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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王柳     霸宋西门庆txt下载     霸宋西门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章 面对

    白玉乔当街叫板,把众人都听愣了,大家已经习惯了听坑爹的二货叫嚣“我爹是某某”,突然听到老丈人当众宣扬“我女婿是某某”,还真是新鲜啊!

    李桂卿冷笑起来:“放着梁山脚下,你女婿便是天皇贵胄,过了夜也得给钱!”

    白玉乔把老眼一瞪,捋着白胡子,亦冷笑道:“说出我女婿的大名,惊破了尔等的胆!还敢要钱?哼哼——我女婿非是别个,正是天上玉皇大帝派来的使者!向中华联邦元首西门庆传谕来的!今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没想到居然碰上了你这等刁民!”

    踩着白玉乔话音未落的鼓点儿,那小后生“刷”地展开折扇,摇三摇晃三晃,阔步而出,向四下众人罗圈儿作揖,笑嘻嘻行礼:“小生我不才,便是天使!嘿嘿嘿!今日踏足贵地,专为察访联邦弊政而来,亲身一试,果然跟传闻说的一样啊!这丽春院,仗着西门庆元首做后台,沽名钓誉,欺负外路人!我在里面小玩了三天,花了两千贯钱,可这老娘们儿还是贪心不足,想要让小生倾家荡产,竟然揪了最后给下人们的那两贯打赏钱不放,硬要讹诈我,却不知是踢到了铁板!各位父老乡亲,我这身后都是请来的各报纸主编记者,他们皆可为我做证——这丽春院,是大大的黑窝啊!”

    众人听了,顿时大哗。李桂卿被坑得七窍出火,尖声叫:“你扯臊!过了夜不给钱,二郎神不会饶让了你!”

    一转眼看到了治安官独角龙邹润,一把扯住:“邹长官,这厮坏了规矩,必是个冒名顶替的!把他拿到署里去三曹对案,还我丽春院清白!”

    邹润乜斜着白玉乔和小后生一干人,摇了摇头道:“李大姐,且休气!这人倒是个真的,只怕拿不得!”

    听邹润证明了其人身份不假,众人又是一阵大哗。那小后生把折迭扇一收,大笑道:“丽春院的黑幕,咱们报上见!要打官司,老子我奉陪啊!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带了白玉乔和一帮主编记者,扬长去了。

    邹润安慰气得象一座活火山一般的李桂卿:“李大姐,你平素为人,大家伙儿都知的,休要生气。这天使自来后,处处暗寻西门元首不是,在报纸上兴风作浪——咱们且耐得几时,待元首回来,自然有个公道!”

    李桂卿含了眼泪点头,回去把门上灯笼摘下,生意也不做了,闭户自去生气不提。

    西门庆在人丛中看得分明,想不到冤家路窄,一回来就看到那天使的鸟样了。这种嫖了宿不给钱的家伙,引起了西门庆极大的兴趣,暗笑几声:“有意思!”也不急于出面,带了众护卫自去落店。

    住定后也不出门,只是命人将最近几天的所有报纸都收集了来,仔细翻看,果然很多报纸上,都在指摘西门庆执政的毛病。诋毁最多的,就是西门庆杀人太狠,有违天和,是暴君巨恶;还有就是说西门庆任用非人,儒士黄钟毁弃,农商瓦釜雷鸣,闭塞了贤路,衰败了国家;又有时评吹毛求疵,说西门庆穷兵黩武,拿着民脂民膏去征塞外苦寒之地,得不偿失,只显自身的威名;更有说西门庆妄改祖制,废了真龙天子的皇位,却成立什么前所未有的议院,把四夷都放进来参政议政,是自取亡国灭种之道……

    大罪小罪上穷碧落下黄泉,捕风捉影,多如牛毛。反正说一千道一万,总结为一句心声就是——乱我中华者,必逆贼西门庆也!

    西门庆看得津津有味,心里欣慰——这报纸,还真办出成绩来了!要的就是这效果啊!

    当然,同样有西门庆的铁杆粉丝在报纸上撰文反击,口水仗打得不亦乐乎。这类文章,西门庆反倒懒得关注了。

    看完了所有报纸,西门庆美美地大吃了一顿,然后吩咐众人睡个好觉,明天一早正式亮相,当面锣对面鼓,看一看那位天使的真实面目。

    第二天,巨野城震动——西门元首回来了!一时间万人空巷,都来迎接东门外迎接。西门庆一边步行入城,回应民众,一边命人将随军印刷的报纸四下分发——众人一看,中华联邦远征军平定辽东,辽东各族加入联邦,强汉国威扬于海西——瞬时间欢声雷动,沸腾了整座巨野城。

    一路进了联邦参议院,西门庆倒有些遗憾——这一路走来,也没个刺客跳出来表演一番,真是令人大失所望。见了参议院中众人,却见大家脸上都有忧色,西门庆不由笑道:“一向久别,各位气色怎么黑了?吃多了染色的黑米粥吗?看来食品安全问题,任重道远呐!”

    众人苦笑不答,都把眼往后看,却见后方前呼后拥,来了一彪人马,一个个神三鬼四,簇拥着一个锦衣金冠的华服少年——前日街头逛了勾栏不给钱的小后生,摇身一变做了翩翩公子,倒也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唇红齿白,美丽动人。

    西门庆心里不由得喝一声彩:“真娘炮也!”

    那娘炮遥见了西门庆,满面惊喜,颠着清宫戏里资深太监的小碎步疾行而来,扑翻身拜倒在地:“原来这就是义薄云天、威震当世的三奇公子西门庆哥哥?小弟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哈哈哈哈……”

    西门庆亲热地一把将他拉起来,笑道:“我们中华联邦不兴跪拜,同僚兄弟相见,揖礼足矣!小伙子休要坏了规矩——却不知阁下又是何人?”

    娘炮连连点头,胁肩谄笑:“哥哥教训得是!小弟从此再也不跪拜了!说到小弟,哥哥竟然不认识了不成?当年在天庭,你我可是亲密的世兄弟啊!想不到今日贵人眼高,竟然把小弟给忘了!哈哈哈哈……”

    西门庆朗声大笑:“想当年在天庭,多少趋炎附势的家伙上赶着和我称兄道弟,这车载斗量的,我哪里认得过来?哈哈哈哈……”西门庆这些年,一力破万法,在刀锋上磨砺出来的性子,愿意陪着你耍心眼儿磨嘴皮子,那是逗你玩儿,很多时候,他都是心中通达,嘴上锐利。如果眼前之人是个好汉仗,西门庆或许还愿意敷衍一下,但既然是个逛勾栏不给钱的娘炮,他就懒得假以辞色了。

    一听西门庆言语锋快,娘炮还未作色,他身后众人就有些眉眉眼眼起来。一女子越众而出,冷笑道:“西门公子,面对着玉皇天使,你还是放尊重些好!”

    她这一跳出来,旁边很多人脸上都泛起怒色——当年一个小小的妓者,今日吞了所谓天使的第三条腿,就敢在西门元首面前妆胖起来?

    西门庆微笑着转向白秀英。却见这女子神采飞扬,明艳动人,一副上好的水田模样,心中不由得冷笑:“由爱生恨了吗?”

    上梁山后,白秀英一直想要嫁给西门庆做妾——李娇儿做得,偏我白秀英做不得?——但西门庆早看出这妇人功利心重,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一类人,因此从来不假以辞色。白秀英白蹉跎了好几年,虽然没白了少妇头,却也有些悲切。今日有个号称西门庆顶头上司的天使撞上门来,白秀英如获至宝,马上招贤纳俊,那天使想来在天宫胜地也素得久了,见了白秀英这般女神,如雪狮子向火,先自酥倒了半边,马上就用自家的长处去填补对方的漏洞了。

    这两人做了一家后,发现不但彼此身体契合,连心灵上都是丝丝入扣——都对西门庆怀有羡恨夺取之意。这一下志同道合,谋划起来时更是如虎添翼——白玉乔带了女婿去李桂卿那里踢馆,就是白秀英的暗中指教。

    今天西门庆突然回来了,白秀英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再听到西门庆言语中对自家夫君毫不客气,这婆娘哪里容得?马上妻仗夫贵,挺身而出,要给自家夫郎争一口气。

    却不防听西门庆微笑道:“白姑娘,这里是我中华联邦参议院,你既不是上议员,也不是下议员,连洒扫庭除的职份都没有,怎么也冠冕堂皇地进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可不是向民众的开放日吧?”

    白秀英一张粉脸立时胀得通红。

    娘炮赶紧补台:“西门庆哥哥休怪——小白已经是我老婆了,小弟新得佳人,特意带来拜见哥哥,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哈哈哈哈……”

    西门庆笑道:“洞房昨夜停红烛,拂晓堂前拜舅姑——可是这里是联邦参议院,却不是私家荣禧堂——小伙子你是不是忒也孟浪了啊?”

    白秀英脸上的红漂移到了娘炮脸上,其人怒视着西门庆大声叫了起来:“我是玉皇天使!身份尊贵,享有外交豁免权!出席个仪式,带上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咦?!”西门庆突然神色一变,重新上下仔细打量了娘炮半天,这才肃容拱手道,“天使大人,在下西门庆西门四泉,不敢请教您老人家高姓大名?”这正是:

    报里才觉风波恶,堂前又见口舌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一章 秦桧

    娘炮见西门庆前倨后恭,不由得心头一喜:“原来这西门庆是个欺软怕硬的受!我向他跪拜,他就拿起架子来;逼得我虎躯一震,放出一股王霸之气,他便怂了!”

    自以为洞悉了西门庆的软肋,娘炮傲慢地昂起了头:“哼!现在才想起问名字吗?太没有礼貌了!听好了——本天使姓秦,叫秦桧!”

    “秦桧?!”西门庆不由得瞪大了眼。

    娘炮秦桧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哦!还有个字,叫会之!”

    “哦——”西门庆不动声色地、慢慢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了!”

    “就是什么?”看着西门庆突然沉静下来的脸,秦桧的心里蓦然有些发慌。

    西门庆笑而不答,只是亲热地拉起了秦桧的手,高高举在半空,扬声道:“各位,我想起来了,这位秦桧秦会之秦先生,确实跟我在天庭时有些交情,想不到阔别了百余年,今天还有机会在人间重逢,真叫我恍如隔世啊!为了庆祝秦桧秦先生的光降,我想要召开个宴会,好好热闹热闹,诸般杂事明日再议——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负责提调筵席的武大郎这时挤出人群,向西门庆道:“元首,为了迎接元首的胜利归来,宴会早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席!”

    西门庆点头,四方拱手道:“既如此,请各位自行去宴会厅入场,大家伙儿好好喝一杯!在下回家换换衣服,就来作陪!”

    众人哄然称是,都散去了。秦桧也向西门庆道:“西门庆兄弟,我也去换身衣服——还有那个宴会上,我要带着家人出场,没问题吧?”

    西门庆笑眯眯拱手:“哪里!哪里!秦桧先生想要带谁出场,就带谁出场,绝对没有问题!”

    秦桧志得意满地矜持点头,象踩着高跟鞋一样趾高气扬地挎着白秀英告辞了,留下西门庆在他身后又是一声暗赞:“真娘炮也!”

    不经意间,西门庆十指伸屈,指骨已是格格作响。

    突然间,长袍下摆被人一拉,西门庆一看原来是武大郎,却听武大郎道:“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西门庆点头,行至无人处,武大郎开门见山便道:“兄弟小心,那厮不是好人!”

    “哦?哥哥怎知那厮不是好人?”西门庆笑问。

    武大郎认真地伸屈着手指:“第一,他说他是天上下来的,可我也是天星,怎地没甚么感应?第二,自他进了这巨野城后,整日勾搭了些酸文腐醋,虎狼之徒,四下寻觅兄弟你的错缝儿,不是个安分材料;第三……”

    说到此,武大郎脸上掠过一阵羞恶的红来,咬牙切齿地道:“……这厮居然来勾引我老婆!哼!妄想金莲,须知我武大还没死!”

    西门庆心底早已觑破了此人来路,虽然武大郎语出突然,他丝毫也没感到惊讶,只是淡淡地道:“若如此,那真是自寻取死之道了!嫂嫂没受委屈吧?”

    武大郎脸上露出骄傲之色:“兄弟放心,凭你嫂子的三贞九烈,哪里会假那种小畜牲颜色?那日当着众人面,你嫂子将那厮数落得狗血淋头一般,若不是白秀英招架,早就打上去了!”

    西门庆听了点头,心中却叹道:“若不是你今世有了我这么个兄弟,就凭你老婆那所谓的三贞九烈,只怕见光就缩水了!”

    别过武大郎,西门庆回家,月娘带着女儿出来迎接,说起那个所谓的天使,月娘道:“你要小心,那人来得不尴尬!”

    西门庆心说群众的眼睛真是贼亮,随口问道:“怎见得个不尴尬?”

    月娘道:“你相识的爷们儿,来来去去都是目光坦荡,便有武大哥目光柔弱些的,也是天生异相,从小生就的习性,却不是心里作鬼——而那个所谓的天使,只是一味的贼忒嘻嘻,学妇人用眉眼瞅人;说话时不管男人女人,总是花言巧语,一腔的浮滑作风,听不出半分儿真心——这样的人……”

    说着,月娘皱了眉,想要做个评价出来,但她天性不会说人坏话,想了又想,还是摇头道:“便是旧日陈家那小官儿陈经济,我看也较那天使稳重几倍!”

    西门庆听了大笑:“是啊!那陈经济的人才,原该比那厮稳重几倍,才是正理!”

    月娘突然转到西门庆身前,向他拂了一拂,看样子就要拜倒。西门庆急忙扶住:“你这是几个意思?”

    红了脸,月娘嗫嚅着道:“想不到那白家女子居然跟了那种人……奴家从前还想劝夫君将她收入闺房,真真是有眼无珠了……”说着泫然欲泣。

    西门庆赶紧安慰道:“你也是一心为我好,才被那女子所惑罢了,你也不必自责——你想你一个老实人,哪里能与那等冲州撞府、抛头露面惯了的妇人比心机?还好你贤德,肯为她来做说客,换个善吃醋的,早急了!”

    月娘被西门庆调笑得脸儿飞红。笑声中,西门庆换了衣服,出门往宴会厅去了。

    巨野城宴会厅就是个大食堂,里面摆的都是西门庆推广开的圆桌,大家聚坐,自由平等,显得倜傥爽利,一派新国气象。这时,宴会厅中已经来了半屋子人,都是城中官员、地方名流。

    按规矩,越重要的人应该越晚到。西门庆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所以随性而为,来得早了索性就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反倒是那些拘礼者受宠若惊,一个劲儿地请罪——“老朽(在下、小弟、小人、卑职、学生……不一而足)来得晚了,累元首迎候,罪该万死!”——西门庆反复开解这些家伙,只说得他口干舌燥,心里只道:“那冒牌的天屎鸟人对付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反倒是人心中的陋习根深蒂固,一时不易根除!”

