的虫子。大部分虫子只是以这棵大树为家,依靠着大树来遮风挡雨。而虫子太多了,自然也有害虫。他们在大树上钻洞,试图获取利益……以为这棵树太高太大了些,坐在树冠上的您无法看清楚所有的事。”

    “西北,就好像这棵大树的一根枝杈,已经被害虫蛀出了不少空洞,可他们掩饰的很好,您远远的看过去什么都发现不了。如果他们这些害虫不自己跳出来,您或许根本看不到。”

    方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您在生气,是生气于几个害虫就毁掉了一根很大的枝杈。但那枝杈既然已经坏掉了,那砍掉就是了。砍掉之后,大树的某一处肯定会显得光秃秃的有些难看,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枝杈长出来,且更加坚固强壮。”

    皇帝明白了方解的意思,他沉默了很久之后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朕知道……但那是整整三道江山,砍下去,朕自己也会疼。”

    方解垂首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这些虫子不急着跳出来,他们会在大树上蛀出越来越多的洞,到时候坏了的,就不是一根枝杈,或许是树干。时间再久一些,或许会咬到树根。”

    “你对西北的战事,有什么看法?”

    皇帝忍不住问道。

    方解走到地图前面指了指地图上一条南北走向的粗线:“这是渭水,就好像一道刀痕,将西北割开。叛军就算准备了很久,不缺粮不缺兵不缺补给,但他们缺少战船……陛下若是下旨,调集水师倾力封锁住大河,不许任何人向西北贩卖粮草。再派jīng锐人马分作小队进入西北,焚烧粮仓,粮田……只需一年,西北的叛军就会缺粮。蒙元人若是长久得不到回报,也不会继续支持叛军,短则两年,长则三五年,叛军必败。”

    “可西北……有数百万朕的百姓。”

    皇帝皱眉道。

    方解道:“一年两年的时间,西北的困局形成之后,百姓们就会愤怒。他们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李远山等逆贼作乱,他们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难?西北气候寒冷,本来粮食就产的少,百姓们平时足够吃喝,却没什么存粮。而若是封住西北三道,到时候人心必乱,人心乱了,叛军就没有了造反的土壤,那根枝杈就会枯死。”

    皇帝沉默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若是依照你的计策,两年,西北最少饿死数十万百姓!”

    “臣也心疼百姓,但若是战事不控制在西北三道之内,遭殃的百姓更多。若是不封锁粮道,西北的反贼再施以好处,百姓们不会有人反抗。”

    “朕会下旨水师封锁渭水,但不会阻止百姓过河。”

    皇帝想了想说道:“方解,朕知道你这样谋虑都是为了大隋。但朕是一国之君,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他们犯了错,朕不能不原谅。若是逼急了百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跟着叛军一起造反?”

    “只要过不了河……”

    方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朕难道还怕了那几个跳梁小丑?待长安城的事了结,朕就御驾亲征。朕要将西北三道打回来,何须两三年?”

    方解一怔,默然不语。

    他知道自己的计策确实狠了些,前世古代的时候不是没有人这样做过……年羹尧奉旨平定青海叛乱,这个年大将军就是围而不打,封锁所有道路,不许一粒粮食进入青海,又派人潜进去焚烧牧草粮仓,饿死之人何止十万?

    可是,陛下亲征,真的就是顷刻间平定西北?

    忽然间,方解心里一震。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变得这样狠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都在等待都在寻找

    第二百六十二章都在等待都在寻找

    皇帝又仔细问了沐小腰许多问题,尤其关心的是这一路上沐小腰查到的消息。沐小腰将所经过的屯田地从地图上标了出来,见过的就不下四五个,就算每个屯田之地李远山藏一万人,这就已经是不小的一个数字了。

    皇帝看着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地方,微微叹息一声:“监察各地屯田驻军,是情衙的职责……为了瞒住朕,李远山自然要收买侯文极。这么看来,侯文极对朕有异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方解道:“或许是,一开始李远山只说些什么西北重地,右骁卫兵少难以镇抚的缘故,私下里扩充些兵马的话。这虽然也是大罪,但说起来也确实情有可原。所以侯文极收了好处,就替他瞒了下来。但是到了后来,侯文极哪怕发现了李远山的真正目的,他也不敢再对陛下说起,因为那就等同于协同谋逆。”

    皇帝点了点头。

    “今夜你们就留宿太极宫吧,明儿一早直接随朕出宫。”

    在苏不畏的提醒下,皇帝才发现夜已经很深了。他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声,示意方解他们可以走了。方解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陛下……臣心里不踏实。”

    皇帝看了他一眼问:“明天的事?”

    方解点头。

    皇帝道:“明rì你只管跟在朕身后,倒也用不到你做什么。若是用得到,你随行朕也好交代。”

    方解应了一声退出东暖阁,心说皇帝到底依仗的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对明天的事一点儿都不担忧?

    木三领着他们到了安排好的房间,闲聊了两句随即告辞。方解塞进他手里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木三只是不肯收。方解笑道在宫里没银子不好打点,就当我借给你的。木三这才收起来,千恩万谢的走了。

    方解虽然和沉倾扇沐小腰三人共处一室,但在皇宫大内也不好做什么。三个人聊了许久,一直过了子时才各自躺下休息。收拾了一席被褥,方解独自睡在外屋。将褥子在地上铺了,躺下来许久都没有睡着。

    他脑子全都想的是明天的事,不断的推测着怡亲王到底有什么手段。他知道怡亲王肯定掌握了一部分军队,可最让人担忧的便是不知道是哪一卫的人马被他收买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防不胜防。

    他打算明天一早,劝皇帝出宫的时候带上那传言天下致锐的八百给事营jīng锐。只要有这八百人护持,皇帝应该不会出事。

    怡亲王那边肯定也有不少高手,方解最担心的是武当山那些人到底为何而来。如果那些道人是怡亲王的人,再加上怡亲王手里养着的大修行者,明天的局面肯定会很艰难。好在演武院里还有一个公认的大隋第一高手周半川,清风观里还有一个道宗领袖萧真人。皇宫大内,必然也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人坐镇。

    想到这里,方解才明白为什么萧真人和一气观的人一直没有离开长安城。皇帝肯定就担心着怡亲王作乱,所以才将萧真人他们留在长安以备不时之需。萧真人在陛下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已经熟识,陛下肯定早就交待过他什么了。

    方解的担忧,正是因为对怡亲王的不了解。他猜不到怡亲王的实力有多少,尤其是对军方的控制。而且,他也担心后宫那位太后,那个老太太据说最疼爱的就是怡亲王,万一皇帝不敌,那老太太肯定站在怡亲王那边。皇帝是至孝之人,怎么面对太后有些难说。

    他睡不着,这个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

    怡亲王府

    秦六七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的上百名黑衣人,脸sè肃然。这些人是怡亲王组建时间并不太久的蛇卫,但这些人都是杀人方面的好手。其中不少都是rì子不如意以至于被迷惑的军人,剩下的都是江湖客。他们这些人,本来个个就多是杀人不眨眼的。

    “你们的任务都记住了吗?”

    秦六七冷声说道:“明rì王爷那边一发动,你们便十个人为一小组,暗杀在长安城里那些针对王爷的人。名单我已经给了你们,记住,名单最前面的几个人必须要死。若是这件事做成了,你们俱有从龙之功。不管你们以前的出身是什么,明天之后,你们都将成为贵族!”

    “明白了!”

    蛇卫们应了一声。

    “机会只有一次,你们把握住了,一步登天。没把握住,万劫不复。”

    秦六七道:“命运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别人可以锦衣玉食,你们一样也可以。你们不都羡慕那些世家子弟么,那么,你们就去开创一个属于你们的世家吧。王爷已经将机会给了你们,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大内侍卫处

    罗蔚然将两份份名单放在桌子上道:“这些人都是必须要盯紧的,不许走脱了一个。”

    他指着另外一份:“这些人虽然都不在朝廷任职,但皆是勋贵。怡亲王要想成事,要么拉拢这些人帮他,要么就除掉这些人……明儿严密保护,绝不许出意外!”

    “喏!”

    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孟无敌和四个千户整齐的应了一声。因为侯文极的事,大内侍卫处八大千户被拿掉了三个,秘密-处死了。

    “明天的事如果咱们干不好。”

    罗蔚然站直了身子,长长舒了口气:“大内侍卫处或许将亡于你我之手。”

    ……

    ……

    西北

    狼rǔ山

    在一片密林中,大约千余人的隋军队伍无jīng打采的坐在地上,哪里还看得出来一点大隋威武雄师的模样。这个地方很隐秘,峭壁之下,一大片树林。狼rǔ山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高耸巍峨,但山脉极大。在山中千余人的队伍要想藏着不被找到,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在一处小溪流旁边的石头上,脸sèyīn郁的旭郡王杨开看了看乱七八糟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们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在几个月之前,这些士兵还是骄傲的大隋jīng锐,可现在,在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到什么斗志了。

    在山中躲躲藏藏的过了几个月,蒙元的骑兵不好上山寻找,李远山的叛军又急着控制西北各城,只留下两万人马守住山脚。幸好这山中有水源也有不少猎物,若是和长安城北面的半月山一样,他们不需要叛军追杀就都饿死了。

    他身边的一个身穿牙将甲胄的年轻男人脸sè也很不好看,蹲在溪流边接了些水递给杨开:“王爷,喝口水吧。”

    杨开将水壶接过来,沉默了一会儿道:“李孝宗……你为什么不跟着李远山一块造反?”

    李孝宗怔了一下,苦笑道:“王爷还是不信卑职?”

    杨开摇了摇头。

    李孝宗沉默了一会儿道:“卑职当时确实也很痛苦,若是李远山不勾结蒙元人,说不定卑职就跟着他一起走上了错路。但……他不该和蒙元人站在一起屠杀我大隋的人,他已经忘了自己身体里的流着什么样的血。”

    杨开嗯了一声:“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好奇……这几个月,若不是你带着人马在狼rǔ山中藏身,这些人也保不住。”

    李孝宗道:“卑职坚信还有不少人马活下来,七十万大军虽然被击溃,但蒙元人想把咱们的人马都杀光,没那么容易。卑职派人一直在狼rǔ山脉中寻找,肯定还能找到其他人。只要再汇合一些人马,咱们就能趁着李远山后背空虚杀出去……如果能将山下那两万叛军灭了,从樊固城中抢夺一些物资补给,就能招募民勇。百姓们对叛军肯定有抵触之心,王爷到时候只需登高一呼,必能有大批百姓相随。”

    杨开点了点头:“我也相信还有不少人马活着,只是被打散了不知藏身何处。左骁卫大将军金世雄一直没听到他的死讯,那时候应该是带着人马突围出去了。他手下有万余骑兵,杀出去应该不是难事。”

    正说着,一个校尉服饰的人快步走来。

    “王爷,找到了!”

