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院长的桌子和亲王的宝甲
牛淼死了。
两天之内死去的第五个演武院学生,就在方解他们离开牛慧伦大学士府邸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大内侍卫处的人就将牛淼的尸体带走,大学士瘫软在地上老泪纵横,竟是几度昏厥。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将女儿送进演武院居然也是一条不归路。
牛府上下,yīn沉一片。
且不说另外三个学生的身份,只说袁成师和牛淼,一个是河北道总督袁崇武的儿子,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牛慧伦的爱女。这两个人死于非命,已经足以让长安城这座大湖都泛起波澜。
来大学士府带走牛淼尸体的是大内侍卫处的副指挥使孟无敌,方解的熟人了。在密牢里的那段rì子,孟无敌是方解那间石室的常客。虽然方解能从对方的眼神里到对自己的不喜,但却没有什么敌意。他知道因为自己的事,孟无敌在大内侍卫处已经大不如从前,当然最可悲的是还失去了一条胳膊。
孟无敌例行公事,带着方解和马丽莲丘余三人一同回到了大内侍卫处。
在这里,方解见到了另外四具尸体。
还有红着眼睛,如同一只暴躁的野狼一样的墨万物。方解不认为墨万物是个合格的教授,但得出来这次的事真的让他愤怒了,也悲伤了。
“不管怎么,他们的死好像都和半月山的事脱不了关系。”
侯文极蹲在牛淼的尸体边,揭开她身体上裹着的白布。一具女xìng姣好的身躯展现出来,虽然已经冷硬,但美丽依然。只是这样的美,带给人的却更多的是心疼。这样一个女子,本该有着很美好的明天,嫁入公侯的府门是毋庸置疑的事,此生无忧。
牛淼的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有脖子上有两道并不太深的指印。她的表情还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震惊。但这并不代表杀她的人是她熟悉的人,也代表着动手的人速度极快。在牛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捏碎了她的喉骨。她甚至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夺走了鲜活娇艳的生命。
“这个凶手指劲很足,内劲隐而不发。如果他用内劲的话,或许尸体表面连伤口都不出来。这样做,或许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罢了。”
侯文极起身,走到另一具尸体边仔细了:“手法不同,是从背后偷袭,一掌震碎了心脉,内劲喷薄而出从后背灌入,直接将这个人的心脏碾碎成了一滩烂肉。”
第三个人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也没有一点印记。侯文极蹲在旁边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下手的人对怎么一击致命很清楚,这样隐秘的手法似乎只能在悬疑的案件里才能找到。如果是两个习武之人交手,绝不会有这样的死亡方式。以内劲从死者的左耳灌进去,直接绞碎了他的脑子。所以表面上什么都不出来,但……”
侯文极站起来说道:“凶手是个杀人的新手,虽然他了解很多杀死人的手段,但动作很生涩,显然不是老手。”
他指了指第三具尸体耳朵里的一小点血迹道:“而且这个人对修为之力的控制也很槽糕,如果他用的好绝不会出血。一个熟悉很多杀人手段,却偏偏是个杀人的新手……而且对于自己的修为也控制不好,这个人很奇怪啊。”
“不会是那个老僧下的手?”
站在一边的墨万物插嘴问道。
“不会”
“即便智慧狼狈逃走,但他依然自持身份。他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如果他要杀人挑衅,不会刻意去隐藏自己的修为和身份。”
不是智慧,还能是谁?
“这是第一个被杀的人。”
侯文极走到袁成师的尸体旁边,掀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说道:“正因为是第一个被杀的人,所以在这具尸体上能找到非常多的线索。刚才我说的这些,基本上在这具尸体上都能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袁成师,是凶手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手法粗糙,完全是个门外汉一般。”
“从这些尸体来,凶手的修为很高,但他却完全无法灵活运用,尤其是袁成师的尸体上更能体现出来……袁成师是五品上修为,当然,这只是他在演武院报备留下的记录,估摸着真实的修为还要高些。但即便如此,和凶手也相差太多。能一击毙命,却在袁成师身上留下这么多伤口,很多地方的伤口都是没必要留下的。”
“当时袁成师正在新月楼里和一个青楼女子行房,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一个男人戒心最小最容易杀死他的时候,而且凶手的实力远超袁成师……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打斗,他的第一击只是打断了袁成师三根肋骨,这是对自己修为之力控制不好的证据。负伤的袁成师还能跳起来反抗,顺便抓了一条薄毯裹在身上……只能说,这个凶手是个强大的白痴。”
“我甚至怀疑,在杀袁成师的时候,凶手是不是比袁成师还要害怕!”
侯文极走到另一具尸体旁边:“这是第二个死者,显然,凶手下手熟练了不少。最起码是一击毙命。第三,第四,第五个人……只能说凶手变得越来越会杀人了,这样的人,不必去从江湖中成名的杀手里寻找。”
“所以更难。”
方解忍不住说道:“我下午的时候和先生说过,哪怕现在凶手大摇大摆的走过咱们面前,也不知道他是凶手。”
“那天智慧逃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年轻人,是个隋人!”
墨万物忽然大声说道。
“不会是他”
侯文极摇了摇头:“那个人不懂修为,人也已经查实了确实是江南小县的捕快。就算智慧收他为徒,半年……短短半年让他成为一流高手,这绝无可能。”
……
……
方解和丘余他们几个回到演武院的时候,天sè已经黑的浓墨一般。墨万物似乎一直想对方解说什么,几次yù言又止。方解知道墨万物心中有歉意,但他确实对这个人没了一分好感,走路的时候故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马丽莲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从半月山回来之后,她和本是对头的牛淼成了好朋友。正因为如此,两个xìng格截然相反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尽量不去触碰任何能让对方不悦的东西。这半年来,她们两个的感情变得极好。这次演武院休课,她们两个也是一同回去的。
想不到才分开不到两天,天人永隔。
方解本来就不是个特别会安慰女孩子的人,所以只是默默走在马丽莲身后。丘余握着马丽莲的手,低声劝了几句也无法让她好一些。墨万物走在最前面,显然他有几次慢下来就是想等方解上来,但方解根本就没给他机会。墨万物慢,方解也慢。
丘余让墨万物先送马丽莲回去,她和方解两个人直接到了周院长的屋子。在门外的时候方解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丘余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然说了一句半年还修不好一座房子,你当演武院里都是废物?
方解居然很认真的嗯了一声后说道:“如果我能到残破不堪的房子,说不定这会还能笑的出来。”
周院长脸sè凝重的坐在屋子里,见丘余和方解进门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道:“坐下说话吧,离我桌子远一点。”
方解一怔,松开了袖口里攥好了的拳头。
“自大隋立国以来,从不曾有演武院的学生接连被杀的事发生。这是第一次……死的五个人都是上次半月山上见过佛宗之人的,这我已经知道。”
周院长着茶杯里的热气有些失神。
“你在后悔?”
方解问。
周院长了方解一眼:“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出手灭了佛宗那两个家伙。”
方解耸了耸肩膀道:“如果真的是佛宗的人下的杀手,那么毫无疑问……你,还有道宗那个缩在清风观里装大爷的萧真人,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们纵容,佛宗的那个叫智慧的老秃驴难道能逃走?”
“杀人的不会是他,也应该不会是那个被他擒走的隋人。”
周院长似乎没有生气,而是很认真的回答了方解一句。
方解冷笑:“你确定?”
周院长点了点头:“虽然我没有到过尸体,但大内侍卫处的尸检已经在我手里。我相信侯文极的眼光,他的判断不会出错。”
“眼见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何况是判断。”
方解起身,着丘余道:“先生,我先回去,我实在受不了这屋子里那桌子的崭新味道,在我没冲动到砸了它之前,我还是离开的好。”
“砸了这桌子如果能让你冷静,未尝不可。”
周院长淡淡的说道。
方解冷哼,撇了撇嘴道:“用一张破桌子就想换我不计较?就算你是演武院的院长,你也想的太美了些。”
他甩手出门,极潇洒。
丘余无奈的笑了笑道:“他……怨气难平。”
周院长笑了笑道:“我果然是老了。”
丘余不解道:“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周院长着方解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说道:“若是我年轻二十岁,哪怕十岁,我岂会有现在的好脾气?一个敢在我面前得瑟放肆的学生,十有**被我打的半死不活。可现在我竟然连动手的**都没有,我难道不是真的老了?”
丘余一怔,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啊……我好像也没少挨揍是吧?”
……
……
第二天上午,演武院的学生们陆续返回。清点人数之后发现没有再给死亡的名单增加数字,教授们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这些学生都是大隋未来的栋梁,即便不是,他们每个人的死都是让人悲伤的损失。生命只有一次,尚未绽放就凋零的花朵尤其让人心伤。
就在方解准备回到教室去上课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远处将自己叫住。
方解回头,发现一辆代表着皇族身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一个满面微笑的中年男子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这人着斯斯文文,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亲和力。留着胡须,大冬天的手里居然也拿着一柄折扇。
穿一身天蓝sè锦衣长袍,步伐很稳。如果有细心的人他的步子就会惊讶的发现,他的每一步都如用尺子量过一般,完全相同。
“小方大人”
那人微微施礼,然后笑着说道:“我是怡亲王府上的管家,我叫秦六七。”
见方解表情有异,他温和的说道:“是不是觉着我这名字奇怪?王爷曾说,人都有懒惰的根xìng,若能勤快六七分,便是佼佼者了。我姓秦,所以就用了六七分这六七两个字。”
他招了招手,从身后的美人手里接过来一个包裹递给方解道:“这是我家王爷让我专门为小方大人送来的礼物,这几rì长安城里不太平,小方大人回到演武院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了,但王爷说,小心方能平稳驾船,这套西域乌金丝做的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本来是王爷贴身穿着的,念及这两rì的事,王爷特意吩咐我赶紧给小方大人您送过来。”
方解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心说躲不开的终究还是躲不开。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战之前夕
距离chūn节只剩下两天的时候,宫里的布置其实已经差不多完成。[百书斋baishuzhai]庞大恢弘的太极宫里张灯结彩,喜庆的红sè让本来肃穆的地方多了另一种美。宫人们也换上了簇新的衣服,来来回回遇到的时候不厌其烦的互相说着吉利话。
而在西北隋军大营中,却少了这种喜庆。
大军已经出关数月,虽然攻克涅盘城,且已经推进满都旗领地五百里,但这绝不是什么太值得庆贺的事,按照最初制定的计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占领了满都旗全境才对。毕竟满都拉图手里不超过五万军队,就算加上那些参战的牧民,可和七十万武装到了牙齿的大隋战兵相比实力上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其实这次战争的初衷,就是拿下蒙元满都旗。
超过两千里的草场,还有数以千万计的牲口,数十万计的牧民,这些如果都拿下的话,战绩已经足够辉煌。
兵部指定的计划没有问题,但战局偏偏就是打不开。
从第一战之后,满都狼麾下的两千jīng骑几乎损失殆尽之后,他就是带着残余的几百骑兵退回涅盘城,但,仅仅靠着这几百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而且大隋的军队对于攻城来说,熟悉的就好像回忆一件昨天才发生的事。虽然最近的一场战争也要追溯到二十几年前,可大隋的士兵们对于攻城战没有一点生涩。
一座小小的涅盘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下来。满都狼带着不足三十人逃走,临行前却毒杀了城中所有的牲口。不仅仅是涅盘城里,满都旗各部族在战争一开始就有序的撤走,带不走的牲口全部毒死。
这些牲口的尸体,隋军连做粮食都用不了。
大军所过之处,着那些倒在地上已经冻僵了的牲口尸体,士兵们脸上都是心疼。那么多的牛羊,甚至还有战马就这么被毒死了。那些蒙元蛮子也真下得去手,对于缺少战马的隋军来说,无法收获就是巨大的损失。
按照计划,突袭涅盘城后大军就要将抢来的牲口运回狼rǔ山东边,可现在,虽然脚下踩着蒙元蛮子的五百里草场,可感觉上却是一无所获。
征西大总管,旭郡王杨开的心情一直不好。
本来打算将缴获的牲口拿出来一批在过年的时候宰杀了犒劳三军,可现在从蒙元人手里抢来的东西连一军人马都喂不饱!没有牲口,要这五百里草场有什么用?
“王爷……”
兵部尚书谋良弼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劝道:“虽然没有如预期那样夺取蒙元蛮子的牛羊马匹,但战事不能算不顺利,毕竟大军已经深入五百里,且咱们的后勤补给很充足。即便没有足够的牛羊劳军,酒肉也不会缺的。”
杨开嗯了一声叹道:“我是觉得愧对陛下的信任。”
屋子里只有他和谋良弼两个人,所以许多话他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忌讳:“虽然粮草充足,但按照计划,拿下涅盘城之后大军其实就无需再从关内调拨粮草。陛下盼着的是咱们送到长安城的捷报,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谋良弼叹了口气道:“军心不团结,要取大胜谈何容易?王爷你那几个大将军的嘴脸,再那几位总督大人的摸样……他们哪里有一点儿锐意进取的心思,分明就想逼着王爷和臣带罪狼狈逃回长安城去!”
“话不能这么说。”
杨开摇了摇头道:“诸军进击并没有懈怠。”
“进军是没有懈怠,可许多明明可以轻易取胜的仗却打的如此焦灼,这些人怎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还是我没能协调好。”
杨开有些伤感的说道:“陛下将这差事交给了我,做不好就是我无能。”
“王爷何必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谋良弼道:“我已经写好了奏折,请陛下赐尚方宝剑给王爷。没有一件能镇得住他们的东西,他们对王爷就没一点敬畏!”
杨开摆手道:“自大隋立国以来,从不曾有统帅手持陛下的尚方宝剑领兵的。若是靠着陛下的威仪才能统兵,那正是为帅者的无能和耻辱。等后天摆宴的时候,我会和诸位大将军们商议一下,这场战争不能再拖着了,七十万大军,上百万民夫每rì的消耗何其之巨?即便我大隋国力雄厚,可这样无端的浪费,太久也承受不起。”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亲兵大声道:“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左骁卫大将军金世雄,左领军卫大将军裴欢,右领军卫大将军于正东求见。八戒jwx”
“快请!”
杨开连忙起身,谋良弼苦笑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
四位大将军鱼贯而入,然后给杨开施礼。杨开连忙上前需扶了一下,微笑着说道:“才刚刚升帐回来,怎么,难道有什么紧急的军务?”
四个大将军中,年纪最长的是左骁卫大将军金世雄,大隋在西北驻军最多,十六卫战兵有四卫布置在西北一带。朝廷对蒙元的防备之心,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减弱过。这次西征,西北四卫的兵马也是当之无愧的主力。
金世雄笑道:“没有什么紧急的军务,只是来找王爷讨口水喝,顺便说说后天的年三十怎么过。”
这些事在之前升帐的时候已经说过,所以杨开知道他们四个来肯定不是耳朵隆了之前没有听到。
他吩咐人上茶,然后在主帅位子上坐下来道:“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茶,吴一道已经返回长安城,他随身带来的好茶我早就喝光了,如果你们是奔着这个来的,那可要失望了。”
金世雄等人大笑,李远山笑道:“王爷怎么如此小气,卑职才不信您真的一点儿存货都没留。”
杨开道:“我还要拿回长安城与别人显摆呢,剩下的那一点断然是不会拿出来的。”
大将军于正东笑了笑道:“其实也不是专门来讨茶喝,还是想请示王爷,什么时候进军?升帐的时候,有些话当着下面人不好直说,卑职是担心,再拖下去等蒙哥的援兵到了就越发的难打了。满都旗的人马都纠集起来也不过六七万上下,但估摸着,蒙哥的金帐骑兵最多再有半个月也就赶来了。”
杨开忍不住一怔,心说这几个人怎么就忽然转了xìng?
……
……
进兵数月还没有一场真正的硬仗打起来,还要归于蒙元实在太大了些。从蒙元金帐到满都旗足有两万里,等金帐的援兵集结再赶来,没有几个月根本到不了。而其他各旗的旗主,没有大汉蒙哥的命令又不能随意带兵离开自己的封地,这就给了隋军可乘之机。
而事实上,之所以满都拉图到现在都没有等来援兵,和蒙元各旗主之间的不和关系更大一些。比如紧挨着满都旗的克沁旗,旗主克沁勒朗和满都拉图之间的矛盾天长rì久。满都拉图不满自己的封地小,没少侵占克沁旗的草场。为了这事两个旗之间也不是没起过冲突,只是谁也不好撕破脸大打出手罢了。
满都旗被隋军攻占至少五百里的草场,克沁勒朗乐得戏。反正有各旗旗主不得随意带兵离开自己封地的祖律在,大汗蒙哥也不能真的就拿他怎么样。再说,他也不认为隋人能轻易拿下整个满都旗。
满都拉图是出了名的疯子,就算隋人不来打他的主意,他还憋着劲想打过狼rǔ山去呢,隋人自己找上门来,满都拉图要是那么容易认怂才怪。
满都拉图确实是个疯子,但这个疯子这次却变得理智起来。满都旗的大军一直没有和隋军硬碰硬,而是等着金帐援兵到来。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一旦自己将手里的人马都拼光了,那么他这个旗主的位子也就保不住了。即便他如有神助般击败了隋人,满都旗的实力必然大损。
而满都旗距离金帐太远,他是如何侵占克沁旗草场的克沁勒朗那个家伙就会变本加厉的讨回来。找大汗评理?且不说等使者到了金帐的时候草场早就丢了,即便到了那儿,大汗最多也就派个人下来调和,想要让克沁勒朗将吃进去的吐出来,那比让他变成女人还要难。
满都拉图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避而不战。那些丢了的草场他心疼,毒死的牛羊马匹他更心疼,可是心疼也没办法,总比整个草场没被隋人占了去反倒是被克沁旗抢走要好的多。
满都拉图已经老了,他不想让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候成为族里的罪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成就自己的赫赫威名。蒙元已经太平太久了,缺少一个真正的英雄。而且,他一直在等机会给那些隋人一个教训。仗要打,缺的是最好的时机。
满都拉图有两个儿子,长子满都勇在金帐为质。这是蒙元帝国历来的规矩,各旗旗主的长子都要在王庭生活,直到继承旗主为止,而当他们或是他们的兄弟继承了旗主之后,新的人质又会送到王庭来。
这是控制大草原的一个有效的手段,黄金家族从来不吝啬于对不服从统治的人举起屠刀。
满都拉图的次子叫满都特勒,特勒在蒙元语中是风一样快的意思。
他还有一个很重的侄子,就是满都狼。
满都狼的爹,也就是满都拉图的兄长当年在王庭为人质,一心盼着回到领地继承旗主,谁想到满都拉图毒死了亲爹后立刻宣布继承旗主,满都狼的父亲在王庭知道消息的时候早已经晚了。
他去找大汗理论,大汗才懒得管他们的家务事。事实上,黄金家族更喜欢各旗之间或是各旗内部不太平,若是各旗都很团结强大,黄金家族反而要担忧了。挑拨各旗之间的矛盾,历来就是黄金家族的拿手好戏。
满都拉图靠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椅子上,扫视了一眼手下的将领。
“后天就是隋人的除夕,对于随人来说,除夕就如同咱们的斋节一样重要。在这天,他们会放下手里的兵器载歌载舞,喝酒吃肉,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之所以一直避而不战,等待的就是这一天……我需要一个勇敢的武士,带领着满都旗的孩儿们去向隋人讨还血债!所有他们掠夺走的东西,还有他们自己的生命都要夺回来!”
