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齐王妃
rì子一天天接近年关,天气也越发的寒冷,天也黑的越发的早了。
几rì前朝堂上虽然已经议定薛王二位元帅出兵一事,不过出兵乃是大事。圣旨虽然已经发下,可朝堂上的三省六部官员们要做的事情也还太多,不但三省六部,另外京城的大将军府,幕僚本部都每天有奏折呈上,等着皇帝御批。连那京城中的破军讲武堂的在校进修将领与士官们也是天天请战书不断,一个个仗着个天子门生的特殊身份,左一封万言请战书,右一封血书请战表,可谓是疲劳轰炸。
身为一国之君,这些事情虽然也可以交给三省的相国们去处理。不过在这个时候,陈克复也不愿意辜负冷漠了那些热血的军人将士。可陈克复的认真回复,却反而使的京师这般子激昂与热情愈加高涨。今天,连国子监与太学那些平rì里长袍大袖,圣人云子曰摇头晃脑满腹经伦的士子们也开始上表了。
一个个都在上表中豪气干云,这些士子本来就是朝延大本钱培养着的。特别是国子监中,拥有一万多名监生的国子监已经成了此时大陈学子最多,影响也十分广大的高等学府。虽然论起来,国子监因为取士不同,录取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那些官宦世家子弟之后,教学的也多是各类专科,与太学这等一心只授经伦大道的学院比起来,似乎要略差一点距离。
可正因国子监的学子们半数以上都有着官宦背景。所以朝中旦有点风吹草动。可以说国子监的学生们总是比太学的学生知道的还早的。甚至连很多京官都还没有听到的消息,国子监中就早已经传遍了。
弃笔从戎,投身军伍,边疆扬威,千里觅封侯!
对于这些眼下正是最热血的年纪的学子们来说,有谁能挡的住他的激情与热血呢?
从清晨到rì落,一整天的时间中,陈克复都坐在御书房的温暖房中,一一给学子们的联名请战表上批复。不知不觉,天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合上最后一本鲜血书就的表书,陈克复也不由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长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连带着扭动着早已经酥麻的脖颈。
当皇帝也不似外人看猜测的那般风光的。每rì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算是由尚书省已经筛选一遍,将其中近九成稍微轻缓一些的奏章处理过,甚至把剩下的奏章也都差不多做出了初步的意见批奏,可最终需要皇帝拿主意的奏折还是能堆的和小山一般。
面对这些奏章,皇帝也不能偷懒。
一想起杨广父子两人在位之时,都不怎么信任朝中大臣,特别是杨广,朝中事务基本上都是由他一人决断,陈克复都不由的暗自佩服杨广的jīng力与勤快。
“陛下。是否开始传膳御书房?”担任内侍省主官两名内侍监之一的太监王大海见到皇帝终于从御案后起身,连忙轻身上前问道。
陈克复抬头看了下窗外,见天sè已经完全擦黑,殿中不知什么时候也都亮起了宫灯,不由轻笑:“真是埋首案犊不知时间,这转眼都天黑了。传膳吧,朕真是饿了。”
那边王大海早就已经通知了御膳房准备供膳,这会一声令下,片刻功夫七八样jīng致菜品已经送了上来。
陈克复虽坐了皇位,不过对于吃用向来不甚注重。平时也没有什么额外要求。吃穿住行,都是由内侍省与殿中省负责。在京的时候,如果没什么意外,要么和皇后用膳,要么就会和一位妃子一起用膳。偶尔如果与大臣议事到了饭点。就会直接传膳赐膳大臣一起用膳。