    这人身材瘦高,脸sè坚毅。原来很白净的皮肤,才征战半年光景,就已经变成了小麦一样的颜sè。

    正是崔略商。

    “找到什么了?”

    杨开站起来问。

    崔略商脸上带着喜sè:“王爷,卑职带着斥候向北搜寻出去一百五十里,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一路追过去,竟是被卑职找到了左骁卫大将军金世雄的人马。不下五千人,正打算绕道往北,从北方进入十万大山,走北辽人的领地再返回大隋。”

    “北辽人?”

    杨开脸sè一变,忽然笑了笑道:“我怎么忘了他们。崔略商,你可见到了金世雄大将军?”

    “见到了!”

    崔略商道:“卑职带着几个人先赶回来的,其他斥候留在金大将军那里领路,正在往这边赶来汇合。”

    “五千人马,金世雄竟然保住了这么多士兵。”

    杨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都是沿途收拢的,若不是蒙元的骑兵在草原上来回搜寻,说不定收拢的更多。”

    崔略商回答道。

    杨开将水壶递给崔略商道:“休息一下,咱们启程去迎一迎金世雄。另外,我有个打算……若是成功的话,说不定能打蒙元人一个措手不及!”

    “北辽人?”

    李孝宗下意识的问道。

    杨开点了点头:“北辽人早有投靠大隋之心,只要说服他们出兵,咱们就能抢回来一些地方,只要稳守就能等到陛下调集的援军到来。到时候两面夹击,叛军必败。”

    李孝宗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陛下……此时有心思应对西北的事吗?怡亲王也该动手了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黎明时候静悄悄

    第二百六十三章黎明时候静悄悄

    方解起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自己到外面院子里打了水洗漱。还没擦完脸,就看见小太监木三抱着几件衣服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小方大人早。”

    木三客气的打了招呼,微笑着说道:“昨晚你们从东暖阁里回来的就晚了,奴婢没敢打扰。又怕误了事,所以今儿一早就爬起来给你们送衣服。这三套是禁军校尉的服饰,小方大人你们三个一会儿试试,若是不合身我再去换三套来。”

    他将衣服递给方解:“陛下昨晚睡下之前吩咐过,一会儿时辰到了出宫的时候,小方大人你们就跟在陛下的玉辇旁边。禁军那边已经知会过,会为你们留下位置。陛下交代让你靠的近一些,有什么事也好吩咐。”

    方解道了谢,木三又压低声音交代了一句:“陛下不打算带给事营出宫,小方大人若是想着今天劝一劝陛下还是算了吧,昨儿夜里苏公公劝了许久陛下也没答应。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坚持不带给事营,或许是另有安排?”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可随陛下出宫?”

    木三摇了摇头:“奴婢昨儿夜里当值,今天休息。奴婢倒是想跟着,可惜安排的人没有我。”

    “也好”

    方解想了想说道:“帮我盯着慈寿宫。”

    木三一怔,微微张大了嘴巴:“小方大人是怕太后那边出什么意外?”

    方解点头道:“盯紧一些总没有错处。”

    木三嗯了一声道:“那奴婢就先告辞了,祝小方大人早rì腾达。”

    方解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然后抱着衣服回去。他进屋的时候沉倾扇和沐小腰已经起来,显然让这两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对她们两个来说都不是一件舒服事。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们两个之间也谈不上什么亲密。如今虽然沉倾扇xìng情上有不小的转变,可沐小腰一时半会儿转变不过来。

    方解从她们两个的脸sè就知道谁也没睡好,说不定根本就都没睡。他将衣服递过去,笑了笑道:“若是早知道你们两个睡床上都睡不好,还不如昨夜我也挤挤。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都是和我睡,你们就适应了。”

    沉倾扇看了沐小腰一眼,笑了笑道:“师姐若是愿意,我又什么不愿意的。”

    这话让沐小腰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白了方解一眼后快步出去洗漱。方解看着沉倾扇,心说还以为你这好胜的xìng子收敛了不少呢。

    “你是说真的?”

    他问。

    沉倾扇点了点头妩媚一笑说道:“真的啊,只要师姐点头我肯定不会不点头,到时候我们两个在床上要是忍不住切磋武艺,也不知道会不会为宫里添一个太监。”

    方解笑道:“我太监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女女什么的最没意思了。”

    沉倾扇没懂方解的话,但也知道肯定是不了什么好话。从方解手里接过来一套衣服进里屋去换,方解笑道我又不是没见过,还避着我干嘛。沉倾扇回眸一笑道我倒是不怕就在这脱,你敢让我脱吗?你就不怕你小腰姐姐看见了吃醋?

    方解败退,在外屋换了衣服。这禁军校尉的服饰包括一套棉甲,看着跟盔甲似的,其实除了美观之外没什么作用。禁军的服饰分为好几种,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穿上铁甲,只是以棉甲代替。

    等三个人都换好衣服之后,有宫女送来早饭。方解看着那些jīng致的点心,忍不住自语道:“皇帝的心思好像一点都没乱,竟然还记得吩咐人给咱们送些吃食。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他怎么就如此有把握。”

    “因为他是皇帝”

    沉倾扇一边吃东西一边缓缓的说道:“即便他没有把握,也不会表现出没有把握。”

    听到这句话,方解一怔。

    长安城内顺德客栈

    武当山张真人座下亲传四弟子刘慧正比方解起的还要早些,他特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道袍。不同于以往那件和普通道人没有什么分别的长袍,今天他穿上的这件衣服看起来很隆重。

    暗青sè的道袍,杏黄sè的束带,胸口一幅太极图,格外的醒目。

    换好了衣服之后,刘慧正回头看向那位老道人:“师叔,可以走了吗?”

    那个看起来已经老的快走不动路的道人苦笑问道:“我能不去吗?”

    刘慧正摇了摇头:“您就舍得眼睁睁看着我们去送死?”

    老道人那句死道友莫死贫道的话几乎脱口而出,看了看刘慧正肃然的脸sè只能又硬生生咽下去。他一边颤巍巍的往外走一边骂:“你师父和你都不是好东西,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打架!”

    刘慧正认真的说道:“师尊说,您还小呢。”

    老道人一怔,忍不住骂道:“当初师兄弟四个,我年纪最小,我知道我的资质也最差,所以修为比不得你师父他们。但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当上武当山老大的,因为我比他们都年轻啊,我修为不如他们但可以耗死他们吧,妈了蛋的……那几个老家伙都比我还能活,我-cāo!”

    刘慧正嘴角抽搐的说道:“师叔,口德……”

    老道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刚才听错了,我没说妈了个蛋,我说的是无量天尊。”

    后面的几个道人忍不住笑了笑,却不敢笑出声。

    刘慧正到柜台结账,掌柜的笑着说道仙长下次再来。刘慧正居然很认真的回答:“或许……没有下次了。”

    他出门,拦了一辆穿城马车。车夫客气的问道:“仙长去哪儿?”

    刘慧正看了看安安静静的大街,深深吸了口气后说了三个字。

    “演武院”

    ……

    ……

    红袖招

    四辆大车在门前停着,今天要去参加出兵大典的姑娘们也是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衣服道具都已经装进了车里,老瘸子就歪坐在一辆马车的车驾上一口一口的灌酒,也不知道他每天喝那么多酒,怎么就没有醉的人事不省的时候。

    小当家站在门口仔细的清点东西,不时吩咐下人们做事。

    看看东西差不多都装好,她转身进去提着裙摆快步上了三楼。在息大娘的房间门口站住,她敲了敲门后问道:“大娘,现在动身吗?”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身盛装的息画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手里捧着一个细长细长的木盒,递给小当家后说道:“去交给烛芯。”

    看到这细长木盒的那一刻,小丁点的脸sè微微变了变:“这是那个?”

    息画眉点了点头道:“如今我已经把红袖招里里外外都交给你打理了,你干的不错。不出几年,红袖招就会在你手里越发的红火起来。我既然已经打算退到后面去,就要把该传下来的东西都传给你们。你以后是红袖招的当家人,烛芯是红袖招的主人。既然她是主人,那么这东西就该属于她了。”

    息画眉看着那木盒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留恋:“当初那个人将这件东西送给我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了这个名字。我相信烛芯也一定会喜欢,而且……她现在已经有资格用这个东西了。”

    小丁点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她将那长长的木盒交给息烛芯的时候,息烛芯显然也吃了一惊。她将那木盒接过来缓缓打开,不知道为什么,双手在微微颤抖。

    小丁点知道这件东西的意义有多重要,也知道这件东西和息烛芯的关系有多亲近。她走过去,挽着息烛芯的手臂说道:“小姐,大娘既然将这件东西给了你,或是等咱们回来之后,就会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你吧。”

    息烛芯点了点头,将木盒抱在怀里。

    “咱们走吧。”

    她往前走的时候,似乎也一直在看着那木盒。当年,那个男人将这件东西交给了息画眉,所以才有了红袖招。当年,那个男人将她和这个东西一块交给了息画眉,所以才有了息烛芯。

    就在红袖招的姑娘们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从大街上走过来一个身穿蓝sè碎花棉布长裙的女子。看起来这个女人年纪并不大,面目清秀五官jīng致,虽然穿的着实土气了些,可实打实就是一个美人。

    若是再年轻几岁,说不定能让男人们一个个都拜倒在她的裙摆下面。

    “带我一起去”

    这个女人走到息画眉面前,语气平和的说道。

    息画眉微微皱眉:“为什么要跟着我红袖招一起去?”

    穿着棉布碎花长裙的女人当然就是樊固狗肉铺子的老板娘杜红线,但她和息画眉却好像并不熟识。

    “因为红袖招里都是女人。”

    老板娘认真的说道:“前两天方解找到我的时候,让我和你们一块去出兵大典,我本来也不想答应的,但方解说只有在全是女人的地方才没有人注意到我。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所以就点了头。”

    息画眉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上车吧,方解既然让你跟着红袖招,就肯定有他的打算。”

    老板娘也不多说一句话,扭头随意的坐上一辆马车。她刚坐下就闻道了一股浓浓的酒味,侧头看了看后忍不住叹道:“方解说红袖招里全都是女人,你也是?”