“你们之中,谁愿意去打这一仗?!”
“我!”
满都特勒大步走到前面,手掌放在胸口垂首道:“敬爱的父亲,您勇敢的儿子满都特勒愿意带着孩儿们去雪耻!只要您将马鞭交给您的儿子,他将骑着骏马一直冲在最前面!无耻的隋人夺走了我们的草场和牛羊,我将用他们的血和人头来祭奠死去的人们!”
“我的儿子,你让我很欣慰。”
满都拉图道:“但你一个人还不行,你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满都狼!”
他大声喊道:“你不想夺回涅盘城吗?!”
满都狼手放在胸口大声回答:“我想!我早就想带着满都旗的勇士们,骑着马去践踏隋人的尸体!”
满都拉图大声笑了起来,摊开双手道:“去吧,我的孩子们!狼神将赋予你们无穷的力量,明王将用圣光照拂你们的身躯。让隋人喜庆的除夕,变成他们的忌rì!”
第一百九十六章 挡杀心
怡亲王的王府大院在西二条大街上,距离演武院所在隔着三分之一的长安城。binhuo*燃*文*这座王府的规模也不是很恢弘,他是已经被分封出去的亲王,按规格建造的亲王府邸在礁溪的封地,长安城里的王府只是临时居所。不过这个临时居所倒成了杨胤久居之地,封地里那规模庞大的王府反而成了摆设。
怡亲王府的管家秦六七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他进门直接奔后院寻杨胤汇报此行经过。他就似乎如到了杨胤在何处似的,没走一步冤枉路就找到了正在后院小池子边烤肉的怡亲王。
“收了?”
杨胤到秦六七回来淡淡的问了一句,视线很快就收回来专注的盯着面前的烤肉。他缓慢且均匀的转动着烤肉架,那只羔羊已经变成了金黄sè可以享用了。在杨胤的身边放在一个矮桌,上面摆放着很多调料。这位大隋最尊贵的亲王似乎很享受烤肉的过程,仔细认真的在烤羊上涂抹着料汁。他的手很干净修长,漂亮的好像女人的手一样。
“收了。”
秦六七垂着头回答。
“说了什么?”
杨胤又问。
“没拒绝也没推辞,只说了一句好重。”
秦六七道:“那软甲是西域乌金丝所造,薄而轻便,哪里会重。”
杨胤笑了笑道:“他说的不是乌金软甲重,说的是接过去的人情太重。方解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往上爬。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不能拒绝。我喜欢这样的少年,只要有上进心有攀爬的**,就会很快适应官场里的一些规则。他知道自己没实力拒绝我的好意,所以还干脆利索的收下来。”
秦六七道:“属下觉着,既然他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表态是不是有些虚假?”
杨胤忍不住笑了起来,指了指面前的胡凳说道:“坐下来说话,尝尝孤的手艺是不是又有长进了。”
秦六七没推辞,坐在杨胤对面,先是在一边的水盆里静了手,然后接过怡亲王递过来的刀子开始片肉。那羔羊烤的恰到好处,外面酥脆而里面鲜嫩,嫩到割开的时候,里面甚至泛着一层水似的。八戒jwx
“你以为他这么轻易就表态了?”
杨胤将一片羊肉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你还没回到府里,估摸着他收了孤一件宝甲的事就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了。这本身就不是什么能瞒得住的事,孤也没打算瞒着谁。而方解很明白这一点,他没必要拒绝孤,陛下也不会因为他不收孤的礼物就觉得他是个好臣子,也不会因为他收了孤的礼物就觉得他是个投机钻营的小人。”
“表态这种事,本来就是很无聊很没意思的事。孤从来都没有逼着谁站队,因为孤要的并不过分。”
杨胤停顿了一下,示意秦六七继续转动烤架:“孤只是欣赏这少年的聪慧才智,替朝廷关照一下他罢了,不是吗?孤又不在朝中,也没什么实权,但孤还是大隋的亲王,是陛下的弟弟,所以代表皇室对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才给点恩惠,陛下难道会计较?”
他捏起一些粉末洒在肉片上,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朝臣都怎么说?”
秦六七道:“十之七八的人都在等着王爷您的指示,只要陛下对西北那边的战事真的失望之极了,处置旭郡王和兵部尚书谋良弼只是早早晚晚的事。西北三道的总督,各卫的大将军,都对旭郡王和那个从囚徒一跃升为兵部尚书的谋良弼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也不会轻易就服从他们的指手画脚。”
“不和,对战事毫无益处。陛下不会容忍西北的战局一拖再拖,更不可能容忍仗打的乱七八糟。只要再稍微使点劲,旭郡王和谋良弼狼狈离开西北的rì子也就不远了。只要他们两个在西北呆不下去,陛下再委派新的主持西北战事的人……非王爷莫属。只要陛下透露出一点儿换人的意思,朝臣们自然会让陛下听到您的名字。”
怡亲王杨胤嗯了一声道:“别太急,若是做的太明显了反而不好。我那个四哥起来是个软xìng子,可真要是发了火谁也扛不住。若是让他觉着他是被人胁迫了,那谁都没好rì子过。这件事不急……你回头安排人火速赶往西北,告诉李远山他们,这件事慢慢来,仗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完的。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可以打个胜仗……先胜后败,败的再多一些惨烈一些,这才真实。”
“找几个人,先寻谋良弼的不是写奏折递上去。西北七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都在谋良弼手里管着,数以千万计的物资,数百万计的民夫,能不出错?只要肯找,还是能找出不少来的。孤那个堂弟杨开虽然笨了些但不傻,只要谋良弼被拿下,他自己说不定就会递辞呈……都是皇家的人,孤也不想让他太难堪。”
“王爷仁慈。”
秦六七道:“属下不解的是,既然王爷您的目标是西北,为什么要这么早拉拢那个方解?他即便是个人才,可能用也要在两年多之后,到时候西北的战事说不定已经结了,他还能用?”
“六七,你这名字取的不错。脑子只动了六七分,另外二三分倒是像个傻子。”
杨胤笑了笑道:“陛下若是下旨拿办了谋良弼和杨开,为了平衡局面自然也会动一些孤的人,首当其冲就是李孝宗,那个家伙本来就是个小卒子,丢了也就丢了,不可惜。但对蒙元的了解来说,西北军中又没人比得了他,所以他才会被陛下启用且任为先锋……到时候他若是被弃了,谁来接替?”
“现在……除了方解之外还能有谁如李孝宗一样了解蒙元了解满都旗?别忘了方解来长安之前的身份,他是斥候队副,李孝宗对蒙元对满都旗的了解,都是通过方解的嘴告诉他的。只要孤去西北主持军务,不需要孤自己去求,陛下就会主动把方解从演武院里拿出来交给孤。”
“一件宝甲换一个好用的先锋,这买卖不亏。”
杨胤笑了笑,带着些许得意。
……
……
雪在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十天之内连下两场足够大的雪这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长安府的差役又要开始忙活了,雇佣大车行的马车将大街上的积雪拉出去。城里不缺等着找活干的力巴,而且官府也不会压榨他们应得的那三十个铜钱的工钱。
演武院里的雪自然有下人打扫,而学生们也没有因为下了雪就有什么好心情。五个演武院学生被杀的事瞒不住,这消息很快就在院子里疯狂的传播了出去。下了课之后,大家聚在一起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大部分的态度都是愤怒,而没有多少恐惧。
大隋立国这么多年,还是首次有人敢挑衅演武院。谁也不会怀疑这个凶手最终会被擒获,更不会怀疑这个人会被大隋的律法碾成齑粉。在众人的议论中,方解的班显然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存在。
死的五个学生都是这个班的,人们不可能没有什么怀疑。千奇百怪的推测在演武院里泛滥,甚至有人怀疑杀人的人针对的正是方解。不然,为什么死的不是别的班学生?
方解没闲工夫理会这种无聊且带着些恶意的揣测,他回到自己房间里之后就着那件据说是产自西域的宝甲怔怔出神。怡亲王派人跑了这么远的路特意送来这么贵重的一件礼物,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着那透着一股金属光泽的软甲,方解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
十二年了,你居然还没有放弃回到朝堂的念头……权利果然是对男人来说最大的诱惑啊,连美人都比不得。
怡亲王既然肯放低身份来主动拉拢方解,那么这十二年来他拉拢的人还会少的了?方解根本不需要费脑筋,就能够猜到朝堂里肯为怡亲王说话的大人们绝对不在少数。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心说连我都得出来,难道陛下不出来?
当初陛下一怒杀了兵部侍郎候君赐,罢免了兵部尚书,又怎么会和怡亲王脱得了关系?只是陛下这敲打的手段,显然没有让这位亲王殿下收回心思。西北的战事是大隋这二十多年来最大的事,怡亲王要想回到朝廷掌权,没有比亲自掌控这场战争且取得胜利更直接快速的手段了。
只要他能去西北主持战局,到时候凯旋而还,陛下就再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一位功劳巨大的亲王回到朝廷。
可是,难道陛下真的会遂了怡亲王的心愿?
就在方解发呆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女教授丘余缓步走了进来,脸sè似乎有些不悦。
“你收了怡亲王的礼物?”
她进门就很直接的问道。
“收了”
方解回答的也干脆利落。
“为什么?”
丘余问。
方解指了指床上那件软甲笑了笑道:“是件好东西。”
“就这么简单?”
丘余再问。
“就这么简单。”
方解点头。
丘余走过去,拿起软甲了后道:“确实是件好东西……如果他送你的不是这个,而是一张几万两银子的银票,又或是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你收不收?”
“收啊。”
方解理所当然道:“只要是送上门的东西,我一概不会拒绝。”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给自己引火?”
丘余有些懊恼的说道:“就算你是从偏僻的小地方来的,就算你没见过什么宝贝,但难道你真是白痴?怡亲王是你现在可以招惹的?”
方解笑了笑,倒了一杯茶递给丘余:“先生……正因为怡亲王是我招惹不起的,您难道觉得我有拒绝的实力?就算陛下觉得我是个能用的人才,怡亲王想要玩死我您觉得会很难吗?如果我不收……那才是白痴!”
丘余一怔,忍不住微怒道:“你就这样怕丢了前程?”
“怕!”
方解认真的说道:“不然我为什么要进演武院?”
这话让丘余没有任何语言反驳,所以她更加生气:“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件事陛下知道了,他若是想让你丢了前程丢了命,比怡亲王还要轻易简单的多?”
“不会”
方解微笑道:“你太小皇帝了,也太小怡亲王了。”
方解将长袍脱了,将那件软甲穿在身上,居然还得瑟的转了个圈然后问丘余:“合适吗?”
“这软甲挡得住刀剑挡不住别人想杀你的心!”
丘余狠狠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方解有些发苦的笑了笑,着丘余的背影道:“先生……你错在于还是没清,我收了软甲……挡的就是杀心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战之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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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战之除夕
远在西北大草原上的隋军士兵们,即将度过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不是在家园度过的chūn节。明天就是年三十,除去当值的士兵,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找到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聊天。中原汉人和东楚蒙元人的区别不仅仅是相貌上的差异,还有xìng格上的不同。汉人恋家,父母在不远行的话语流传至今。
而东楚人则习惯了走南闯北,他们将游历行商视为生活。在他们的观念里,家园只是一个词汇。而蒙元人逐草而居,他们习惯了驱赶着牛羊过着游牧生活。即便不能走出部族的封地,但少则几千里的草场也足够他们来回打转了。
士兵们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离不开家乡的人们此时在干什么。有人舔着嘴唇说真想吃一口饺子,这句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江南士兵对于面食来说还没有特别浓烈的感情,但北方士兵对饺子的喜爱程度已经超过了食物的范畴。在他们来,饺子代表的可绝不仅仅是一种吃的那么简单。
方圆超过二十里的大营里人来人往,为了让士兵们感受到一丝年味,将领们甚至还想办法找到了一些红布,很小心的装点在军营里。不知道军需官从哪翻出来些大红sè的灯笼,悬挂在中军几座大帐外面,着格外的亲切。
士兵们一直谈论到天快黑开饭的时候,然后他们惊喜的发现今天的晚饭居然每个人能分到半斤熟肉。对于远征且没有缴获什么牛羊马匹的军队来说,每个人能分到足足半斤分量的熟肉简直是值得欢呼的事。要知道这些猪肉,可是千里迢迢从关内运来的,为了供给七十万大军,这一顿饭消耗去的人力物力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大将军李远山在夜幕中巡视自己的营地,作为帝国驻军最西北的主将,他在这次战争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右骁卫与其他各卫战兵相比最大的优势之处在于,李远山为大将军这些年,倾尽全力用尽手段,组建了一支两千人规模的重甲骑兵。
右骁卫的重骑,是大隋立国以来第一支重骑。
装备了具甲的战马刀枪不入羽箭不侵,冲锋陷阵的时候如一辆重型坦克般轻易将敌人碾成齑粉。这支两千人的重骑,每个骑兵所享受的待遇都是其他士兵难以比拟的。他们每个人都有两名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扈从,除了一匹高大雄壮的战马之外,还有一匹驽马驮载个人物品。毕竟他们不能将至少四十斤沉重的甲胄整天穿在身上,还有他们的马槊,也远比一般士兵槊要大且沉重。
而jīng步营是每卫战兵的标配,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但正因为右骁卫是驻军最西北的军队,所以士兵的数量也比帝国腹地的战兵人数要多。按照大隋的军制,每卫战兵三万六千人,辅兵八千,再算上其他军职的人,总人数也不到五万。右骁卫有皇帝的特旨,可以多招战兵一万两千人,辅兵两千人,总得规模来,一个右骁卫要比其他各卫多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兵力。
整个大隋来说,唯一能与右骁卫相比且更加庞大的战兵队伍,就是驻军西南的左前卫。所以朝中有人打过比方,西北的李远山,西南的罗耀,是帝国西部的两根擎天柱。
李远山奉命为西征大军先锋,他的军队一直顶在最前面。但接连的几场厮杀下来,右骁卫的损失并不算太大。皇帝从帝国各道征调来的人马,也归几位大将军节制,到了战场上这些从各地调来的兵马才是真正的先锋,任何一位大将军都不会傻到拼尽自己手里的亲兵。
包括第一战,李孝宗领着的五千人马,虽然打着的是右骁卫的旗号,但真正算起来右骁卫的兵也就一个折冲营。
“大将军,过完年后的第一战还是交给咱们打……这有些不公道了,咱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他们几个在后面捡现成的便宜!”
李远山麾下七虎将之一的殷破山有些不满的说道。
李远山摆了摆手道:“陛下以右骁卫为先锋军,咱们自然冲在最前面,别只着损失,若是这场战争打赢了,先锋军得到的远比其他人马要多的多。你难道忘了罗耀?帝国灭商的战争中,罗耀的左前卫一直冲在最前面,四万多人马在攻克雍州的时候还剩下不到一万五千,确实损失惨重。但现在呢?先帝和陛下都觉着亏欠罗耀的,对他百般纵容,罗耀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马谁知道?”
“咱们右骁卫打好了这一仗,死伤损失不会小,但活下来的人得到的荣耀也同样不会小,甚至比罗耀的左前卫还要大!”
李远山淡然道:“我一直跟你们说,眼光要放的长一些。哪怕你不到十年后,也要试着去三年后,去五年后。的越长,你的前程就越大。”
“属下明白了。”
殷破山垂首道。
李远山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你那个xìng子我最了解不过。让你去费脑筋想这些东西,比让你生个孩子也简单不了多少。你们七个中,xìng子最沉稳的便是徐晓。现在来,李孝宗与徐晓倒是相差无几。所以我才会把先锋军的先锋交给他,而不是你。”
“大将军谬赞,属下是待罪之身……”
跟在后面的李孝宗垂首说道。
“你有什么罪?”
李远山笑了笑:“第一战打成这样是按照我的意思办的,你若是有罪岂不是我也有罪?”
“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年后的第一战,要打的漂亮些。王爷飞鸽传书,让咱们演的逼真点,先打几场提气的胜仗让陛下欢喜,先欢喜再失望,陛下的愤怒才会更大些。所以你们要记住,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若是再丢了人,我先摘了你们吃饭的家伙。”
“喏!”