    西门庆迎宾的消息马上传播开来,那些自以为很重要因此拖时间的人都慌了手脚,火急赶来,向西门庆赔罪。有那最讲究的人这时最不讲究,因为没脸见西门庆,就从后面厨房里偷渡进入宴会厅,然后摆出一副猪鼻孔里插葱的样子装象,凡有别人问起,就振振有辞地道:“我很早就来了,只是你眼错没看到我而已嘛!”

    说谎时这些人都是心有余悸,看着忙碌迎宾的西门庆身影,咬牙发誓下回一定珍惜时间,提前报到,免得给元首留下不好印象。

    经过了这个插曲,最后到来的那个人注定要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很不幸的,秦桧秦会之先生就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众矢之的。

    秦桧觉得自己很重要,甚至比西门庆更重要,他有绝大的理由支持这个观点——所以按古往今来的规矩,他必须最后一个到场压轴——这不是他摆谱,而是一种上位者的义务!

    白家父女对秦桧不动如山的气度赞不绝口,能当上天使的夫人和丈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步登天,从此他们就是上等人了,国色天香,不得与群芳同列。西门庆辛辛苦苦站在门口迎宾,他们安安稳稳坐在这里拿架子,孰贵孰贱,如云泥之别般一目了然。

    秦桧和白家父女把自家泡在这种极大的满足感中滋养了半天后,觉得时间也拖得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而来,周围簇拥的都是为我所用的巨野城上流人士——很多人都是报社主编,还有几位鱼目混珠的草莽英雄。不过做为秦桧仓促搭建的草台班,大家也取得了谅解——水至清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清流中有个把俗人还是允许的嘛!

    离得老远,秦桧和西门庆的目光就对上了,秦桧大笑:“难得难得,元首大人亲自接客,让我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

    西门庆笑吟吟地拱手:“劝君更尽一杯酒……”

    秦桧已经到了近旁,若有若无地拱手还礼,大声接口道:“那么我就喝掉它!哈哈哈哈……”

    西门庆伸手请这些人进厅,同时心中悠然道:“喝掉它后,祝你西出阳关无故人。”

    白秀英女人心细,看着西门庆缥缈悠远的笑容,心头不自禁地一寒。西门庆的手段,她背地里打探过,虽然只得着一鳞半爪,也足令她心惊胆寒。自己这一番,算是把西门庆得罪到底啦!万一……

    但一想到夫君秦桧给自己父女俩看过的东西,白秀英又胆壮起来——世上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西门庆之所以被公认为义薄云天,皆因为他行事从来没有灭过这个“理”字的次序去——如果他这次敢生什么歪心,他的一世英名就要付于流水,天下人谁还服他?想做下一届中华联邦的元首,再也休提!

    想到安心处,白秀英将秦桧的胳膊挎得更加紧了。秦桧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触觉,昨夜风情泛起,心下又痒了起来,胳膊不动声色地来回蠕动了两寸,惹来白秀英一记娇嗔的白眼。

    秦桧嘻嘻娇笑,一边与白秀英目送秋波,一边大模大样地来到自家席前坐定,这时一声锣响,宴会厅大门缓缓阖上,这一场迎接元首归来与天使降临的喜宴,正式开场!有分教:

    魔王但得收魔网,天使只配做天尸。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二章 夏雪

    酒宴之上,免不得西门庆要说些兵行塞外之事,众人听得无不兴高采烈。只有秦桧在一边又羡又嫉,暗自肚里磨牙道:“这货也不过运气好罢了!要是老子坐在一国元首的位子上,要是老子手下有那么多大将,那还不是逮谁灭谁,跟喝水放屁一样容易?”

    心里一面不平,一面琢磨着怎么样涨自家威风,落西门庆的脸面。

    听着开心,喝得自然也畅快,不知不觉间,宴会厅里气氛愈来愈热烈了。这秦桧却是好酒量,手到杯干,颇有豪气,还真叫不少人刮目相看。

    他身边某主编见他略无醉意,大拍马屁,夸天使能人所不能,实实的好酒量。秦桧轻轻受落,暗地里却矜持地一笑,心道:“喝上几坛寡水一样的黄酒,算什么能人所不能?等老子改天弄个白酒出来,那才叫亮瞎你们的狗眼!”

    但相比亮瞎自己人的狗眼,还是先亮瞎别人的狗眼为上。秦桧打定了主意,起身一步三摇去向西门庆敬酒:“西门庆兄弟,来来来,你打仗辛苦了,我敬你三杯!”

    西门庆见其人目光闪烁,早洞悉了他,于是不动声色地举起杯来,朗声道:“此番扬威域外,非我一人之功,乃联邦齐心,将士用命耳!因此天使大人这三杯敬酒,我不敢独领——第一杯酒,我敬天;第二杯酒,我敬地;第三杯酒,我敬过往神明——愿苍天厚土,保佑我们中华联邦国运绵长!”

    众人听了,轰然叫好,气氛顿时更加热烈起来。

    秦桧见西门庆冠冕堂皇地不接他的敬酒,心下暗恨,肚里咬牙道:“哼哼!在本少面前出风头,也不怕伤风感冒?且看老子使绝招,盖你一头下去,让你们都服我!”

    当下“哈哈哈哈”一阵长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秦桧这才正气凛然地道:“我这西门庆兄弟,能够扬威域外,这当然是极好的。但是——有战功者必然要有文采,否则也显不出咱们国运绵长的天朝风范不是吗?因此我个人不才,想请西门庆兄弟当场赋诗一首,来个锦上添花,大家说好不好,妙不妙,再来一个要不要?”

    众人听了,都哄叫起来:“天使之言,使得使得!”

    西门庆面露难色:“这个嘛……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这即兴赋诗的事情,还是饶了我吧!”

    秦桧固请,西门庆坚辞,如封似闭三番两次后,西门庆道:“我是不成的了,若是天使有兴致,何不献一献身手,也留段佳话于世人?”

    一听此言,秦桧大喜:“老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回老子要一叫惊人,压得你西门庆抬不起头来!”

    于是衣袍一振,香罗袖中折迭扇已经滑入手中——折迭扇隋唐时由朝鲜传入中国,风行于北宋,却非梁山前军师智多星吴用所特供专享——那秦桧一扇在手,迎风“刷”地展开一摇,说不尽的风浪倜傥。西门庆免不得又要暗赞一声——“真娘炮也!”

    娘炮秦桧成功吸引了众人目光后,胸有成竹地一步三摇,姿态故作的十足:“既然西门庆兄弟说了,那我便即兴赋诗一首,但是赋什么好呢?有了——听方才西门庆兄弟说,那塞外苦寒,五月犹飞雪,我便来咏一场雪,也来展现展现本少的胸襟气度!若不是大英雄,大豪杰,也压不住这中华联邦的绵长国运啊!”

    西门庆仿佛没感觉到秦桧言语中的锋芒,只是微微笑道:“既如此,请——”

    秦桧瞄了西门庆一眼,心下得意地怜悯:“你也就只能笑这最后一刻了,嘿嘿嘿……”

    当下抖擞精神,连踱三步,朗声道:“沁园春·雪!”

    早有手下一群帮闲篾片齐声喝起彩来:“天使大人好敏捷的才思!便是那曹子建再世,温庭筠重生,也及不得天使大人万一啊!”

    秦桧听了心下嘀咕:“曹子建?温庭筠?那是谁?这帮货马屁虽然拍得舒服,但总是要引经据典,弄得老子半精不明,减了我多少兴头!”

    不过好戏正在等自己往下演,秦桧也懒得教诲马屁精们要向通俗易懂的风格努力了,只是目光炯炯,扫视处,自觉顾盼生威,传说中英雄豪杰胸怀天地,手引江河,也就这样了。

    西门庆亦是暗暗点头:“娘炮要发癔症了!”

    就听娘炮秦桧朗声吟诵道:“北风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这半阙《沁园春》一出,果然王八之气横扫全场,宴会厅但凡胸中有几点墨汁的,都惊得呆了。

    却听西门庆大叫一声:“住口!”

    正享受众人震撼感觉的秦桧被惊得一缩脖子,心下一慌:“莫非这西门庆被我王霸之气一震,恼羞成怒之下,要撕下仁义的假面具,露出古惑仔本相了?”

    却不料西门庆也是满脸激动,戟指了秦桧叫道:“天使大人,这样的绝世名篇,若不能当场记录下来,你就是千古的罪人!等一下——快拿纸笔来!”

    众人纷纷应和,有那敬业的主编记者早把招文袋里的纸笔掏了出来,又有人迫不及待地用酒磨墨,造化可惜四字,却是顾不得了。

    秦桧把众人轻狂颠倒之态尽数收在眼里,把他的小心肝儿乐得嘣嘣直蹦,自思道:“果然是一群乡下土包子!本少只是略出小计,就能叫你们震精到岛国!”

    白秀英看着夫郎王八之气覆盖全场,即使东京热做粉头时见惯了大场面,亦兴奋得脑溢血未遂一次,只觉自己第一夫人的前途一片光明。

    须臾间,纸墨笔砚齐备,众人奋笔疾书,将秦桧的鸿篇巨作恭录之后,纷乱的场面陡然一静,鸦雀无声中,无数双眼睛皆注目到了秦桧的身上。

    秦桧只觉得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天皇巨星万人空巷的感觉,也就这了!

    唯一遗憾的是,这里不是杀人放火的糙老爷们,就是咬文嚼字的没用书生,女粉丝实在是太少了——看来自己铁棒磨成绣花针的宏伟后宫计划,还任重道远啊!

    秦桧正孤芳自赏地感慨着,西门庆已经把手中书纸递给了旁边的前辽国皇帝:“敖鲁斡贤弟,你看我记录得没错吧?”说着使个眼色。

    接纸后,耶律敖鲁斡按捺住震惊之色,向西门庆点了点头,又将西门庆的记载和眼色传递给了旁边的大理国主段和誉……

    不一会儿工夫,西门庆的记录已经宴会厅中或位高权重,或德高望重的人手中传遍。众人看了,再望向场中秦桧的目光,就更多了几分异色。

    西门庆这才残忍地打捞起了正沉浸在得意的海洋里遨游的秦桧:“天使大人,请你继续!”

    秦桧傲然一笑,暗想道:“本少只出半招,就让你们震惊;看我火力全开,非叫你们疯狂不可!”

    想到壮怀激烈处,秦桧慷慨激昂地继续背诵:“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

    背到这里时,突然一哽,心下连珠价地叫起苦来:“坏了!现在成吉思汗还在娘胎里没出世呢!我要是原样照搬,那不成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旁人问起成吉思汗是谁,叫我怎么圆谎?”

    见他突然停顿,一脸江郎才尽的惶恐之色,西门庆关心地埋怨起来:“天使大人,正当佳妙之时,何以一蹶不振?”

    无数人跟着点头,越是高明的家伙越着急,恨不得掐着秦桧的喉咙将他倒转,把其人肚里的存稿挤出来。

    秦桧额头见汗,映着宴会厅里的灯火,突然间灵光一闪——“我好笨啊!成吉思汗虽然还是几光年打不着的关系,但不是前面有个大金国吗?啊哟也不对!大金国已经让西门庆给灭了,幸好大金的前面还有大辽——果然本少是天生的主角光环,处处都能高人一等!”

    把脸一抹,秦桧再次挂上胸有成竹的皮相,悠然笑道:“一蹶不振,那是万万没有的!这样俗气的词,不要扯在本少的身上!刚才的停顿,只是我在构思而已——构思你们懂吗?嗐!这么高深的学问,谅你们也领会不了!”

    通过一番借踩人抬高自己之后,秦桧故态复萌,重新抑扬顿挫:“……一代天骄,辽国皇帝,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哈哈哈哈——”

    他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倒也罢了,放着耶律敖鲁斡在此,居然鄙薄起辽人的历代先帝来,这不是当面打脸吗?敖鲁斡纵然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再加酒有些多了,就想长身而起——管你什么狗屁天屎,先给你来个大背挎,让尔尝尝一代天骄子孙的厉害!这正是:

    正喜光环为主角,又惊祸胎是毒舌。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三章 南郭

    秦桧一阙《沁园春·雪》震摄全场,正得意间,却不防座中跳起了耶律敖鲁斡,大叫道:“直娘贼!你招摇撞骗,诋毁别人祖先,咱家须饶你不得!”

    声到人到,怒气冲冲间两只手已经朝着秦桧直抓了过来。

    可怜秦桧丈二的天使摸不着头脑,一边急闪,一边大叫:“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哎哎!这位大哥,小弟好好的可没得罪你呀,怎的动起粗来了?哎哟喂……”

    旁观者很多都是梁山出身的老粗,早看秦桧不顺眼,见他受窘,无不幸灾乐祸,只在一边和哄取笑,谁也不来打圆场;而那些明白道理的,都知道秦桧一句“辽国皇帝只识弯弓射大雕”戳了耶律敖鲁斡的肺管子,谁愿意上前替秦桧当挡箭牌?于是也袖手旁观,场面于是一片混乱。

    白秀英大急,推了身边老父一把。白玉乔有心上前,但一想自己年纪高大了,那耶律敖鲁斡虎一般的后生,自己上去不送菜吗?因此一推身边两位草莽豪杰,摆出准国丈的威势喝道:“天使大人养你们何用?还不速速上前护主?!”

    那俩草莽豪杰虽得秦桧青眼入了幕府,但身临中华联邦群英会中,就象秦舞阳入秦庭,早唬得脚软了。此时被白玉乔临阵点将,二人对望一眼,扭扭捏捏而出,却又成了小脚媳妇回娘家,半天挪不得一步儿。

    关键时刻还是西门庆仗义,抢步伸手按住了耶律敖鲁斡:“贤弟,人家是天使,休要莽撞!”

    正在耶律敖鲁斡拳锋之下狼狈不堪的秦桧如同听到纶音玉旨一般,连忙接口:“是啊是啊!大哥有话好商量!好商量啊!”

    耶律敖鲁斡看了看秦桧,又看了看西门庆,酒晕的头脑中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间哈哈大笑,停步不追,只是朝着秦桧摇头:“罢罢罢!放着元首在此,我跟你这种人计较甚么?我还乐得看笑话儿呢!”说着笑吟吟转身归座。

    闹了这一出,秦桧心有余悸,见耶律敖鲁斡被西门庆镇压着不敢无礼了,这才羞恼起来,开始秋后算帐:“这位大哥,咱们前世无冤,后世无仇,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怎么就针对起我来?若非本少是玉皇天使,行动间有百圣护身,刚才岂不被你打死了?”