    老瘸子撇了撇嘴:“要不给你看看?”

    老板娘笑道:“老娘只对jīng壮的汉子感兴趣。”

    老瘸子嗯了一声道:“那你来来晚了三十年。”

    “喝酒吗?”

    他问。

    老板娘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酒壶自豪道:“我只喝自己酿的梨花酿……不过可惜,最后一壶了,一直没舍得喝。”

    老瘸子问:“以前舍不得,为什么今天就舍得?”

    老板娘没拔开酒塞子,他已经醉了一半。

    老板娘笑了笑道:“没舍得喝,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有的是时间来等着这酒到更醇的时候再喝。但是方解那天找到了我,我答应他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打算喝了它。”

    “能不能……让我尝尝?”

    老瘸子近乎哀求的说道。

    老板娘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喝吧,但有个要求。”

    “你说!”

    老瘸子急切道。

    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其实这壶酒我之所以不喝,不是舍不得,而是打算留给我男人喝。我男人虽然很丑也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更没有万贯家财。但他是个好男人……他去了西北,他自己说十死无生。但我觉得他还会回来,这壶酒我就是留给他的……我答应给你喝,但只能喝半壶,留一半给他。”

    “为什么?”

    老瘸子问:“为什么不拒绝我,自己留着等他回来?”

    老板娘轻声道:“我刚才说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但我知道你应该比我活下来的概率大些,因为你比我要高一点点……如果我死了你活着,给我男人留半壶酒。如果我没死,你得还给我。”

    “好!”

    老瘸子使劲点了点头。

    老板娘将酒壶递给老瘸子,老瘸子接过来却没有喝,而是很郑重认真的将酒壶绑在自己腰畔:“你要是死了,我就等找到你男人之后跟他一块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典

    (新的一周了,大家准备好红票了吗?来嘛英雄,向我开火。)

    第二百六十四章大典

    老瘸子侧头看了老板娘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很轻的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当年你能跟着王爷西行。”

    “羡慕?”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你若是每天都看到朋友离自己而去,或许就不会羡慕我了。当年西行的几百个人,我有一大半连他们样貌都没记住,超过七chéng rén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可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我的朋友,是可以将后背放心交给他们的朋友。本来的陌生人,变成了生死与共的人,然后活着的,比死了的只怕更加痛苦。”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男人一直不愿意回想以前,也不许我去想。”

    老瘸子不知道再说什么,沉默片刻后笑了笑岔开话题:“方解找你,求你跟着红袖招,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他打算让我活”

    老板娘笑了笑道:“那个小家伙,自己以为很聪明……这些天我一直没闲着,我住在怡亲王的府邸里,其实暗中一直在查当年王爷西行的事。我一直怀疑当年西行没有那么简单,当时因为李远山的急报,王爷便急匆匆的离开了长安城。事后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当年的事难道真的是蒙元人打算刺杀皇帝?”

    “你没有经历过那场厮杀,我们当时也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可是之后每每回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对劲。蒙元人当时的反应好像很激烈,似乎比我们还要愤怒。那时候我们以为是因为他们的yīn谋被识破后的恼羞成怒,反正就是杀人,杀到后来已经红了眼。我们占优势,所以一开始杀的极畅快。后来蒙元不断有高手赶来,我们的人伤亡便越来越大。”

    “后来我仔细的回想,发现了很多疑点。”

    老板娘道:“第一,当年西行,最初遇到的那些蒙元修行者其中没有什么实力很强的,反倒是后来赶来的佛宗之人修为都不俗。第二,这件事是军方的人发现的,可一直到最后军方的人也没有参与。第三,当时王爷西行,得利最大的是谁?”

    老瘸子仔细想了想回答:“你的意思是,蒙元人和王爷都被骗了?”

    老板娘点了点头:“方解告诉我说怡亲王要反了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或许从头至尾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当初王爷离开长安城,得利最大的就是怡亲王。如果他真的有反心,最惧怕的是谁?绝不是陛下,而是王爷!王爷离开长安,他才能放心大胆的去谋划去准备……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拖到了今天,但我肯定那件事和怡亲王脱不了关系。”

    老瘸子一怔后问道:“所以方解才让你跟着红袖招?”

    老板娘笑了笑:“他是怕我直接去找怡亲王。”

    她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理顺:“那个小家伙知道我的脾气,所以才会哀求我来跟着你们红袖招的人一起,还想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想想我就觉得可笑。”

    “什么理由?”

    “他说红袖招的舞台最大,表演的时候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而以怡亲王的身份,当然不会离皇帝很远。他说你要是想动手,跟着红袖招最好,而且红袖招里都是女人,也能掩护你的身份。”

    老瘸子道:“这样说没错啊。”

    老板娘笑道:“你真够傻的,如果怡亲王真打算今天谋逆,难道他还会傻乎乎的和皇帝坐到一起?如果他今天必反,那么他肯定不会出现在出兵大典上。方解这样说,无非是不想让我自己闯过去送死。”

    老瘸子愕然,随即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老瘸子问。

    老板娘微笑道:“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来。也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最后一壶梨花酿交给你。”

    老瘸子脸sè猛的一变:“你打算……”

    “是!”

    老板娘认真的说道:“若是怡亲王真的反了,他肯定要留在王府指挥全局!而他要想杀了皇帝,必然将手下的高手全都派出去,现在怡亲王府里的防备必然是最低的时候,我此时不去以后会后悔。我要问问他,当初王爷西行是不是他设的局。几百条丢在西北的人命,我得跟他讨个说法!”

    这句话一说完,老板娘的身影忽然飞了起来飘离马车。

    “别丢了我的梨花酿,若是我死不了,还要找你要回来!”

    老瘸子眼睁睁的看着老板娘离开,却无法阻止。虽然他的修为比老板娘要强,可一个九品高手若是故意想走,又岂是轻易可以拦得住的?而且,今天这个rì子太重要,他若是离开了红袖招,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他很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那辆车的帘子掀开,息大娘对老瘸子招了招手。老瘸子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前面那辆马车上。

    “骆爷,你去吧。”

    息画眉微笑着说道:“当年你没能跟着王爷西行,你后悔了十几年。今天你若是不去找怡亲王问个清楚,你会后悔余生。红袖招已经将你绑了十几年,你一直不能放开手脚去做你想做的事。今天是该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了,你不必担心红袖招。”

    老瘸子鼻子一酸,将那壶梨花酿递给息画眉:“交给方解那个臭小子,若是我和杜红线都回不来了,让他给苏屠狗!”

    息画眉接过酒壶,缓缓点头。

    老瘸子忽然哈哈大笑,身形猛的一展如雄鹰一般飞了出去。笑声在天空中飘荡,格外的悠远。这一刻,他就好像脱离了枷锁的巨人,那么豪迈zì yóu。息画眉看着逐渐消失的人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歉疚。

    “我早该放你离开的,只是担心你会去送死……骆爷,珍重!”

    ……

    ……

    皇帝的仪仗早就准备妥当,大队人马就在太极宫大殿前候着。巨大的御辇由十八匹宝马拉着,高足有三米,在御辇四周,是五百名肃然而立的禁军。御辇很大,在四个角上都有侍卫站立,总共八名。这八个人,身上穿的虽然是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但根本就不是大内侍卫处的人。

    禁军队伍前面,是开道的飞鱼袍和金瓜武士。后面则是大批的太监和宫女。最后面,则是一百零八骑威风凛凛的骑士。

    文武百官都在太极宫门口等着,分开两列。昨晚被皇帝留下来的那些大人们面面相觑,脸sè都格外的难看。或许他们已经有预感,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可到了这一刻,他们只能任由命运拉着他们前行了。

    皇帝换了一身隆重的朝服,这件衣服仅仅是穿上就是一件很繁琐的事。几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唯恐再犯一点儿错误。就在不久之前,皇帝才下旨杖毙了一个手脚毛糙的宫女。因为她竟然将陛下的皇冠掉在地上了,即便被杖死也没有任何人为她说话。虽然值得同情,可也挑不出皇帝这样处罚有什么错处。

    所以这几个宫女都小心到了极致,唯恐自己成为第二个被杖毙之人。她们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脸sè,更不敢去看皇帝两鬓上的白发。

    “苏不畏……”

    皇帝张着手臂让宫女们系好束带:“百官都到了么?”

    苏不畏垂首道:“回陛下,都到齐了,就在宫门外面候着,御辇也已经准备妥当。”

    皇帝嗯了一声道:“派人去告诉太后,就说朕今天要主持出兵大典,就不过去给她请安了。待朕从出兵大典回来之后,再去看望。”

    苏不畏应了一声,叫过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

    “怡亲王到了吗?”

    皇帝问。

    苏不畏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派了一个管事来,说怡亲王正在准备献给陛下的礼物,要晚到一些。”

    皇帝眼神里闪过一丝森寒,嗯了一声笑道:“让那个管事给怡亲王回话,就说朕等着怡亲王的礼物。这么重要的rì子,怡亲王的礼物可要拿得出手才行啊。”

    待朝服穿戴整齐之后,皇帝亲手将皇冠戴好。他走到铜镜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后笑了笑:“苏不畏,你觉得朕这皇冠漂亮吗?”

    苏不畏垂首道:“戴在陛下头上,最合适。”

    皇帝哈哈大笑,阔步走出东暖阁。

    苏不畏跟着皇帝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高喊了一声:“起驾!”

    已经准备好的禁军士兵们整齐喊了一声,然后整整齐齐的跪了下去。皇帝顺着青石板铺成的路,大步走向御辇。这一刻,他脸上的自信格外的清晰。

    ……

    ……

    方解看着皇帝踏上御辇,看着皇帝仔细梳理好藏进皇冠里却依然露出一点的白发,心里忽然有一种伤感。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沉倾扇和沐小腰,后面这两个女子同时对他微微颔首。

    方解笑了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

    御辇前面开道的飞鱼袍敲响铜锣,后面的金瓜武士将仪仗举了起来。队伍缓缓启动,顺着太极宫的正道往大门外走去。当听到铜锣响,宫门外的百官纷纷跪倒。皇帝的御辇出了宫门之后,百官才站起来加入队伍。数百名身穿各sè官服的大人们鱼贯而行,看起来倒也蔚为壮观。

    知道今天是个大rì子,百姓们早早就起来站在大街两侧等着。巨大且平坦的广场四周,更是已经站满了人。长安府的衙役和左祤卫的军人们在沿途布防巡视,广场上已经搭建起来十几座平台,那是为各歌舞行准备的。

    其中最高最大的一座,当然属于红袖招。

    而红袖招的舞台正对着前两rì就已经搭建好的点将台,到时候坐在点将台上的皇帝和重臣,可以最直观的看到红袖招的表演。在红袖招和点将台之间,是一条特意留出来的大约五十米宽的通道,到时候出征的大军,就将在这条通道上走过,接受皇帝的检阅。

    距离广场大约三里之外,今天参加检阅的左武卫人马已经整装待发。这是大隋建国这么多年来,极罕见的天子六军出征,所以左武卫的士兵将领们也都有些兴奋紧张。骑在一匹白sè战马背上的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士兵,脸sè凝重。

    他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

    但是他知道,他今天必须带着人马从陛下面前走过。

    已经很久没有征战的虞满楼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将手臂高高举起。

    “展旗!”