只有偶尔如今rì这般,做事都忘记了时间。才会独处一人用膳。冬rì之时,皇帝的膳食也不算丰富。除了一碟白嫩的豆腐,就只有御苑新培育出来的大青菜,这种大青菜和大白菜极为相似,入冬前已经收摘存入地窖,不担心冻死,算是冬天里一道难得的新鲜蔬菜。御苑今冬收获了近万颗大青菜,可谓是极大的丰收。不过除了留下一千颗宫中自用,陈克复把剩下的九千颗一半赐予京中臣子,一半则送入京师周边几大军营,给宿卫将士们偿鲜。这种新出来的大白菜,既甜且嫩,收到了众人的极大好评。
青菜、豆腐,然后便是一个烤羊肉,一个炒鹿肉,还有一个猪排汤,剩下的一条红烧鱼,两样小咸菜。这菜式看的王大海一直跟皇帝说是太过简陋,不过陈克复却比较满意。大鱼大肉什么的多了,既不建康也是浪费,上行下效,只会引起不好的风气。
看着皇帝吃饭虽然细细咀嚼,可一会功夫却已经把份量还算充足的数道菜,还有两碗饭都吃完了,王大海心里也十分高兴,仿佛那桌菜都是他吃了一样。
微弯着腰,王大海细声道:“陛下,今晚在哪位娘娘哪里歇休?”说着,一招手,一位小太监已经捧过一个长盒,上面挂着七八块玉牌,另外上面还有几个写着名字却空着的位置。
挂在上面的玉牌都写有名字,都是宫中的小主们。而没有名字的,要么是身体不适,来了例事,或者是偶感风寒什么,不适宜接驾。
说来这种翻牌子也算是历来宫中的老规矩了,宫中所有册封过的主子们,上到皇后,下到承恩过的御女,都会有一块牌子。每天,侍中省的太监会把身体不适的小主们排除,然后由皇帝掀牌,再通知皇后报备。除了身体原因,基本上妃子们是不能拒绝皇帝的恩宠的,除非年满五十,年满五十而非皇后位的妃子,她们的牌子就要下架,从此失去得到皇帝恩宠的机会。
这一套规矩十分详细,总的来说,既是为了避免后宫争宠,也是保证皇帝子嗣血统的一个重要证据。所有的后宫嫔妃如果怀孕,侍中省都能马上从这承接皇帝恩宠的记录上查到,一旦与宫中记录不符合,那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陈克复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水漱口,看了看上面的牌子。原本打算今晚在皇后宫中歇息,不过看到皇后的牌子却不在上面。也就只好在其它的牌子中,翻过了贵妃杨吉儿的牌子。
翻好了牌子,那边王大海已经传下令去,侍中省与殿中省执勤当值的宫女内侍还有秘书省的起居史官,便跟在皇帝身后,在金吾卫与御前侍卫的护卫下,直奔贵妃杨吉儿的宫殿。
一入杨妃宫门,那宫门处的几名宫女已经欢喜迎了上来。
“吉儿呢?已经睡下了吗?”陈克复笑道。
宫人中一名双十韶华的漂亮宫人上前行礼回复道:“回陛下话,今rì贵妃从叔观郡公之女入宫拜见娘娘,因聊的时间久了会,娘娘见天sè已晚便将客人留下歇休。未曾想到今晚陛下会选在贵妃宫中歇休,现在娘娘正让内侍省的火者送客人出宫。”
这回话的宫人却是相熟的明月,原本杨吉儿还是出云公主之时便已经跟随于她。如今杨吉儿为贵妃,她也成为了吉儿宫中的女官。
王大海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皇帝翻中了贵妃的牌子,偏偏贵妃今晚却留了客人。
“陛下,老奴马上安排送观国公的千金出宫。”皇帝入住贵妃宫中,这客人自然是不适合留下的。
陈克复挥了挥手:“现在天sè已晚,就不必这么麻烦了。既然是贵妃从妹,就在此歇休一晚吧。”说完,对于脑中根本没什么印象的这位吉儿从妹,也有些疑惑。
“对了,这位客人是观郡公之女?第几女?”