    他手下那些主编记者们方才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现在急忙上前解惑道:“公子,须怪不得敖鲁斡殿下——他本是辽国一帝,不久前加入中华联邦,你词中有对辽国历代先皇不敬处,殿下是仁孝之人,手中更掌握十万雄兵,听了自然不忿。”

    一听耶律敖鲁斡手掌十万雄兵,秦桧眼睛就亮了,心道:“此人既然曾是辽国皇帝,加入中华联邦屈居西门庆之下,换谁谁甘心啊?我何不好好笼络他一番,让他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那时老子跟西门庆叫板,腰也能硬上几分!”

    想到得意处,秦桧急忙上前施个肥礼,陪笑道:“不知大哥是辽国的天皇,是小弟言语中无礼了,该打!该打啊!大哥休要生气,待小弟把原句改一改,为大哥祖先避讳——我将那‘辽国皇帝’改为‘匈奴单于’,大哥却中意吗?”

    一言出口,却又一阵提心吊胆:“哎哟!这宴会厅中,可不会有人是那匈奴单于的直系血亲吧?”

    万幸的是在主角光环的笼罩下,这种糟糕情况没有出现。旁边早有白玉乔喝起彩来:“好!贤婿这一改,正是点铁成金,尽得风流!”

    西门庆听得分明,肚里暗笑:“这老龟奴和小娘炮,自己作死!”

    耶律敖鲁斡本待再不嘲理这秦桧,没想到这家伙反倒自己兜揽上来了,不收拾他一下反而显得口懒,于是冷笑道:“哦?天使大人把旧作改成了什么?”

    秦桧眨了眨眼:“匈奴单(dan)于啊!”

    耶律敖鲁斡追问:“你确定是单(dan)于?”

    秦桧一心要讨十万雄兵之主的欢心,斩钉截铁地道:“没错啊!”

    宴会厅里的有识之士,尽都注目于秦桧身上,脸色无不精彩。

    白秀英虽不当名妓许多年,但积累下的文化底子还没有荒废,听夫郎所言,看众人脸色,心下暗暗叫苦,急忙上步将秦桧用力一扯:“夫君醉了!”

    将秦桧的头扯入怀中后,白秀英附耳道:“夫君,那两个字不念单(dan)于,念单(chan)于!”

    “哎哟!我艹它马勒戈壁的!原来这中国字跟外语一样坑爹啊!”秦桧心里惨叫一声。本来脑袋在白秀英高耸绵软处一滚让他心里一荡,这回倒好,弄得羞惭与**双飞,脸颊与菊花共色。

    沧海横流,方显御用文人本色。旁边早闪出《仁民日报》主笔,朗声道:“虽然单(chan)于自古读单(chan)于,但今日我中华联邦新国新气象,旧日那些陈腐俗套,也该改一改了!天使大人断字单(dan)于,正合破旧迎新之气象——天使大人忧国忧民,用心之良苦,可见一斑呐!”

    先贤既出,纵奔逸绝尘,亦有后随者——却见又闪出《环城时报》主编,共鸣道:“正是正是!八荒**之内,存在着清新健康的新国新风貌和腐朽堕落的旧国旧气象,具体到说文解字之中,拼写岂能一样?天使大人今日一言为天地立纲纪,诚为百代法也!便奉之为大师国粹,又有何不可呢?”

    众帮闲篾片们如梦初醒,纷纷鼓噪响应起来,白玉乔和白秀英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秦桧感激地看了力挽狂澜二人组一眼,心里暗发毒誓——只要自己登了权力巅峰,这两位一个封文化部长,一个封广电总局局长,绝对没跑!

    却不防大理国主段和誉在旁边冷笑道:“果然是六月生飞雪,天下有奇冤呐!”

    耶律敖鲁斡亦长叹一声:“段兄,在下听得中原有与南郭先生相类者,自己始读不过《兔园》(注:宋时所谓《兔园》,就是儿童读的有图画的故事书),便敢老起脸皮,为学子师。垂训之间,将‘郁郁乎文哉’教导成‘都都平丈我’,流毒无穷——时人有诗讽曰:‘此老方扪虱,众雏争附火。相当训诲间,都都平丈我。’——在下也效天使大人改上一字,将‘此老’改为‘此少’,却也应景!”

    段和誉连连点头:“耶律兄这一改,正是点铁成金,尽得风流——其实,‘都都平丈我’倒不足为奇,奇的是南郭先生渐渐桃李满天下,所授的乡间学童们摇身一变,做了衮衮诸公,这些人学问虽长,却拒不接受改正,定要奉‘都都平丈我’为正统。正可谓——都都平丈我,学生满堂坐。郁郁乎文哉,学生都不来!”

    二人对望一眼,都是哈哈大笑,只笑得由乡间学童进化而成的衮衮诸公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若说到听声知人见毛识女,秦桧如果自认榜眼,断没有人敢当状元,除此之外,他的本事也就平常。耶律敖鲁斡和段和誉虽然说得热闹,但言语间引经据典,只听得他半精不明,浑不知二人所笑何意。白秀英没有与他白做夫妻,见他脸上有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之色,急忙再次附耳,说文解字,只听得娘炮秦桧割了炮剩了娘,脸上涌出了多少不调的月精,旧红未尽,新朱又来,曲尽迪斯尼《狮子王》主题歌“看这世界,是生生不息”之妙。

    这时宴会厅中众人窃窃私语,都是议论秦桧不通之声,连带着那阙《沁园春·雪》的版权,都惹人怀疑起来。秦桧做贼心虚,听觉暴涨赛过六耳猕猴,将众人的暗中质疑都收纳了,心下徬徨无计,只是暗暗叫苦。

    得亏西门庆厚道,站出来帮他收拾残局:“众位且收声,今日之宴,本为合欢,就算念错了个白字,又算得了甚么?须知日有盈昃,月有圆缺,天地尚无完体,那些无碍之处,大家都莫要计较了吧!”

    宴会厅中众人听了,都齐齐应喏一声。无数人心中暗叹:“元首真仁厚之士也!”只有先前看过西门庆题写《沁园春·雪》字纸的那几人,一边笑嘻嘻地随大溜,一边心道:“元首比小白兔还要腹黑呀!”

    秦桧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下又羞臊又愤怒,心道:“我当众赋诗,本来是要压过西门庆一头,没想到先跳出个辽国杂种来,踢了我的场子不说,又害我读了白字,丢人丢到美利坚合众国云了!然后又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断根的小逼养的,和辽国杂种一唱一和,落我的面子!最可恨的西门庆!看我出丑半天,这才出来做好人,其实心里不定怎么乐呵呢!妈的——这一来,毛太祖的诗老子白背不说,反替西门庆长了脸,这简直就是最新版的啊!”

    一阵血涌上头,秦桧从诸葛亮变成了关羽,肚里咬牙道:“不行!老子是什么人?岂能输给个宋朝土鳖?看我祭出法宝,力挽狂澜!”这正是:

    书到用时方恨少,墙来跳处不觉难。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四章 神器

    丢了人的秦桧,就象是输红了眼的赌徒,豁出一切想要在下一宝里把自己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正好此时,西门庆来假惺惺地安慰他:“人有失口,马有漏蹄,天使大人不必在意。”于是秦桧就坡下驴,又是一阵“哈哈哈哈”的长笑,摆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风范,昂然道:“这个吟诗作词,算不上是绝顶的功夫……”

    耶律敖鲁斡今天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作对到底,此时顺水推舟接口道:“天屎大人说得在理啊!这世间除了剃头匠,没人敢夸自己功夫绝顶。”

    段和誉再次凑趣儿:“敢问耶律兄,为何世间只有剃头匠功夫绝顶?”

    耶律敖鲁斡便道:“很简单嘛!想那剃头匠——虽是毫末之技,确属顶上功夫。”众人听了,一时哄堂大笑。

    秦桧被抢白得脸上七情变幻,赛过雨后的虹霓,肚子里本来拟好的循序渐进的稿子也顾不得了,狗急跳墙大叫一声:“玉皇有旨,西门庆接旨!”

    此言一出,宴会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西门庆举杯笑道:“此地乃宴会厅,聚众本为合欢而来,若天使大人有公事,待宴会后且往议事厅一谈,未为晚也!”

    秦桧心道:“妈妈的!等捱到议事厅,老子的脸皮都要被你们剥尽了!不在此处压服了你们这群土鳖,本少接下来还能抬头做人吗?”

    这厮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当下一声冷笑,悍然放出一股王八之气:“西门庆兄弟,你做事有点儿效率好不好?这要是地震,你也要往议会厅跑,没等你跑过去,楼都塌了!”

    西门庆放下酒杯,悠然道:“既然天使大人坚持,那咱们就传旨接旨吧!”

    秦桧好不容易掌握了全场主动,马上骄横起来:“奉天承运,玉皇诏曰——喂!我说你们也太算帐散漫了吧?这是玉皇大帝的圣旨,众人还不跪接?”

    白玉乔要给女婿造势,咳嗽一声,身先士卒地跪了下去。秦桧的草台班马上醒悟过来,麻溜地趴了一地,一群男女齐声谄语道:“草民们恭聆玉旨!”

    西门庆等这些人都跪了,这才大喝一声:“慢!”余众正犹豫要不要跟风下跪,听到西门庆这一声喝,顺理成章地又把膝盖挺直溜了。

    秦桧歪了脑袋看着西门庆:“西门庆兄弟,你拒不下跪,是想对天皇陛下不敬吗?”

    西门庆突然冷笑起来:“老子下到地狱,十殿阎罗都得躬身曲背来迎接;老子上了天宫,玉皇王母也得离座相候——怎的今天玉皇那老官儿派你这鸟人来传旨,竟然敢叫老子跪接?你他妈的错翻眼皮儿了吧?”

    秦桧心上一跳,暗叫不好:“坏了,我倒忘了传言中这货是装神弄鬼起家,虚张声势地假死,然后胡说什么地府还魂来蛊惑人心,我用玉皇大帝的名头压别人可以,却是压不住他!”

    心气一馁,口气便弱了三分:“西门庆兄弟的身份,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不跪也就罢了——可此间这些闲人,总得表示表示吧?否则天皇陛下一个不高兴,也不用五雷轰顶,只是下一场豪雨,这座城池就得给冲没了!”

    西门庆仰天大笑:“老子的地盘,老子做主!我们中华联邦分工虽有别,人格却平等,因此不兴跪拜!玉皇老官儿手再长,也伸不到我中华联邦的印把子上面来!联邦子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心意自诚,可通鬼神,听个旨何用下跪?若说那玉皇老官儿敢降灾祸?哼!且让他试试!”

    听西门庆一言说得雄壮,众人听着都是热血如沸——跟着转世天星混果然有前途哇!连玉皇大帝都不用尿了!

    西门庆的法螺吹得呜嘟嘟直响,却把秦桧气得咣咣直放屁,心里只骂:“太无耻了!这货太无耻了!身为一个古代人,居然敢如此不敬鬼神,这不是犯规吗?好好好,算你狠!你马勒戈壁的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少就给你掏点儿干货出来!”

    手往口袋里一伸,却掏了个空——秦桧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穿着的是古代人的长袍,袍子外面可没缝口袋。秦桧心里又是一阵破口大骂:“老子艹他马勒戈壁的!本少都被西门庆这货气糊涂了!”

    深深地吸一口气,秦桧慢慢伸手,从怀里摸出两件东西来,象电视台慢动作回放举重一样,以担山般的份量郑重地举过头顶,同时以极庄严最肃穆的腔调漫声道:“玉皇亲赐法器在此!你们这些下界刁民,都给本天使看仔细了!”

    白玉乔虽然跪在地上,但见女婿祭出法宝,却不由得心潮起伏,感慨万千,他当了一辈子的龟奴,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能混成体制内的正式衙役,可以借父母官的威风打别人板子——此时看到女婿那不怒自威的模样,一时间福至心灵,开口便喝起堂威来——“威武——”

    秦桧的草台班都唯白玉乔的龟(马)头是瞻,听老国丈唱起堂威来,哪儿有不趋奉的?一时间,众人异口同声,齐齐响应:“威——武——哦——”

    宴会厅中众人无不大开眼界——一群人跪趴在地上喊威武,真是此景只当天朝有,人间仅得此回闻啊!

    俗话说放屁添风,威武声中,秦桧一时间气势大振,大拇指一转,就听“叮叮当当”一阵动听的音乐声响起,他的手中有一物已是光华大亮——这一次,可算是正宗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了!

    这一下,宴会厅中众人齐震!白玉乔和白秀英虽然跪倒在地,但游目四顾,却把所有人的脸色尽皆瞧在眼里,父女两个不约而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接着众人都看西门庆,因为西门庆是场中唯一一个面不改色的人——他甚至连眼皮儿都没抬起来。

    因为西门庆看得分明,心里直撇嘴——“不就是一山寨的粗仿水果机吗?加一块太阳能移动电源,唬谁呀?”

    那秦桧却会错了意,心下一乐:“果然是土包子!被我这神器一亮,吓得脸色都不会变了。我要是在这里栽点儿植物,你就完全可以做僵尸了!”

    当下顾盼自雄,只觉得扬眉吐气,方才丢了的面子,现在全部找补回来了!当下志得意满地一笑,运指如飞,**波在机器上略按几按,顿时一阵黄钟大吕的乐音平地响起,众人再向秦桧高举展示的手中法宝定睛一看——却只见宝殿庄严,两排辫子人顶载花翎,分左右排班而入,然后齐齐往大殿中一跪,向正中间黄袍马褂团龙袄的二亦子人俯首,异口同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桧见四下里众人瞳孔都瞪成了四白眼,心下得意到十二万分,冷笑道:“这便是玉皇临朝!本天使用法宝记录了来,也让你们这些下方刁民开开眼界!”

    西门庆真是无语了——你踏妈的行骗也专业点儿好不好?最少也往手机内存卡里整个八六版的西游记什么的,效果岂不比这清宫辫子戏强万倍?

    不过转念一想,也怪不得这秦桧不长进,病根儿还是在有关部门啊!那一撮儿正人君子们这也不准讲,那也不准讲,只是推行它自家的奴性教条,想要把一个“囚”字铭印在人民心上,好让它们能千年王八万年龟地剥削压榨下去。弄得电影电视屏幕上见不到新气象,处处都是辫子的官场宫斗,男人看了可以陶醉于做奴才的风光,女人看了可以当成小三干正宫的励志片来鞭策自己,反正熏陶出来的没一个好饼——不过这正合衮衮诸公本意,他们巴不得男人都是奴才,女人都是小三,好让他们穷奢极侈地予取予求到永远。

    看了看秦桧,西门庆倒可怜起他来——这货也不是不想精益求精,实在是大势所趋,环境逼得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想想别说是他这种鼠窃之辈,就算是莫言又怎么样?幸亏瑞典没有文字桎梏,否则他一万年也想不上诺贝尔文学奖。弄得获了奖之后名气爆表,有关部门实在搂不住,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这期间不知逼得多少诸公死了多少脑细胞——此皆莫言之罪也!