几个将领垂首应了一声。
李孝宗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大将军,请再拨给属下五千人马,这次属下一定会打的漂亮。”
“你累了”
李远山摆了摆手:“下面的仗让徐晓去打,你多休息几天。”
李孝宗脸sè猛的变了一下,眼神中有一抹怨恨一闪即逝。这恨浓烈的就好像是化不开的夜sè一样。虽然一闪即逝,但格外的清晰。李孝宗借着垂头答应了一声掩饰住自己不满的表情,但心里却有一股火越烧越旺。
……
……
十几个身穿黑sè夜行衣的人踩着被云朵切碎的月光,压低身子在草丛中野兽一样迅疾而行。他们非但用黑布蒙住了脸,甚至连头都也包的极严密,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这十几个人就好像畅游在大海里的鱼,海一般宽阔浩瀚的草原就是他们的家,所以哪怕夜sè越来越浓,他们前行的速度一分也没有减慢。
为首的黑衣人在奔行中忽然停下来,然后打了个手势。十几个黑衣人立刻伏倒在地上,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不多时,二十几匹战马从他们藏身的地方不远处掠过,马背上骑士的黑sè甲胄宣告了他们的身份。
是大隋的游骑。
此地距离隋军大营已经不足三里,隋军的游骑巡逻经过的次数越来越密集。这十几个黑衣人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向前,在避开这队游骑之后前行的速度降低了不少。
为首的汉子爬上一座高坡,趴伏在草丛里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隋军大营。在这样深邃的夜晚,那连绵二十里的灯火就好像一片闪耀着光辉的湖波。高低起伏的营帐,就是这大湖的波涛。
“旗主说,隋人的除夕就如咱们的斋节一样重要,果不其然……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指了指隋军大营说道:“虽然起来防备依然严密,但营地中那些移动的火把就是巡逻的士兵,比以往好像少了不少。”
他身边的黑衣人低低的冷笑了一声道:“千夫长大人,隋人还有脸号称是最懂得战争的民族,你,中军那几座大帐的外面都挂着红灯笼,这简直白痴到了极点。这就好像在告诉咱们,那几座帐篷就是隋军主帅的住处似的。”
领头的千夫长叫阿古达木,是涅槃城满都狼手下的得力战将。虽然年纪不大,但修为jīng深且xìng子冷冽狠辣,杀人不眨眼。
“这是难以改变的习惯。”
阿古达木低声道:“将军大人曾经扮作牧民潜入过樊固城,知道隋人什么习惯。每到除夕的时候,汉人们都会在自己家门前挂上大红的灯笼。还要吃一种叫做饺子的食物,还要燃放爆竹。就好像咱们过斋节一样狂欢,这除夕的时候,隋人几乎是不设防的。他们的士兵也都要去喝酒吃肉,哪怕是关在囚牢里的罪犯,也会得到酒和熟肉。尤其是除夕子时的时候,他们的戒心最低。”
“这次,即便不能全胜,打隋人一个措手不及总是没跑的。”
另一个黑衣人道。
阿古达木摇了摇头道:“可不能大意,即便隋人有许多难以更改的习惯,但你们面前到的是真正的军人,而且他们实在太多了。”
“一万只羊,也挡不住一只狼的袭击。”
一个黑衣人笑道:“等着吧,明晚咱们就让那些隋人尝尝弯刀的味道。”
阿古达木嗯了一声,指了指前面低声说道:“再往前压一百步,能不再的清楚些。分散开,每个人选一个好地方潜藏,当你们手里的沙漏落尽的时候,立刻返回这里集结,天亮之前咱们还要赶回去向少旗主和将军禀报。”
“呼哈”
黑衣人低声应了,然后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分散了出去。
阿古达木没有动,一直留在高坡上。
就在距离他不足一百五十步远的另一座高坡上,草丛中趴伏着几个身上绑满了枯草的人。他们头顶的帽子上,衣服上都做了伪装,在这样的夜sè中即便走到跟前也无法轻易发现他们的存在。
其中一个人放下手下的千里眼,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千户大人,要不要擒一个回来拷问?”
被称为千户的人微微摇了摇头,习惯xìng的摘下一根毛毛草叼在嘴里:“让他们尽量,临走的时候通知游骑抓几个。若是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他们反而会有些疑心。咱们只管盯着有没有人靠近大营,战场上抓人的事可不归大内侍卫处管。”
听她说话,竟然是个女人。
“喏”
那个问话的人应了一声,再次举起千里眼向对面的高坡。
躺在草地上的女千户抬头着被云遮挡住了半边的月亮,轻轻蠕动嘴唇咀嚼着那根毛毛草。草已经枯黄,所以没有苦涩的滋味。
她想起那个远在长安城的少年,心里一甜。那个家伙,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用野草伪装,在不同的环境穿不同颜sè的衣服,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一些难的sè彩,甚至能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呆上一天,尿撒在裤子里也不会动弹。他说这是生存的手段,她当时很瞧不起他,后来慢慢觉着,这些手段真的都很好用。
换上了枯草黄颜sè的衣服,他们即便白天藏在草丛里也不会被人察觉。靠着这sè彩伪装,大内侍卫处的人屡次接近过满都旗的营地。
他这会在干吗?
她在想。
月亮里没有他的影子,但她却得那么入神。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灯笼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九章有灯笼的地方
有人说白天是神灵赐给人类的时间,而夜晚是神灵允许恶魔出来活动的时间。但是在战场上,就连最凶悍的恶魔也不敢接近那些身上散发着血腥味的人类,哪怕是在黑的最透彻的夜晚。
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在其他地方,总会有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流传。这些故事基本上都发生在晚上,比如鬼魂飘入人的居所吸食生机,或是依附在活人的身体上为非作歹。恶魔在夜晚的街道中穿行,用利爪剜出来活人的心脏然后品尝那份鲜活的腥味。但是这些故事的发生地,绝不可能出现在军营。
兵,是天下间至凶之物。
再狂暴狠毒的魔鬼,也不敢靠近军营。
而在除夕的夜里,有至少两万名自称为魔鬼的蒙元jīng骑正在穿过黑夜,目标直指已经不足十里外的隋军大营。这是满都拉图手里近乎一半的兵力,肯投入这么多人马满都拉图也经过了许久的考虑。他纠结于自己无法判定胜利还是失败,而一旦失败,满都旗的历史或许会终结在这里。
满都家族在蒙元帝国一直算不上真正的豪门贵族,蒙元太大了些。拥有两千里封地的满都拉图在那些真正的大贵族眼里,就好像一个土财主一样上不了台面。而这么多年来,满都拉图是靠着强硬的作风和对大隋的敌视才让自己的名字在蒙元逐渐被人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得到那些大贵族的正视。
但战争真正到来的时候,满都拉图却无法如自己以往宣扬的那样带着满都旗的骑兵冲进隋人中屠杀羔羊一样屠杀隋人。他用了二十年才树立起来的狂人形象,很有可能被这场战争打回原形。
这也是满都拉图为什么在战于守之间如此纠结的一个原因,如果他不是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那么他完全可以表现的懦夫一些,据守治城等待王庭的援军。
满都家族不能衰败,满都旗也不能灭亡!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拼一把。当满都狼告诉他有关隋人过chūn节的消息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他觉得任何一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绝对的敬畏,比如某个不可违逆的节rì。如蒙元人最喜欢的斋节一样,这一天对于大草原的居民来说可是跟跳进欢乐的海洋一样。
在除夕的这天,他亲自带领剩下的全部兵力做支援。在距离隋军大营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而他的次子,这次突袭的主将满都特勒,将带领两万jīng骑冲进隋人的大营。风一样席卷而过,就像满都特勒的名字一样。
战马的嘴被套上了嚼子,马蹄上包裹着毡布。士兵们没有提前抽出弯刀,因为那样会反shè出月亮的光彩。蒙元人说太阳和月亮都是长生天俯瞰人间的眼睛,白天一只睁开一只闭上休息,夜晚也是一样。对于天空中的一切,蒙元人都保持着绝对的敬畏。就如他们敬畏大雪山上的明王一样,因为明王说,他是长生天留在人间的唯一的使者。
骑兵队伍像慢慢涨cháo的海水一样,一片黑sè侵蚀向隋军大营。
一路上行进的都很顺利,远远的就能听到隋军大营中欢庆的声音。锣鼓敲打出吉祥喜庆的乐曲,火把组成了快乐的舞团。骑马上了一座高坡的满都特勒着下面营地中的来来回回摇动的火把,眼神里的杀意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
居高临下,最适合骑兵冲锋了。而草原上高坡舒缓的弧度,让战马跑起来最为舒服。
“孩子们!”
满都特勒抽出弯刀,不再隐藏刀锋上的幽寒:“见那些卑微的强盗了吗?就是他们夺走了属于咱们的草场却不懂珍惜。他们肮脏的双脚在神圣的草原上行走,倔强的牧草都不会屈服,更何况是我们?草原上从来都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蒙元帝国!”
“杀光那些隋人,抢走他们的一切!”
满都特勒狂吼了一声,然后将弯刀指向不远处的隋人大营。两万满都旗的jīng锐骑兵,浪cháo一样顺着高坡奔腾而下。
“呼哈!”
冲锋的呐喊声震碎了夜空,让隋军营地中欢庆的锣鼓声戛然而止。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隋军的营地里的火把立刻就乱了。
“敌袭!”
满都特勒听到了隋人惊慌失措的呼喊,所以他的嘴角上浮起冷酷的笑。那些隋人绝对想不到,只有不足六万人马的满都旗军队,会对拥有超过七十万大军的隋人主动发起攻击。数量上的巨大差异,让隋人放松了jǐng惕。
闷雷一样的声音贴着地皮卷了出去,马蹄甚至让草原都为之颤抖。
……
……
隋人的抵抗超出想象的顽强,从高坡上如山洪暴发一样冲下来的满都旗骑兵,在距离隋人大营不到百步的时候遭遇到了第一轮箭雨,箭很密集,由此可见隋军士兵的素质确实很强,在最短的时间内拿起了武器。但已经到了这个距离,羽箭无法阻止住战马的冲刺。
被shè中的满都旗骑兵坠落马下,很快就和草地融合在一起。
阿古达木带着的千人队冲在最前面,拦在他们面前的不止是隋人的羽箭还有大营外面密密麻麻的鹿角。隋人似乎为了对付骑兵想了不少办法,而这种东西是阻止骑兵踏营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阿古达木呐喊了一声,最前面的骑兵冒着隋人的箭雨抛出去绳索,对于这些能轻易套中野马的骑兵来说,套中不会动的鹿角没有一点难度。绳索接连飞出去套在鹿角上,然后骑兵们开始往两侧加速奔离。绳索打的活结很讲究,只要一拉,活扣就会越收越紧不至于脱离。外面的两排鹿角跟快被拉开一道口子,骑术jīng湛的满都旗骑兵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并没有让鹿角阻挡大队人马太多的时间。
最前面的骑兵在冲到栅栏外面的时候纷纷跃了下来,然后疯狂的去推面前的障碍。栅栏里面的隋军士兵用马槊疯狂的往外刺,敌人的血如瀑布一样喷洒出来,栅栏外面的尸体很快就堆积起来一层。
“撞开它!”
阿古达木大声的吼着,眼神里都是焦急。
更多的骑兵下马,飞快的跑过去然后跃起来用肩膀去撞。尸体在栅栏外面越堆越高,从栅栏里面刺出来的长槊密密麻麻如刺猬一样。但即便如此,在付出了至少五百人的伤亡之后,满都旗骑兵终于撞坍了一段栅栏。
后面的骑兵发出一声咆哮,催马向前冲了出去。
呼哈的喊声响彻在夜空,骁勇的骑兵从缺口里如冲垮了大堤的浪cháo一样涌了进去。在栅栏坍塌之后,防御的隋军不得不开始后撤。但他们的双脚跑不过战马的四蹄,从马背上俯身劈落的弯刀很难躲闪。很快,防御的阵线就被蒙元人撕开了一条口子,大隋的步兵被逼的节节后退。
在阿古达木的千人队冲进隋人大营之后,满都特勒在亲卫的保护下也冲了进来。
“满都狼!”
他回头寻找着堂兄:“不能都冲进去,你带两个千人队照顾后路。”
满都狼眉头微微一皱,立刻就猜到了满都特勒的意思。他可不是真的在为大军考虑,而是为了功劳考虑。骑兵已经冲进了隋人的大营,一旦让战马跑起来隋人没有一丝希望挡得住。而这个时候,已经胜利了一大半。满都特勒让满都狼断后,只是不想让他分去太多的功劳而已。
“呼哈”
满都狼应了一声,起来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他的父亲本来才是继承旗主位置的那个人,但就因为王庭那个该死的规矩,在满都拉图毒死老旗主的时候,他的父亲还在王庭里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应付着那些贵族们的刁难。若不是如此,现在发号施令的人应该是他满都狼才对。
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满都狼自幼就对满都拉图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和服从。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活到现在。
着少旗主带着士兵们疯狂的往里面冲杀,不知道为什么,被截断了获功之路的满都狼非但不生气,反而嘴角上慢慢的浮现起了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
他拨马而回,带着他的两个千人队在隋军大营外面停了下来。
在他的视线远处,火光越来越凌乱。冲进大营的骑兵就如冲进了羊群的狼一样,肆无忌惮的来回奔驰肆无忌惮的撕咬着那些羊的血肉。
“你们之前到了挂着大红灯笼的地方了吗!”
满都特勒大声问道。
“到了!”
亲兵们回答。
“跟着我,一直朝有红sè灯笼的地方冲,不要耽搁在别的地方。那里才是营地中最重要的地方,隋军的将领都在那里!”
“呼哈!”
在百夫长千夫长的约束下,上万名涌进了隋军大营的满都旗骑兵,跟着少旗主的战马,直接杀向隋人的中军大帐。战马组成的洪流怒龙一样在大营中卷过,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隋人无法阻挡已经冲锋起来的骑兵,他们也追不上战马的脚步。
“用你们的弓箭,把那几座大帐拆了!”
当冲到中军的时候,满都特勒大声下令。骑兵们迅速的将手里的弯刀换成骑弓,搭上狼牙箭,瞄准了那几座高大的帐篷。在这样纷乱的夜晚,那些大红sè的灯笼显得格外醒目。
羽箭如倾盆大雨一样洒了出去,大帐上立刻就被shè出来密密麻麻的窟窿。而停留在大帐上的羽箭,让帐篷起来更像是一个柴堆。如果帐篷里有人的话,毫无疑问,里面的人现在已经变得比柴堆还要丑陋。
“不对!”
满都特勒脸sè猛的一变。
刚才只顾着一味往里面冲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许多细节上的不妥。这可是一片拥有七十万大军的营地,到的人似乎也太少了些。今天既然是隋人的节rì,他们应该都在狂欢才对。
他转身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这片插满了火把的大营显得极为空旷。
人在哪儿?
满都特勒猛的一惊,然后拨马往回跑:“撤出去!”
“咚!”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震耳发聩的战鼓声骤然响了起来。紧跟着,忽然夜空变得更加深邃起来。就连月亮都失去了踪迹,似乎是长生天闭上了俯瞰人间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想到自己的子民,被粗野的夺去生命。
有一层厚重的乌云从天空中急速的坠落,压的人几乎难以呼吸。
那是密集到令人心里发寒的投枪!
“撤出去!”
满都特勒的呼喊声才落下来,投枪组成的乌云也随之而落。顷刻之间,一万多名骑兵就被投枪狠狠的扒下来一层。痛苦的呼喊声,哀嚎声,求救声立刻响了起来,若不是一个亲兵用自己的身躯为满都特勒挡住了一杆投枪,只怕此时他也是躺在地上呼喊的人之一。
一个满都旗骑兵一边喊叫着一边试图将钉进自己肚子里的投枪拔出来,他无法忍受身体里忽然多出来这样一个东西。可是,当他将投枪从肚子里抽出来的那一刻他后悔了……血顺着洞口喷泉一样喷了出来,而骤然间失去了压力的腹腔立刻瘪了下来,有滑腻的东西一股脑钻出来,塞都塞不回去。
第二百章 胜利在敌人的阴谋中到来
第二百章胜利在敌人的yīn谋中到来
冲进隋军大营的满都旗骑兵乱了,无法保持理智。他们到数不清的隋军步兵从四面八方出现,黑sè的甲胄在火把的照耀下泛出冷森森的光泽。黑压压涌过来的士兵将满都旗骑兵严严实实的封堵在中军,如同瞬间铸造起一圈坚硬厚实的铜墙铁壁。
上万支投枪冰雹一样落下,将满都旗骑兵队伍打的七零八落。只这一轮投枪,就将蒙元人砸去了十之二三。人的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曲哀歌。
就在隋军出现的之后不久,一架一架的弩车出现在步兵队列中。随着指挥的隋军将领一声令下,战鼓声再次响起。吱呀呀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是弩车盘索绞动的声响。紧跟着,数百支巨弩呼啸而至,势不可挡的撞进了马队中。
小腿粗系的巨弩轻易的连人带马钉死在地上,甚至可以接连穿死三四个人。jīng钢为锋,铁片为羽,巨弩造出来的伤口哪怕不在要害也是致命的。被巨弩穿胸而过的蒙元骑兵,留下的血洞足有碗口那么大。
骨骼的碎渣和稀烂的内脏被巨弩带离了人体,一路飘洒。
一支巨弩狠狠的撞在蒙元士兵的左肩,这士兵的半边身子立刻被卸了下去。血雨挥洒间,士兵向后重重的跌倒。去势不减的巨弩钉进第二个士兵的前胸,将人从马背上带离,挂着一具尸体的巨弩又飞出去一段距离,最终穿透一匹战马的脖子后停了下来。那战马横着倒了下去,马背上的骑士被战马的尸体压住了大腿无法抽身,巨大的疼痛和恐惧让他不住的哀嚎求救。
“放箭,逼开他们!”
满都特勒大声的嘶吼着,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惊惧。
满都旗的骑兵开始反击,用他们娴熟的骑shè攻击围过来的大隋步兵。他们的骑弓shè速很快,且他们每一个人都shè艺jīng湛。但,准备充分的隋军步兵,靠着齐人高的巨盾和半人高的步兵盾组成的壁垒,阻挡住了大部分羽箭的攻击。
黄杨木硬弓送出去的狼牙箭,还无法撕裂包裹着一层厚厚皮革的盾牌。蒙元人的反击很猛烈,最前面几排的隋军步兵手里的盾牌上很快就铺满了一层白羽。但这样的攻击无法撼动已经成型的战阵,对隋军步兵的伤害并不是很大。
“压!”
站在旭郡王杨开身边的大将军李远山挥舞了一下手里的令旗,他身后的鼓手随即擂动战鼓。闻鼓声,围在四周的隋军士兵开始整体前压。厚重的队伍如合拢的大山,朝着越来越混乱的满都旗骑兵逼迫了过去。
“王爷想到的这办法最是管用,对付骑兵来说没有什么比长兵器更有效果!”
大将军于正东笑道。
杨开摆了摆手道:“哪里是我想出来的,还不是咱们升帐商议的时候你们总结出来的?我已经派人回去,请陛下下旨,往各大工坊赶制长矛。对付骑兵,这东西能让敌人胆寒!而且这长矛制作要比长槊简单的多,一根木棍再加一个铁枪头就够了。”
在他面前战阵中,盾阵后面的士兵每个人手里拿着的都不是他们惯用的长槊,而是比长槊还要长近乎一半的武器,足有四米!或许从本质上来说,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兵器,只是一头削尖了的木棍。虽然不够锋利,不够坚韧,但这些长棍对于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克星!
尤其是面对被围困住失去速度优势的骑兵来说,这长棍的作用更大。蒙元的骑兵号称是世界上最快的队伍,他们自诩为奔跑起来比风还要快。可正因为要保证速度,轻骑兵的甲胄往往都很单薄。只有将负重降低到最轻,战马的速度才能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在获取了强大攻击力和速度的同时,必然要抛弃坚固的防御。
对付这些蒙元骑兵,只要一根长达四米的木棍就够了。
盾阵不断的往前挤压,蒙元人试图用狼牙箭逼着隋人停下来。但很显然,虽然隋军在向前的同时损失了不少士兵,但绝不会停下脚步。隋军的弓箭手躲在盾阵后面还击,大隋jīng工打造的步弓虽然shè速比蒙元的骑弓要低,但力量更足。
三棱箭镞能轻易撕开蒙元人身上的皮甲,甚至可以穿胸而过。
“快吹角求援!”