王大海不等明月回答,已经先一步开口。他身为内侍省二主官之一,平时又常随驾身边,可以说,在皇宫的各监、局、司之中,他是最得皇帝信任的太监。平rì里对于宫里宫外,朝野上下的事情,他虽然相当联明的绝不会越界,但掌握的却十分清楚。
“回陛下话,正是观郡公杨仁恭最小的女儿,家中女子排名第三。大业九年,第三次征辽时,杨仁恭与李渊皆曾从征辽东,那时,李渊以第三女,如今的淑妃娘娘许嫁陛下。后来又与杨仁恭家订亲联姻,杨仁恭将第三女许给了李渊的第四子元吉。”
“什么?吉儿的这个客人是李元吉的妻子?”陈克复惊讶道。
王大海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脸sè,没读出什么感情,最后小声道:“当初是订了亲,不过那时杨仁恭的三小姐才十一岁。后来中原风云变幻,两家的联姻也就一直拖着。再后来,李元吉在洛阳身亡,这件亲事也就算黄了。杨家三小家还未过门,便成了望门寡。说来,其实也算不得李家的人。”他也是见过这位可怜的女子数面的,也算有些好感。王大海担忧皇帝听了是李家未过门的妻子,会牵连于她,当下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陈克复心头却是有些纷乱,李元吉的妻子,那本来不就应当是齐王妃吗?难道是野史上那位暗中与李世民互生情愫,最后还救了李世民一命。然后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了兄弟之后,又纳为自己妃子的杨妃?RS
第917章 共浴
杨吉儿的出云宫很安静,殿宇阁台布置的也比较素雅,没有huā红翠绿,百媚千红。(.)一如当初她还是隋朝出云公主时宫殿的布置,淡雅、清新,宜人。
不过仔细观察,也还是能发现终究是多了些细微的变化。比如廊下多了几颗树,墙下多了副秋千,在一侧,甚至还有一座木头雕刻的小马。诸如此类,宫中处处能看到增添了不少的玩具。这些都是为了小皇子所准备的,虽然杨吉儿所出的两位皇子,大的不过三岁,小的还只有一岁多。
但杨吉儿的心思如今已经基本上都放在了两个儿子的身上,按陈克复亲自订下的规矩,皇子五岁,皇女七岁,便都得离开母亲的宫中,单独到专门设置的学宫中集中居中,学习。然后一直到十二岁出宫单独居住,等到十八岁,便将册封爵位封地,然后离京到边疆就国。除了太子,所有的皇子都得遵守这条已经被勒刻在神龙殿前石碑上的铁律。一旦就封,非皇帝诏命,终身不得离开封地。
杨吉儿的出云宫在后宫西面,与长孙的皇后宫殿规模不相上下。杨吉儿本就是一品贵妃,加上其姐南阳公主如今也已经成了陈克复的嫔妃,如果再加上在宫中基本上人人皆知的皇帝与萧后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杨吉儿一家在这后宫中已经占了三个位子。再加上杨妃一连生了两个皇子,其地位自然是不让皇后。
长孙无垢执掌六宫。对于一直对她不太友好的杨妃姐妹。倒也算是客气。不但没有争宠之意,反而处处相让,使得出云宫在后宫中地位很高。
一入宫中,便一路可见那些已经相迎的年青宫女们。陈克复当初入洛阳之后,便将洛阳紫微皇宫中的宫人放走了大半以上。宫中也尽量节俭,一洗当初隋朝时的奢侈之风。长孙更是带头,甚至在宫苑中还开了一块园地种菜,采桑养蚕织布。虽然种不了多少菜,织不了多少布,却也是一改原先洛阳的浮华之风。
不过各宫室都尽量缩减开支。唯独对于杨吉儿的出云宫与淑妃李秀宁的平阳宫却没有要求。不但没有缩减,反而放出了一些老弱,增派了许多年轻宫女。尤其是杨吉儿的出云宫,因她不喜宦官。宫中更是基本上九成以上都是年轻的宫女。一路行来,莺莺艳艳,十分养眼提神。
等穿过长廊,杨吉儿已经带着一群宫人在前迎侯。
“免礼平身!”陈克复伸手虚抚,叫起众人。“天sè也已经不早了,大家都下去,这里不用服侍了。”
许久不见,杨吉儿原先怀孕时的丰腴已经不见,整个人反而感觉清减了不少。
陈克复对着杨吉儿笑了下“不知道你今晚有客人在。我儿子已经睡着了吗?这两小子,也不知道迎接下他们老爸。”笑着一一打量两位保姆抱上来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多,都是白白胖胖,此时全身都裹在那襁褓之中,紧闭着双眼,睡的正酣。尤其是小的那个,一边睡,居然还不断的张合着小嘴。十分可爱。
杨吉儿也一脸微笑的看着两个儿子,虽然国破父亲身死,而且陈破军也越娶越多,后宫中的妃嫔渐多。可当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她的一颗心思便全在了孩子身上。对于皇帝宠爱其它女人,也不再那么在意了。