    秦桧没看见西门庆怜悯的目光,他现在全神贯注,都集中到了手中影像的播放上,万一播过了头,那可就画蛇添足弄巧成拙了。所以当辫子皇帝一句“众卿平身”,然后小太监一声“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格式化套路一过——秦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午夜凶铃之势,将视频软件给切了。

    宴会厅中众人得窥天机,正意犹未尽之时,突然没了眼福,无不扼腕。但秦桧没让他们失望,手指轻舞飞扬间,早换成了音频文件——就听一个威严厚重的声音,带着雷音在宴会厅中回荡响起:

    “我乃玉皇大帝,世界之王,信春哥得永生,爱凤姐得救赎。我在此命令西门庆传中华联邦元首之位于天使秦桧,如此必能保佑你们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若不然,定有玛雅人二○一四之末日临头,那时悔之晚矣。钦此——”

    众人听得分明,无不变色。这正是:

    只疑天使为小丑,不料玉帝是大神。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五章 计返

    西门庆的豪言壮语说得再牛气冲天,毕竟身在人间,而那玉帝的声音,却是凭空而生,而人最敬畏的,就是看不见的东西——这一来,所有人都有栗栗危惧之感。

    有些细心人开始还仔细留意秦桧——如果是这小子使用江湖骗子的小伎俩腹语术,大家伙儿岂不被他耍了?可后来是越听越惊,如果秦桧没那个腹语术的本事,玉皇大帝的声音又从何而来?

    一时间,惶恐的目光尽都集中于西门庆身上。

    西门庆叹了口气:“好罢!既然你玉帝老官儿都这么说了,我西门庆只好接旨。”

    此言一出,秦桧身后的白氏父女一众人,皆是面露狂喜之色——元首到手,富贵我有,这回可发了!

    却见坦然上前,伸手便抄住了秦桧掣着山寨水果机的手腕子。秦桧觉得手上好象有一个铁箍子套上来,慌了:“你想干嘛?”

    西门庆轻描淡写地道:“接旨啊!你传完了旨意,不把圣旨给我,想造反吗?”说话间轻轻一捏,山寨水果机和太阳能移动电源就易主了。

    秦桧急了,这可是他在异世安身立命的本钱,怎么能轻易舍弃了去?扑上前就往回抢:“还给我!”

    西门庆袖子一挥,秦桧全身气闭,身不由己地向后摔出,正砸回自己的座椅里,虽然两只眼睛扑扑冒火,却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把玩着久违的高科技,西门庆啧啧有声:“了不起!了不起!好大胆!好大胆!”

    有好奇者问道:“元首,何谓了不起?何谓好大胆?”

    西门庆看了秦桧一伙儿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候,这就是了不起;惜乎有窃国之志,却无窃国之才,只好勉强夸其一声好大胆了!”

    众人听了,再看秦桧一行人时,眼光已经不对了。这时耶律敖鲁斡将西门庆方才所书《沁园春·雪》当众给大家展示——原来秦桧才咏出前半阙,西门庆就补出了后半阙,除了“成吉思汗”四个字被秦桧两次篡改外,其余半字不差。这一来,任谁都知道秦桧的文才是假冒伪劣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还有那玉帝的旨意……?”

    西门庆不忙回答,只是点开手机里的声音软件,自己大声道:“秦桧是汉奸!卖国贼!铁证如山,永世不能翻案!”然后特效一开,再回放时,那声音回响在宴会厅中,谁也听不出原先出自西门庆嘴里。

    本着广泛求证的原则,西门庆把手机送到旁边铁叫子乐和的嘴边:“兄弟,唱一个!”

    乐和看了秦桧等人一眼,开唱道:“怒得我不由把钢牙咬,恨不得剥尔皮抽尔筋——万剐千刀嗷——嗷嗷嗷嗷——”

    秦桧听得分明,霎时间面如土色。

    西门庆手指如飞,转眼间,乐和的唱腔被分为原声版、豪放版、婉约版一一播放,听得众人称奇道怪。

    秦桧呆呆地看着西门庆,脸色惶白,如见鬼魅一般。

    西门庆看着他笑道:“天使大人,多年不见,原来你已经堕入了欲魔道,这回假造天帝圣旨前来赚我,所图不小啊!”

    秦桧一口气还没转匀乎,出声不得,白秀英跳了起来代打:“你血口喷人!”

    西门庆嗤笑一声:“我有证据!”说着点开一个视频,将5.5英寸的大屏幕高高举起。

    托秦桧的福,岛国动作片在古代被发扬光大了一回。宴会厅中众人看着人版动物世界,听着激烈的肉搏声中夹带着“亚麻爹已故”的神秘语音,当场就有两个老夫子被刺激得倒地不起,若不是梁山医学院人手充足,抢救及时,可真就要“已故”了。

    等西门庆把视频一关,众人无不大哗。西门庆手掌一扬,将所有人或真恼或佯愤的嘈杂压了下去,向秦桧众人微笑道:“这就是叛离本心,堕入魔界的铁证!”

    一堆人再忍无可忍,纷纷鼓噪:“如此不知羞耻,淫奔龌龊的小人,元首还不把来一刀杀了,与他废话作甚?”

    众怒如山,压得秦桧的草台班马上垮台,一众主编记者都是顿首泣血:“小人们冤啊!小人们都是被这假天使给骗了!求元首开恩!”

    西门庆笑道:“咱们中华联邦舆论自由,不会因言获罪,只要你们这些笔杆子这几天没有仗势欺人,弄出甚么天怒人怨的事件,仅仅是帮几声腔,骂我西门庆两句,那又算得了什么?不必计较了!”

    那些主编记者听了如蒙大赦。这些人这些天也就是干些摇旗呐喊的活儿,假公济私为自家捞好处的机会还没成熟,所以人人面子上干净得象个圣处女一样,只要西门庆不跟他们较真儿,这条命可算是保住了。

    这些小人劫后余生,缩在一边厢念佛不提,更有好些在座的主编记者深思熟虑起来:“元首大人连肆意冒犯他个人威严的鼠辈都赦而不诛,看来那新闻无禁锢,直言不获罪的舆论精神,是个真的了!”

    从此之后,各地报纸抨击中华联邦政府执政弊端的热潮骤然兴起,渐成传统,纵偶有挫折,亦健斗不倒。在此风尚下,官员吏目无不战战兢兢,做坏事都得偷偷摸摸,老百姓的日子因此舒服滋润得很。

    发落完了那些儒林败类,西门庆又把目光盯在白家父女身上。白玉乔早跪在地上,本来年轻了三十岁的脸此时依旧老迈不堪,只是一迭连声地求饶:“俺父女俩都被那小畜牲骗了,都被骗了,俺们也是受害者啊!元首大人您仁义充乎四海,饶了俺家两个老小不长进的吧!”

    西门庆摆手道:“这位堕天使招摇撞骗,想要毁了我们大家好不容易辛苦建设起来的中华联邦,你们父女俩跟他贴得死紧,我若饶了你们,何以劝善?白头翁,娇弱女,在咱们联邦都不能成为免罪的理由——裴院长,我说的可对吗?”

    从前的铁面孔目,现在的最高法院总长裴宣迈步而出,拱手冷声道:“谋国者,诛!虽红颜白首不赦!”

    两旁闪出裴宣的部下,将白玉乔白秀英擒下带走,白玉乔一路哭嚎哀告,白秀英却是两眼呆滞,更无一言。

    西门庆低声跟裴宣商量:“公审之后,由民众验明正身——这里我要先替梁山讲武堂预定犯人,这一向新兵训练材料不足,有些苦手,就算杯水车薪,也是好的——到时还你示众的人头就是。”

    裴宣点头,却又睥睨着西门庆道:“这算不算元首以权谋私啊?”

    西门庆理直气壮地道:“当然不算!别忘了,我是咱们梁山讲武堂的山长,因公请求,可没有逾越私人身份!”

    裴宣铁面上略笑了笑,又看着瘫软在那里的秦桧道:“此人如何处置?”

    西门庆道:“此人身份特殊,我有许多机密事还没问他,能不能将此人移交给我?”

    裴宣沉吟道:“民间事,司法主之;天界事,元首主之,吾辈亦不敢插手——只是司法程序,却要走顺。”

    西门庆点头:“好!我下来就给联邦议会递议案,就特情案例展开讨论,请求从司法部门引渡此人,完事后肯定把示众的人头还你!”

    裴宣颔首道:“如此最好!”一挥手,左右如狼似虎,把秦桧揪了就走。

    秦桧终于理顺了气,这时拼命嘶叫起来:“西门庆大哥,西门庆大爷,看在咱们俩都是穿越者的份儿上,你就把小弟当个屁放了吧!”

    西门庆“嘁”地一声笑了起来,暗道:“现在明白过来了?已经迟啦!”

    秦桧见西门庆一脸的不为所动,不顾一切地哭喊大叫:“西门庆爷爷,不关我事啊!我是被罗真人那个老杂毛当枪使了!我真心不敢跟爷爷您炸翅儿啊……”

    西门庆听到“罗真人”三个字,心下一凛,脸上神色却丝毫不变,稳稳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轻叹道:“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宴会就此戏剧性地结束,各大报纸采编人员纷纷急着回去赶稿活字排版,明天的巨野城里注定要百花齐放了。

    西门庆自去议院提交了从司法部门引渡秦桧的议案,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秦桧的手机。这才发现除了宅男必备的动作片集锦外,这货还是个穿越迷,手机里不但存着几百本穿越小说,还专门建了个子目录——什么造玻璃炼钢铁车床毒气金枪不倒丸……狗七毛糙应有尽有,就是没有环境治理技术。

    嘿了一声,西门庆摇头笑骂道:“短视的牲口!”

    联邦议院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知道秦桧这个人来得蹊跷,很神速地就把他移交到西门庆手里了。

    西门庆先让秦桧美美地吃喝了一顿,又好好泡了个舒服澡,披着的是轻软的丝绸浴袍,赤脚踩着的是云朵厚的大食国海运来的绒毯,就跟后世人民公仆的待遇一样——吃不吃吧先要着,喝不喝吧先倒着,洗不洗吧先泡着,干不干吧先操着——除了最后一样,秦桧都享受上了,越这样他越舍不得死。

    于是等西门庆身影一出现,秦桧马上就跪了。这正是:

    又厚又黑为猪角,能屈能伸是宅男。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六章 4g/kg

    秦桧跪了。但西门庆并不纠正他的姿势问题,他只对活人要求严厉,对死人一向大方。

    “你想死?”

    “不不不……”

    “你想活?”

    “是是是!”

    “那么,就把你的来历好好给我交代个清楚。”

    “小弟遵命,遵命!”

    原来这秦桧前世就是一撸啊撸的死宅,职业是资深水军,每天战斗在网络上,赚足了五毛,也因此锻炼得眼尖笔快,皮厚心黑,自觉具备了一代奸雄的基本素质。

    机会总是属于有准备的人,这死宅整天以幻想起飞,中国梦还没实现,他的穿越梦倒先实现了。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换了个身体躺在古代陌生的床上,手里攥着自己的山寨水果机和太阳能电池板——魂穿了。

    毕竟是网络上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这货很快就调整好了自身心态,除了对自己的名字不太满意外,原属资深矮矬穷的他看着自己铜镜里的那张娘炮脸,得意到了极点。

    西门庆忍不住问了:“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耻姓秦——你怎么不改个名字呢?”

    二秦桧苦着脸:“回大哥的话,我也想改啊——可谁让我上头还有一爹没死呢?”

    合着这二秦桧还有一爹监护啊!西门庆想秦桧之爹曾经当过县太爷,一朝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清廉知府都能捞十万,秦桧他爹虽然是知县,就算捞不了十万,捞个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应该不成问题。看看二秦桧这张娘炮脸吧!一搭眼就知道这是从小鸡鸭鱼肉往大里猛搋的贪官崽子,平常人家根本调理不出来。

    西门庆关心地问:“你家在哪儿?”

    二秦桧有问必答:“小弟穿过来就在南京了。”

    “哦!江宁府。”西门庆笑得很开心。满意之下,他的十指伸屈,指骨格格作响。

    二秦桧不识脸色,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小弟虽然成了秦桧,但也存了个私心,觉得用秦桧这个名字闯荡出几条街道来,不也算是颠覆了历史吗?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有眼不识泰山,今日碰上了大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颠覆了!敬爱大哥,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无比……”

    西门庆拦截了:“打住!艹!你还想闯荡几条街道,古惑仔看多了是吧?”

    二秦桧讪讪地笑。

    西门庆一挥手:“继续往下说,你的故事应该还很长,掐了不必要的马屁,把你跟蓟州九宫县二仙山罗真人的关系交代清楚。”

    二秦桧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么说吧,本来小弟了解了现状后,被大哥您震精了,当时还想,西门庆都能改变历史,您是不是穿越过来的啊?可后来一打听,您既没剽窃诗词,也没发明大炮,我就觉得没那可能了,这里应该是一平行宇宙才对,于是我就想投靠大哥您,做一代名臣,享一世荣华富贵,没风险,高收益,酷毙啊!”

    说到这里时二秦桧把脸一抹,由梦幻转愤怒:“谁知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正在小弟精心准备投奔梁山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座紫虚观中,里面坐了一屋子和尚道士,这伙人不是好东西,异口同声地忽悠我,说我是天降大任于死人也,必先吃点儿苦头什么的,逼着小弟来梁山,篡大哥您的位!小弟本来对大哥您一向敬仰万分,忠心耿耿,死也不会动花花心思的!可是那帮以罗真人为首的和尚道士竟然拿我的家人来威胁我——我可是孝子啊!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含着眼泪屈从了那些仙长老衲,身不由己地就到这儿来了!”说着,娘炮不由得哽咽起来,桃花眼中泫然欲泣。

    西门庆同情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酱子啊!”

    二秦桧也跟着连连点头:“对对对!都是那帮老杂毛老秃驴的错,竟然敢来摸大哥的老虎屁股!不作死就不会死,大哥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小弟带路,咱们领十万人马平了那座山,也给大哥出一口恶气!”

    西门庆沉吟道:“老杂毛是罗真人,老秃驴又是谁?”

    二秦桧目瞪口呆:“这个……小弟记不得了……”

    西门庆挥挥手:“无妨,反正我去一趟就明白了。”

    二秦桧又是连连点头:“是是是!小弟愿意做大哥的马前卒,把老杂毛老秃驴都揪到大哥面前——不怕大哥笑话,小弟来到这世界,还没杀过人呢!小弟愿意宰了和尚道士,做水浒里的投名状,以表明小弟对大哥的忠心!”