    随着一声令下,左武卫的大旗呼啦一下子竖了起来,巨大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第二百六十五章 长安城中皆是局

    第二百六十五章长安城中皆是局

    皇帝的御辇从大街上经过的时候,沿途的百姓们纷纷叩拜。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皇帝,尊敬杨氏皇族。若是没有杨家人在一百多年前统一了中原且建立了稳固强大的帝国,百姓们的rì子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悠闲满足。一个强大的帝国,非但是皇族荣耀的象征,对于百姓来说国家越强大,他们的生活便越稳定。

    皇帝似乎很享受百姓们的参拜,这种被奉为神明的感觉让他满足也欣慰。他们杨家人为了这个帝国能够延续万年,做了许许多多的事,在不触及那些世家根本利益的基础上,已经尽最大限度的去照顾百姓。这是前朝甚至是以前中原历代王朝的统治者都未曾做到的事,也正因为如此皇帝也坚信大隋的江山会千秋万代。

    百姓们受到的压榨,无疑是几千年文明史以来最低的。

    百姓们口呼万岁的喊声很真诚,对于大隋历任皇帝百姓们都很爱戴。哪怕因为太宗年间的穷兵黩武,导致国库入不敷出以至于不得不加重赋税的时候,他们也仅仅是发些牢sāo罢了。

    皇帝看着那些百姓,看着那些他的子民。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扶正了自己的皇冠,眼神越发的坚定下来。

    无论是谁,也别想将这些子民从朕的手里抢走!

    无论是谁!

    开道的铜锣声很响,队伍经过,百姓们随即跪伏在地。前面的一百零八名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按刀前行,威风凛凛。大红sè的披风被吹起来,看着极有气势。后面是执各种仪仗的金瓜武士,皆是身材魁梧健硕之辈。再后面便是五百名禁军士兵,穿着光鲜的棉甲更显庄严肃穆。禁军后面便是陛下的御辇,御辇四周跟着的是禁军校尉以上的军官,还有大内侍卫处的护卫。

    御辇后面是随行的宫女太监,而再后面,才是文武百官。缀在最后面的,则是一百零八名骑兵。

    大隋的烈红sè国旗和代表着皇族的龙旗在御辇两侧飘扬,宫廷乐师走在御辇前面一边走一边吹奏敲打。

    天佑皇帝杨易是个很低调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大隋历任皇帝中最低调的一个。这是他登基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讲究排场的出行,平rì里即便出宫随行人员也很简单。所以这是百姓们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见到皇帝,每个人都有些激动。

    围着广场至少有数万百姓聚集,他们很规矩的没有逾越一步,与人群的密集相比,巨大的广场就更加显得空旷。要等到陛下上了点将台之后,出征的左武卫大军才会从远处过来,绕广场行走后停下来列方阵,接受皇帝的检阅和训话。

    礼部的官员为了这事已经忙活了很久,到了现在也是他们最紧张的时候,唯恐出现什么差池,谁都知道要是因为失误坏了今天的大典,绝不会有好果子吃。为了不出意外,就连礼部尚书怀秋公都亲自出来主持事务。

    一个礼部的员外郎带着几个手下急匆匆的赶到左武卫人马所在,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说道:“大将军,不要嫌下官多嘴,请问一会儿从广场上经过的时候,怎么走,怎么停,怎么列阵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大将军虞满楼笑了笑道:“你是觉得本大将军能把今天的事办砸了?”

    礼部的员外郎连忙赔笑道:“下官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连怀老心里都不踏实,特意吩咐我再来问问大将军。”

    虞满楼道:“那你回去告诉怀老就是了,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好。”

    “哦”

    礼部员外郎答应了一声就要告辞,看着那雄壮的队伍心中好好感慨了一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马聚在一起,那凛然的军威让他生出一番自己很渺小的感觉。

    他告辞之后又赶回去禀报怀秋公,虽然才二月天气还冷着,可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泡透了。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踹口气,伸懒腰的手还没有舒展开,忽然从背后有人勒住了他的脖子,一柄狭细的刀子在他脖子上一扫而过,血噗的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很快,他的尸体就被人拖走。不多时,一个穿着和他一模一样员外郎官服的人带着几个随从从他偷懒的地方走出来,很快就融入进了那些忙碌着的官员之中。没有人察觉,今天礼部的差役里似乎多了不少新面孔。

    红袖招她们这些歌舞行,自然也是按照礼部官员的指挥分派了舞台。对着点将台依次排开十几座舞台,红袖招的舞台在居中的位置上。毫无疑问,红袖招歌舞行魁首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几个年轻的礼部官员指挥着歌舞行的人在属于她们的舞台旁边停下,今天对于歌舞行的姑娘们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们从来没有在这样露天的舞台上表演过,而且观众之一还是当今皇帝。此时围着的百姓只怕已经不下十万,还有那么多达官贵人。尤其是其他歌舞行的姑娘们,都憋着一股劲和红袖招的人比一比。哪怕比不过,也希望可以引起那些大人物们的主意。

    她们这些做歌女舞女的,最好的结局就是给某个大人物做小妾。所以今天她们全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心里想着,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被陛下看中选进宫里去呢。

    她们自然也不会发现,那些礼部官员的眼神,一直都瞄着对面的点将台。

    ……

    ……

    皇帝的御辇在广场外停下来,身着盛装的皇帝走下辇车的时候向百姓们挥手。他嘴角上的笑容很迷人,那是一个掌握着天下至高权利的男人的魅力。他是大隋的皇帝,也是整个中原最有权势的人。除了蒙元之外,其他国家的皇帝见了他也要行臣子之礼。

    在御书房秉笔太监苏不畏的引领下,皇帝阔步走向点将台。百官按照文武品级分成两列,站在点将台左右。而那些皇族血统的勋贵们和朝廷重臣,则跟在皇帝身后登上点将台。

    点将台上,象征着皇权的龙椅摆放在正中。

    按照品级尊卑,距离皇帝最近的两个人,左边坐的是怡亲王杨胤,右边坐的是演武院院长周半川。可不知道为什么,怡亲王和周院长还都没有到。登上点将台的皇帝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只是淡淡的看了龙椅左边的椅子一眼,嘴角微挑。

    在龙椅上坐下来之前,皇帝伸手向下虚压了两下,百姓们的欢呼声随即停下来,不下十万人的广场上,竟然变得十分安静。

    亲自主持今天大典的礼部尚书怀秋公走到前面,向皇帝禀告了今天的程序安排。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怀秋公道了声遵旨,随即走到点将台前面大声喊道:“大典开始!”

    随着这句话喊出来,一个站在高处的礼部官员立刻挥舞起自己手里的旗帜。广场北侧大街上接连有礼部官员接力似的舞动旗帜,很快,看到旗帜舞动的大将军虞满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抬手向前一指。

    “进发,拿出左武卫的jīng神来!”

    最先启动是三千骑兵,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密集而连贯,就好像暴雨敲打在荷叶上的声音似的。三千骑兵,只看这个数字并不大。但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到那种军队擂鼓而行的气势。三千人马,顺着大街前行,从前面往后看根本看不到队尾。骑兵起行,紧跟着,大队步兵以每千人一个方队向前而行。

    左武卫属于天子六军之一,属于jīng锐中的jīng锐。若是让近四万大军排开来行走,绕广场后再列阵所耗去的时间就不少。所以为了缩减大典所用的时间,这次参加检阅的只是三千骑兵和五千步兵。大部分人马,已经出城等候了。

    皇帝看到骑兵队伍远远的出现在视线里,脸sè平静。却绝不会有人看到,袖口里,他的双拳开始握紧。

    按照规程,入场的时候队伍是不在皇帝面前经过的,队伍誓师之后出城,才会从皇帝面前的大道上走过,接受陛下的检阅。所以骑兵是从广场一侧进入,绕行大半个圈子之后进入广场,在广场上列队,步兵也是如此。

    当左武卫的士兵们出现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长安城的百姓们想要看到大军出行可不是件容易事,因为大隋自立国以来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能威胁到长安。若不是这次的敌人是蒙元人,只怕皇帝也不会调用天子六军出征。

    百姓的欢呼声震耳yù聋,看到左武卫那雄壮的军姿他们全都沸腾了。一股从心里发出来的骄傲感,立刻就弥漫到全身。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激动的有些颤抖,他拉着老伴的手嗓音颤抖着说道:“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大隋的雄兵!当年我就是在左武卫当兵的,曾经做到过旅率!我跟你说过,大队人马哪怕就是经过也带着杀气你偏偏不信,你看看,你看看……长槊如林,横刀如海!”

    他的老伴已经掉了门牙,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看到了看到了……谁说我不信,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英雄。不过你还别说,看着那么些兵我这两条腿都发软。”

    老者骄傲道:“那是自然,大隋的每一个军人都是英雄。”

    他指着队伍给老伴介绍道:“你看见骑兵手里擎着的兵器了么,那就是长槊。骑兵所用的长槊一般都是复合材料所制,jīng工打造,韧xìng极好。而步兵用的长槊,大部分都是硬槊。你看那些步兵和骑兵背后的弓了吗,也是不同的。骑弓比步弓要小些,但shè速更快。而步弓力量大,shè程远……”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者忽然停住。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皱了皱眉。

    ……

    ……

    一辆马车在演武院门口停了下来,这时候天sè才刚刚发亮。皇帝的仪仗还没有出宫,因为百姓们都往广场那边去了,所以大街上显得更加冷清。从马车上下来几个道人,搀扶着一个更老的道人下来,然后结清了车费后缓步走向演武院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演武院的大门忽然开了。

    教授言卿和另一个叫闵虚的教授两个人并肩走了出来,他看着那几个道人的时候脸sè格外的肃然。

    演武院藏书楼前

    周院长坐在藏书楼前面的石桌旁边,看着面前棋盘里的残局怔怔出神。他似乎是很纠结下一步如何落子,眉头皱的有些深。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对他淡淡的说道:“一人摆谱何其无聊,不如你我对弈一局如何?”