已经到了绝望边缘的满都特勒喊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到了现在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留在随军大营外面的那两个千人队。
幸好留下了满都狼。
满都特勒忍不住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怕满都狼分去功劳而将他留在外面,只怕自己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到了现在,他虽然几近绝望,但还是对满都狼的两个千人队有信心。只要那两千骑兵冲起来,就能帮自己将隋人那该死的战阵撕开一个口子。人马肯定是保不住了,但只要自己能冲出去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求援的号角声穿破了夜空,在隋人战鼓声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奉命留在隋军大营外面照顾后路的满都狼听到了这号角声,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与他一同留下的千夫长阿古达木了将军一眼,也没有张嘴。
“将军,是少旗主的求援号角声!”
另一个千夫长古瀚催马从远处跑到满都狼近前急切的说道:“咱们应该立刻冲进去接应少旗主!”
满都狼淡淡的了他一眼后道:“没错,我们应该尽快冲进去救援少旗主,你愿意冲在最前面开路吗?”
“我愿意!”
古瀚大声喊道。
“那么这样,咱们分兵两路,你从左侧冲进去,我从右侧,就好像两把刀子一样插进隋人的大营,不管谁救了少旗主立刻吹响号角,同时撤出来好不好?”
满都狼很客气的说道。
古瀚心里一愧,他想原来满都狼之前没有立刻下令是因为在考虑战术。
“好!”
他大声应了,然后催马赶回他的那千人队。
满都狼着古瀚离去的背影忽然笑了笑,然后对阿古达木吩咐道:“带着人在隋军外面兜圈子,不要靠近。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隋人是能这么轻易击败的,只有白痴才会相信隋人在除夕会不设防。”
他笑的很灿烂,甚至有些得意。
而隋人的除夕如斋节一样重要的话,是他信誓旦旦的禀告给满都拉图的。正因为这些天来他有意无意的劝导,满都拉图才会下决心夜袭隋军大营。
“来人!回去告诉旗主,少旗主被困了,让他立刻带兵来救援,如果再迟的话说不定少旗主就危险了。”
满都狼了隋军大营,微笑着说道:“越快越好。”
……
……
盾阵将满都旗的骑兵生存的区域挤压的越来越小,巨盾手后面的弓箭手已经撤下,换做了手持长棍的士兵,他们只需站在巨盾后面,然后用长到有些不好控制的木棍将马背上的蒙元人戳下来。
如果是厮杀,这么长的木棍毫无用处。在战场上,无法灵活运用的兵器反而会成为害死士兵的凶手。但这次不同,隋军步兵们不需要用这木棍去展露武艺,他们只需机械的重复着往前刺这一个动作就够了。
密密麻麻的长棍将蒙元的骑兵接连从马背上戳下来,虽然长棍不足以一击致命,但足够让蒙元人暂时失去战斗力。或许削尖了的木棍无法撕开蒙元人的皮甲,可让他们落马就足够了。
对于蒙元人来说,离开了马背的人根本不算战士!
蒙元人可以活动的区域越来越小,冲进大营的一万多名骑兵现在还能骑在马背上的不足三成,他们能轻易的shè中一只奔跑的兔子,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徒手驯服一匹野马,他们的弯刀足够锋利,但他们对隋人的战阵却没有一点办法。在他们以往的认知中,厮杀都是来的干脆直接的。纵马冲锋,刀刀见血。
可是现在,躲在巨盾后面的卑鄙的隋人根本不与他们硬碰硬的厮杀,而是靠着shè程更远的步弓,靠着犀利的弩车,靠着那该死的根本不能算作兵器的木棍占尽了优势。无力,彻底的无力感让蒙元骑兵绝望。
满都特勒红着眼睛不停的张望,等待着援兵的到来。他能到隋军战阵外面火光中扬起的尘烟,能听到熟悉的呼哈喊声。但援兵无法攻破隋人的战阵,那两个千人队就好像被阻隔在一座大山后面似的,无能为力。
而事实上,满都狼的千人队只是在隋军外面打转而已。
隋军就好像磨盘磨豆子一样,缓慢但是彻底的将蒙元人一层层杀死。就在满都特勒的人马只剩下不足两千人的时候,外面忽然想起了闷雷一般的轰鸣声。那是成千上万的战马踏地疾驰的声音,连地面都为之颤抖。
“父亲来了!”
满都特勒忍不住兴奋的高呼起来,挥舞着弯刀鼓舞士气:“坚持住,伟大的满都旗的旗主已经带着援兵来了,咱们杀出去!”
没错,是满都拉图来了。当他听说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被困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他带着满都旗剩下的骑兵冲了过来,洪流一样涌进了隋人的大营。
在一座高坡上,旭郡王杨开着大队的蒙元骑兵杀进来终于笑了起来:“实在没想到,竟然能引出来一场决战。本以为是shè一鹿,却想不到能shè到一虎。”
“击鼓,合围!”
李远山大声下令,轰隆隆的战鼓声再次响了起来。数不清的隋军从四面八方冲向大营,早就布置在外围的隋军人马战车一样碾向蒙元人。根据大内侍卫处探子和斥候的消息,旭郡王杨开等人确定满都拉图一定是准备夜袭。而最好的时机自然只能是除夕夜,所以早就将七十万大军在昨夜就分派了出去。大部分兵力就布置在大营外围,等待着对敌人的合围。但杨开和李远山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次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起来一直很谨慎的满都拉图,竟然疯了一样带着全部人马冲了过来。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让人惊喜。
满都拉图的脸上都是焦急,带着三万多骑兵涌进大营之后就直扑中军。而就在这个时候,到了满都拉图到来的满都狼才命令士兵们冲击隋军军阵。满都拉图用弯刀往前一指,骑兵们呼哈的呼喊着冲向隋人。
“旗主!”
满都狼一脸愧疚的出现在满都拉图面前,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悲伤的说道:“都怪我,没能陪着少旗主一同杀进去。少旗主留下我照顾后路,我就该阻止他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满都拉图怒道:“如果救不出来我的儿子,你自然也要陪葬!所以,你现在应该带着人马去冲杀而不是和我在这里说这些!如果满都特勒真的救不出来,我保证你的尸体会变成一滩烂泥!”
“是!我这就带兵继续进攻。”
满都狼大声的答应着,然后将手里的火把递给满都拉图的亲兵。亲兵下意识的接了过来,依然紧紧的护卫在满都拉图的身侧。
满都狼催马离开,转身的时候眼神里杀过一丝杀机。如果说之前他表现出来的愧疚还有一二分的真诚,那么暴怒的满都拉图的话语则将他的愧疚彻底驱散。
在一座距离满都拉图只有三十几步的营帐后面,躲在暗影里的阿古达木到了火把照亮了的满都拉图的脸。他冷冷的笑了笑,取出一支之前捡起来的隋人的破甲锥。没有那支火把,他不能在黑暗中确定哪个是满都拉图。而没有满都狼上前说话,就不能让满都拉图停下来。
火把,是满都狼故意递给那个亲兵的。
阿古达木将破甲锥搭在骑弓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后猛的将弓弦拉满。随着嗡的一声轻响,那破甲锥迅疾的飞了出去。三十几步的距离,瞬息即至。阿古达木的shè艺足够好,这个距离不可能shè偏。
所以,满都旗的旗主大人满都拉图就这样轻易简单的死了。他的咽喉上插着的是隋人的破甲锥,没有人怀疑这是一支隋人shè来的冷箭。当然,也没有人怀疑满都狼递给亲兵火把的动机有问题。
“隋人的这种箭确实好用。”
阿古达木自语了一声,随即转身逃离。
“旗主死了!”
震惊恐惧的呼喊响起,满都旗的人马彻底败了。
连隋人都没有预料到,会这么轻松的打赢这场决战。
第二百零一章 除夕宴言
第二百零一章除夕宴言
厮杀整整进行了一夜,当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爬过狼rǔ山的时候,厮杀终于停了下来,大胜的隋军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清点伤亡。开战之前谁也没有预想到,这会是一场如此辉煌的酣畅淋漓的大胜。
至少三百个俘虏在隋军的押下在战场上寻找着满都拉图父子的尸体,从俘虏的供述中隋军将领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刻,满都拉图竟然带着全部兵力冲了进来。要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应该做出的决定,但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最终,在一堆尸体中找到了满都拉图,样子这些忠心耿耿的亲兵是打算将旗主的尸体带回去,但最终没能冲破重重围困。这一小片区域里尸体密集的程度令人咋舌,不只是蒙元人的尸体,还有大量的隋军士兵。
由此可见最后时刻,这支满都拉图的亲兵队伍爆发出极强烈的战力。以少战多,但杀死的隋军数量几乎与他们的损失相当。在这种身处绝境的时刻,人爆发出来的力量难以估计。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或许没有了什么胜负的思想,只有带旗主的尸体回家这一个念头支撑。
找到满都拉图的尸体后不久,俘虏又找到了几乎被战马踩瘪了的满都特勒。这个年轻的蒙元武士身上已经不出受了多少处伤,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羽箭就足有二十支。他的眼睛没有闭合,死不瞑目。
也许在死亡之前,也是他最后到希望的那一刻。
父亲的呼喊就在远处响起,无论满都特勒是否成年,在那个时候,他对父亲的依赖必然浓烈到了极致。
但这就是战争,亲情固然可贵,而死亡才是主旋律。
旭郡王杨开着满都拉图的尸体有些发呆,然后他走到那些最后阻击蒙元溃兵而战死的隋军尸体前,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这一刻,不管其他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不约而同的跟着杨开行礼。
一战而解决了满都旗的主力军队,这是大隋进军以来最辉煌的胜利。虽然也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其意义必将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除去消灭了敌人主力之外最大的收获,是不下于三万匹战马。对于隋军来说这是一笔令人振奋的巨大财富,隋军还从来不曾拥有过这个数量的战马。毫无疑问,在很短的时间内,隋军就能拥有一支强大的轻骑队伍。
虽然大隋战马奇缺,但各卫战兵平rì里训练的时候,专门会有一些身体素质出众的人被调拨出来,轮流用不多的战马训练骑术和shè艺。这些人可以轻松的控制战马,虽然还远达不到蒙元人那样如臂使指般灵活,但很快就会适应新的身份。
因为这三万多匹战马,隋军的大将军们几乎都红了眼。战场还没有打扫完他们就开始争执,谁都希望多分到一些马匹。当争论没有无法让所有人满意答案的时候,他们将决定权交给了之前被遗忘了的军队统帅,旭郡王杨开。
“我打算奏请陛下,将这三万多匹战马拿出来两万匹,组建一支纯粹的骑兵队伍,交给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带领。剩下的大概一万六千匹战马,平均分给各卫大将军。虽然不足以让你们满意,但最起码可以提升军队的战力和增加游骑斥候的人数。”
统帅如是说,就算有人不满也不能再辩驳什么。
平静下来之后,人们便开始讨论如何组建这支大隋真正意义的第一支骑兵。有人提议从各卫战兵中选拔优秀的士兵组建,但平均下来每卫五千人的数量又让大将军们不愿意。抽调出去的都是善战的士兵,即便补充回来相同的人数他们也觉着吃了亏。
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旭郡王杨开派人带兵护送两万匹战马返回樊固,交给后勤文官管理,其他事等奏请了陛下之后再做定夺。比这些战马先一步离开的是往长安城报信的信差,他们披上红sè的披风换上簇新的衣服,骑着蒙元人的战马冲向dì dū。虽然他们的速度比不了飞鸽传书,但陛下更愿意听到有人亲口为他讲述这场大胜的经过。
“不能因为赢了就懈怠下来。”
旭郡王杨开召集四卫大将军议事的时候说道:“满都旗的主力已经被灭掉,逃走的敌人不会超过五千人。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五千人就会重新整合,选出来一个新的将领来统帅。如果等他们组织起来牧民,分发兵器和甲胄,咱们很难尽快控制整个满都旗。”
“所以……”
杨开顿了一下说道:“我决定暂时将分配给诸卫的战马先集中起来,交给大将军李远山。由他带着轻骑和他麾下的重骑乘胜追击,绝不能给满都旗的人喘息之机。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荡平最后的反抗,然后大军立刻西行在满都旗西部边界布置防御。陛下交给咱们的事,已经干完了一小半……接下来,就是在稳守中反击,绝不能让蒙哥的援军再踏上这片草场!”
……
……
除夕夜
就在西北大草原上隋军大破满都拉图的时候,长安城的太极宫里正在举行一年一次的盛大宴会。每年的除夕晚上,皇dì dū会大宴群臣。还会从长安城里请来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让他们坐在皇帝身边,一同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大隋推崇孝道,被请来的老者虽然身份普通,可在这个晚上,他们将得到极隆重的礼遇和尊敬。这是陛下号召天下百姓遵守孝道的表率,所以老人们可以享受到诸如皇帝亲自敬酒之类的殊荣。
除了这些老人之外,朝廷里那些上了年纪已经告老但没有离开长安城的老臣,也会重新回到太极宫,享受人们的尊敬。在大年初一,皇帝陛下会身着最隆重的冠服,带着后宫众人和朝臣到太庙祭祖,然后到明坛为百姓祈福。但是今晚,皇帝没有必要穿上那身沉重华美的衣服,一袭常服的他显得更加随和自然。
作为演武院的入试头名,方解自然有机会参与这次盛宴。但因为他们没有官职,也最年轻,所以按照规矩是安排在最外面。不过这也正合了方解的心思,他不是很喜欢那种虚伪的推杯换盏之间的礼数。
他是个懒人,在某些方面。
卓布衣也没有官职,他和朝臣们也没什么交情。所以他也和演武院的学生们坐在一起,当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位置,可即便如此,他那一身布衣在锦衣华服的人群中尤为显得醒目。这一桌上的学生们除了方解之外没人认识他,所以都有些诧异这个年纪也不老的身穿布衣的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
卓布衣自然也懒得理会学生们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若是可以推辞的话他甚至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不适应?”
他问方解。
方解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着你比我还不适应。”
卓布衣嗯了一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品了一口:“每年盛宴,陛下都会给我一个位子。但这种场合显然不适合我出现,而不是我不适应这里。”
“酸了”
方解笑道:“你虽然身上穿的是布衣,但若是把身份亮出来,在场的有一半人会对你心生敬畏,另一半会想着怎么和你搞好关系。”
卓布衣叹道:“这才是麻烦事,我真怕陛下突然心血来cháo,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这个家伙!就是大内侍卫处的头号打手!”
“头号打手……”
方解忍不住笑:“这称号还真合适。”
卓布衣道:“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应付吧,一会儿陛下肯定会让你站出来走到所有人面前去说些什么。在座的都是满腹华文的大家,你若是说的不好小心被人讥讽了。好歹也是文科五门优异,总不能一张嘴就露了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歌功颂德的时候捡着花团锦簇的话说呗。”
方解往嘴里塞了一块熟肉,吃相很不斯文。作为演武院十个入宫学生中唯一的一个女学生,马丽莲不时偷偷的一眼坐在对面的方解。她还没有从失去朋友的悲伤中恢复过来,所以对这种欢庆的场面有些排斥。
演武院的学生们接连被杀的事陛下自然知道,但在迎新的庆典里显然不能提及。马丽莲总觉得对面坐着方解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皇帝派人叫他,他站起来的时候马丽莲才醒悟,方解穿的竟然不是礼服,而是一身边军斥候的战衣。和其他人相比,显得不伦不类。
走到皇帝身前的方解一丝不苟的行了礼,然后站起来,代表演武院的学生们向陛下和皇后恭贺新chūn,按规矩来的事演武院的教授们已经教过不少次,方解做的很完美。除了衣服不对之外,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当皇帝让他在朝臣们面前说几句话的时候,方解挺直了身子。
对方解厌恶至极的公主殿下杨婉仪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他在满朝文武面前丢丑。当她到方解居然穿的是武服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土包子这三个字。
“按照道理,我应该做一篇繁华锦绣的文章才对。”
站在众人面前的方解微笑着说道:“在来之前我考虑了很久,是不是也要穿上隆重的礼服来赴宴,但犹豫之后我否定了,原因有三……”
“第一,穿宽袍大袖的礼服吃东西很碍事。”
这话一说完,立刻就引起人们一阵笑声,其中不乏讥讽。
方解没理会,继续说道:“第二,我是演武院的学生,自然离不开一个武字,众所周知,演武院的人学成之后就要从军杀敌为国立功,既然如此,在我来,武服才是对陛下致敬的最隆重的服饰。”
“第三……”
方解的眼神扫过众人后缓缓的说道:“我是从边城樊固来的一个边军小卒,就在现在,朝廷七十万大军在樊固以西征伐蒙元蛮子,因为那些该死的蛮子屠杀了樊固城两千百姓八百边军!我……是现在樊固边军唯一还活着的一个,但这活着让我自责,因为在最后的时刻我没有手持武器站在同袍的身边,没有与他们一同战死。现在大隋的军队正在涤荡草原,为我曾经的同袍报仇,我不能去征战杀敌,但却可以穿上边军的号衣为将士们助威!”
“我是个粗人。”
方解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无论是在进演武院之前还是离开演武院之后,我都是大隋的军人!现在,我斗胆代替在樊固以西的大草原上那些遥遥对着长安城为陛下行礼的士兵们,敬陛下,敬诸位大人一杯酒!”
端着酒杯的方解,心口微微起伏:“愿大隋天下,万世永昌。愿大隋雄师,凯旋而回。为陛下寿!”
“为百姓寿!”
皇帝竟然站了起来,郑重举杯。
所有人都有些发怔,没人想到方解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而大隋的公主殿下,再方解的时候,忽然觉得他顺眼了许多。
第二百零二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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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不速之客
卓布衣了一眼那个在皇帝面前慷慨陈词的少年,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这少年之前说过,这个时候自然要捡着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花团锦簇的话说,可他说出来的话似乎没有一点儿拍马屁的意思,然而,皇帝却很高兴。
用一种粗俗的方式表达了对皇帝的敬意,这马屁拍的质量很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少年变得开始适应这长安城里的一切的?