    西门庆笑了:“你想跟我混?”

    二秦桧一头磕在地上:“求大哥收容小弟吧!小弟虽没大本事,但咱们都是穿越过来的,说个话儿解闷,也是好的呀!”

    西门庆悠然道:“既如此,我便考验你一件事,说实话,这件事也只能跟你说——外面人都说我是义薄云天,其实,我对武大郎那个老婆潘金莲早已经垂涎三尺,只恨多少人眼睛盯着,不能稳妥地上了她——你要是有妙计能帮我成就了好事,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二秦桧听了精神一振,露出猥琐的笑容:“大哥,旁的事小弟不敢保,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了——大哥您附耳过来——只要这样这样,再这样这样……”

    听完后,西门庆拍案叫绝:“不愧是现代宅男啊!这脑子就是好使!如此一来,不但武大郎死得干净,连武松也挑不出什么刺头来,天下人还得继续赞我义薄云天,潘金莲更得死心塌地的从了我——小子!你果然是个人才啊!对了,你天朝公民——啊不!居民身份证上叫什么名字?”

    二秦桧被西门庆夸奖了,兴奋得满脸红光:“回大哥的话,小弟叫叶枫。”

    西门庆一听,争些儿吐了:“原来你也叫叶枫啊?”

    二秦桧叶枫吞吞吐吐地道:“大哥……关于小弟应得的好处……有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西门庆很大度地一挥手:“有屁就放!”

    二秦桧叶枫赶紧点头:“是是是——大哥,其实小弟对那潘金莲也仰慕很久了,如果大哥事成后,有一天玩腻了的时候,能不能让小弟也插上一插?您想啊!一个人玩多寂寞?要是大哥您在后面虎步,小弟在前面深喉,咱们两兄弟互相勉励配合着,那什么劲头?……”

    西门庆连连鼓掌:“人才啊!老子真是捡到宝了,苍天在上,没让你跑到别的地方上去——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

    二秦桧叶枫干笑道:“大哥,您别拿这种眼神儿看我,小弟害怕!”

    西门庆微笑道:“敏感度不错嘛!连大限临头,都觉出来了?”

    二秦桧叶枫奇道:“什么大线临头?”

    西门庆叹口气:“没文化,真可怕——通俗点儿说,就是死到临头的意思。”

    “咕咚”一声,二秦桧叶枫又给西门庆跪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

    “放你妈的屁!”西门庆突然变了脸,冷厉得几乎冻结了二秦桧叶枫的心脏,“凭你这种东西,也配叫我大哥?刚才我拿潘金莲的话题试你的时候,你但凡能有几分犹豫之心,我就能饶了你的性命——可惜,你自己心邪,把活路走绝了,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二秦桧叶枫想不到拍马屁拍出一场祸事来,哭着扑上来要抱西门庆大腿:“大哥,看在咱们都是穿越的份儿上,饶小弟一条狗命吧!”

    西门庆飞起一脚,踹得二秦桧叶枫直糊到了墙上去,再次全身气闭,动弹不得。西门庆收起怒色,笑吟吟地坐下来,望了贴着墙一副明星画儿一样的二秦桧叶枫悠然道:“想想,该怎么处置你呢?毕竟你是现代人,砍头凌迟什么的比较原始,不符合你做为穿越者的身份——啊!有了!你刚才说想玩深喉不是吗?我就让你深喉到死,也是一场功德!”

    大笑声中,西门庆抽张宣纸,提起笔来,写了几个字,展示在二秦桧叶枫的面前。

    “给你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解出这几个字的涵义——我个人——就饶了你!”

    二秦桧叶枫终于回过气来,又听到有活命的机会,喜极而泣,用力睁大眼往纸上看去,却不由心凉了半截——纸上的字果然现代,绝对脱离了古文范畴——4g/kg。

    西门庆笑道:“看出这是什么意思来了吗?”

    二秦桧叶枫颤声道:“我……我……”

    西门庆叹了口气:“时间到。历史的车轮又开始了缓缓地转动,天堂的门慢慢地关闭了,地狱张开了血盆大口,就等你掉下去了。”

    二秦桧叶枫又要求饶,被西门庆一个嘴巴连牙带血全掴回肚子里去了。

    西门庆科普道:“4g/kg,是你的死亡判决——食盐是人生活必不可少的养分,但如果过了量就会致命,致命的比例按一个人的体重计算,每公斤只需四克,假如你体重有八十公斤,食盐的致命量就是三百二十克,这是经历过科学严密推算的,绝对没有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帮你准备三十斤二两食盐吧!这是纯天然无添加绿色环保食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看着眼珠子瞪得史无前例大的二秦桧叶枫,西门庆微笑道:“这么多盐吃下去后,你就会开始脱水——脏器、大脑、各种软组织逐渐坏死,这个过程一定非常美妙,完美地符合了你穿越者的高贵身份——不过,我想你一定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这配合度真的是个麻烦,所以,我就让人陪你玩玩深喉吧——在你嘴巴到胃里插个大漏斗,会有专人温柔地把盐从漏斗里帮你送下去的,你死前都念念不忘深喉,那我就成全你!”

    再看着二秦桧叶枫的眼光,西门庆一摊手:“不要用这种感激的眼光来面对我嘛!否则我不介意在漏斗管子上加一些无作大雅的倒钩尖刺什么的,那时推推拉拉,配合着食盐的刺激,你一定**得紧!”

    秦桧闭了眼,突然泪流满面,呜咽有声。

    西门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温和地道:“记得下辈子面对诱惑时,为自己守一守良心,有好处!”

    说完,西门庆转身出门,将二秦桧叶枫留在了永恒的黑暗里。这正是:

    并非穿越皆主角,只由心意定准绳。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七章 志向

    再次见到二秦桧叶枫,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这时的西门庆处理完了许多杂事,又一次做好了远行的准备。

    看着二秦桧叶枫的人头,西门庆不由得微笑欣赏道:“不亏是用盐渍透了的,便是不做任何防腐处理,也能更干更爽更安心。不过——如果水份能再丰润一些的,别显得那么枯槁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说着,西门庆将人头轻轻掷回匣子里,吩咐道:“等他一大家子团圆了,就给裴宣院长送过去。这两天这家伙被众多报纸炒得火热,多少老百姓望眼欲穿,扳着手指头等巡首游街的日子开眼界呢!”

    左右答应一声时,西门庆已经扳鞍上马,绝尘而走,心中自叹:“唉!还真是劳碌命啊!”

    一路北上,意外地碰上了岳飞率领的一队轻骑。见了西门庆,岳飞禀道:“大军行得慢,呼延灼、林冲等诸位将军心上记挂着山长巨野城之变,小子也等不得,因此便自告奋勇讨了令,引一队人马先来哨探哨探,没想到却在此处碰上了山长——山长,您这是走得慢,还没回到巨野城吗?”

    西门庆听了大笑,心说山长我走得再慢,还是又给你灭了一个宿敌,否则将来之事,真未可知也——岳飞被西门庆笑糊涂了,听西门庆左右卫士一说才明白过来,于是喜悦道:“原来山长已经拨乱反正,收拾了奸党,倒让小子白担了一番心思!”

    忧心既去,好奇心又起:“山长这是往哪里去?”

    西门庆悠然道:“往蓟州九宫县二仙山紫虚观,看望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前辈,老朋友。”

    岳飞兴致勃勃地再次自告奋勇:“小子护了山长去。”

    西门庆笑道:“带你去倒也无不可,只不过——我引个千人队拜山,不象是看望,倒象是威胁去的了!”

    岳飞瞪大了眼:“什么话?山长纵然低调,也是一国的元首,行恁远的路,难道连些护卫都不带吗?老前辈再挑理,也不能怪罪吧?”

    西门庆悠然道:“鹏举说得在理啊!便是怪罪,也没办法了!趁着天光,大家走起!”

    众人答应一声,乱抖嚼环,追随上了西门庆前进的脚步。

    这一日,二仙山已经在望。

    西门庆把岳飞一军安顿在山脚下,只身上山,临行前留了封火漆封好的书信给他,吩咐道:“这是我身为转世天星,在人间界最重要的试炼——如果三天后我没回来,鹏举你不要寻我,火速带这封书信去见呼延灼将军,休误了大事!”

    岳飞接了信,满面沮丧:“我就不能护卫山长一起上山吗?”

    西门庆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我要去尽我的责任去了,你也要尽好你的责任。”

    岳飞将书信小心揣起,郑重敬个军礼,斩钉截铁地道:“是!”

    西门庆还礼,转身上山,再不回顾。

    故地重来,举目皆旧,好象时间在这处世外桃源凝滞了,让行走在其中的西门庆油然而生失神之感。

    西门庆向山头云深不知处盯了一眼——这几年,他带着毁灭与秩序的铭印,穿越血海骨狱而来,无数残魂用诅咒和死亡赞美着他——如此经历,早已将他心志锤炼得坚如铁石,偏生此刻在此地摇撼起来,不用问,若不是此间的主人暗中施加了影响,西门庆把自己的姓倒写。

    “真是太不友好了!”西门庆心神一凝,什么多愁善感都被他排遣于脑后,无念无欲,一身轻松自在,继续缓步上山。

    山上紫虚观松鹤轩中,一个老和尚“咦”了一声,向对面的罗真人叹道:“此子威势已成,再非池中之物,只怕道兄今日要失望了!”

    罗真人面色不动,只是稽首道:“无量天尊!”

    这时的西门庆,已经悠闲自得地来到了紫虚观前,一脚踢在门板上,大呼小叫:“葫芦娃,我又来了!快来开门,否则就跳墙进去了!”

    “别吵别吵!来了来了!”一个小道童把观门开了,伸出头将西门庆相了一相,噘了嘴道:“你管谁叫葫芦娃呀?”

    西门庆理直气壮地道:“你不是罗真人用葫芦变出来的吗?”

    话音未落,小道童脸色剧变,身形飞快地缩水着——最后“啪?”一响,一个青葫芦滴溜溜掉落于地,只留下一袭青布道袍。

    西门庆反倒有些傻眼,捡起青葫芦看了又看,摇头道:“原来还真是葫芦娃呀?!”

    本是随口调侃,没想到竟成了一语道破天机,逼着罗真人迎客的小道童现出本像来了。

    西门庆袖起葫芦,径自往松鹤轩而来,轻车熟路地打门道:“老前辈,我又来了!你再不开门,我就跳窗子进去了!”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门开了,总算保住了窗子的贞洁。

    西门庆大模大样地踏步而入,一进屋先把葫芦娃掏出来了:“不好意思,老前辈——只是随口一说,你的童子就变这模样了!”

    罗真人大袖一扬,葫芦娃从西门庆手中飞起,又变回了童子模样。罗真人这才睁眼道:“看茶来!”葫芦娃道童转身去了。

    西门庆满面羡慕:“这仙术版的生化机器人,很难学吗?”

    罗真人又闭上了眼睑:“周时即有巧夺天工之前辈,贫道此举,只小术耳!”

    西门庆眼睛在松鹤轩中一转,马上发现轩中一角的蒲团上坐了个老和尚,两手合什,纹丝不动,不知道的人,很容易把他当成一件大形摆设。

    “这老秃驴是谁?”西门庆求知若渴地问道,然后他马上解释,“对不住!这原话可是那二秦桧叶枫说的,害我跟他学坏了而已——那家伙还管真人您叫老杂毛呢!”

    那老和尚涵养极好,虽然被秃驴加身,却丝毫不见烟火气,一派与世无争的宗师气度。新晋老杂毛罗真人亦不遑多让,坐得稳如泰山,就好象他跟二秦桧叶枫没有任何牵扯一样,语气更是平淡得能滴出水来:“这位是五台山智真长老。”

    西门庆听了笑道:“久仰久仰!早知道大德在此,就请智深师兄结伴儿来了!”

    叫他秃驴,他不动;捧他大德,他还是不动——西门庆看着智真老和尚,很难相信这么一个镇静的人,曾经被发酒疯的鲁智深逼得无比狼狈过。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正是经历过了发酒疯的鲁智深,这智真长老才修为更精进了一层,达到了现在不动如山的境界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西门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自顾自踢了个蒲团,舒舒服服坐了下来。松鹤轩中,僧、道、俗三人,正好呈一个等边三角形。

    智真长老终于动了,一开口就是佛号偈言:“阿弥陀佛!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本是一家人。”

    西门庆心道:“老子信你就见了鬼了!如果真是一家人,你们干嘛又弄来个穿越的二秦桧叶枫,给老子添乱?”

    这时葫芦娃送进茶来,西门庆张嘴就喝,他只担心这些和尚老道跟他勾心斗角地作怪,却从不担心他们在饮食里下毒。

    品过了茶,收走茶具,罗真人这才悠悠开口,言语中不失神仙做派:“铁船有风飞黑海,月朗星稀故人来——西门大官人一路行来,杀人放火不易。”

    西门庆惭愧地低下了头:“得真人谬赞,晚辈愧不敢当——只恨没有移山倒海之力,净化献祭时缺乏效率,未臻完美,却让真人失望了!”

    被西门庆这一言,松鹤轩中的气氛又掐死在深水一般的沉静里。

    良久之后,罗真人才道:“西门大官人北伐有功,威扬域外,可喜可贺。”

    西门庆满口跑火车:“前辈真心要贺喜,就把那生化葫芦娃的技术传授给我,岂不胜过一千万句宋徽宗的好话(画)儿?”

    罗真人充耳不闻,自说自话:“如今北地初平,异族拱手——但那些塞外民族,不耕不织,逐水草而游猎,一遇荒年,便来抄掠——对此等顽民,却不知西门大官人有何善策?”

    西门庆把身子和声音都放端正了些:“很简单,以力服之,不如以利诱之——待国事粗定后,我便要大造海船,进军七海,兵舰先行,以威慑群夷;商队后随,以安抚人心,我想让那阳光照耀的地方,都成为中华联邦的商场。”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听了,都是身形一震,四目齐睁,看着西门庆侃侃而谈:“塞外苦寒,所生巨木坚实,正是造海船的好材料,塞外顽民游牧之外,若多一项伐木的生计,却又如何?若再多一条扬帆牧海的出路,却又如何?海域广阔,间有岛屿陆地无算,纵横天地海陆之间,得利得名,岂不胜过僻处一隅,冒死抄掠万倍?”

    默然半晌,罗真人方道:“若此事成,影响的何止塞外民族?只怕整个华夏,都会心动蓝水之路吧?”

    西门庆微笑道:“巡行七海,强国之志也!”这正是:

    英雄有志牧洋海,豪杰无心学鸡虫。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八章 说史

    罗真人道:“大海有尽,人心无涯——若有人乘此海阔天空之机,反出了中华联邦,自成一派,却当如何?”