    周院长抬起头看了看说话的人,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你勉强够了资格,坐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隋的明王

    第二百十章大隋的明王

    在点将台正对着广场的这一面,最靠近点将台站着的是两列金瓜武士。他们都是自禁军挑选出来身材魁梧高大之人,其实就是仪仗兵。不过这些人因为要近距离戍卫皇帝,所以本身的武艺也都不俗。

    在金瓜武士外面,是一排身穿飞鱼袍的大内侍卫处高手。

    随皇帝出行的那五百禁军jīng锐,站在点将台两侧。而方解他们几个因为身穿的是禁军校尉的服饰,倒是可以zì yóu走动,不过当然不能跑到皇帝和朝臣们面前去晃。他们可以来回巡视,但绝不能离开点将台太远。

    而之前站在皇帝御辇四角上的那八个高手,此时也身处点将台上。方解特意看了看那八个人,虽然身穿飞鱼袍,但皆以锦缎的手帕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距离又不是很近,所以方解连他们的年纪都看不出来。

    杀方恨水的时候,孟无敌的话方解还记得很清晰。他说大内侍卫处现在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这次大典的戍卫职责竟然都被排挤在外。当时孟无敌的语气充满了苍凉,那种悲伤方解能够理解。今天看来,孟无敌的话不虚……大内侍卫处的飞鱼袍在戍卫皇帝的最外围,出行的时候甚至只当做仪仗兵来用。

    而台上那八个高手,显然不是大内侍卫处的人。

    曾经风光无比的大内侍卫处,竟然已经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想想看也只是这几个月来的事,而侯极的谋逆则是大内侍卫处被皇帝弃用的导火索。方解能够猜测到,曾经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情衙,现在只怕已经支离破碎了。

    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方解竟然没有看到罗蔚然的影子,从这一点已经充分说明大内侍卫处地位的一落千丈。

    花无百rì红……世态炎凉。

    方解收回思绪,将视线投向远处浩浩荡荡的左武卫大军。那是大隋最jīng锐的军队之一,是戍卫长安城的天子军之一,这支军队不久之后就要开赴西北,可凭借这一支人马,就算再jīng锐又怎么可能力挽狂澜?

    他眼睛里看着许多事,脑子里也在思索着许多事。皇帝既然让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出征,肯定就是信任这个人的。而虞满楼今天带兵接受皇帝检阅,有上万jīng锐在,怡亲王要想谋逆又怎么可能成功?

    所以现在看来,怡亲王的手段应该主要放在大修行者身上。以修为绝强的一批人,找机会偷袭点将台,在左武卫的人马还来不及合围之前将皇帝杀死。可看看皇帝身边,护卫的那么严密,即便是大修行者也没办法做到顷刻间将皇帝斩落。到了现在,怡亲王的计划似乎还没有一点儿露出来的迹象,这让方解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方解一边来回巡视,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红袖招那边。他在寻找老板娘的身影,可是仔细看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非但没有看到老板娘,连老瘸子的身影也没有找到。方解忽然皱眉,随即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漏算了这个!

    他在心里懊恼的说了一句,这才想起老瘸子对怡亲王也是极敬重的。他之前劝老板娘跟着红袖招,之前就已经找过老瘸子让他看住老板娘别冲动去冒险。可他却忘了老瘸子要是冲动起来,一点也不不必老板娘差。

    一念至此,方解的心竟然一乱。

    老板娘对他有大恩,如果老板娘出了什么事方解心难安。

    就在他想这些事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个枯瘦的男人靠近了红袖招那边。那个人穿的是红袖招下人的服饰,但肯定不是红袖招的人。那是大犬,方解一眼就认了出来。之前他让大犬在长安城里藏起来就是等着今天,大犬可以嗅到杀气,这种本领独一无二,让他藏身在别的地方,比跟着方解更能提早发现危急。

    而方解和大犬约好,只要发现了什么不妥就和红袖招的人联络。而红袖招的小当家,会让舞女在舞台上用舞姿来做暗语,提醒方解注意。

    此时左武卫的人马还没有完全入场,大犬就靠近了红袖招……

    方解的心神一凛!

    人群,之前还骄傲得意于自己曾经是左武卫校尉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忽然脸sè变了变,与他朝夕相处的老伴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怎么了?”

    老者皱眉,喃喃了一句不对。

    老伴问哪里不对?

    老者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按照道理,接受陛下检阅的军人,可以佩刀持槊,也可以带上弓……但绝不能带上羽箭,你看看,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他们箭壶里的箭都是满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疏忽?若是被皇帝责问,即便是大将军也要受罚的啊!”

    老太太想了想笑着说道:“你太敏感了,大军不是要即刻出征吗,带上羽箭又怎么了……”

    老者摇了摇头:“希望是这样吧。”

    ……

    ……

    左武卫三千骑兵,五千步兵围着广场绕了半个圈子随即按照规程进入广场,在红袖招他们那些歌舞行的舞台后面列方阵站好。军队距离皇帝的点将台超过三百米,间隔着舞台,和一条为了皇帝检阅军队而留出来的通道。

    有督军校尉骑着战马在军队四周掠过,大声的呵斥着士兵们站好。很快,一万多名士兵便在广场上列好了阵势,若是从上面看下来,那是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方块一定会让人叹为观止,就如同切好的豆腐一样四棱四角。

    等左武卫的人马站好之后,负责规划安排今rì大典的礼部官员又开始忙活起来。他们要去监督那些歌舞行,绝不能出一点差错。哪个先上台表演,先演什么节目都必须核实,顺序上不能出错。

    礼部尚书怀秋功站在点将台上,用千里眼监督礼部官员们的举动。

    待场面安静下来之后,怀秋功回身对皇帝垂首道:“陛下,已经准备妥当,是否可以让歌舞行的人开演?”

    皇帝嗯了一声吩咐道:“去知会那些歌舞行的姑娘们,让她们多辛苦些。朕的左武卫大军即将出征,这次表演不是给朕看的,而是给他们看的。她们演的好,朕便重重的赏赐。”

    怀秋功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去吩咐手下人。

    不多时,每个舞台前面摆放着的几面大鼓,总计七十二面大鼓便同时擂动。如战雷一般的鼓声响彻云际,鼓声响起,围观的百姓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而随着鼓声,左武卫的军人们用自己的横刀整齐的敲打着手里的盾牌,与鼓声相和。气氛立刻就被催动起来,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种豪情在沸腾。

    上万jīng锐,或是敲打盾牌或是敲打自己的胸甲,用这样的方式和战鼓声配合,这种旋律虽然很单调,但绝对是最振奋人心的曲子。

    战鼓响后,一声嘹亮悠远的号角声吹响。

    随着号角声,礼部的官员开始催促歌舞行的人上台表演。按照规程,十几个歌舞行依次表演节目,最后是所有歌舞行同时表演舞蹈破西风为大军壮行。这破西风的曲子据说出自太宗年间大将军李啸之手,他本就是个儒将,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他晚年时候为大隋戍守西北边陲,闲暇时做了这个曲子,其的寓意就是想告诉别人自己的壮志。李啸虽老,却依然有为国征战之心,而破西风……目标自然指的是西北蒙元。

    但可笑可悲的是,李啸的后人却勾结蒙元人夺了大隋西北三道。那是当年李啸戍守的地方,这位传奇之人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余生。

    这曲子流传极广,便是大隋的孩童都能哼出来。

    这样的编排显然是用了心思的,想想看十几个歌舞行的娇柔女子们,在万军之前演一曲铿锵之气的破西风,对士兵们的鼓舞肯定很有效果。

    号角声落下,第一个上台的歌舞行表演的是很经典的曲子chūn风又绿江南岸。这曲子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怀秋功。怀秋功是江南人,自幼贫苦,但现在已经是江南学子们公认的座师,提起来的时候必称先生。所以怀秋功做的词曲,在江南广为流传。

    这熟悉的曲子一奏响,怀秋功就忍不住笑了笑。

    当年做这曲子,是他被当时的皇帝点为状元之后。他披红挂彩衣锦还乡,回到江南的时候恰是早chūn,他便一时兴起做了这首chūn风又绿江南岸。一转眼间,竟是几十年过去了。

    舞台上几个身姿妙曼的女子如风吹杨柳般的舞姿让人赞叹,怀秋功仿似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他回头看向皇帝,发现皇帝也在看他。

    两个人相视一笑。

    红袖招的表演放在最后,所以还要等一段时间。正因为这样方解有些心急,他迫切的想知道大犬发现了什么。幸好,当初他和小丁点还约定了第二套暗语。就在另一个歌舞行表演chūn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小丁点忽然走上舞台,看似不经意的整理舞台上的旗帜。

    那是方解教她的旗语,不是这个时代的旗语,而是方解前世海军所用的。方解前世对海军旗语着迷过一段rì子,年少的时候曾经把红领巾绑在棍子上傻呵呵的来回挥舞,感觉威武霸气。

    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当他看到小丁点挥舞的旗语之后,心里立刻一紧!

    ……

    ……

    演武院

    藏书楼前

    石桌旁边

    周院长轻轻落子,脸sè平静。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很高大但很瘦的老者,胡子都垂到胸口了。穿着一件黑sè的道袍,庄重肃穆。

    “周公好算计”

    这个穿黑sè道袍的老者,自然只能是清乐山一气观的萧真人!

    他手里捏着一颗白子,犹豫了很久都不好落下去:“这一手放的极妙,竟是将我逼进了死路……”

    他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随即将棋子放回盒子里:“不下了,我输了。不管怎么算,都是输。”

    “既然知道怎么算都是输,为什么偏执要下?”

    周院长问。

    萧真人笑了笑道:“棋盘上的胜负,不算胜负。这棋盘纵横十道看似高深莫测,其实不过是个解闷儿用的玩意儿罢了。”

    周院长嗯了一声问:“给我一个理由?”