少年身份不高,所以讲话的时间很短。皇帝与大人们一同喝了方解敬的酒,这就足够了。他转身往回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陈博来已经开始在宣讲他祖辈的功绩。这是皇帝安排好的事,话是说给那些老者听的。这些老人虽然只是普通百姓,但他们在邻里之间都有很高的威望。
很快,他们从皇宫里来的听来的一切就都会传播出去。用不了多久,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就都会知道除夕盛宴中发生了什么。
“讲的不错。”
卓布衣笑了笑道:“尤其是那句穿着宽袍大袖的衣服不方便吃东西。”
方解心说就那么一句实话,你自然觉得不错。但这里的大部分人,欣赏的反而是后面那些激昂的不怎么真诚的话语。
“有件事要做,我得先走……”
卓布衣压低声音道:“从今儿开始演武院休课,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这十五天在长安城里住的学生们都有被人刺杀的危险,人太多,大内侍卫处的人不够用。那个凶手憋了这些天找不到杀人的机会,估摸着就是在等着休课的时机。我不认为他已经逃离长安,杀人只是达到他目的的一种手段,虽然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显然他还没有达到这个目的。”
方解点了点头,了一眼在座的学生压低声音道:“今儿来的这十个人中,只有我和马丽莲那天上过半月山。一会儿我和她一起走,如果分开……她遇到危险的可能比较大。”
“我会派人跟着你。”
卓布衣道。
方解想到之前见皇帝的那次,皇帝对那个起来永远那么低调的太监苏不畏说从今天开始方解就交给你了。所以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们人手本来就不够。现在长安城里不想我死的人很多,而且大犬他们就在共外面等着。有我和沉倾扇两个人,除非那个凶手是九品高手,不然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那好……”
卓布衣点了点头道:“道宗的人就在那边,你要是觉着危险可以与他们同行。有道宗的人镇着,凶手更没胆子现身。”
听到这句话,方解这才想起来今天怎么没到项青牛。他抬起头往四周了,随即在距离皇帝很近的地方到了在人群里正襟危坐的胖道人。刚才上前给皇帝敬酒的时候稍微有些紧张,没注意到道宗的人坐在什么地方。
或许是感受到了方解的眼神,胖道人项青牛往这边了一眼但没有什么表示。着他装的一本正经听陈博来他们讲述祖辈功绩方解就想笑,这个家伙装肃然端坐的架势怎么怎么别扭。
“先生,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方解问道:“你能不能得出来,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到底什么境界?”
卓布衣顺着方解的视线过去,然后摇了摇头道:“道宗的修为功法有些特殊,除非施展出来否则很难清他们到底有多深的修为。据说道宗的大周天小周天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人就会返璞归真。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修为高的离谱。”
“那只能说明道宗里没几个这样的。”
方解笑了笑道:“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一就不是普通人,说明他的大周天小周天功法还没练好。他已经是红袍大神官了,道宗中身份比他高的屈指可数。”
“不对”
卓布衣摇头:“你不了解道宗……萧真人是道宗领袖这不假,但道宗中修为最高的未必是他。红袍大神官的地位很高,但那只是对于普通弟子和江湖中人来说的。你应该明白……每个宗门中或许都有一些不出世的老怪物。我相信在清乐山上某个隐秘的地方,说不定就藏着这样的人。”
“等等……”
方解想了想后问道:“刚才你说不出来项青牛的修为,而我着他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骗子哪里有一点世外高人的风范……按照你之前说的,大周天小周天修炼到一定地步就会返璞归真,那项青牛岂不是修为真的很高?”
卓布衣笑了笑:“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很奇怪……他的境界似乎不稳,忽高忽低。”
他站起来道:“还有没有问题?没有我就要走了。”
“最后一个。”
方解着他认真的问道:“沐小腰在哪儿?”
卓布衣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回答:“草原,满都旗。”
方解的眉头皱了皱,袖口里的拳头攥得很紧:“谁安排她去的?”
“镇抚使大人。”
卓布衣如实回答。
方解嗯了一声,脸sè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卓布衣感觉得出来,他的愤怒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先生,麻烦你回去帮我给候文极带句话。”
“你说。”
“你就说,我-cāo-他妈。”
……
……
卓布衣自然不会真的将这句话带给情衙镇抚使候文极,除非他和方解有仇。他知道方解在努力压制着怒火,也知道这种怒火很难控制的住。粗鲁的骂一句说明方解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若是方解一直表现的若无其事那才真的要坏了,说不得这家伙扭头就会离开长安城带着大犬他们一口气跑回樊固去。
“放心,她不会有事。”
卓布衣安慰道:“我刚才和你说过,世间任何一个宗门都会有自己的后手。清乐山一气观里说不定有几个变态老怪物,大内侍卫处也不是只有我这一个打手。镇抚使大人安排她出一趟远门,当时是因为你还在囚牢里关着。我想你不难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换做你坐在他的位子上也会如此。”
“你的意思是让我理解一下?”
方解皱眉道:“凭他娘的什么?如果三个月之后沐小腰不回长安城,我就立刻去草原。长安城里不缺一个方解,但方解缺一个沐小腰!”
“我会告诉镇抚使。”
卓布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宴席。他先是到不远处找到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低语了几句,然后离开。罗蔚然的视线向方解这边,对他微微摇了摇头。方解缓缓的松开袖口里攥着的拳头,低头喝酒。
没人注意到,他脚下的青砖碎裂了两块。
宴席要持续到子时之后,心事重重的方解根本就没有在意在陈博来他们之后又有谁登场说了些什么。别人举杯他举杯,别人不举杯他也在喝酒。坐在他对面的马丽莲担忧的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方解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沉重。
场间有歌有舞,一派热闹。
方解却好像隔离于这个场合之外,孤独的让人心疼。其他学生们都是第一次进宫,难免好奇激动。而且他们对方解都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不会注意到他的变化。不远处,几位大学士在挥毫泼墨。用不了多久一篇一篇锦绣繁华的文章就会问世,满场的人都会由衷的赞叹他们的学问。
但方解只是觉着他们聒噪,想骂娘。
当青铜编钟敲响的时候,代表着子时到来。所有人都站起来,举杯庆贺新一年的到来。皇帝接受朝臣和百姓的祝贺,然后开始说一些惯例上的吉祥话。太监们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满满的堆着红包。谁都知道红包里没什么货,但这是陛下赏赐意义自然不同。方解接过来红包都没就塞进袖口里,显得有些失礼。
他借口如厕告辞,在厕所里借着灯火将红包打开,里面是九个大隋的制钱,簇新的似乎还带着才离开铸币工坊的温度。皇帝赏赐才这么一点似乎很小气,但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个吉祥的寓意罢了。
红包里除了铜钱之外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略微仓促的笔迹,很简单,只有寥寥十来个字。
陛下谈及怡亲王的礼物,并无异sè。
这消息没有什么意义,但方解很高兴小太监木三已经学会怎么和自己联系了。这是方解自己布置的第一个棋子,也是他彻底融入大隋官场的第一个证明。在这个充斥着yīn谋诡计的地方,方解必须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
回去的时候宴席终于到了尾声,方解走过马丽莲身边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句:“出宫的时候和我一块走,我送你回去。”
马丽莲的脸一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没敢回答。这一刻,她的心跳速度之快难以形容。等方解坐在对面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这样轻易的点头,他会不会觉着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
患得患失。
从太极宫里出来的时候,马丽莲一直跟在方解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没有勇气和方解并肩而行。她的父亲是从五品归德将军,今夜要巡城当值,但还是派了府中的jīng锐老兵在太极宫外面等着,前阵子演武院学生接连遇刺的事让归德将军心神不安。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马丽莲在到了马车旁边的时候,犹豫着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她便后悔了,唯恐方解说再见。
“上车”
方解没理会她的话,淡淡的指了指自己的马车说道:“让你的人跟在后面。”
“噢…”
她垂头应了一声,听话的好像是个第一天见到老师的孩子。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而行,方解的马车依然是麒麟赶车,大犬坐在麒麟身边。而当马丽莲到方解马车里那个有倾城之sè的女子的时候,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拒绝方解。在这个女子面前,她觉得自己好丑好平凡。
沉倾扇的美,总是会让其他女人不自在。
在眼里的沉倾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贴在方解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这丫头对你有意思。”
方解微微皱眉道:“什么能让你闭嘴?”
沉倾扇抿着嘴笑了笑,然后肆无忌惮的了一眼方解的胯-下。方解一怔,竟然被沉倾扇的有些脸微红发烫。这个女人的神经太强大,方解不敌。当初他费尽力气才求着她用那张樱桃小口,可这明明是是堵嘴不是闭嘴……
马车离开玄武大街后速度开始加快,路上已经不到行人。一个蜷缩在黑sè斗篷里的人在黑暗中着方解的马车,他皱了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速度奇快。
半个小时之后,他轻飘飘的落在归德将军的府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然后选择一个房间推门走了进去。府里只剩下五六个丫鬟和两个年迈的管事,前者已经沉睡,后者在门房里下棋,根本就没有人察觉,小姐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二百零三章 他的眼睛特别好 他的眼睛也特别好
第二百零三章他的眼睛特别好他的眼睛也特别好
房间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坐在屋子里的人全身都包裹在一件黑sè的斗篷里,和黑夜融为一体,他闭着眼,呼吸稍微有些急促。或许是因为女子闺房里的气味让他觉着很舒服,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床边,然后在床上躺下来,将头深深的埋进柔软的被子里使劲儿嗅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怪,从来没有进过女子房间的他心里有些负罪感,更多的则是好奇。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竟然因为进入女子闺房而有所忐忑不安,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于是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如果在阳光下,他的笑容一定很漂亮。
他有两排很整齐很白的牙齿,微笑时候嘴角的弧度很柔和。如果他愿意仔细认真的洗洗脸的话,或许还会是长得不算太难的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懒还是故意为之,他的脸上很脏,那些污垢中的血腥味虽然已经散尽,可依然很恶心。而事实上,这是一张很怪异的脸。他的眼神很年轻,但皮肤却已经苍老到已经有不少老年斑。
他想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感受一下舒适的床舒适的被子。但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僵硬住,他竟然不敢。
最终,他微微叹息了一声。起身将自己弄乱的被子整理好,就连被子上一根自己掉落的头发都捏了起来。他竟然能在黑暗中轻松到一根落发,如果被人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大隋男子也蓄发,但这个人的头发却很短。
他的脸脏的恶心,若是有人吃饭的时候到这样一张面孔或许会忍不住想要呕吐。但他的手却干净的出奇,甚至连指甲的缝隙里都找不到一丝污垢。他的手稍微粗且短了些,并不修长漂亮。老人们常说,这样的手是无法演奏出美妙的乐曲的,因为手指断而粗必然不够灵活。
他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那件起来黑sè的斗篷,其实是一件灰布长袍撕开后改做的,因为太脏所以变成了黑sè。缝这斗篷的线很粗手艺更粗,若是谁家儿媳的女红这般难,说不定会被婆家的人羞死。
他离开床榻回到椅子上坐下来,低下头着自己身上的斗篷怔怔出神。
“好丑”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极低的自语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说的好丑是说的自己的斗篷,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但这两个字中充满了厌恶,真真切切的厌恶。
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在窗口挂着一个大头布娃娃。那是用一块手帕包着碎布扎起来的,制作很简单。白sè的手帕上画着弯弯的眉圆圆的眼,还有上翘弧度很大的嘴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并不漂亮的娃娃,但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娃娃。应该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亲手做的,挂在窗口或是想经常到娃娃脸上开心的笑容。
因为窗子关着,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到这个布娃娃。他起身走过去,将布娃娃从窗子上摘下来仔细了。似乎是很喜欢,甚至还贴在脸上摩挲了几下。然后他将布娃娃栓在自己的腰带上,很仔细很认真。
当他将布娃娃绑好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眉宇间浮现出一缕纠结。
杀?
不杀?
他喃喃低语。
着在自己腰畔摇摆的布娃娃,他最终还是舒了口气然后准备离开。他知道自己这样决定很幼稚白痴,拿走一个布娃娃就放了那女子一命这样的决定若是被教导自己的人知道,一定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吧。
脑子里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他的眼神里猛然闪过一丝恨意。而在恨意后面,则是浓烈的恐惧。
我为什么要事事听你的?
凭什么?
你教我杀人的本事我就要什么都遵从你的意志?不不不,杀人的本事也不是你教我的,而是我自己从别处学来的。你不要再试图控制我,我已经离开了,我要过自己的rì子我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滚开!
他忽然抱着头蹲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你休想再让我变回那个我,我既然已经回来就不会再跟你回去!我是我,不是你!没错,我是在杀人,可杀这些人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为了你!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就是我的,你想都别想再拿回去。
我没疯!
你才是个疯子!
蹲在地上的男人猛的抬起头,眼神里都是杀意。也不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本来就有些怪异的脸上表情变得越发狰狞。他怨恨的视线扫过屋子,随即到了那面铜镜。他站起来跑过去,抬起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沙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丝疲惫。
镜子里的他眼神鄙视的着镜子外面的他,那轻蔑让人无法忍受。镜子外面的他低低的咆哮道:“你凭什么不起我?现在我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了,你要是再敢用那种眼神我,我就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然后他抬起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很用力。
“嘿嘿,怕了吧!”
他得意的笑了笑,因为呼吸困难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尖细。
“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我今天不想杀人,偏就不杀!”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归德将军府老管家的声音:“小姐回来啦……这位公子是?”
他跑到窗口,将窗子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往外。他到了那个女学生站在门口,似乎是在和那个叫方解的家伙说着什么。应该是在感谢他护送自己回家吧,他能到她脸上扭捏羞涩的表情。
而那个叫方解的家伙说了两句话后随即告辞,他到方解身后站着的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强大,所以在半路上的时候他才选择放弃。正如他第一次在长安城里遇到方解的夜晚,他也压制住了下去杀人的冲动。那个家伙是最难杀的一个,所以要留在最后。
他抿了抿嘴唇,在心里想到既然是你自己不走运,就不要怪我了。你为什么不晚回来一些,为什么?如果你再晚回来那么一小会儿我就走了,你就可以安全了……最起码,今晚安全了。
那是个长相平凡但很可爱的女孩子,死了的话会很可惜吧?
……
……
窗户那道微小的缝隙闭合上,浑身裹在斗篷里的男人重新走回椅子边坐下。他面对着房门,手从斗篷里伸出来。在马丽莲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一刻,一定会惊讶于房间里为什么有个黑影?
而人在惊慌的时候自然会有许多许多的破绽,那么她就死定了。即便是杀一个修为并不很高的女人,他也经过了一番计算。这又是一个完美的杀人案件,长安府的捕快们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
他闭着眼,在心里数着数。他计算过,从门口到房间最多不会超过五十步,即便女人的步子稍微小一些,也不会超过五十三步。在走到门口的女人抬起手准备推门房门的时候,他提前一丁点的时间挣开了眼。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外面的黑似乎比屋子里要浅的多。所以门开之后,门外的人需要一会儿时间来适应屋子里的光线。就在这一刻,披着斗篷的男人站了起来,等待着女人走进这间屋子。他要杀人,就要杀的完美。在屋子里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个女人之后,他会等到归德将军府里的再次睡熟之后才会离开。然后赶往下一个地方,白天他跟踪另一个学生找到了他的住处,但他并没有急着下手。
夜晚才是属于魔鬼的时间。
这话是那个人说的,他唯一觉得没错的一句话。
站在门口的女子只稍微停顿了片刻,然后迈步走了进来。然后她转身将房门关上,在一进门的桌子上摸到了火折子。
就在火光即将亮起的那一刻,他骤然出手。
他已经算计好了接下来的动作,杀人,然后接住火折子。将蜡烛点燃,然后他会控制着女人的尸体自己走回到床边。在外面的人绝对不会发现他的存在,然后他还会为女人盖上被子,他刚才深深嗅过一口的被子。
他的手指锋利如刀,但他不想毁了这女人的相貌。白天的时候他远远的过,这女人不美但惹人喜欢。他决定将指劲从她的后脑灌进去,直接绞碎她的脑子。不出来一点外伤,她会死的很平静。
就在他的手指就要抵在那女人脑后的时候,他忽然猛的向后翻了出去。哧的一声轻响,他披在身上的斗篷从半空中落下来一块。在那斗篷的碎片飘摇而落的时候,女人甩亮了火折子转过身,然后笑了笑。
裹在斗篷里的男人眼神一凛,满是惊讶。
这个女人,不是马丽莲。
而是方解身边的那个有倾城之sè的女子,她捏着火折子站在门口,另一只手空着,但他分明感觉到,她那只空着的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长剑。毫无疑问,如果他反应的稍微慢上一点,之前的剑气就会刺中他的身体。不需要带剑的沉倾扇,似乎更加可怕了。
“很惊讶?”
沉倾扇淡淡的说道:“你不该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往外,因为你不知道外面有个眼睛特别好用的人……他叫方解,你想杀他吗?”
不等男人回答,沉倾扇继续说道:“你想,在方解去红袖招的那个晚上你就想杀他。所以……你可以死了。”
她没有动,但裹在斗篷里的男人却立刻后退。他不停的挥手格挡,似乎空气里有一柄不见的长剑不停的刺击劈砍。
不是一柄。
捏着火折子的沉倾扇缓步向前,裹在斗篷里的男人步步后退。在两个人之间的的地上,旁边的桌子上,墙壁上,窗户上,不停的有狭细的剑痕出现。一道一道,密密麻麻。咔嚓一声,桌子碎裂下来。钉的一声,铜镜从中间断裂。哗啦一声,床榻坍塌下来。
坚硬的地面上和墙壁上噼噼啪啪的被切割出无数道痕迹,几乎在每个眨眼的瞬间都会多出许多道裂缝。
裹在斗篷里的男人猛然转身从窗口撞了出去,然后他就到那个笑起来很阳光的叫方解的男人。
一拳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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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黑夜三瓣莲 倾扇入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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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黑夜三瓣莲倾扇入九品
裹在斗篷里的男人撞破了窗子从屋子里跃了出去,迎接他的是方解的拳头。在半空中的男人已经无法避闪,于是他也出拳。
两个拳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然后两个人同时向后飞了出去。在拳头碰撞的那一瞬间,他们甚至都听到了自己胳膊的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那个男人居然还能强硬的在半空中扭动身形,躲开一道来自背后的剑气。
方解落地之后接连退了三步才站稳,他下意识的了一眼自己的右拳。
对方拳头上的力度竟然与方解不相上下,但方解却隐隐感觉那不尽是内劲带出来的力量。方解因为不能修行,所以对肌肉的力量更熟悉。而从自己右臂上传回来的感觉,让他怀疑对面那个面生的家伙身体的素质比自己也未见得逊sè多少。
丑脸男人稳住身子,背后的疼让他微微皱眉。他已经躲闪的足够快,但沉倾扇迅疾锋利的剑气还是在他后背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斗篷被斩断,缓缓的落在他身边不远处。
他面前是方解,背后是沉倾扇。
这是进长安城以来,他面对的最危险的局面。
沉倾扇的剑气让他忌惮,而方解的拳头同样让他震撼。他知道方解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但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坚实的体魄。刚才他的拳头里带上了内劲,虽然为了应付身后的沉倾扇而分散,但足以让他本就变得健壮的身体更加强大。
然而,这一拳却没能将方解的胳膊震断。
方解的感觉也没有太大的偏差,这个丑脸男人的胳膊上带动的内劲确实不多。若非如此的话,他后背上就不会只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如果他刚才气海中所有的内劲凝集于拳头上,或可伤了方解,但只怕此时后背上的伤口有可能直通内府。
方解往前踏了一步,仔仔细细的着面前这个终于在灯火下露出本来面目的男人。他的脸怪异的让人不敢直视,除去肮脏恶心之外还有扭曲的五官。他脸上的皮肤苍老没有生机,偏偏却没有什么皱纹。
“佛宗的人?”