    西门庆摊手道:“就算没有此海阔天空之机,人的野心不也照样萌发吗?比如说,江南方腊虽然是位生性淡泊的老实人,只以‘圣公’的美名做为人生目标,但他的儿子方天定和侄子方杰却都是英风锐气的小伙子,天生的不安分——宋朝很早就存在南北地域歧视,再加上年轻人的野心推波助澜,南北战争是迟早的事——与其那时同室操戈,不如放年轻人的野心到海洋上去,那片辽阔,他们随意折腾,真的开国立祖,也是中华一脉,血浓于水,未必没有联邦的可能啊!”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对望一眼,各自缓缓点头。再转过头来时,罗真人叹道:“你倒是豁达啊!”

    西门庆按心垂眉:“这里的天空没有污染,星空一片朗净,看得多了,自然豁达!”

    却听罗真人道:“大师,你看如何?”

    西门庆闻言向智真长老那边看去,就见老和尚那双似乎昏花的浊眼突然间深邃起来,如宇宙之井,让西门庆的心神几乎一头沉沦了进去!

    幸好那两口井虽深,却无坑人之意,进去容易,出来也快——西门庆心神一凛间,意志已经自那黑洞般的眼眸中脱离出来,瞬时间全身就是一阵冷汗,这才知道——这些吃素的和尚老道绝对不是吃素的!

    智真长老两眼变化,只在片刻间,马上他就又变回了那副恹恹厌世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老衲看到——帆樯连城的背后,天空被红莲映照,大海已化为血池。”

    “果然!”罗真人轻声叹一口气,又转向西门庆,“大师能洞悉后世未来——你的蓝水之路,将被业火和鲜血染红!”

    “果然!你派二秦桧叶枫给我添堵是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西门庆盯紧了罗真人:“杀一是为罪,屠亿是为雄!我也很想和平安定地解决所有问题,但那比传说中的白日飞升更加显得不可能!”

    “这就是你我必须二次会面的原因了!”罗真人悲天悯人,“路有千万,君何独取杀道?”

    西门庆道:“真人何视杀戮为洪水猛兽?须知世有杀劫,时有冬寒,杀戮本身就是天道无可分割的一部分。在下附翼其上,只是顺天行道,又何足为异?”

    罗真人摇头道:“行事过甚,是为淫滥——纵你自诩顺天行道,伤及的无辜不嫌太多了吗?这些因果,不是你一人可以背负的。”

    西门庆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种和平说服顽固老头子的口才,不过事到临头,总得试试——我有一番长言,真人和大师肯听否?”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均点头:“汝试言之。”

    西门庆道:“二位应该知道,我不是属于这段时空的人。”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再次点头,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一点了——正是有智真长老“看”到了北宋的沦亡,罗真人这才乘天变之机,引来了西门庆的穿越。谁知这粒棋子一入局,虽然把历史颠覆得七零八落,但更要命的是这粒棋子并不如表面上看去那么温驯,对罗真人智真长老这类修道人来说,西门庆的所作所为,已经入了魔道。

    不得已,两个老家伙只好矬子堆里拔将军,又弄来了一个叶枫穿越到了秦桧的身上,岂图牵制一下西门庆。谁知西门庆心狠手毒,翻掌间就把未来反对党的头子给灭了,而且还敢孤身而来自投罗网。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当然无意伤西门庆性命,如果能劝说他回头,那是最好不过——不过现在立场好象反了过来,变成西门庆在向他们说教了。

    却听西门庆道:“小子身为一个后世之人,大师看到的模糊未来,对我而言却是活生生的历史。在华夏的历史中,最缺乏的是什么?是和平改革的传统,因为无法和平改革,所以世界历史上的华夏人民起义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相对而言别的国家——典型如欧洲的英国,亚洲的倭国——他们有很多重大的历史变革,都是和平过渡而来的。虽然也有民变和起义,但与华夏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唉!怪不得后世的华夏子民被人讥讽勇于内战,怯于外战,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孙子兵法》是华夏瑰宝,而团队协作却是西方理论!”

    扫视了罗真人和智真长老一眼,西门庆继续:“华夏的改革,为什么总是要建立在鲜血与死亡的废墟上?以前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来到这里后,亲手把玩着人头,收割着血肉,我才发现了其中的原因——素质逆淘汰!”

    “何为素质逆淘汰?”罗真人求知若渴。到了他这种岁数,已经没有了虚荣,毫不以向后辈求教为耻。

    西门庆循循善诱:“素质逆淘汰,通俗地说就是大规模的好人死,坏人活——比如东汉时的党锢之难,仁人义士都慷慨赴死,奸佞小人得志昂扬。人都是自私势利的,看到这种情况,奸佞为荣仁义为耻的念头,就这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地植入人心了——后世有门学问叫做科学,里面有个称为dna的概念,说做祖宗的会把自己的生存经验啊、人生感悟啊等等等等,从生理上到心理上的优劣都融合进血脉中,传给后代——自党锢之祸后,华夏子民血脉传承中的黑暗开始觉醒了——这就是素质的逆淘汰之始!”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听着新鲜,都是津津有味。

    西门庆趁热打铁:“东汉后是三国两晋,人性的崩坏开始加剧,现实的痛苦开始让人们酗酒——好多名士都是从酒上起家的;嗑药——我很好奇,真人你也会吃五石散吗?还有一些会变敏感词的等等等等……这真是一个大变革的疯狂年代啊!然后五胡就来乱华了。”

    听到五胡乱华,罗真人和智真长老纵然恬然,亦都是脸色一变。如果不是担心北宋被金国灭亡的未来,将走上五胡乱华的老路,他们也不会把西门庆招来了。

    却听西门庆道:“五胡乱华是场浩劫,从胡人屠刀下幸存的人不知涨了多少奴颜卑膝、坑害出卖的姿势——有时我想,中国俗话中那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旁人瓦上霜’、‘死道友不死贫道’之类的谚语,为什么就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呢?或许就是在五胡乱华这种环境中被反复验证了其残酷的实用性,这才融入了华夏子民dna的遗传密码里了吧?素质逆淘汰,厉乎哉!”

    旁的言语倒也罢了,听到“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时,罗真人的脸色不禁变得很精彩。

    西门庆叹道:“还好,五胡乱华中,还有英雄冉闵横空出世,杀胡令传檄天下,人民愤起,无日不战,河山因此光复。可惜啊!冉闵被俘斩首,但英灵不昧,天威依然震慑胡人,被尊为‘武悼天王’——奇怪的是,凶残的胡人都知道敬畏英雄,但后来却有很多汉家子民视这位双手染满血腥的冉天王为耻辱,遂沉沦英雄于历史——素质逆淘汰,结出的是多么丰硕的成果啊!”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无言——否认冉闵?他们还不想抹煞良心;肯定冉闵?如果承认冉天王杀胡的正确性,被西门庆顺杆爬起来……想来想去,真人和大师只好暂时选择沉默是金了。

    西门庆视黄金如粪土,继续侃侃而谈:“大乱之后是大治,但这大治中有朵奇葩——武媚娘一个妇人,居然开天辟地当了则天皇帝!我想这位奇女子应该感谢素质逆淘汰,这许多年的积累应该把时人血性中的刚骨志气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否则谁能想像,男性为尊的传统会屈膝于一个女人之下?而这位女皇帝投桃报李,继续为素质逆淘汰添砖加瓦——她的铜匣告密制度,也不知杀了多少人,铲除了多少祸患,当然,也肯定在华夏人血脉传承的阴暗面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史上唯一的女皇帝,真人和大师也无法索解——也不知该说时人没有骨气呢?还是说时人的思想太开明了呢?存疑吧!

    西门庆继续道:“盛唐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大治之后又是大乱,五代十国你方唱罢我登场,素质逆淘汰于其中又呈现出一位集造化于大成的异种——就是做足了四朝六帝的宰相,号称‘长乐老’的那位冯道——再然后,就是赵匡胤陈桥兵变,立国称帝,直到今天,被我西门庆一手翻覆为止。”

    说到这里,西门庆站起身来,向真人长者深深施礼:“千年风雨,让我看到无数的劣胜优汰——唉!其实在后世何尝不是如此?但是——既然被我把握住了一个机会,我是要绝对提刀剐一下的!世人都默许着素质逆淘汰,为什么就容不得我试行一下素质正淘汰?!来从杀戮中来,去亦当由杀戮中去!两位前辈,小子在此有请,请前辈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问一问天下人头几许!”

    一言既出,雷天大壮,震惊百里,罗真人、智真长老皆色变。这正是:

    历史风波烟过眼,英雄意志雷临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七九章 杀政

    雷音渐隐,松鹤轩中一片沉寂.

    良久之后,罗真人才怫然道:“焉有是理!杀戮安可治国乎?”

    想不到西门庆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可!”

    看着罗真人精彩的脸色,西门庆缓缓道:“并非晚辈强词夺理自圆其说,而是智珠在握心存实据——智真大师既能洞悉宋朝沦亡于异族之手,却可知亡宋之异族又毁灭于何人?”

    智真合什道:“阿弥陀佛——天道无凭,老衲管中窥豹,难得尽善尽美。”

    西门庆道:“既如此,晚辈就在此拾遗补阙了——破异族之人,姓朱名元璋,此人尽复汉土,建立明朝,享国三百年,又因贪腐衰朽,流民起义于内,鞑虏觊觎于外,终于亡国——一代开国雄主朱元璋若英灵有知,必然耿耿于地下!”

    罗真人沉吟道:“朱元璋?”

    西门庆点头:“正是!其人就是一位以杀戮治国而卓有成效、奠定一个王朝三百年根基的英威之君!”

    智真长老又睁大了眼,两眼深邃如黑洞。

    罗真人慢慢道:“愿闻其详。”

    西门庆深吸一口气:“朱元璋称帝后,惕厉他的大臣们说——从前我当老百姓的时候,见到贪官污吏对民间疾苦置之不理,心里恨苦了他们!今后我要立法严惩,凡是有贪官胆敢危害百姓的,绝不饶恕——这位洪武大帝是说到做到的,他颁布了有史以来最为酷厉的反贪法令:官员贪污六十两以上的银子,立斩!后来这条法令被废除——但不是象后世那样,贪污致死的底线被默默地提高了,而是彻底取消了——凡官员贪污者,立斩!如此气慨,真千古一帝也!”

    喘了口气,西门庆又道:“而且为了杀一儆百,贪腐官员会被活剥人皮,其中絮以稻草,然后将这一具皮囊栩栩如生地先悬于闹市,供万民参观;再挂于现任官员的公座之旁,请有可能前腐后继的接班人闲时鉴赏。”

    看了罗真人一眼,西门庆继续道:“其实,除了正常的笞、杖、徒、流、死五刑之外,这位洪武大帝并不只创新了剥皮一法,另外还有凌迟、抽肠、刷洗——就是用沸水温柔地浇在贪官身上,然后用铁刷子轻轻呵护,慢慢刷掉皮肤肌肉,如果能目见五脏而人不死,其手法可谓臻于大成了;秤杆——就是用大铁钩子把人穿起来,慢慢的自然死亡天然风干——相较之下那些阉割、挖膝盖之类的刑罚,已经算比较心软慈悲的了。”

    罗真人雪白的眉毛跳了一跳。

    西门庆继续道:“这位洪武大帝绝对有创新精神,想前人所未想,发前人所未发。他立法规定——普通百姓只要发现贪官污吏,就可以把他们绑起来,送京治罪,而且沿途官府必须放行,如果有人敢于阻挡,不但以身试法者自己要被处死,还将株连九族——如此猛法,天下独步,可惜明朝普通老百姓的执行力不强,这条善法没有显出应有的实效!但是——这条法则注定要被后世的某些野心家窃国者师法并发扬光大,成为他们收拢人心、巩固权力、铲除异己的工具——那时未得其善,先毒其恶!”

    叹息一番,西门庆接着道:“既然民众不容易发动,洪武大帝只好广布耳目,号称检校——明之前有巡检,结果屁用没有,连后来勾栏里的红姑娘也能标榜校书以自居——但洪武大帝的检校却是实干事,干实事的。他们神出鬼没,全国各地侦察贪官污吏劣迹,一有风吹草动,就向洪武大帝上奏,而洪武大帝则兢兢业业,全力肃贪——明朝开国十九年,被杀贪官几万人,全国十三省府县,杀戮过后,官员奇缺,都没人干活了,结果洪武大帝又发明了一着绝活儿,叫做戴死罪、徒流罪办事——贪污官员披枷戴锁坐在大堂上审犯人,审完后自己再滚回囚牢等着受死——这一幕明朝的奇迹,被后世所引用并发扬光大——后世凡有官员贪污**,落马后只要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就可以东山再起,为伟大事业戴罪立功,如此循环,无穷匮也。”

    忆昔追今一番后,西门庆突然向罗真人问道:“前辈可知洪武大帝反贪效果如何?”

    罗真人勉强道:“严刑峻法之下,岂有敢越雷池一步者?”

    西门庆苦笑起来:“前辈所料差矣!经历了千年素质逆淘汰,人性之卑劣,岂一时的严刑峻法所能威慑遏止?明朝那些官员饱读诗书,以所谓‘朝闻道,夕可死’为人生信条,却在当官之后成了‘朝获派,夕**’,其前后变化,发人深省啊!”

    这时,旁边光着眼的智真长老终于把眼睛闭上了,老和尚显得非常疲惫,光头上的汗珠子密密层层,看着就跟满头包的释迦摩尼如来佛一样。老和尚头上如果有虱子,一定会把这一刻在虱子的历史中定义为“大洪水时代”。

    有气无力的老和尚再次睁开眼睛——这回的眼睛睁得很正常,天眼通加宿命通也不是可以无限制地发动的——智真长老慢慢地问道:“西门施主所言虽然不假,但洪武大帝之例,证明惨刑酷法肃贪之举,并非善道——其人既已失败,西门施主又何得成功?”

    西门庆微笑起来:“大师却不闻失败乃是成功之母?失败算不得什么,只要从失败中汲取了教训,终能积累出成功!”

    罗真人问道:“如此说,汝必从洪武大帝的失败中汲取了教训,便请畅所欲言。”

    于是西门庆正色道:“洪武大帝之失败,其实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何也?因为他的肃贪,只是出于私心,为自己一家一姓所打算。他确实杀了很多贪官,但其中夹杂了多少冤杀、错杀、明知故纵杀、借题发挥杀,杜绝后患杀……那就值得商榷了——所以他的肃贪之法,只可行于他自己一世,却必然荒废于他的子孙后代手里。须知皇帝本身就是世间最大的贪官**份子,很难想像**可以治理**,就象一个人力气再大,他能揪着自己的头发将本身拉离地面吗?一株衰朽的老树,即使吐出了那么两道新枝,也无以挽回其腐朽的宿命。所以洪武大帝所有的惨刑酷法,最后都将偏离肃贪的本意,成为后世统治者食人自固的工具。”

    扫视了罗真人和智真长老一眼,西门庆继续道:“但今日的新国又有所不同——中华联邦元首,并非世袭,而是由民选而出,任期一满,必当换届,绝不容贪恋权位、垂帘听政之举;而各级府县,官员亦皆由民众决出,皆贤绅能者,非从前科举禄蠹可比;既为联邦,自有派系,在宪法约束的范围内,各党派各尽其能,互相监督,彼此争竞,能利国家能福民众者人民必推戴之,私心杂念结党营私者人民必弹劾之,这才是真正的人民当家作主——在此基础上,以严刑酷法为剑,悬于官员之头,敢触者身死族命,或可为万世法!”