    萧真人一边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来,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陛下重我道宗,我感恩戴德。当初我落寞于街头布卦,其实与行乞无异。陛下怜我,让我做了道宗领袖。按理说我应该知足才对,所以连我都觉得很过分,为什么我要背弃陛下的垂爱?我深夜枯坐深思熟虑之后方才明白,原来终究只是一个贪字。”

    “一个人坐在山脚下,抬头看不见山巅。但一个人坐在距离山巅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总会去想,坐到最高处应该会很美妙吧。”

    他问:“周公可知蒙元的大汗如何继位?”

    周院长眉头微微一挑,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想做大隋的大轮明王。”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刺杀来了

    第二百十七章刺杀来了

    歌舞行的姑娘们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舞姿展现到最美。她们知道今天是个大rì子,希望可以好好表现自己,换一个半生无忧。虽然这只是她们的想法,可她们却不肯浪费这样一次大好的机会引起那些达官贵人们,尤其是年少多金的公子哥们的注意。

    卖力表演的她们,又怎么会知道今天这个大rì子,注定是她们的噩梦,而不是幸福的开端。

    就在小丁点挥舞着旗子之后不久,方解试图登上点将台却被阻止。守在点将台附近的人显然得到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皇帝。方解猜测,点将台上的护卫都是苏不畏的手下。这个太监在大内侍卫处失去皇帝的信任之后越发的重要起来,方解丝毫都不怀疑他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将彻底取代原来的侯极,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苏不畏看到了方解,他低声在皇帝耳边说了两句,皇帝微微颔首,却没有看向方解。苏不畏躬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走向点将台一侧。他站在点将台上,方解在点将台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虽然很近,但高台相隔,方解想要小声提醒显然是不可能了。

    “什么事?”

    苏不畏问。

    方解皱眉,伸出手在半空写了两个字。

    苏不畏看着他写完,脸sè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对方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陛下说,你就在台下好好看着就是了,若有吩咐,自然叫你。”

    说完这句话,苏不畏扭头走了。

    方解一怔,心说这算什么?

    他心里一阵气恼,索xìng也转身就走。自己好心提醒,苏不畏倒是不冷不热。方解离开点将台找到沉倾扇和沐小腰,低声对她们两个说道:“一会儿如果有人冲击点将台,咱们不要动手。不管发生什么,看着就是了。”

    沉倾扇和沐小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方解悄悄向后退,一直退到点将台后面。他在人群缝隙里注视着红袖招那边的动静,沉倾扇和沐小腰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身前肃然。

    前面的歌舞行都已经表演结束,作为压轴出场的红袖招吸引足了眼球。就连点将台那边的大人们,都忍不住盯着。或许是这歌舞表演暂时分散了他们的担忧,又或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

    就在所有人的翘首期待,红袖招的姑娘们一出场就让人张大了嘴巴。

    这一开始,哪里算什么歌舞表演?

    红袖招自己带的乐队演奏的曲子所有人都没有听过,节奏很明快。姑娘们踩着曲子,穿着高跟鞋,身上是适合这个时代风格的短裙套装一个接着一个走上舞台。她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扭动着腰肢在舞台上走圈。那些衣服的款式谁都没有见过,立刻就引起一片惊呼!

    “那是什么衣服啊?”

    “洋人的玩意儿?”

    “谁知道啊……穿那么短的裙子,太有伤风化了!不过……不过挺好看的……”

    “哎呀,要是穿上这样的衣服还不羞死人啊,那裙子太短了……想想就脸红,姐妹们,你们看那些男人,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我倒是觉得,真的很漂亮。”

    人群开始沸腾,议论纷纷。十几个姑娘穿着各式套装,在舞台上摆出姿势,没多久就引得百姓们一阵欢呼。很快,就连舞台另一侧的左武卫士兵们都有些sāo动,也不知道百姓人群里是谁先打了个口哨,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

    站在点将台上的怀秋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向皇帝。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皇帝竟然拿着一个千里眼在看……

    就在人们开始呼喊起来的时候,乐队演奏的曲子忽然一变……从之前的明快,变为婉约如水。台上的十几个姑娘们从舞台另一侧下去,又有十几个身材绰约的女子,身穿旗袍手拿纸扇缓缓的走了上来。

    那舒缓的曲调,那如水的美人。

    “天啊……那是什么裙子啊,好美!”

    相邻舞台的一个女子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满眼都是星星。

    另一个女子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裙子虽然长了……可开叉也太高了吧,都露到大腿根了,羞死人呢……还有还有,你看那腰身收的那般细,屁股上收的那般紧,看着……看着就好像只穿了贴身衣服似的,好丢人呢。”

    “真美……我也想要一件这样的衣服。”

    礼部尚书怀秋功看着第二波走上来的女子,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他看向身边的随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给我找一个千里眼来……”

    ……

    ……

    身穿旗袍的姑娘们步伐走的很缓,腰身扭动的如水蛇一样。偏是这样简单的动作,看起来却妩媚到了极致。这衣服比起长安城之前流行的纱裙,也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倍。而且这衣服看着xìng感妩媚,可还不失端庄。女人们越看越喜欢,男人们越看越激动。

    曲子好,姑娘好,衣服也好。

    虽然这些姑娘们只是在舞台上走了一个过场,可比别的歌舞行卖力表演一个难度极大的舞蹈还要让人印象深刻。甚至,大部分人看到红袖招这些姑娘们走台的时候,已经忘了前面那些歌舞行表演过什么。

    就在人们啧啧赞叹的时候,乐师演奏的曲子忽然再次一转。

    轻灵如仙乐,铿锵如战鼓的声音让所有人jīng神为之一震,竟跟着,八名身穿流云长裙的女子飞仙一样飘上了舞台,她们八个显然武艺都不俗,便是跃上舞台这一下就足以让人震撼。八个女子身穿彩裙,如踩着祥云在舞台上漂浮一样。她们踩着灵快的步伐面对面聚在一起,忽然向后一弯腰。

    那柔如柳枝的腰儿向后弯曲了足有十度,八个人的长袖在向后仰身的时候流云一样飞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也不知道红袖招的息大家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那八个女子间。她一亮相,就引起了人们一阵惊呼。那是真正的惊为天人的感觉,这女子就好像从天飞落一样,带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气质。

    八个女子向四周闪开,接下来就是息大家的那一曲流云飞袖。

    莫说百姓,便是许多达官贵人们都无福见识过这流花水袖之舞。飘逸的身形在舞台上,就好像踩着风儿在飞翔一样。那两条流云飞袖,被她舞动的如同祥云飘落。之前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整个广场上都变得寂静下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舞动的女子,一眨不眨。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手上的动作一僵,将千里眼拿下来的时候能看得出来他脸sè微微变了一下。然后他又举起千里眼,仔仔细细的看着舞台上那个倾城倾国的女子。站在皇帝身边的苏不畏嘴角挑了挑,下意识的去寻找方解的踪迹,却发现那个少年已经不知去处。

    红袖招这边,息画眉看着台下的姑娘们语气肃然的吩咐道:“现在你们立刻就走,不用等到烛芯下来了。你们不要往广场那边,也不要往陛下那边,上车,立刻回红袖招去。小丁点,你带着她们立刻离开。官府那边,我自然回去说。若是两个时辰之内我没有回去,你就带着她们离开长安城。”

    小丁点脸sè凝重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说了一声大娘小心。

    息画眉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小丁点深深一礼,然后带着姑娘们立刻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加速离开。见红袖招这边的人离场,立刻就有大内侍卫处的人过来询问,息画眉却将人拦住,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拦着的人犹豫了一下随即退开,没有阻拦。

    一曲流花水袖舞罢,满场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掌声响了起来。如山崩海啸一样,连绵不尽。

    息烛芯面无表情的从台上走下来,似乎对那么热烈的掌声没有一点反应。她从舞台上走下,看向息画眉。息画眉对她点了点头,两个人站在一起,那八个陪舞的姑娘们也聚了过来,从舞台下面将之前藏好的兵器拿出来,藏于流云长袖之内。

    “怀老,是不是该请陛下阅兵了?”

    礼部侍郎裴讳在息烛芯才走下舞台的那一刻就出现在怀秋功面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声音稍稍有些发颤。怀秋功微微皱眉,看想裴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满头大汗?”

    裴讳笑了笑道:“这般大的rì子,自然有些紧张。”

    怀秋功盯着裴讳的脸看了很久,裴讳的眼神随即开始闪躲。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讪讪笑了笑道:“怀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怀秋功冷声问道。

    裴讳再往后退了一步,忽然不堪重负一般大喊了一声:“动手!”

    ……

    ……

    随着礼部侍郎裴讳一声大喊,跟在他身后的几十个礼部官员忽然从袍袖里将兵器抽了出来,这几十个人显然修为都不俗,本来就靠近点将台,随着一声裴讳的喊声落下,他们纷纷跃起试图冲上点将台。

    站在台上裴讳分派伺候怀秋功的那个礼部官员,忽然从袖口里摸出匕首狠狠的刺向怀秋功!

    而与此同时,之前在点将台上舞动旗帜指挥队伍入场的那两个礼部官员,忽然将手里的旗杆一扭,旗杆上面立刻就冒出来一个锋利的枪尖。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将大旗举起,然后猛的朝着皇帝所在掷了出去。

    这两个人距离皇帝本来就不远,不超过二十米。那两杆大旗带着烈烈风声,直奔皇帝的飞了过去!

    似乎是不确信这两杆大旗能伤了皇帝,从舞台两侧的那些本来守护着皇帝的禁军士兵,忽然飞起来不下三十个人,将手里的长槊当做投枪掷了出来。这些禁军士兵似乎是为了这一刻训练了很久,从跃起到掷出长槊一气呵成。

    而在长槊出手之后,他们立刻抽出横刀试图闯上点将台!

    大旗飞向皇帝,长槊飞向皇帝。

    这还不止,那些向上急冲的礼部官员不少人将衣袖拉开,扣动了手臂上绑着的腕弩。这种东西打造的极jīng巧,虽然不及大隋的制式连弩威力大,但速度更快。而且这个距离,杀伤力也丝毫都不弱。这种腕弩方解见过,他去怡亲王府的时候,楼船顶上,在那些所谓东楚商人献给怡亲王的礼物,就有这个东西。

    当时怡亲王对这东西的评价很不屑,可谁知道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把腕弩派上了用处。

    突兀的,刺杀来了!