方解问了一句。
丑脸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说话。
方解沉默,然后指了指那男人的脸说道:“你用这种丑陋的东西挡住你的脸,是因为你害怕被人认出来。这绝不是你的本来面目……我从来没有在这样一张苍老的脸上到这样年轻的眼神。而你不开口说话,是怕我听出你的声音。所以……咱们肯定是见过面的,现在……是你自己把脸上的恶心东西撕下来,还是我帮你?”
丑脸男人咧嘴笑了笑,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也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摇了摇头。
方解着他问:“没脸见人?”
丑脸男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似乎被方解这句话刺痛了伤疤。他的眼神yīn狠的凝聚在方解的身上,似乎忍耐不住想要把方解撕成碎片。
“一般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什么样的过往,会让你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如果是大隋亏欠了你所以杀人,那么你为什么不去找亏欠了你的人报仇?找一些修为不如你的演武院学生下手,你会有很高的成就感?还是……你喜欢杀人的感觉?如果是后者,那么我只能说你是一个变态疯子。”
方解似乎不急于出手,而是说着一些听起来没有必要的话。
“他死了!”
终于,丑脸男人按耐不住自己的怒意咆哮了一声。声音沙哑,应该是故意隐藏起了真实的嗓音。
“果然,你只不过是个小丑。”
方解叹了口气,然后再往前踏了一步。他没有回头对站在后面的人说道:“拿一柄刀过来,最好的刀。”
被十几个百战老兵护在中间的马丽莲下意识的要往前走,却被亲兵护住。一个士兵跑过去将手里的横刀递给方解,然后快速的撤回挡在马丽莲面前。方解掂量了一下手里横刀的分量,着那个丑脸男人认真的问:“还有什么遗言?”
“要你死!”
丑脸男人怒吼了一声,猛的往前冲了出去。在向前纵跃中,他左手向后屈指一弹,一缕凌厉的指劲迅疾的点向沉倾扇的额头。沉倾扇没有躲闪,微微皱眉,一道剑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劈了出去,将那缕指劲荡开。与此同时,她抬起手遥遥指向那丑脸男人的后背。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冷冽之极的东西迅速的凝结,然后化做数百道剑气。如同在她身前漂浮着数百柄锋利的长剑,蓄势待发。当她将手指猛然伸直的时候,那些肉眼不见的长剑如流星雨一样狠狠的刺向丑脸男人的后背。
而与此同时,丑脸男人闪开了方解的一招一式刀,身子扭曲中一拳轰响方解的面门。方解根本就没有避闪的意思,握刀的右手忽然断了一样,刀锋以一种不可能出现的角度下坠,直刺丑脸男人的手臂。
……
……
就在方解的刀,沉倾扇的剑几乎同时到达的时候。丑脸男人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啸,然后……一朵璀璨圣洁的三瓣莲花在他身体里绽放。起来那根本就不是虚化出来的东西,真切到连花瓣绽开的过程都那么清晰可见。
剑气和横刀先后击中了那莲花,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当的一声,方解的横刀被荡开。他握刀的右手居然有些把握不住,右臂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而在丑脸男人背后,数百道剑气暴雨一样接连撞击在一瓣护住那男人后背的白莲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剑气竟然无法将那片起来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花瓣刺破。
方解向后错了一步,脸sè逐渐凝重。
“果然和那个老秃驴脱不了关系。”
他冷哼了一声,握刀的手臂逐渐稳定下来。
而站在丑脸男人身后的沉倾扇则秀眉微皱,她的手指一直指着丑脸男人的后背。半空中凝结起来的剑气源源不断的攻了出去,就好像一场持续不断的星雨。可令她震撼的是,那起来本该不堪一击的莲花竟然挡住了所有的剑气。
她和方解都听过那次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追杀尘涯的经过,在最关键时候,正是一朵凭空出现的五瓣白莲救了尘涯的xìng命。那个时候,人们还不知道是谁到了长安城。这白莲第二次出现,方解亲眼见过。那rì老僧智慧擒了他,被老板娘和卓布衣他们诸多高手围住。在众人围攻的时候,那璀璨白莲再次绽放。
第一次,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的斥力将两片白莲震出了裂纹。那是一个道宗高手的全力一击,却依然没能将花瓣击碎。第二次,六大高手合力一击,才将那一朵白莲硬生生震碎,但老僧智慧却借机遁走。
当丑脸男人身后的花瓣挡住第九百九十九道剑气的时候,终于发出一声咔嚓的轻响。一道裂纹在花瓣上出现,逐渐蔓延开来。就好像一位妙手用淡墨在白莲的花瓣上勾勒出了天然的纹路一样,让这一瓣莲花显得更加美丽起来。
可美丽的代价很大,莲花逐渐裂开。
方解低啸了一声,两腿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地面被他踏出来一个深坑,尘土瞬间被炸了起来。他的身形以肉眼难以追寻的速度冲至丑脸男人身前,然后将能调动起来的肌肉之力全部凝集在右臂上。这一刻,方解右臂的肌肉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有的肌肉都朝着一个方向用力,这是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当的一声,方解的横刀狠狠的斩在一瓣白莲上。刀身顷刻间崩碎,那白莲也被这一刀斩开一道极长的口子几乎被斩断。
被三瓣莲花包裹在中间的丑脸男人怒吼了一声,一拳砸向方解的胸口。方解的右臂来不及收回,左手迅速抬起攥住了丑脸男人的拳头。轰的一声,方解的身子被震得如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几个归德将军府里的亲兵试图拦住方解,却被撞得栽倒在地。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左臂传遍全身,方解甚至觉得自己左臂的骨头都被震碎了似的。他缓缓的站起来,抹去嘴角的一抹血迹。
可惜
他心里叹了一声。
如果带了老瘸子送他的残刀,这一刀绝对能将那一瓣莲花劈开。但大隋的制式横刀承受不住方解的巨大力量而崩碎,也无法和那瓣莲花的强度相比。
这个丑脸男人,强大的让人心悸。
就在这个时候,沉倾扇忽然抬起双臂。她的头发无风自舞,身上的长裙也随之摆动起来。院子里的空气好像被缓缓的冻住,半空中,仿似有一柄巨大的利剑缓缓成型。这剑好像并不完美,只是一柄雏形,但即便如此,那种冷冽的锋利依然刺痛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睛。虽然这剑不见,但每个人都感觉得到。
马丽莲他们承受不住压力不得不闭上眼睛,那两个已经年迈的管事竟然同时啊的叫了一声,有血从他们的眼角缓缓的流了下来。
方解惊讶的着远处的沉倾扇,然后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就在他一怔的时候,沉倾扇抬起的双臂猛然往前一挥。两只手啪的一声合拢在一起,那柄无形的巨剑如奔雷一般狠狠的落在丑脸男人身上。在这一刻,人们甚至都错觉听到一声嘹亮的龙吟。
轰的一声,以那个丑脸男人为中心,院子里的青砖块块碎裂,整个院子的地面好像突然被一张蜘蛛覆盖了一样。风暴向四周震了出去,尘烟顷刻间荡起。如飓风扫过一样,碎石和尘土被一个无形的不断扩大的圆挤压向外。
白莲寸寸而裂,三瓣俱碎!
与此同时,隔着四条街的一位朝廷重臣的府邸中。守着另一个上过半月山学生的卓布衣脸sè一变,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东二十三条大街红袖招,躺在板凳上似乎睡着了的老瘸子猛的坐起来,喃喃了四个字。
谁入九品?
第二百零五章 有个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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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有个人在等你
智慧的白莲有五瓣,当初亲眼见过那白莲至强防御之力的方解在到那丑脸男人身体里盛开三瓣莲花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老僧智慧。那天他被擒住之后发生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卓布衣,老板娘,鹤唳道人……
六大高手合力一击之下,那白莲崩碎,但老僧智慧却借机遁走。这其中有一个关键是方解没有想通的。如果说白莲是智慧的修为之力凝结而出的至强防御,那么防御崩碎之后智慧为什么会消失?
他从哪儿逃掉的?
这个问题方解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不仅仅是他,方解知道便是卓布衣他们也没有找到。大隋的人对于佛宗的了解太少了,根本就不清楚他们的修行法门。大隋立国一百多年来,真正和佛宗交手的那些人又差不多已经死了个干净。十二年前在樊固的那一场修行之人的恶战,毫无疑问是两个强大帝国宗门之间最直接的冲突。
但那一战又没有留下什么,还活着的人屈指可数且不知所踪。在长安城里以前只有一个离难参与过那次厮杀,但他还是个逃兵。后来老板娘到了长安,可她当年的修为不算最强的那一批人,再加上是个女子,所以负责的是接应救援伏击这样的事。和佛宗之人的直接争斗并不多,对佛宗的了解也很浅薄。
今夜,在归德将军府里。方解再次见到了莲花,起来圣洁而纯美的莲花。
智慧的莲花有五瓣,而这个丑脸男人的莲花只有三瓣。这是修为上的差距,谁都得出来。
但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丑脸男人和智慧之间必然有什么很近的联系。方解更倾向于,这个家伙或许是老僧智慧的弟子。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尘涯。那个丰神如玉,潇洒儒雅的男子。起来,面前的男人和尘涯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俊美到了极致,一个丑陋到了极致。
但这个男人和智慧的关系,跟定比尘涯与智慧的关系要更近一层。方解亲手将尘涯送上绝路,但在最后的时刻尘涯没有用出这样的白莲防御。他不会,智慧并没有将这种修为传授给他。
在极短的时间内方解想了很多,也借着这一丁点的时间恢复体力。之前丑脸男人那反击的一拳极雄浑沉重,方解靠着强悍的身体硬接下来,虽然没有受伤但胸腹里一阵翻腾,有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就在这个时候,沉倾扇展现出了令人震撼的实力。
那一柄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巨剑太过霸气凌厉,虽然剑的轮廓并不清晰甚至有些毛糙,但这一剑的威力毋庸置疑。院子里修为最低的那些丫鬟护院无法抵抗,甚至无法睁开眼睛。而那两个老管事,竟然从眼睛里流出了鲜血。当巨剑落下的那一刻,眼里流血的人越来越多。
沉倾扇双臂在身前合拢,两只手啪的一声合在一起。
然后,那巨剑从天而落。
霸道之极的剑意如坠落凡尘的银河,狠狠的撞在丑脸男人已经破裂的白莲上。轰的一声巨响之后,整个院子几乎都在下沉一样。白莲崩碎,化作一片残蝶一样的碎光漫天飞舞,逐渐变得暗淡下来。
就在这一刻,方解动了。
他没有忘记老僧智慧前后两次使出白莲之后,都能神秘的消失。所以,在白莲崩碎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形如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将肌肉之力再次凝集于右臂,狠狠的一拳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
一股尘烟被这一拳炸了起来,丑脸男人之前所在的位置被方解一拳砸出来一个深坑。就好像有一枚炸弹在院子里爆开似的,这一拳竟然打出了逆天之威。剧烈的风朝着四面荡了出去,吹的人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尘烟散尽,站在土坑身边的方解缓缓收回右臂。沉倾扇和他站在坑的两侧,戒备着着深坑下面。
“没道理”
方解着空无一物的深坑,眉头紧锁。
“世间没有毫无道理的事。”
沉倾扇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然后伸手一张,深坑下的一个东西被吸了上来,她翻过手掌了,发现那是一块很恶心的脸皮。方解将这半张脸皮拿过来仔细了,然后猛然一怔。
“他套在脸上的时候我不出来,但掉下来之后反而有了些印象。”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然后想起了之前那个丑脸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
他死了!
方解当时以为,丑脸男人喊的他死了,指的是他的仇人。而现在,方解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怒吼会为什么那么凄厉。他死了,死的人……应该就是老僧智慧。而方解手里的办张脸皮,就是智慧的脸皮。
因为智慧是个枯瘦的老人,他的脸皮套在那个丑脸男人脸上会被绷紧。原本的皱纹都被绷直,所以这张脸才会起来格外的怪异。想到这里,方解缓缓的叹了口气道:“我想……知道他是谁了。”
他低头着那半张脸,想到在半月山上只见过一次的那个隋人。那是一个失去了自己灵魂的隋人,变成了智慧的奴仆。正是那个隋人将刘爽他们骗上山,然后尘涯大开杀戒,到了现在很多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因为在老僧智慧逃走之后他身边只有一个人。
……
关闭
关闭
……
卓布衣赶到的时候,方解和沉倾扇已经准备离开了。四条街的距离让卓布衣用了一点时间,所以他有些懊恼。着方解递过来的半张脸皮,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将自己的法说了出来。
“未必是那个叫方觉晓的隋人。”
他仔仔细细的着这半张脸皮,和记忆中的智慧的脸做着对比:“我对佛宗的了解虽然不算很深,但从没有听过佛教有一种手段能让人在半年之内成为大修行者。大轮明王的传承虽然很神秘,但那些佛子在接受传承之前就已经很强大了。他们经过佛宗多年的苦心培养,即便不继承大轮明王的修为也算得上是高手。”
“那个叫方觉晓的小县捕快没有修行的体质,他家在当地算是小富之家。他的父亲为了让儿子出人头地曾经请过修行者,但得出的结论是方觉晓根本不能修炼。他的武艺也不算很好,对付一般的蟊贼或许还算惯用。但是,一个战兵中训练有素的士兵没准就能打败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在半年之内成为有媲美九品大修行者实力的人?”
方解问:“那你的意思?”
卓布衣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更倾向于,这个人本来就是佛宗之人。他能施展白莲,说明他是智慧的弟子。而他带着智慧的脸皮行凶……或许是为了更真切的为他的师尊报仇?”
“不通!”
方解否定道:“上半月山的那些学生,和智慧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如果他要报仇,为什么不去找你,不去找鹤唳道人?”
“因为他打不过。”
方解笃定道:“因为他自知不是你们的对手,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在长安城里杀人?一个没有绝对强大实力的人,何必这样做?他不是在报仇,而是想杀人灭口隐瞒什么。”
卓布衣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那个叫方觉晓的捕快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智慧的修为,可他却不想去佛宗,于是他返回长安……而他不想被人认出来,不想过着胆战心惊的rì子。他想回到大隋且用自己得来的修为出人头地,所以他必须将当时见过他的人都杀死。”
方解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要抓这个人就不难了。”
说这话的不是卓布衣,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的罗蔚然。他举步走到卓布衣身边,接过来那张脸皮了后说道:“他如果真的是那个叫方觉晓的捕快,那么他有弱点暴露在咱们面前。”
没人问这弱点是什么,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
方觉晓,在江南那个小县渔村里还有爹娘。
“没有我的事了。”
方解耸了耸肩膀,似乎不习惯这种话题。他了沉倾扇一眼,柔声说道:“咱们回去吧。”
沉倾扇点了点头,自始至终没有别人一眼。罗蔚然也没有阻止他们离开,而是派人打理现场。他着那并肩离开的一对男女,忽然笑了笑道:“方解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卓布衣也笑了笑:“有一个这样强大的女人在身边,未必全是幸福。最起码……方解打不过她。”
罗蔚然道:“无论如何也值得欣喜,不仅仅是这个凶手终于露出了嘴脸,更重要的是……大隋又多了一个晋入九品的高手。你到她的剑意了吗?”
“没有”
卓布衣摇了摇头:“但我感觉得出来,她的剑似乎比离难的还要可怕。离难老年晋入九品,剑意中多沧桑少凌厉。而她是这样的年轻,剑意还没有成型…再过几年,谁知到她会可怕到什么地步?”
罗蔚然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
……
东十八街
残破的院落里,一道人影狠狠的从半空中坠落下来。他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落地之后哇的喷出一大口血。他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去,眼神里都是恨意。他恨,恨自己的修为还不够强大。恨对手远比自己要风光。恨人生为什么这样多磨。
扶着墙壁走进残破的屋子,他缓缓的滑坐下来。
抬起手将脸上剩下的半张脸皮扯下来,他眼睛里的恨越发的浓烈起来。
“都是你的错!”
他低低的嘶吼着,完全不理会嘴角还在往外淌的血。
“我本来平平凡凡,为什么你要改变我的人生?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如果我死了,就不会现在这样如孤魂野鬼一样被人不起见不得光明。你回不去了……哈哈……我也回不去了!”
“咱们都回不去了……”
他靠在墙壁上捂着脸痛哭,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眼泪和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我要做人上人!”
他猛的抬起头,向窗外。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个叫方解的男人,起来成功且强大。他是大隋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他有着注定了繁花锦绣的前程。而自己呢……就好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活着。
“我要超越你们所有人!”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凶悍。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心生jǐng觉猛的站起来。
破落的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穿一身锦衣,这么冷的夜晚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夜sè中不清他的摸样,但能感觉到他没有什么恶意。
“我一直跟着你。”
院子里的人温和的亲切的说道:“不要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是谁!”
他问。
院子里的男人微笑着说道:“我姓秦,叫秦六七。或许你觉得我的名字奇怪,以后我会和你解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有个人想要见见你。”
第二百零六章 说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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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说九品
方解离开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对马丽莲笑了笑,这让她心中有些难过。着那一对如此般配的男女离开,马丽莲的眼睛里都是伤感和自卑。毫无疑问方解是她见过最优秀的年轻男子,这是他第二次救了自己的命。但正因为他是优秀的,所以在他身边的女子才会如沉倾扇那样让人仰视。
那个女子让马丽莲甚至连嫉妒都生不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就好像皓月与萤虫。她自己是这样觉着的,所以越发的悲伤。
是啊……
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只有那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方解。
听到消息几乎吓傻了的归德将军马彪疯了一样赶回来,进了院子之后到还在发呆的女儿冲过去抓着的她肩膀急切的询问。
“闺女啊,你没事吧?”
马丽莲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阿爷,我没事。”
听到这句话马彪才松了口气,了几眼如地震过后的院子忍不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我的天!闺女啊,你到底得罪谁了啊,我才离开一天半夜,怎么咱家就让**害成这样了……妈的,老子的俸禄还不够重修院子的。”
听到这话马丽莲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的不快也淡了几分。
“您不心疼自己闺女,倒是先心疼起钱来了。”
她开了一句玩笑,马彪却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什么也比不上我闺女。当值的时候听那个来找我的大内侍卫处飞鱼袍说家里出了事,我的魂儿都快给吓没了。老子在战场上厮杀都没有害怕过,一听到你有事我都快尿裤子了。”
“阿爷,你有点正经好不好。”
“我这叫什么不正经,心疼自家闺女怎么了。”
“没事没事,您还回去当值吗?”