    罗真人、智真长老皆默然。半晌后,罗真人才道:“如此之国,世所未有——汝说或可为万世法,可见汝心中也未有把握。”

    西门庆道:“但不试就永远没有把握!”

    智真长老念佛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洪武大帝十九年杀几万人,西门施主四五年杀十万人——今日更言欲以天下人头试法,未免失于酷烈。”

    西门庆道:“春时乐生,冬时乐杀,上天亦有好杀之德——正如处世为人可以中庸;但治国做事,却当如快刀利剑,必取极致!否则,便成国之祸胎!”

    智真长老合什道:“今日国有亿民,若容西门施主剑试天下,却不知能存几何?”

    西门庆突然大笑起来,悠然道:“人生几何?恋爱三角——嘿嘿!在这种时刻,人的脑子却突然就想起这个对联,实在也太不合时宜了,所以说人真是一种复杂的东西啊!不过再复杂的东西,在素质正淘汰的刀锋之下,适者生,劣者死,最后能剩几何,我也难许,但其结果必然会令大师您大吃一惊,却可预料!”

    罗真人拂袖道:“汝何人?敢操持世人生死?”

    西门庆平静地道:“真人此言差矣!世人生死,非吾一手可操,乃法令当头,人所自操耳!”

    智真长老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若老衲等容不得西门施主人发杀机,却又如何?”

    西门庆俯首沉声道:“神挡杀神,父挡杀父!”

    罗真人怒极反笑:“好狂妄的口气!汝有何能,敢猖狂至此?须知天之刀自有造化把持,想代造化操刀,不伤其手者,稀矣!”

    话音未落,却听松鹤轩外有人长声怪笑:“好一个老杂毛,如此骄横!你又不是天,天之刀操于谁手,关你屁事?汝有何能,敢猖狂至此?”

    声出影随,松鹤轩中已多了一人。这正是:

    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今又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八○章 群来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突见不速之客,尽皆动容:“樊魔王?!”

    来人哈哈大笑:“老杂毛,大和尚,混世魔王樊瑞这厢稽首了!”

    罗真人收了讶色,冷笑起来:“樊魔王,今日孤身上我二仙山紫虚观,想来你道行大进了啊!”

    樊瑞大大咧咧地道:“老杂毛,你的道术,我樊瑞是佩服的,单打独斗,老子甘拜下风,再加上个智真大和尚,老子只有抱头鼠窜的分儿。但是——今天我可不是孤身而来,包道兄,请现身吧!”

    “叩叩叩”,门板被彬彬有礼地敲响三下,然后“吱呀”一声,被一个身材高大、威风凛凛的道士推开了。

    道士进了松鹤轩,深深稽首:“明教光明右使包道乙,见过西门元首,见过罗真人、智真长老。”

    罗真人的目光直盯在包道乙肩后那口宝剑上:“玄元混天剑?剑修?”

    包道乙淡淡地道:“雕虫小技,入不得方家法眼。”

    罗真人和智真长老对视一眼,缓缓道:“道兄所来何为?”

    包道乙微笑道:“贫道本已和樊魔王结庐清修,课徒渡日,世事是不问的了,不想前几日心血来潮,略一推演,方知这二仙山紫虚观里有一场天大的热闹。想我明教总是中华联邦的一份子,今日元首有劫,却不可置之不理,所以才老起脸皮,拉了樊魔王同来,想在罗真人法驾前讨个情分——这世俗事就让世俗人去办,咱们修道真,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逍遥自在,何必插手?”

    罗真人面沉似水,转头向西门庆冷笑道:“我道汝如何敢单刀赴会,原来是背后得了魔门撑腰,这才有恃无恐。”

    其实樊瑞和包道乙一出,西门庆也是大出意料之外,此时听到罗真人责难,转头向智真长老道:“大师能知过去未来,当明真人法眼有差——晚辈自与樊魔王一别,再无通信,这位包道长,今日更是初见,大家只是有缘萍聚罢了。若说到有恃无恐,倒是真的,不过晚辈所恃不是魔门撑腰,而是怀里重武,胸中毒计!”

    说着,西门庆轻轻将长袍一分,却见其人身上鼓鼓囊囊尽是绑扎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小包裹;腕子再一翻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柄奇形怪道的管状武器——西门庆将管口一转,对准了轩中香案上供奉的香火头,一扣扳机,雷鸣乍响,震耳欲聋,香头被敲灭不说,连松鹤轩的墙壁上都破开了一个大窟窿。

    在这一瞬间,罗真人、智真长老、混世魔王樊瑞、包道乙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西门庆这一吉疾如雷霆,迅似烈火,即使是他们,突然间对上了,也是非受重伤不可。

    “当啷”一响,一个黄澄澄的大弹壳这才掉到了地板上,滴溜溜打转,松鹤轩中的硝烟味儿后来居上,赶逐得先前的龙涎香再无容身之所。

    一时间,众人都不作声,目光皆集于西门庆手中奇门武器上。却不防墙上的窟窿外边一个语声传来:“哎呀呀!好险好险!没想到只是想隔岸观火,也能引来猛火烧身!若不是贫道闪得快,几乎狼狈!”

    松鹤轩门一开,又一名道士排闼直入,向轩中诸人稽首为礼。众人看时,此人丰神隽朗,气度不凡,虽赤着一双脚,脚上偏无半点尘垢。

    西门庆“咦”了一声:“叶道兄,多年不见,未想到重会于今日!”

    铁脚道人叶知秋点头笑道:“还好,没被你雷霆一击打死,人生这场大觉还能继续睡下去。”

    西门庆脸现尴尬之色,深深施礼赔罪道:“却是小弟莽撞了!虽别经年,但道兄教诲九字真言——不欺心,不妄语,守廉耻——小弟无日或忘!”

    罗真人一只眼睛盯了西门庆手中异武,一只眼睛看住铁脚道人叶知秋,沉声问道:“这位道友,所来何为?”

    叶知秋向罗真人拱手:“散人铁脚道人叶知秋,不速而来,在此谢过——如今世事无波,贫道衡山落雁峰养秋水之静。皆因西门兄弟初入世时,曾与我有梅花雪一餐之恩,今日特来相报。”

    罗真人正要开言,却突然神色一凛,扬声道:“又有佳客远来,便请轩中相见。”

    话音未落,却听一声“阿弥陀佛”在众人耳边响起,其音甚是和醇。

    旁人倒也罢了,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西门庆却是直跳了起来,大叫道:“师傅!!!”

    当年大宦官李彦巡清河,西门庆故人都受祸害,李彦赶尽杀绝,如何能放得过西门庆师门龙潭寺?重兵围攻之下,龙潭寺被毁成了一片白地,西门庆师门音讯,就此断绝。

    西门庆只说是师傅在劫难中圆寂了,这些年心中常怀耿耿,没想到今日却重聆师音,如何不喜心翻倒?二话不说扑出门外,却见空园寂寂,哪里有人?

    混世魔王樊瑞笑道:“西门兄弟,你那师傅还在半山之外呢!只是他千里传音的功夫实在了得,人无影,声先至,如此以武证道的罗汉,恐怕我老樊出尽法宝,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西门庆顾不上回答,只是延颈鹤望,终于半晌后,两个熟悉的人影重现在眼前。

    一声大叫,西门庆如飞冲至,扑翻身拜倒在地:“师傅!大师兄!”

    悟非大师伸手虚引,西门庆身不由己地站起,却听师傅笑道:“中华联邦子民,无欠无余,何必下跪?无色你身为一国元首,如何能坏了规矩?”

    西门庆深深吐纳数口浮荡之气,这才勉强按捺了奋跃的心情,哑声道:“是!今日最后一拜师傅,西门庆从此再无所跪!”

    一抬头,却见随侍在师傅身边的无嗔赫然少了一臂,西门庆目光一凝:“大师兄,你的手……?”

    无嗔空袖一振,朗声豪笑道:“昔日红尘,先还一臂,我已占了大便宜了——师弟无足介意!”

    西门庆还想再问时,悟非大师已经道:“随我来,莫要在主人面前失礼。”

    引了西门庆和无嗔直入松鹤轩,悟非大师合什道:“小徒顽劣,惊动大贤,贫僧悟非,今日特来领罪!”

    罗真人还未开言,混世魔王樊瑞先抢着道:“悟非大师说哪里话?若西门兄弟有罪,那些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岂不都要挖出来鞭尸,然后再把骷髅把去塞北海眼?他们称雄,西门兄弟当囚犯,天下焉有是理?!”

    被樊瑞这一抢白,罗真人一时黑了脸,西门庆趁这空儿,给师傅介绍了轩中众人,罗真人也趁机重整旗鼓,请众人坐定奉茶后,这才道:“其实今日得西门元首来,贫道这里并无问罪之意,只是坐而论辩,要与其人好好说说道理。”

    樊瑞笑道:“是啊是啊!幸好有我们这一群人做了不速的恶客,西门兄弟你才得了说说道理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啊!”

    罗真人只当没听见,问西门庆道:“元首今日有备而来,果然神通广大,但天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出身这位悟非大师门下,也算是半个佛门弟子,何以无半分慈悲心肠,所过之处,动辄杀戮无算?如此伤犯天和,贫道即使是方外之人,也不能袖手不理!”

    西门庆转眼看向悟非大师,低头道:“师傅,弟子这些年来,确实杀了无数人,造了血海般罪孽。”

    悟非大师长叹一声:“我尽都知了!只是……你杀的人越多,天下百姓却越加安居乐业,我这些年游走四方,所目竟未再见一个流民,千万人念你的好处——如此一来,老衲也失了方寸,不知如何面对你,说教你,只好先两不相见吧!若不是今日形格势禁,老衲也不会在此处出现。”

    西门庆道:“徒儿惶恐。真人,咱们旧话重题——后世洪武大帝杀戮治世之道,今世可为乎?”

    罗真人怫然道:“方才你自己也说了,那位洪武大帝杀戮治世之道,从一开始就是失败!”

    西门庆点头:“的是如此,但是——我说的是,以一家一姓一党一派私利为目标的杀戮治世之道,方为失败,若以天下公心,引杀戮之锋劫天下人头,未必不足为乱世法!智真大师能知过去未来,却敢问洪武大帝之后百年,世事却又如何?”

    智真大师垂首难言,叶知秋道:“西门兄弟你所言洪武大帝事迹,我们各有秘法,都听得明白,你只说其人身后百年事迹,以证金石便是!”

    西门庆道:“好!若要知杀戮治世之道是否可行,便当问‘后来怎样’?那后来嘛——洪武大帝身故,他的儿子孙子争做皇帝,打了一场大战——自古打仗是最耗钱粮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老百姓,尤其当时的中原,刚从异民族手中光复,元气暴伤,再加以兵戈,真是雪上加霜,理当万劫不复才是——可奇怪的是,这一幕惨景居然没有出现。”

    樊瑞奇道:“何故也?”

    西门庆道:“世间十之捌玖的财富,集于万中一二的人众手中,而这些人中,贪官污吏占据多数。洪武大帝以杀戮治世,得贪赃无数,因此子孙方能受用无穷,百姓赖其利。”

    众人点头:“原来如此!”

    西门庆道:“洪武大帝的儿子得胜继位后,做了两桩大事——一是修书《永乐大典》,二是郑和下西洋——修书和航海,虽是盛世所为,却是耗资巨亿之举——新帝何得如此巨款?此亦是洪武大帝杀戮治世之德也!”

    看了罗真人,西门庆总结道:“因此说,以一家一姓一党一派私利为目标的杀戮治世之道,非为万世法,但亦可得利于一世,若吾以天下公心行之,此中成败,又当如何?请真人有以教我!”

    罗真人一时哑然。这正是:

    辩理先须群贤至,论证方得大道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八一章 未来

    说到最后,罗真人还是摇头:“你以杀戮为道,吾以慈悲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西门庆道:“万事有得失取舍——杀一独夫而万民欢喜,绝一贼户而千室繁荣——苟利于国民,何不虔诚为之?”罗真人只是摇头。

    任西门庆费尽唇舌,罗真人依旧油盐不进,场面一时僵了。旁边混世魔王樊瑞不耐起来:“老杂毛,你心头先入为主,存了关门闭户之见,西门庆兄弟再说得舌灿莲花,也打动不了你的铁石心肠——我姓樊的却没这闲心跟你掰牙,爽快的,划下道儿来吧!”

    罗真人两眼一翻:“樊魔王这是要倚多为胜,借势欺人?哼!贫道这边虽然人少,但恼起来时,将这二仙山封了,那时进不得进,出不得出,大家留在这里枯坐千年,却是易如反掌!”

    樊瑞听了,倒也不敢造次——老杂毛有这个本事,这里又是他的主场,真被他封了空间大家穷耗一千年,对谁都没有好处。

    铁脚道人叶知秋站出来打圆场道:“以史为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有意见相左之处——因此叙古不如说今,咱们且来听一听西门庆兄弟今后执政的方略,品评其中得失,岂不更好?乐生也好,乐杀也罢,都是为亿万生灵打算,且看中华联邦未来持政处,生灵能得益几何?其余细枝末节,暂时不必计较了吧?“罗真人和樊瑞终于缓缓点头。

    西门庆也松了一口气——别人枯坐千年或许没事儿,他俗体凡胎可受不了,就算现在马上开始教着修真,可这不象现代网文里扯的那样——一没脱胎换骨的万世灵丹,二没震撼三界的绝顶仙器,三没那些猪脚们的猪屎运,四没一堆美女道侣们身体和心灵上的慰藉……西门庆觉得自家修真的成就实在有限。

    因此他决定放弃修真这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卖力地推销起自家今后治国的方案来:“今后中华联邦内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肃贪。贪为万恶之源,象后世那样,贪污**明目张胆施虐于光天化日之下,且被世人习以为常,那是不正常的。新国之下,贪腐者应该象老鼠一样,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一旦曝光于万人视线之下,父不以其为子,妻不以其为夫,子不以其为父,万夫所指,众叛亲离,终成孤家寡人,然后在凄凉绝望中慢慢死去——人性本恶,所以这种灭绝人性的肃贪法,要历经数世,融入每一代人的思想和行为,形成一种习惯,习惯改变行为,行为沉淀为传统,传统刻印入血脉——用后世科学的时髦言语来说,就是人类dna密码的净化与进化!”