    躲在人群里的方解眼神冷静,没有冲向点将台去救驾。

    之前他jǐng告过苏不畏,他抬手在半空写下的那两个字就是礼部。

第二百六十八章 江湖事江湖人办

    第二百十八章江湖事江湖人办

    大旗,长槊,短弩。

    近百件明器暗器暴雨一样迅疾的砸向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即将到皇帝身前的时候尤其显得密集起来。而皇帝,依然坐在龙椅上似乎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动如山,他身后的八个身穿飞鱼袍的护卫动了,动如山崩!

    八个护卫几乎同时抽刀,匹练一般的刀光骤然亮了起来。就好像皇帝身体四周有八道闪电炸起,那刀光明亮的几乎能刺痛人的眼睛。八道闪电在皇帝身边游走,如同骤然现身盘绕在皇帝身边的飞龙。

    叮叮当当的声音过后,所有朝着皇帝掷过来的兵器全部被斩落。大的长槊小的短弩,无一例外。

    八个护卫将皇帝团团护住,如同在皇帝身边建起了一座坚固的围墙。坐在围墙里面的皇帝脸sè平静,没有一点变化。他目光平淡的看着那些刺客,没有一丝波澜,不悲不喜,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苏不畏依然站在皇帝身后,他明明在那里,可人们似乎只看到了那八个护卫,他就好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容易被人忽略掉。没有人看到,他在人群背后屈指一弹,悄无声息间,一刀刺向怀秋功的那个礼部官员额头上就多了一个血洞。这个礼部官员的身子向后荡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点将台上。

    而裴讳带来的那些假扮成礼部官员的刺客,在最初的突袭杀死了几个站在外围的飞鱼袍之后就陷入被动,那些看起来只是装门面用的金瓜武士们迅速的压了过来,他们从背后掏出带着绳索的飞爪,抡起来朝着那些刺客掷了过去。噗噗的闷响不绝于耳,很快,那些刺客就被锋利的铁爪扣住身体,被金瓜武士拽了回来。

    倒地的刺客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那些金瓜武士用匕首刺死。他们手里的飞爪足够长,那些刺客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刺客不乏高手,但金瓜武士的修为显然更胜一筹。飞爪抓人,匕首杀人,他们的动作看起来简单有效。

    之前跃起来向皇帝投掷长槊的禁军士兵,也在片刻之后被其他禁军围住很快就被剁成了肉泥。

    看起来很突兀很狠辣的刺杀,不到五分钟就被瓦解。

    惊魂未定的礼部尚书怀秋功回头看向皇帝,他虽然强作镇定但眼神里的惧意还是不小心露了出来。皇帝对他缓缓招了招手,怀秋功快步走向龙椅那边。

    顷刻间就被废掉了所有手下的裴讳吓得脸sè惨白,他实在没有想到怡亲王派给他的人会这么不顶用。本以为就算杀不了皇帝,也足以让点将台四周的护卫大乱,可谁想到,他的手下竟是被那些金瓜武士砍瓜切菜一般杀了。

    他啊的叫了一声,扭头就跑。

    两个金瓜武士将飞爪抡动起来,然后嗖的一声抛了出去。两只飞爪jīng准的扣在裴讳的肩膀上,随着金瓜武士向后一拉,他的身子便如风筝一样被拽了回来。他比他的手下运气要好一些,因为那两个金瓜武士并没有打算立刻杀了他。但,他受到的折磨显然要更强。以至于裴讳甚至后悔,自己怎么没在刚才就被人杀了。

    两个金瓜武士将裴讳拽回来之后立刻上前,手里的匕首刷刷几下割断了裴讳的手筋脚筋,然后一个金瓜武士抓着裴讳下颌上下一扭就摘了下来,再一把抓住衣服前襟将他提起来,随手向后一抛丢给了站在外围的大内侍卫处飞鱼袍。

    前后五分钟,刺杀便被破解。

    皇帝看了一眼怀秋功,语气平和的说道:“站在朕身边,看朕如何诛杀谋逆的乱臣。”

    就在他话音才落的时候,忽然间,对面广场上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紧跟着,一声雄浑的喊声从广场那边传了过来。

    “有人行刺陛下,左武卫奉旨诛杀乱党!”

    呜!

    号角声响彻天际,传令兵的大旗猛然间挥舞起来。

    站在广场上的左武卫士兵忽然变阵,正对着点将台的两个方阵的步兵大步向前急冲,在奔跑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阵型,一丝不乱。当他们将与点将台之间的距离拉近到百步左右后立刻停了下来,在一个将军的指挥下士兵们立刻将步弓举了起来。他们动作娴熟的从箭壶抽出羽箭,然后搭在了弓弦上。

    “杀乱贼!”

    端坐在马背上的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将腰刀抽出来向前一指,随着他的令下,两千名步兵同时将羽箭送了出去。一瞬间,天空都为之一暗。因为是瞄准点将台攒shè,羽箭密集的程度令人咋舌。甚至有不少羽箭还没有飞到该去的地方,就在半空相撞落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羽箭,如冰雹一样覆盖下来。

    这一刻,围在广场四周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而那些还没来得及撤走的歌舞行的人,一个个吓的哀嚎起来,姑娘们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叫,却已经吓得软了腿连跑都跑不动。

    羽箭如倾盆之水,朝着点将台泼了过去。以羽箭的密集程度来看,点将台上的人只怕一个也别想走的脱!而就算皇帝身边的那些护卫修为再强,在左武卫这样的战争机器面前也会显得孱弱无力。

    真正的杀招,从来就不是什么修为不俗的江湖客。

    怡亲王杨胤比谁都清楚,要想造反夺皇位,靠着那些江湖人,靠着几个大修行者就想成事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之所以有信心能将龙椅抢过来,就是因为他掌控了天子军的左武卫!而前些rì子,一部分朝臣卖力的向皇帝进言,举荐怡亲王赴西北主持军务。而另一部分人则立刻驳斥了他们,这些人以怡亲王不会带兵为理由,坚决反对。同时举荐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挂帅出征,其实这两拨人,都是怡亲王安排的。

    他根本就不是想去西北领兵,而是要让虞满楼领兵!

    只有让左武卫出征,他才能抓住这个机会。

    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谋算之。

    怡亲王府

    巨大的楼船顶上

    手持千里眼看向广场那边的怡亲王杨胤嘴角挑了挑,勾勒出一抹笑意。他聚jīng会神的看着广场那边,喃喃的说道:“四哥,我送给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

    ……

    演武院

    周院长看着面前表情淡然的萧真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怡亲王是想靠军队夺权?你们这些他收买了的大修行者,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第一,不过是想将陛下的注意力引过来一些,让陛下不去关注军队。第二,无非是想拦住我们这些站在陛下那边的人,因为怡亲王怕死……”

    萧真人微笑道:“周公猜的没错,自古以来哪里有靠着几十几百个江湖客就能造反成功的例子?怡亲王为了今天谋划了十年,自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这些江湖人身上。尤其是最后一句最是jīng辟,因为怡亲王怕死,所以我才来了演武院。”

    “周公是大隋百姓人所共知的天下第一高手,若是不拦着你,你只一人杀到怡亲王府,擒了怡亲王的话,那么怡亲王的所有布置也都白费。所以你说我们这些江湖人没有大用处,倒也不全对。”

    他笑着说道:“幸好,怡亲王知道演武院后山有条路直通太极宫,而且宫里还有八百给事营的jīng锐,怡亲王就算控制了军队也打不进去。所以只能让皇帝出来,朝臣献言举办出兵大典,也是怡亲王的谋略。”

    “而清风观也在山上,怡亲王知道那条路,我自然也就知道了,所以我从清风观到演武院,走的很顺利。”

    周院长点了点头:“你自然也不敢孤身前来,所以你那几个被人称道宗红袍大神官的弟子,想必也都来了。你那些徒子徒孙也来了,因为你想将演武院的教授们都拦着,为你的主子把事做好。不过你那个不听话的小胖子师弟没来,想来你是怕他坏事将他关起来了,还是杀了?”

    萧真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sè微微有了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才明白,还是早就知道?”

    周院长笑道:“你猜?”

    “破绽在何处?”

    萧真人忍不住问。

    周院长微笑道:“就在你那小师弟身上啊,他是个坐不住的xìng子,方解说他已经几个月没见过项青牛了,这看似很细微的小事,但却让人不得不多联想一些。项青牛肯定是不会答应跟着你谋逆的,所以你便事先囚了他或是杀了他。若不是因为项青牛和方解是朋友,这一点我自然也不会关注。所以说冥冥之都有天定,哪里有什么藏得住的秘密?”

    萧真人不再淡然,脸sè越发的凝重起来:“你留在这里,是故意在等我?”

    周院长点头。

    萧真人往四周看了看道:“演武院的教授们,都不在?”

    周院长微微摇头头:“倒是还留下一两个撑门面的。”

    萧真人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怡亲王登山访清风观那天问我,你可知道周院长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我说不知,但我知道自己好像也不矮……周公,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挡得住我们?”

    “我知道你已经很高了。”

    周院长缓缓的站起来,负手看着萧真人说道:“你自从做了道宗领袖,想来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将我视为你的对手。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闭关,无非是想让修为提升能和我有一战之力。”

    “不可否认,你确实已经站在很高的地方了。”

    周院长微笑道:“但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因为你从来就不了解演武院。而你自认为了解陛下,实则同样一点都不了解。就正如,你以为了解指点你修行的那位高人,其实你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一样。”

    “你……”

    萧真人脸sè大变:“你什么意思!”

    周院长指了指萧真人的身后微笑道:“你的对手来了,陛下为你选的。”

    萧真人向后飘出去十几米远,回身看去。

    武当山刘慧正,搀扶着那个看起来连路都走不动的老道人缓缓走向这边。而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还有悄悄来到长安城的清乐山一气观大神官凤鸣道人则神sè凝重的看着武当山的人。

    周院语气平淡的说道:“陛下说,既然是道宗出了败类,还是让道宗自己人解决的好。江湖的事,江湖人做。陛下能捧起你清乐山一气观,自然也能捧起一座武当山!道宗的领袖可以是你萧一,自然也能是张峰山。”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武当康秀

    第二百十章武当康秀

    萧真人看了看从远处走过来的武当山道人,随即冷冷笑了笑:“陛下还真是看得起我,竟是不远万里将武当山的找来。只是张峰山没来,来几个小辈又能如何?”