“肯定不回去了啊,将军已经准了让我处理好家里事再回营里。样子,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去了。”
“哦,那还不去歇着?”
“歇着歇着……闺女啊,我怎么觉着你不开心?”
“没事……只是被吓着了。”
“明儿找个先生给你收收魂儿就好了,别怕,你爹既然回来了就谁也别想再伤害到你。想当年老子手里的一柄斩马刀也是无人可挡,千军万马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阿爷,你要是不困,咱俩喝点酒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丽莲打断,这样的话马丽莲是从小听到大了。
“好啊,你有阵子没陪我喝酒了。自从进了演武院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连你最讨厌的女红都捡起来了。你娘活着的时候最担心你变成假小子,现在她可以放心了。我那天见你在绣鸳鸯是吗?挺好的……”
“阿爷!你偷我的东西!”
“没没没……不小心到的,闺女啊,告诉阿爷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或许,人家根本就瞧不上我吧。他身边的女子那样的优秀,美丽,强大,比我好比我修为高起来也比我温柔,阿爷……我心里难受。”
“谁敢瞧不起我闺女?老子现在就去扒光了他吊起来打!”
马丽莲皱眉:“阿爷……”
马彪连忙改口道:“不去不去,我这不是就想替你出气嘛……闺女啊,你要是觉着自己配不上别人,这样自哀自怜可没有什么用处。要想把别人比下去,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比别人强啊。等你很厉害很厉害的时候,瞧不起你的人还不得恭维你巴结你?”
“我不要他恭维我巴结我。”
马丽莲喝了一大口酒,着深邃的夜空道:“我也不想永远都是被别人救的那个。阿爷你说的没错,想要让人得起就得自己争气才行。我要在演武院好好的学,然后从军!我要做咱们大隋第一个女将军,不……我要做咱们大隋第一个女元帅!”
“啊?”
马彪愣了一下,苦着脸问:“咱能换个志向吗?”
“不能!”
马丽莲使劲攥了攥拳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男人凭什么总觉得女人不如他们?凭什么总觉得女人不能上战场?我偏不信女人就天生不如男人了,我要让所有人都到,一个女子也能扛着大隋的烈红sè战旗驰骋疆场!”
马彪一屁股坐下,端着酒杯喃喃道:“孩儿那娘啊……我对不起你……咱家闺女,算是真的魔怔了。”
……
……
之前的争斗,大犬和麒麟一直没有插手。第一是因为他们两个的修为确实差了些,第二,他们两个要守住外围,提防刺客还有同党混进来。回去的时候他们两个沉倾扇的眼神都有些改变,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强大到让他们两个敬仰的地步了。
麒麟赶车,大犬坐在一边啃着一条已经冷硬了的鸡腿。这是方解从宫里酒席上偷出来的,很小家子气。用方解的话说就是偷你家的省我家的,反正都是大犬吃……
马车里,沉倾扇着眉头紧锁的方解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佛宗的白莲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修行。如果修为到了一定高度,那白莲甚至可以称为绝对防御。即便白莲被崩碎,但施术的人竟然能在瞬间逃走。我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甚至就没道理。”
沉倾扇点了点头道:“这种术法确实很让人费解,眼睁睁的着,就这样让他逃了确实很不甘心啊……不过我在宗门的时候师父曾经说过,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处也没有绝对的坏处。这白莲能具备这样的威力,那么施术的人或需要以失去什么为代价。如果佛宗这样的手段是人人皆会人人皆可使用的,那天下间确实没有任何对手了。”
“或许吧。”
方解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沉倾扇笑了笑道。
方解扭过头了她一眼:“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这样拉风牛-逼的东西如果你要是能学会就好了。这样以后打架的时候完全可以充分施展打不过就跑的本事,就算对阵九品强者也没必要担心自己会被对手大卸八块对吧?”
方解白了她一眼:“我就这么没志气?”
沉倾扇抿嘴笑道:“这不是你最大的志气么?”
方解嘿嘿笑了笑:“还真是……打得过就狠揍,打不过就跑历来是我的原则啊。说起来这手段确实好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最后那一刻你是不是因为什么契机迈进了九品的境界?连一个九品强者的一击都没能干掉那个家伙,由此可见这种手段绝对是逃命不二利器啊。”
沉倾扇摇了摇头:“还不算踏入九品,只能说一只脚触碰到了那个门槛。还有,就算我晋入九品也不算什么,这世间九品高手之间的差距之大让人无奈。卓先生和鹤唳道人他们都是九品,而且是九品中的强者,但……他们两个联手也未必打得过左前卫大将军罗耀。”
“为什么没有九品以上的排名称谓?”
方解好奇的问道。
“很多很多年前,中原武林最强大的宗门叫做万剑堂。那个时候大隋还没有立国,万剑堂是江湖领袖无人可以撼动其地位。因为万剑堂有一个不世出的绝顶高手,就是万剑堂的大堂主万星辰。万剑堂一统江湖之后,万星辰成为中原的武林盟主。在万剑堂的宗门广场上,他接受江湖各门派来人的祝贺。”
“就在那一天,许多后学晚辈希望得到万星辰的指点。成为武林盟主的万星辰那天肯定很高兴,竟然答应了这些后起之秀的请求。就在广场上观他们演练武艺修为,每一人,万星辰便点评几句。当属三品,当属五品,当属八品……他的评价中用了这样的话,于是品级之分渐渐出现。到了后来,一些身份很高的宗门领袖也动了心思,请万星辰点评自己的修为。”
“你知道,即便万星辰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也不好将所有宗门领袖都得罪吧。如果他说其中一人是八品,说另一人是九品,被评为八品的人自然不服气,难保不会找人比试。所以,当时万星辰做了一件很无耻但很聪明的事。他过那些宗门领袖修为之后,站起来大笑赞道,诸位门主,俱为九品至强!”
“那些门主虽然知道是他敷衍了事,但谁都没丢了面子自然皆大欢喜。”
“从此之后,九品至强这四个字便成了武学最高的境界。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沿用,是因为再没有一个如万星辰那样修为且更公道的人有资格品评诸门百家。若是有一人能如万星辰那样号令武林,再定出一个九品以上的境界来,只怕这江湖中许多不出世的老变态都要爬起来凑热闹了。武人……谁不想求一个天下无敌的名号?”
听沉倾扇说完,方解叹了口气道:“俱为九品至强,这位万星辰万老爷子还真是滑头。不过这事说起来也不见得难办,若是朝廷肯出面举办一个什么什么比武大会,邀请各宗门领袖共同品评比试,少不了有真正的大修行者来求一个九品以上的名头。那些修为到了一定地步的变态,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事已经不多了。但这个名号……他们一定不会放弃。”
沉倾扇笑了笑道:“你说的轻巧,朝廷对江湖中人历来是杀一批捧一批。听话的就捧起来,不听话的就杀掉。就算个人修行再强又怎么挡得住朝廷大军?让朝廷办这样一个大会……我倒是觉着十有**朝廷会借机把不听话的一股脑都宰了。万箭齐发,管他什么八品九品?”
不得不说,沉倾扇的说法虽然yīn暗了些,但确实有道理。朝廷对江湖客历来都有忌惮,幸好江湖中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团结,不然朝廷说不定真就要大开杀戒。
“其实……”
沉倾扇道:“江湖上早就有一种称谓,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罢了。有人说九品之上当为宗师,宗师之上当为大宗师。大宗师之上……那就是神仙了。”
方解点了点头,心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召开个武林大会什么的玩玩。但他随即想到,若是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或许举办这样一次大会不见得是什么坏事。由朝廷颁发一个什么宗师什么大宗师的证明,为了这名头,江湖中人必然会争的天昏地暗吧。江湖客们不团结,对朝廷绝对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如此想来朝廷派谁主办这个大会谁就会成为武林公敌啊。
第二百零七章 并非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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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并非江湖事
沉倾扇一战而入九品让方解感触颇深,他本就知道要想迅速增进实力最快的手段还是要不断的实战。一个人窝在家里每天勤学苦练,境界高深,但出门未见得就能天下横行。前世的时候不是没有武术大家被板砖拍倒的例子,要想揍人先学会挨揍的话虽然有些片面但不无道理。
所以,第二天方解就离开散金候府,回到了演武院。
演武院中有许多学生因为各种缘故没有离开,比如来自极远地方的学生,这十五天的休课还不够他们回家的时间。也有一部分学生因为囊中羞涩,没有钱出去交际应酬索xìng就留在院子里和同伴们谈天说地,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这些留在演武院的学生,大部分是军武出身的人。而其中最特殊的一个,便是来自江南谢家的谢扶摇。他可不是没有钱出去享乐的人,也不是没有亲朋好友在长安。但他却没有如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出去花天酒地,而是一个人静静的书修行。因为留在院子里的人大部分和他不是一路颇有排斥,所以谢扶摇显得有些孤单。
方解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演武院后面的园子里假山石下书。演武院有藏,学生们可以借阅。这些书多是历任教授们自己奉献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军中捐赠和皇帝的赏赐。一百多年后,这藏里藏书的数量倒是蔚为壮观。
谢扶摇的是一本《万剑堂剑录》,昨夜里刚刚听沉倾扇讲过万剑堂的事,到谢扶摇手里是这样一本书,方解忍不住对这个很多很多年前的中原江湖霸主产生了极浓烈的好奇。但这本书却不是万剑堂的人所写,反而是江湖上的人整理出来的。
“你有武当三绝不练,还要什么万剑堂剑录?”
方解在谢扶摇身边坐下来问道。
谢扶摇笑了笑,啪的一声将书册合上后反问:“你有娇妻美人相伴,还回来找我做什么?”
方解笑道:“手痒皮紧,想揍人也想挨揍。”
“所以你就回来这里,拿我当沙包?”
“别逗……”
方解白了他一眼道:“咱俩谁是谁的沙包其实最清楚不过了,你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把我揍的鼻青脸肿。”
“虚伪”
谢扶摇回瞪一眼道:“你若是不说出个理由来,我才懒得给你做陪练。我不离开演武院就是想过十五天清清静静zì yóu自在的rì子,你偏要来烦我。随随便便的编造出来的借口就不要说了,直接说点真诚的能打动我的话,不然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继续书。”
“我有个女人。”
方解着谢扶摇认真的说道。
谢扶摇一怔,然后有些懊恼道:“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显摆这个?”
“不……”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更认真的说道:“我打不过她……”
谢扶摇再次怔住,然后同情的了方解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方解撇了撇嘴:“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好吧……”
谢扶摇伸了个懒腰后笑道:“就算你这理由还算真诚,但理由有了也不行,有句话说的好……要想有所收获,必然要有所付出。”
方解咬着牙说道:“十两银子以上,免谈!”
谢扶摇灿烂一笑:“昨儿个演武院食堂新添了一道菜,虽然此时正是隆冬,但江南冬初时候的丁丁竹的笋子正是运到北方的时候。我自离家之后很少吃到这东西,昨儿在食堂里见了倍感亲切,我问过食堂的厨子,做一餐竹笋宴要九两银子,你说巧不巧?”
“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不如鸡鸭鱼肉来的爽快。”
方解一本正经的说道。
谢扶摇挑了挑眉:“请不请?”
“请!”
方解咬着槽牙点头,然后又追加了一句:“酒水不管!”
……
……
演武院大大小小有几十个练武场,最大的可容纳数百人,最小的三十个人也放不下。方解和谢扶摇找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倒是不会有人打扰。今儿是大年初一,即便留在院子里的学生也大多上街去玩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不花银子就随便转转也收获颇大。
按照规矩,方解应该去给亲朋拜年。但他在长安城里一个亲人没有,至于罗蔚然这个便宜得来的师叔,方解可不认为自己能找的到他。昨天夜里那个连环杀人的凶手已经露了面,推测来便是自江南小县来京城的捕快方恨水。再加上今儿一早侯文极就启程赶赴西北,大内侍卫处的事都交给了罗蔚然一个人,他有的忙。
今天大年初一,陛下和皇后要带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去太庙祭祖。然后还要带着文武百官去明坛为百姓祈福,罗蔚然必然要随行。
想来想去,长安城里需要去客气一下的也没几个人。方解一早的时候就写了几份拜帖让散金候府的下人们帮着送出去,一份给怡亲王杨胤,一份给礼部尚书怀秋功,一份给兵部侍郎宗良虎,这几个人对他都算不错,还有一些有来往的官员也都送了一份。反正今天那些大人们都要跟着陛下,到天黑也未见得能回来,拜帖送进去表一份心意也就算了。
这只不过是一种礼节上的事,做做样子不失礼便罢。方解现在可没钱送大礼,买拜帖的时候甚至都没舍得挑最贵的烫金字帖。
谢扶摇第一次与方解交手,四象指法用了chūn法拂风和下发惊雷。另外两种变化为秋法落雨和冬法冰霜。
这四种指法又各有许多细小变化,真要是穷究所有只怕能写出一本书来。所有的修行功法都在一个悟字,愚笨之人能学到一种变化便是极致。聪慧之人自然能感悟更多,万剑堂大堂主万星辰号称一法通万法通,一生修剑道,但对世间诸般妙法无师自通。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并不是勤奋就能弥补的。
谢扶摇的四象指法变化无穷,与大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相通。仅仅是chūn法拂风这一种指法,便能衍生出许多变化。
“是想打一架,还是先教你两仪剑?”
谢扶摇将长袍脱了,活动了几下筋骨后问道。
他答应了方解教他两仪剑,但之后方解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演武院官方的说法是他在后山闭关,实则是在大内侍卫处的囚牢里修行。武当山号称有至强三法,一太极二两仪三四象,两仪剑法据说威力犹在四象指之上。
但方解对剑真没有太大兴趣,他最钟情的还是刀。
“自然是先打一架。”
方解笑了笑,然后欺身而上一拳攻向谢扶摇的胸口。谢扶摇身形向一侧闪开,左手食指抬起一伸。数道指劲如向前急速爬行的蛇一样冲向方解,这chūn法拂风最大的特点便是制敌,指劲相对温和。
方解感受过这指劲的威力,所以不敢大意。上次是因为谢扶摇不知道他气穴几乎不开甚至连气海都没有,chūn法拂风封得住别人却封不住方解。但现在谢扶摇已经知道了方解的体质,拂风指法稍作变化,改封气穴为封经脉。
方解仗着身形移动极快,接连闪过试图近身。谢扶摇又怎么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左手中指抬起便是夏法惊雷,无名指抬起便是秋法落雨。事实上,如果不是拼命而争,方解对谢扶摇真就没有什么办法。
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谢扶摇封不住方解也无法将其击倒,方解近不得谢扶摇的身,也拿他没有办法。隆冬时节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倒是痛快之极。
打的累了,便休息了一会儿后走去食堂喝酒。
“张狂和莫洗刀也上街去热闹了?”
方解一边擦汗一边问。
“或是吧”
谢扶摇摇了摇头道:“莫洗刀昨rì倒是见了,张狂却没见着。”
方解嗯了一声,想到张狂那rì跟自己借钱时候的窘态就有些心里发酸。边军出身的学生尤为贫苦,本来俸禄就不如战兵,稍微多些交际,朝廷发下来的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反正我以后天天来找你打架,到时候到他们两个一起打就是了。”
方解笑了笑,不再去想张狂的事。
……
……
随着皇帝往太庙祭祖的队伍浩浩荡荡,文武百官虽然不能进入太庙但必须随行。皇帝和皇后带着宫里的贵人们祭祀祖先的时候,大人们便在太庙外面规规矩矩的站着。大隋推行孝道,这样肃然的仪式自然谁也不敢轻率。
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站在台阶上,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微微皱了皱眉。
“人派出去了?”
他问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孟无敌。
孟无敌欠了欠身子道:“派出去了,我让千户岳三省带队,昨儿晚上就出发,估摸着赶到江南最快也得两个月,一来一回,只怕要到chūn暖花开了。”
“京城里也不要松懈。”
罗蔚然道:“那个人受了伤,这段rì子必然会找隐秘的地方休养。长安城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一遍,他终究不是神仙不会飞天遁地。”
孟无敌嗯了一声后说道:“还有件事,最近京畿道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杀手组织,来历不明。已经犯了三个案子,涞水铁拳门门主宋振山被杀,河间一字棍掌门冯泰被杀,香镇忠义堂扛把子刘塔被杀,下手的应该是同一伙人。京畿道的武林中人最近打算联合清查,找到这个杀手组织。”
罗蔚然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江湖上的事江湖中人自己解决,这样的杀手无非求的是财。惹恼了整个京畿道的武林,没几天好活了。”
与此同时
京郊一处隐秘的别院。
从来都是一副和气温厚模样的秦六七领着一个脸sèyīn沉的年轻男子进了门,吩咐人将院门紧闭。他带着那年轻男子一路走向后院,边走边说道:“王爷对你极为重,这院子里都是一些对王爷忠心耿耿的属下,你和他们好好相处,以你的本事,想要出人头地自然不难。”
年轻男子嗯了一声,皱着眉仔细打量着这个院子。
走进后院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两个身穿紫sè劲装的男人垂头对秦六七行礼。秦六七摆了摆手问道:“张队副呢?”
守门的汉子恭敬回答道:“今儿奔霸州去了,带着一个组的新人练练手艺。”
秦六七点了点头道:“让你们首领来见我,我给他带来一个高手。”
第二百零八章 楼船鱼池 锦鲤泥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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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楼船鱼池锦鲤泥鳅
方解如前几天一样早早起床锻炼,然后冲了冷水澡换上衣服出门。他之所以没有留宿在演武院中而是来回跑,其实原因简单至极。一旦一个男人品尝过那种**的滋味,就很难忍受孤独的夜晚。
再说,沉倾扇是个妖jīng一般的女子。
方解骄傲之处在于,他的身体素质之好只怕整个大隋绝大部分男人都要嫉妒。再加上他还有一根更让人愤恨的大杀器,自然无往而不利。其实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男人的典范了,宁愿赶二十里路回到散金候府也不去外面花天酒地,当然,其中不无方解很抠门的原因。
才走到门口就见一辆很奢华的马车从远处过来,方解认得那是怡亲王府的人。不多时马车到了门前,怡亲王府的管事秦六七满脸笑意的下来对方解行礼:“见过小方大人。”
方解还礼笑道:“这是什么风将秦管事吹到这儿了,一出门就遇贵人,今儿我倒是应该去赌场玩两把,必然大杀四方啊。”
秦六七笑道:“我可算不得什么贵人,王爷知道最近几天小方大人都回去演武院修行,所以特意让我早出门来接你,唯恐到的晚了你已经离开。昨儿有来自东楚的商人带着一大批洋人的玩意进城,献给了王爷不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宝贝但着稀奇,所以王爷派我来请小方大人过去赏赏。”
“洋人的玩意儿?”