    “这是万世之利,是重中之重,是万里长城的根基,必须稳固!大功告成的时候,哪怕出上那么几个不称职的元首,也没有关系——就象长城,几块砖坏了,底座还好就不怕,到时换了坏砖就是;可这底座要是坏了,上面就是尽铺黄金白玉,太阳一晒映照出多少华丽宏伟的春秋大梦,最终也只是个倒得一塌糊涂的下场!”

    “起蝼蚁之民为公理之民,化独裁之君为公举之道,行肃贪之法,养素质之正,这是万世这利——下面我来说一说一世这利,就是我能做到的。”

    西门庆把自身施政的总纲解说完毕后,开始细分。

    “各位高人应该清楚,宋多流民,是因为土地都被贪官污吏和与他们表里为奸的那些世家大族拿走了,民众贫无立锥,只好流浪,官府世家却坐拥良田亿万顷,残酷压榨佃户,令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究其根本,是因为中原自古以农耕为主,财累的积累,除土地外别无出路,因此世人但凡起家立业,莫不以购买土地为要务,物极必反,当土地兼并到了极限,失地流民就将揭竿而起,很多时候,他们只想求活,没想到最后却做了皇帝——然后周而复始。”

    “因此我大力肃贪,斩草除根之后,将无主的土地还给万民,所以现在中华联邦的地面上没有流民,因为流民的数量,远远赶不上那些贪官污吏占有的土地——人性之贪婪,岂不可怖?不以刀锋当之,何以劝善?哈哈!我这么说,真人您又要不以为然了。”

    “还地于民,只是治标,未能治本。因此我于农耕之外,再开商路,除了振兴国内商业外,还要开辟海路,去赚外国人的钱。我没想着征服,因为征服一个,背一个包袱,倒不如大家共存,互通有无,发展得轻松愉快。当然,如果有一天我的国力充足了,国势稳如泰山,自己人吃饱了撑的想要内斗了——那时我不介意征服一下,让外部矛盾上升,内部矛盾下降——真人您不要用这种眼光来看我,其实只要当了这狗屁元首,人就得多多少少变坏,概莫能外,绝对与个人品质无关。”

    “从梁山开始,我个人认为我的商业之路走得还不错,当然,宋朝这时的大环境有利于资本主义萌芽的兴起也是一大原因,倒让我顺势而为,捡了个便宜。如今联邦中很多有钱人都不再以置地为重了,而是开始买船,与外面的世界做接触,借着不同文明的碰撞契机来积累财富,其效更胜土里刨食,而最难得的是因此所衍生的开拓精神,这种精神是一个国家活力的保证。”

    “中原西北,我正以辽国前帝为纽带,与西夏国主李乾顺接触,希望西夏也能加入联邦。如果西夏能入盟,断绝已久的古丝绸之路就将重新开启,那时西北有陆上丝绸之路,东南有海上丝绸之路,棋有两眼,全盘皆活。”

    “中原东北,那些关外异族将转职为伐木工人,以造海船之巨木,来与中原交易。此中,新加入联邦的乌春部女真将负起监督之责——我可不希望滥砍滥伐成为时尚,因此伐一木,栽十树,而且要保证新苗必须成活,否则植数造零,又有何益?”

    “中原南方,由明教经营。不怕包右使见怪,明教中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将来肯定要给我们添很多的麻烦。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能通过疏导,将这些年轻人的血性用到正经地方上去——阔海无限,大地有人,好男儿何不远航?在这片海域中,有自古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宝岛,可为东亚之锁匙,故宋遗脉于此立国,其国相张叔夜正派人与中华联邦斡旋,想要入盟,我求之不得啊!美丽的宝岛回归,用心经营之下,终将有一天,它会成为咱们中华联邦舰队巡行七海的第一个前进基地!”

    “这个摊子铺得很大,要做的事情很多。在此期间,我不敢求众位世外高人出手相助,但也请众位世外高人不要伸手添堵。就以那个二秦桧叶枫来说,此人一出,中华联邦内部生了多少变数?很多人暗中跟他接触,希望其人上位后,废掉严刑峻法,取消选举制度,易法治为人治,好方便他们自己的私心杂念作祟——这些人中,很多就是我从前并肩作战的兄弟!这番我回到巨野城,很多故人见了我后脸色都不自然,一想到此,我心中就有杀人的冲动!”

    西门庆手中的重武突然扬起,对准了罗真人的脑袋。众人一惊间,西门庆嘿嘿一笑,重武乖乖地在指间打了个转,又被他收了回去。

    “凡夫俗子心浮气燥,真人世外高人,休要计较!西门庆言尽于此,请真人网开一面,放虎归山,让我重立地风水火,再造一个新的世界!”

    一直默然无声的智真长老突然开口了:“西门施主,你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南北通讯,累以月计,若有急情,只怕误了大事!”

    西门庆叹息道:“大师所言切中要害,但当世人,做当时事,妄想一步登天,不是我的作风,纵然艰苦,也要稳进!”

    智真长老点点头,瞑目无言。突然间,西门庆身上乍响起一个诡异的声音:“皇上!皇上!那奴才又来电话啦!”声如阉鸡,就此循环不绝。

    西门庆目瞪口呆,从口袋里摸出一物,正是得自二秦桧叶枫的那部山寨水果机。这个世界当然不会有手机信号,手机的通讯功能早成了废物,但现在鬼使神差,居然响起了来电振铃声。

    智真长老睁开眼睛,看着西门庆淡淡地说道:“老衲少年时,也曾醉心于奇巧之物,颇有心得,前些时见了西门施主手中之物,不由得曾向其主请教了一番,长了许多见识——今日既然西门施主甘愿化作飞天捷鬼舍身济世,老衲虽无用之人,亦愿相助一臂——我愿坐千年死关,以此身为信号发射塔,为万民通便利!”

    此言一出,西门庆心头剧震——“我的天!难道中华联邦,竟然要提前进入手器时代?!”这正是:

    身离红尘求一悟,心挂本源济万民。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八二章 终焉

    震惊过后,反应过来的西门庆提出了技术上的疑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大师,您可能不知道,要想既当服务器,又做交换机,还兼发射塔……不容易呀!我这儿看来看去,您的人头貌似只有一个核——海量的数据,您能处理过来吗?”

    智真长老一言破万法:“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西门庆还是皱眉:“大师,虽然我也很想给联邦子民人人发一部手机,让做事效率会提升千万倍,但是——我爸不是华为,我也没有叫高通的干爹——这少说几千万的手机出货量,您让我上哪儿张罗去?”

    智真长老摊开手,干枯的手掌心里,一块朴实无华的石头安静地搁着,然后它就突然成精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西门庆眼界再次提升:“我了个去!木鱼石真的会唱歌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那块石头半天,西门庆不得不现出井底之蛙的本相:“这是何物?”

    罗真人免费传道授业解惑:“此吾辈修道人手中常用法器,有纳须弥入芥子之妙,若只是用来千里传音,其制作真如反掌之易。只是智真师兄——千年死关,实为千年桎梏,更是千年徭役。如今的师兄虽未成仙了道,但已经悠游于造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却要投身十丈软红,从此自苦,不知是否值得?”

    西门庆一听,惟恐煮熟的鸭子飞了,急忙看向智真大师,要瞧他如何定夺。

    却见智真大师合掌抬头,淡淡地道:“佛教大兴,佛理沦灭。自唐大中十年(注:公元八五六年)始,度牒制度始行,之后渐渐沦为官府发卖的俏货。一道度牒官价一百三十千钱,就是民家一百六十多石米!被那吃教之徒得了去,一可逃劳役兵役,二可免丁钱税钱,三可在犯罪时得到宽宥——如此一来,佛座蛀虫日多,世风渐下,人心陵替,老衲愧为佛门弟子,心中常怀耿耿!”

    罗真人听着,脸色也有些黯然——其实道门也好不到哪里去,吃道的道士比修道的道士多,道观比官署又能差哪里去?在他们这些真正的修道者心中,都是深以为耻。

    西门庆看着老和尚那苦得让黄连自愧不如的脸色,心下不落忍,于是安慰道:“大师不必自责如此——正因这世界贤者劳而智者忧,所以晚辈才想着逆天改命,重洗乾坤,若能得大师相助一臂,十分是好了!”

    智真合什道:“西门施主言重了!老衲不敢当。老衲今日之举,虽是济世利民,但并非出于公心,只是妄意求赎本罪,以成一己私欲罢了——西门施主不必介怀!”

    西门庆听了,感慨万千。见多了后世那些屁大点儿事都有本事沽名钓誉的嘴脸,再看看眼前这老和尚不戴光荣桂冠载荆棘头环的愚行,怎能不叫他心怀由衷地尊敬?只是他性子和旁人不同,真到尊敬的极处,反而缄默难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仿佛成了别人的。

    却听旁边一人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智真大师!老子生平不曾服人,今日不妨为大和尚破一破例!西门兄弟,既然大和尚都如此煽情,我也头脑发热一回,陪他蛮干一把——大和尚,虽然你佛法无边,但有我这个魔头帮你分担分担,总是好的!”

    西门庆眼眶一热:“樊瑞哥哥,你……”

    樊瑞大大咧咧地抬手打断了西门庆:“老子在这世上晃荡得也够了!召集徒弟争气,苗裔无忧,老子还奢求些什么?陪着大和尚坐一坐枯禅,也是一乐——倒是西门兄弟,你可要好好干,建个新国盛世出来给我们看看,否则老子这监狱不就白坐了吗?”

    西门庆深施一礼,千言万语只浓缩为一字:“是!”

    却听罗真人一听长叹:“罢了!你是应命行劫之人,贫道看来是阻你不住的了!倒不如反过手来,也助你一臂之力,倒要看看,你这新国,能做到甚么程度!——西门庆!既然连樊魔王都勇于牺牲,贫道忝为玄门之长,焉能被他比了下去?贫道亦向智真师兄看齐,助你将这个什么手机遍济天下!”

    西门庆壮怀激烈:“三位……”

    “不是三位,是四位!”旁边铁脚道人叶知秋的声音响起,“如此盛举,贫道也想凑凑热闹。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如今既有机会以微躯反馈天地,岂敢后人?”

    又有包道乙庄严稽首:“无量天尊!”悟非大师郑重合什:“善哉善哉!”可惜他们二人一个剑修求真,一个武道入圣,只论斗法赌赛,绝对是威不可挡,但要做路由器、防火墙此等水磨功夫,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否则的话,他们何尝不想为未来新世界贡献一份自身的力量?

    西门庆深深低头:“你们……是真正的仙人!”

    叶知秋笑道:“纵然成仙,也属人类。这里,毕竟是我们的故乡——一颗美丽的星球!”

    西门庆胸口有些发堵,他看着大家,知道如果不破坏一下此时的气氛,他肯定就要失态了。

    破坏总比建设来得容易,而且西门庆对破坏一向很有心得,所以只是转瞬间,他便道:“请问各位——未来中华联邦的手机,会是什么样子?”

    技术总监智真长老早已深思熟虑:“一块石头,轻便小巧,可为玉佩挂于颈,可为灵珰附于耳。一经认主,无需选号。丢不得,碎不得,焚不得,溺不得,一用百年,足矣!”

    西门庆得寸进尺:“能不能给我们联邦安全部门留个监听权限?但凡有贪官污吏在通讯中玩弄金钱交易、美色交易、期权交易……之类的把戏,我们一抓一个准!”

    高人们对望点头:“善!”

    西门庆大喜,心道:“时尚简洁、环保无辐,还能防水防火防盗防摔防党员——真神器也!”

    但他马上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的好宝贝,你们不会打着零元购机、购机款充话费之类的幌子,通过分期返现、最低消费之类的伎俩,再捆绑上套餐、流量之类的枷锁,来走具有天朝特色的电信运营道路吧?如果是这样,俺们中华联邦的老百姓用不起呀!”

    众高人面面相觑后异口同声:“你说什么?我们怎么听不懂?”

    西门庆陡然哈哈大笑:“听不懂好!听不懂好!听懂了,学会了,你们就不是高人,而是兽人了!哈哈哈……”

    智真长老颤巍巍起身:“既如此,老衲便回五台山准备一切去了。”

    罗真人道:“有贫道在此,北地东海,信号无忧。”

    樊瑞道:“老子往西南去!那里山野之民虽鄙,也是这联邦子民!”

    叶知秋道:“贫道则回衡山落雁峰,共襄盛举!”

    大家对视一笑,身化虹光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悟非大师和包道乙向此间主人罗真人施礼:“今日有扰,就此别过。”

    西门庆也追随骥尾:“晚辈也向真人告辞了!”

    罗真人垂眉闭目:“贫道不送了!”

    步出紫虚观,西门庆长舒一口气,恍如隔世。突见包道乙大袖飘扬,一纵十丈,西门庆急叫:“道兄留步!我有事请教——前些时有一清道长等人前往寻你,如今他们怎么样了?”

    包道乙回身笑道:“如今天时转寒,北方农耕不利,南方却是淤塞沼泽,开垦新田的好机会——入云龙公孙胜、浪子燕青、小青姑娘,受了我那徒儿郑魔王之邀,正行走于南方,施法降雪生寒,为淤田助力呢!”

    西门庆深深施礼:“多谢道长解惑!”包道乙一笑,转身几步,身形已没入山影。

    这时悟非大师道:“无色,为师亦要与你作别了!”

    西门庆一惊:“师傅,你年纪高大了,何不与我回去颐养天年?”

    悟非大师笑道:“游行天下,治病救人,才是我的生活——只盼你用心施政,莫负万民,便是颐养了我的天年了!”言罢和无嗔飘然而去。

    西门庆见留不住师傅,只得深揖而别,抬起头来时,空山寂寂,唯余己一人,突然间,男儿泪滚滚而下!他这时才发现,虽然自己也曾破坏气氛于一时,但人的感情它就在那里,它始终存在着,并不因任何掩饰而质变。

    慢慢下山,重见岳飞,此时的西门庆已经回复了平时模样,问道:“我给你的那封信呢?”

    岳飞取出献上,西门庆接过来伸手一搓,将信搓得粉碎,直撮进了火盆里去——从此世界上再无人能得知其中封印了何计。

    转头看着天边,却见云霞灿烂如血,正是黄昏最盛之时,西门庆悠然道:“好天象!明日,又将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大晴天!”这正是:

    只借豪情平乱世,且舞逸兴赏晴天。霸宋西门庆,就此全文完结!

    多谢众位!一路同行,给我前进的力量,包容我的妄意胡为,不胜惶恐!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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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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