    他淡淡的吩咐道:“拦住那几个人,莫要打扰了我和周院长切磋。”

    红袍大神官凤鸣道人和鹤唳道人颔首遵命,然后向前跨了一步拦在武当山道人前面。在他们两个身后,清乐山一气观的弟子则开始布阵。这是清乐山最强阵法之一,是萧真人从小周天功法所悟开创。二十八名弟子按周天功法站位运行,一旦将敌人困住,便是品高手也未必能平安撤走。

    鹤唳道人对武当山的人遥遥拱手:“武当山的道友,请留步。”

    扶着老道人的刘慧正也还了一礼:“这位想必就是清乐山的鹤唳道兄,久闻大名。”

    鹤唳道人微微颔首,神态颇为倨傲:“请问道友是?”

    刘慧正答道:“我是武当山张真人门下弟子刘慧正。”

    他看向那老道人说道:“这位是我小师叔。”

    鹤唳道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微皱,看向凤鸣道人低声道:“竟然来了一个不出世的,怎么办?”

    凤鸣道人是萧真人的大弟子,在师兄弟四人之修为最强。他看了那老道人一眼,嘴角挑了挑说道:“师尊曾经说过,这世间的强者从来就不是按辈分来说的。有些人辈分极高,但不一定就有和他身份相匹配的修为。若是师弟你心不安,那么你来拦着刘慧正,我来拦那个老道人。”

    “有劳师兄了。”

    鹤唳道人根本就不理会凤鸣道人的激将,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向旁边闪开两步。他对刘慧正遥遥抱拳道:“师尊有要事和周院长商议,此时不方便见客,请道友留步,待师尊和周院长的事了,再和道友亲近。”

    刘慧正也客气的说道:“我也是奉了师尊之命,有要事和周院长商议,很急,耽误不得。道友若是不介意,可否让开一步?”

    鹤唳道人摇头:“半步也是不能让的。”

    刘慧正道:“道友,你我皆是道祖门下,有什么事还是谈一谈的好。若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清乐山和武当山不合,自然会被人耻笑。”

    “谁笑,杀了谁就是了。”

    鹤唳道人额头上的竖目缓缓睁开,里面有暗红sè的光芒若隐若现。

    刘慧正叹道:“非要动手不成?”

    他话刚说完,颤巍巍的老道人忽然骂了一句:“哪儿他娘的那么啰嗦,妈了个蛋的不听话打就是了。我总算明白师兄为什么让我来,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徒弟一个个要多磨叽有多磨叽,既然早晚要打,干他娘的就是了!”

    老道人说完这句,那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身子忽然直了起来。他猛的往前跨了一步,这步伐虽然不大,但确如踩在了别人心坎上一样,让人心神一震。

    “你要拦我?”

    老道人伸手一指凤鸣道人。

    凤鸣道人脸sè微微一变,张嘴说道:“还请前辈三思,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老道人忽然动了:“打就是了,怎么那么多屁话!”

    凤鸣道人一惊,眼见着老道人冲过来,他双手在胸前平推,大神官的那身红sè道袍突然间就好像吃饱了风的船帆一样鼓了起来。两道雄浑之极的斥力从他的袍袖喷薄而出,迎着老道人轰了过去。

    “太慢!”

    半空传来老道人一声低喝,再看时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凤鸣道人发出的那两道斥力狂龙一样飞出去,却打了空,将远处一座假山轰然震倒。假山坍塌,砸进水池子里激荡起一大片水花。碎石纷飞,两人高的假山竟是被一击轰成了碎渣。

    凤鸣道人大惊失sè,连忙后退。可才一动忽然觉得腰畔的束带一紧,再看时,却见那老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抓住的他束带后将其提了起来。身材高大的凤鸣道人被老道人在半空转了半个圈,然后猛的的往下一戳。

    砰地一声!

    凤鸣道人头朝下被老道人戳进了地里,竟是埋进去足有半人深。若不是凤鸣道人在关键掌心朝下将才聚集起来的斥力喷出,将坚硬的石板轰碎,只怕此时就算他的头颅再硬也会被戳进肚子里。

    老道人一脚踹在凤鸣道人留在地面上的半截身体上,又是嘭的一声,凤鸣道人就好像被从土里硬拔出来的萝卜一样飞了出去。那一身鲜艳的红sè道袍上密集的纹路光芒不停闪烁,可还是化解不了老道人这一脚的力度。哧的一声,凤鸣道人的道袍在半空就好像承受不住压力般被撕开,化作了数不清的残蝶。

    凤鸣道人的身子翻滚着飞出去轰然撞在一座凉亭的柱子上,竟是将那柱子撞断。亭子歪斜了几下后缓缓倒了下来,尘土飞扬间将他埋了进去。

    老道人不依不饶,脚下一点飞过去,半空双手画圆向外一荡,埋在凤鸣道人身上的砖石碎木就被飓风吹开。老道人落下之后一把将凤鸣道人从瓦砾提起来,看着那张狼狈的脸笑道:“老子跟着师兄在江湖上打架的时候,你这小王八蛋还不知道在谁肚子里呢。你以为你们清乐山的小周天很牛-逼?一吸一斥将天地元气循环使用,若是对上一般人真被你们唬住了,可对我来说你那运行周天的空隙就是最大的破绽,慢,太他娘的慢了!”

    老道人将手里的凤鸣道人猛的掷出去,凤鸣的身子炮弹一样狠狠撞在一跨大石头上,将那大石撞的裂开来。

    老道人如影随形,再次将凤鸣提在手里:“你的斥力虽然雄浑,但一招发出之后需要再靠引力将内劲收回来。这一斥一引,间最少要有一息半的时间,若是你的对手够强,这一息半的间隔就是你的致命弱点!”

    说完这句话,他将软绵绵已经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的凤鸣道人随手丢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下去,将凤鸣道人的身子踩的如虾米一样对折:“老子当初跟着师兄行走天下的时候,踩过无数个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家伙。还他娘的说什么辈分高不等于修为高,你妈了个蛋的见过什么叫修为高吗?”

    “cāo!”

    老道人一边骂一边踩,很快,凤鸣道人的身子就被他踩进了土地里。

    ……

    ……

    那个枯木一样的老道人,之前的样子好像一阵微风就能把他撂倒。手上和脸上都是老年斑,那一双浑浊的眼睛藏在已经耷拉的眼皮里毫无神采可言。或许是因为太过枯瘦,道袍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架在木棍上一样飘飘摆摆。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随时会被岁月干掉的老道人,竟然脾气火爆的让人窒息。

    凤鸣道人可是萧真人的大弟子,其修为还在鹤唳道人之上。之所以鹤唳道人对凤鸣道人没有太多的惧意,是因为他天生神目。若是没有那一道竖目,他也会对凤鸣服服帖帖。但即便如此,他的修为比起凤鸣来还是略有不如。

    清乐山的第一大神官,竟然如此简单干脆的被那个老道人废掉。深埋在土里的凤鸣道人,就算有雄浑的内劲护体,此时只怕不死也已经残了。

    诚如老道人说的那样,凤鸣道人和鹤唳道人的斥力修为确实极霸道。但正因为太过霸道雄浑,所以运行速度慢就是最大的破绽。每发一招,他们都需要等待片刻之后才能继续攻击。说简单些,清乐山的小周天,就是将内劲全部凝集起来做出攻击,其威力自然非同凡响。但攻击之后,小周天运行,靠引力将内劲收回,才能继续第二次攻击。这其的间隔,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凤鸣道人的修为已经足够强,可就是被老道人抓住了这唯一的弱点近乎虐死。在老道人面前,他就好像一个才会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鹤唳道人眼睁睁的看着凤鸣被人击倒,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出去,转头去搜寻师尊的所在。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他总觉得,以自己的修为即便不在当世前十,最起码也不会相差太远。可现在他从懂得,品高手之间的差别有时候大的令人震撼。

    他退到二十八名弟子布成的小周天阵型,不敢再轻易踏出。

    刘慧正看着老道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师叔……师尊说,人心有邪念,如杂草密布乱了神智。但有时候一句金玉良言就能导恶人向善,师父说能劝一劝还是劝一劝的好,能不打就不打。”

    老道人撇了撇嘴:“你师父那是放屁,不打?不打他让我来?教导徒弟他当然满嘴的仁义道德,当初在江湖上杀人的时候他什么时候比我慢过。自从成为了武当山掌教,他才满嘴的道理。”

    刘慧正脸一红,懦懦道:“师叔,外人面前,还是不要说这些吧。”

    老道人道:“好啊,我不说了,打累了……接下来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去打,老子得坐下来喘口气了。妈了个蛋的,这人上了年纪就是不行……想当初对付这样的,老子一只手也能打十个。”

    他不动手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颤巍巍的没准随时都会死掉的老者。他慢悠悠的自己走到一块大石头边,爬了好几次才爬上去后盘膝坐下来。

    “还等什么,打啊?”

    他指了指鹤唳道人道:“人家自己都分好对手了,刚才那个选了我,这个是选了你的。”

    刘慧正怔了一下,无奈道:“这不公平,师叔你是一个打一个。我是一个打一群,他们人多!”

    “妈了个蛋!”

    老道人骂道:“你那几个弟子是带着来参观的?人家带着弟子上,你就不能带着弟子上?”

    刘慧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徒弟,还是摇头:“还是他们人多啊……”

    “师兄,算我一个!”

    就在这时候,谢扶摇从远处疾掠而来:“那就是清乐山的小周天阵法吧,咱们师兄弟便用两仪剑法,会一会这小周天阵!”

    刘慧正看到谢扶摇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我还以为你得藏到最后才出来呢,既然你到了,那么咱们两个打他们二十个,倒是应该可以了吧?”

    谢扶摇在刘慧正身边停下来笑道:“院长昨夜就让我们从后山离开,赶赴太极宫。我想了想那边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这才赶回来凑热闹。幸好回来的快,看见师叔大发神威,能见师叔出手足慰平生啊!”

    老道人嘿嘿笑了笑:“还是小子会说话,老子就喜欢你。”

    远处

    萧真人一直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被人虐死,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等凤鸣被踩进土里之后,他忍不住轻声赞道:“武当绝学,确实非同凡响。这位想必就是多年前以脾气火爆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当康秀……我认得出来他,可是……”

    萧真人忽然转身,看向周院长:“却越发的认不出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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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2:书评区很多人都在问大隋盛世为什么那么多人造反,萧真人的地位已经到了极致为什么也要反。其实不用我解释,皇族兄弟相残的事,和太平盛世有关吗?而为什么造反的有人支持?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变得更强大,想站的更高。至于萧真人,周院长说:你想做大隋的明王,其实这一句就够了,至于萧真人为什么想做明王,仔细看了前面的朋友都知道,明王是什么样的存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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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