方解一怔,这才想起大隋的东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据说在海的另一侧是文明与大隋相差许多的洋人国度,这倒是和前世有些差别。前世提到洋人的时候往往是西方世界,但这个世界的洋人却是在中原的东边。紧跟着方解又想到,难不成这个世界大海以东没有那个叫倭国的地方?
“对啊……”
秦六七微笑道:“洋人的一些小东西,做工倒是极jīng致的。有显示时间的叫座钟的东西,每到整时辰的时候就会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小鸟儿叫,悦耳动听,瞧着新鲜。可惜的是洋人的时间和咱们大隋的时辰不一样,这东西也就着玩当个摆设。”
方解咦了一声,心说这东西前世的时候倒是没少见过。
“既然是王爷的吩咐,我怎么敢不去?请秦管事稍候,我回去交待几句。”
他转身回去,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沉倾扇还没有起床。被子盖的有些凌乱,滑-嫩的肩膀和两条美腿露在被子外面。她的长发遮挡住了半边脸,偏生多了几分别样的慵懒美感。方解忍不住笑了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帮她把被子盖好。
“我要去怡亲王府,晚上或许会回来的晚一些。”
他抚摸着沉倾扇的秀发轻声说道。
闭着眼睛的沉倾扇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甜腻的回应,然后八爪鱼一样缠上去抱住方解的身体。脑袋使劲钻进方解的怀里,柔软丰满的胸脯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蹭。方解苦笑道:“你若是在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睡眼朦胧的沉倾扇呢喃了一句千万别客气,方解只好将她抱起来在床上放好:“虽然怡亲王府里未见得有什么秘密,但既然进去能多自然不能放过。王府东边围墙外面有一棵老榆树,天快黑的时候你和大犬赶车在那儿等着,若是我查到什么事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从那个地方抛出来。”
“太危险!”
沉倾扇睁开眼,着方解肃然道:“怡亲王杨胤现在不可能真的对你放心,你不能这么早就动手。”
“我知道”
方解笑了笑道:“你还不了解我么,有机会我便查查,没机会,我便蹭吃蹭喝。据说王府里美女如云,说不好还有什么艳遇。”
沉倾扇才不会因为这种话而生气,想了想说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方解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据说今儿王府里有不少洋人的好玩意,若是没机会查什么,带你去那些平时不常见的东西也好。你起床梳洗,我去让大犬和麒麟准备一下。”
沉倾扇嗯了一声随即起身,坐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锦被滑落,白皙挺翘的胸脯出现方解眼前,晃的他一阵眼晕。无耻的某人抬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一个蓓蕾旋转了几下,娇滴滴美人儿瞪了他一眼,却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的轻哼。
方解连忙收手,唯恐把持不住自己再做个早cāo。见他告败,沉倾扇得意的扬了扬下颌,妩媚之极,挑逗之极。
“妖jīng”
方解狠狠的在她樱桃小口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去找大犬他们。
……
……
怡亲王府坐落在长安城偏西的地方,占地算不得极大。毕竟按照规矩来说,这里只是亲王在京的临时住处。按照祖制,大隋的亲王成年之后就要离开长安到自己的封地去居住,封地便是他的王国,百姓们的赋税都要交给王府。没有皇帝的命令,亲王不许随意离开自己的封地,若是触犯,说不得会按谋逆论处。
怡亲王杨胤是大隋立国以来鲜有的特例,获皇帝恩准久居长安。这位天下第一闲散王爷的家里布置的极雅致,庭院也修建的很秀美,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模样。秦六七领着方解和沉倾扇一路往前走,不时介绍一下院子里的布置。
经过一个面积不小的演武院,方解到演武场上有不少打着赤膊的武人在切磋比试,见他好奇,秦六七微笑道:“都是一些江湖客,王爷交友广泛,从来不问朋友出身,有些人因为落魄难以度rì,便来京城投奔。王爷好客仗义便都留了下来,每个月发些例钱,就当是请的王府护院。”
方解嗯了一声,见那些人虽然一个个膀大腰圆身体健硕,但从身手来多是花拳绣腿骗饭吃的,也就没了再的兴致。而沉倾扇更是不会去那些人,倒是一些产自江南的大石让她频频侧目。
这些石头可是价值不菲,仅仅是从江南运到这里消耗的财力物力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位亲王的俸禄纵然不低,但要想把府邸里布置成这样只怕也会力不从心。更何况传闻中这位王爷还是个多情种子,每年丢在青楼画舫里的银子就让人震惊了。
见她眼神有异,心思七窍玲珑的秦六七笑着解释道:“王爷喜欢收集漂亮东西,兴致也广,但朝廷发的俸禄自然不够,不过……货通天下行有王爷的份子,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小方大人可别跟外面人提及。毕竟以王爷的身份涉及到商人的事,不好。”
方解连忙点头道:“我明白。”
沉倾扇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过了园子再往里走,发现居然有一条水道穿过院子。长安城里有大河经过,想来这院子里的水道便是那河的分流。水道不是很宽,也不知道源头何处尽头何处。最让人惊奇的是,水道上竟然还停着一艘楼船。
三层高,起来布置的极奢华。在院子里停船,这事估摸着也就这位大隋亲王能干得出来。这一艘船的造价之高,只怕院子里的大石头加起来也就勉强相持。由此可见,这位王爷并不忌讳什么。若是真担心有人弹劾他银钱来路不明,也就不敢在院子里如此布置。
“王爷便在楼船客厅等你,小方大人两位自上去就是。”
走到船边,秦六七微笑着说道:“我还要出府买办些东西,失礼了。”
方解抱拳道了一声客气,然后和沉倾扇在王府下人的引领下上了楼船。这船起来造的倒是极坚固,方解一路走一路仔细了,上去的时候貌似无意的手扶了船舷一下,然后很快收了回来。
到了二层的时候,转到另一侧,才转过来方解就到怡亲王杨胤站在甲板上,揽着两个姿sè出众的美人儿嬉笑说话。方解往船舷外了,才发现这一侧竟然连着一个小池塘,那两个不时娇笑的美人儿是在洒鱼食。池塘里数不清的五sè斑斓的锦鲤争抢着食物,起来倒是颇为壮观。
红的白的黑的花的,水花打的挺高。
“见过王爷”
离着还远,方解就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怡亲王回身,立刻笑道:“觉晓,你倒是来的快。咦……还带着美人同来,你是想让孤嫉妒?”
“我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只是……”
方解了沉倾扇一眼,然后摆出一副王爷你懂的表情。杨胤哈哈大笑,招了招手道:“来来来,我池中这些锦鲤如何?”
方解凑过去,先是对杨胤身边的年轻女子也施了礼,惹得那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一阵轻笑,然后她们两个告了个罪随即退下,其中一个还回头朝着方解嫣然一笑。这般大胆妄为,竟是丝毫也不怕杨胤似的。方解想了想随即了然,这两个女子必然不是府里的人,十有**是哪家青楼的红姑娘。
杨胤递给方解一包鱼食,自己也拿了一包捏着往下洒:“这些鱼儿高贵惯了,鱼食都是找人专门配制,这小小的一包,顶的上一般人家一顿饭钱。”
方解笑道:“那若是放出去,岂不都要饿死?”
杨胤微笑道:“也不尽然,鱼儿与人可不一样。它们在这无忧无虑,定时有人喂食自然显得高贵。但若放出去,为了活命还不是和湖里河里的草鱼虾子争食吃?”
“不过……若是将一条灰不拉几的泥鳅放进这里来,倒或是活不下去。”
“为何?”
方解问。
“这些锦鲤,怎么可能让一条泥鳅跟他们平起平坐?只怕才放进来,就会被锦鲤撕咬驱逐。若是没有人专门喂些吃食照顾,要么被锦鲤吞了,要么就活活饿死。”
说完这句,杨胤若有深意的了方解一眼。
方解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
杨胤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话,所以笑了笑道:“要想让一条泥鳅在满池锦鲤的夹缝里活下来,就要让泥鳅长得足够强壮。强壮到让那些锦鲤都畏惧它……可谁有这个本事?”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认真的回答:“自然是养鱼的人。”
“是啊……”
杨胤随手将一包鱼食都丢进池子里:“养鱼的人,想让鱼儿长肥些就多喂点,不想让它们肥,就不喂,便是如此简单。锦鲤再高贵,也不过是养鱼人的玩物。泥鳅再不值钱,养鱼的人若是喜欢,也一样能把它当珍宝。”
第二百零九章 光天化日杀人
第二百零九章光天化rì杀人
不身临其境很难体会怡亲王府里这楼船之妙,这船虽然只有三层,但建造的规格与一般楼船不同,三层,顶的上水师艨艟战舰五层楼船那么高。而在最顶出,居然还别出心裁的造了一个平台,可以容纳数人坐而闲聊。
登上这楼船之顶,方解才发现这里能俯瞰长安城。大概四五里外的皇宫也尽收眼底,站在此处竟然有几分一览众山小的感慨。怡亲王杨胤手扶着栏杆,指着长安城笑道:“孤闲来无事,最喜站在这里凭栏远望。尤其到了冬天一场大雪下来,站在这里赏雪景最是让人心旷神怡。”
“学生偶尔经过的时候,远远到还以为这里是王府的高楼,实在想不到,竟然会是一艘大船。”
杨胤笑了笑道:“船便是楼,这船是在王府里造的,当初就没打算让它出去畅游,再说这河道太窄太浅它也游不动。那年太后思念孤,在陛下面前替孤说了不少话,陛下皇恩浩荡,准许孤留住长安城不赴封地。让孤可以在太后面前尽孝,在陛下面前尽忠。陛下还特意下旨户部拨款重修王府,但孤想着与其花大笔的银子修缮旧房,不如起一座新的……也是孤天生是个懒散贪玩的xìng子,竟忽然一念想到造一艘船来住。”
他了方解一眼道:“于是便进宫求了陛下恩准,然后便招募工匠,历时足足半年才建好这座楼船,起来这是一艘船,其实是打了地基的,根本动不了。相对于这浅窄的水道来说,它太大了……方解,你可知道在东海中有一种大鱼,长可有十数丈,脊背露出水面的时候,远远望去如一座漂浮的小岛。孤这楼船,像不像那大鱼?可惜……大鱼可遨游东海,孤这船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方解道:“学生倒是也曾听说,咱们大隋东海之滨的渔民出海,经常能遇到这样的大鱼,称之为鲲。据说最大者有数十丈长,真如一座岛屿漂浮。不是还有神话传说,有一条叫鲲的大鱼实在太大了些,大到它连海都觉着快容纳不下自己的身子了,于是发愿上天,历经百劫之后终于化作大鸟,遨游天际,称之为鹏。”
“原来这故事你也听过。”
怡亲王笑了笑道:“孤每每想到这个故事就会心生感慨,那得是多大的一条鱼,竟然连广袤无边的大海都觉着小了,以至于发愿上天。后来孤才明白,海再大终究还是有边的,而天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鲲可化鹏遨游天际,令人心驰神往。”
方解道:“不过是神话故事,当不得真。学生怎么也不会相信,鱼可变作鸟。”
他指了指楼船下面的池子说道:“这池子不大,若是将这池子比作大海,那池中的锦鲤便是鲲。河深鱼就大,海里的鱼自然更大些,不过是自然规律罢了。渔民出海首次见到鲲的时候,想来是吓的要死,这东西要是常年在海里他们可怎么敢捕鱼?只盼着鲲能离开大海,然后慢慢便编出来这故事罢了。故事jīng彩,但鲲还在海里。”
“哈哈”
怡亲王杨胤大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方解的话很有意思。
“说的对,鱼便是鱼,怎么可能生羽翼-飞天?它再大,也只能在海里呆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怅然。或是他也觉得自己语气有异,所以立刻转移了话题。
杨胤转身,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说道:“不说这些无聊的东西,来来来,这些东楚商人送给本王的礼物如何。这些东楚人最爱四海行走,将咱们大隋的好东西高价卖给海那边的洋人,再将洋人的东西高价卖给咱们,倒是赚了大笔的银子。”
他拿起一件东西递给方解道:“你,这东西无聊吗?”
方解伸手接过来了,随手在上面一个按钮按了一下,盒盖打开,从里面突然弹出来一个小人,拳头大小,呲牙咧嘴极为丑陋。这种小玩意方解前世见过的多了,所以没什么惊奇。
倒是怡亲王杨胤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好奇:“孤初打开这盒子可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你倒像是见过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怎么就知道要按那个地方,里面有东西弹出来?”
方解心里一紧,笑了笑道:“学生在樊固的时候也负责收取集市的人头税,经常有东楚的商人到樊固,带来这样奇巧的小玩意高价卖给蒙元人,学生上次见过一次,这个东西卖给了一个小部落的埃斤,足足换了五百个银角。”
杨胤释然笑道:“孤听说蒙元的银角大小不一,但最小的也有半两左右,能换五百个,足以说明那个东楚商人的心有多黑。据说在东海另一侧的洋人地盘上,这种小东西也就卖一个银币,折算过来连一两银子都不到。漂洋过海到了这边,就翻了最少五百倍的价钱,怪不得东楚富有。”
方解在心里叹了一声,心说自己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些马脚。若是让人知道他有前世过往,说不得被人当妖魔待。
“再这个。”
怡亲王将一只短小的连弩递给方解道:“这种东西不如咱们大隋的制式连弩,但更轻巧便捷,可连发五支弩箭,但shè程太近了些,个人防身倒是好东西,战阵上是用不来的。咱们大隋的武侯连弩,可激发十三支弩箭,威力比这东西大的多。可怜那个第一次来咱们大隋的东楚商人,居然还说这是世间最棒的兵器。”
方解接过来了,视线却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他笑着点评了几句那连弩,然后走到桌子旁边将那件东西拿起来了,忍不住心里一惊。
竟然是火铳。
“这东西孤还没明白是什么,你认得?那东楚的商人放下一口箱子,也没尽数介绍完孤便有事离开。找人问过,也不知道这个做什么用处。”
“不认得”
方解连忙摇头,然后拎起短铳旁边的皮袋打开,果然是百十粒钢珠。他了又丢下,没表现出太多的好奇:“起来就是孩童们玩的弹弓同类的东西吧?华而不实,还未见得有弹弓好用。”
杨胤笑道:“你喜欢,那就送你好了。”
方解没立刻点头,而是假装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换件别的?”
他目光故意瞄了瞄桌子上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刀。
“哈哈”
杨胤笑道:“孤就知道你最喜欢的便是刀,这次来让你这些东西倒是陪衬,真正的好东西孤还没让人拿出来呢。来人!将孤特意准备的礼物给方解拿上来!”
下人连忙应了一声,不多时抱着一个狭长的木盒重新上来。
杨胤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柄如一泓水般的直刀:“此刀名朝露,是前些年孤救下了一位濒死的江湖客所赠,这是他父亲偶然得到的玄铁打造,锋利之极,最神奇处此刀杀人不沾血,刀身有水气外冒,晶莹如晨露。也正因为别人觊觎他家这等宝贝所以才落得家破人亡,若不是孤恰好遇着,只怕他也伤重死了。孤救了他之后,他便将这朝露刀送给了孤。宝刀当配英雄,孤一直寻着谁才配得上这刀……转眼七八年,终于遇着了你。”
“拿去”
他将刀递给方解:“待rì后你在演武院学成从军,当以此刀为国杀敌!”
……
……
霸州距离长安城一百二十里,是个有数万人口的大城。这地方当初兴建本就是按长安的卫城规格建造,方圆十几里,城墙也造的极坚固。霸州驻军三千,隶属左翊卫。这样的卫城长安城外围一圈足有七八座,每座城中都有驻军轮调守护。
霸州虽然名字里带一个州字,却只是一个县。按人口来说甚至算不得一个县,但因为地处长安之外所以县令是正七品官职,而地方上规模比这里大的多的县,县令不过是从七品。大隋官制森严,便是这半级的差别也是一道大门槛,许多人拼搏半生,也爬不上去这半级。
京畿道的百姓民风都极彪悍,习武者多如牛毛。霸州最大的宗门叫做金环大刀门,门主是霸州本地人,人们都叫他金三环。因为他所用的大刀上套着三个纯金打造的圆环,又姓金,所以这金三环的名字倒是被人叫开,本来的名字反而极少有人知道。
大隋朝廷不禁武,但官府衙门对宗门管制的极严苛。这金环大刀门的门主金三环和霸州县令乃是亲戚,所以在城中倒也真算的如鱼得水。他的弟子都很悍勇,虽然不敢干出什么横行无忌的事,但百姓们也不愿和他们打交道。据说金环大刀门暗地里还接杀人的买卖,五百两银子一颗人头,绝不讲价。
不过此事未见得是真的,毕竟霸州距离长安只有一百二十里,天子脚下,谁敢放肆?金三环背后不过是个七品县令,这种品级的小官在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
大白天的,金三环指点了徒弟们几手之后有些无聊,外面又冷的让他厌恶,索xìng打算回屋子里挨着火炉子喝酒。最近他上了县里一个才十五的小丫头,摸样清秀的让人心里痒痒。可家有悍妻,他实在不敢随意造次。再说……他大舅哥正是霸州县令,没有大舅哥的照拂,他这宗门也未必开得下来。
其实说是宗门,论规模,金环大刀门根本上不了台面。
金三环为纳妾的事烦着,不敢得罪妻子,又舍不得那水嫩的小妞,这几天算是愁肠百结。让弟子去买一些熟肉,他从厨房端了一碗花生米拎着一壶老酒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他便怔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
“哪里来的小贼!竟然进金大爷的房里行窃!”
他骂了一句,随手将手里的碗砸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侧身闪开,淡淡的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又是一个酒囊饭袋,最近组织里找的的目标怎么都这么垃圾。”
金三环震怒,一拳砸向屋子里那人面门,那人微微叹了口气,竟是连躲闪都没有。金三环的拳头才打出来,忽然眼睛猛的睁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穿紫sè劲装的汉子,抽出一根银丝勒在金三环脖子上,双臂一用力,一颗硕大的人头便滚落下来。
屋子里的人微微皱眉,着自己身上被溅上的血点微怒道:“怎么教的你们,手脚这么毛糙!”
杀人的紫衣汉子立刻垂首,态度恭谦:“队副恕罪,属下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被称为队副的汉子嗯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走吧,去下一家,希望能遇到个真正有本事的。”
他临出门的时候了一眼金三环那柄三环大刀,脚步顿了一下,走回去将那刀拿起来,然后将刀上的三枚金环揪了下来揣进怀里。
这个人……竟然是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