“爱妃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清减下去可不行。再瘦下去,可就得皮包骨头了。朕听说,爱妃坚持要亲自母rǔ喂养小五。我看,别太勉强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够强壮,还是交给rǔ母。”
杨吉儿眼圈不由的红了红,小嘴抿了抿最后也没有说话。看到皇帝如此关心她和孩子,她便感觉一种暖暖的感觉包围着自己,忍不住就想落泪,忍不住就想扑到他的怀里。
一旁的一个长的与杨吉儿有几分相似的二八佳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插嘴道:“陛下说的对,贵妃娘娘太不注意自己了。两位皇子都要亲自带,每天睡眠歇休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时辰,这么下去,人都要拖跨了。其实皇后也过来看过贵妃几次,也提到要请几位rǔ娘来帮忙照顾两位皇子,可贵妃总是不肯。这宫里人虽多,可也都是些小姑娘,哪里懂得怎么照顾婴孩,到头来,还是得事事由贵妃耗神费力。”
“媚儿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愿意这么照顾他们。这让我开心,让我体会到做母亲的快乐。”杨吉儿打断了那佳人话道。
陈克复转头打量了那佳人一眼,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少女最美丽的年华。那种纯真与烂漫的年纪,一颦一笑总能引人入神。
“让陛下见笑了,这是臣妾从妹,观郡公杨仁恭之女。”杨吉儿解释道。
“我知道,观王杨雄长子杨仁恭的三小姐。当初我与观郡公在辽东时也曾并肩做战过,观郡公此人为人公正,作战勇猛,办事认真。朝野内外,深得人望啊。三小姐之名我也听说过,曾经与李渊三子李元吉订过亲,对。”
听到陈克复提起李元吉,佳人面sè一黯。当初她还只有十一岁时,家中父亲帮他订下婚约,世族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也没有她挑选的余地。稍微长大点后,她便已经听到了许多关于李家三公子的许多不佳的传言。这些传言曾经打破了少年最美好的幻想与憧憬,然后一直到她已经认命后,却又得到了李府被烧,李元吉被杀的消息。至今还记得,当时听到这消息时,她不但没有半点的伤心,反有一种莫名的解脱与轻松。
沉默,殿中一言冷淡。
陈克复感受到杨吉儿在打量着他与杨媚,这让他才感觉自己刚才似乎盯着杨媚的时间有些久了。他抬起头,果然,杨媚整个脸泛起一层桃红,连那立领的宫装下露出的一点细长脖颈上都已经红透,如同那诱人的山楂。而杨吉儿望着他两人的目光中,却有些复杂,似乎有点生气,又似乎有点了然,更似乎有种早料到的意思。
“爱妃,你先安排孩子和三小姐休息。朕去沐浴,一会回来。”陈克复有些不自然的笑笑。
有些匆匆的离开杨吉儿姐妹,陈克复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浴室之中。一进房间,立即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不大的房间中,一个占了房间大半的浴池中已经注满了水,水面上水气氰氰,旁边放着一个小几,一旁还有衣架。
一张小几子上放着澡豆皂角、杏仁粉、桃huā泥等洗浴之物,另一个小几上面却还有一个玉瓶和一个玉杯,似乎澡时边边饮。走近了,陈克复才发现,那杯中还有半杯酒,那浴池中却还漂着huā瓣,而一旁的衣架上还有衣物挂在上面。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那上面居然还有一件十分jīng致美丽的抹胸,天青sè的抹胸上,还刺绣着一枝漂亮的梅huā,上面朵朵梅huā绽放,似有暗香飘来。
这么香艳xìng感的抹换,陈克复马上判断这并不是杨吉儿之物。杨吉儿xìng喜素洁,贴身小衣向来也只用纯白之sè,且少有美丽的刺绣。这般充满江南扬州风情的xìng感小衣,绝不是杨吉儿所用之物。
正当他还在疑惑之时,却突然听的浴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杨媚儿一脸桃红的出现在门口。看到他转过头去,立时羞涩的低下头来。
王大海这个时候才匆匆跟了进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陈克复与杨媚。刚才杨媚冲的太快,内个宫人顾忌她是杨妃从妹的身份不敢过于阻拦,这才让她冲了进去。
“你先出去。”陈克复对王大海道。
王大海点点头,转身出去,又轻轻的关上了门。然后亲自守在浴室门外,脸上还带着满脸的诡异笑容。
浴室再次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杨媚才似乎感受到此时的情况。之前她本来要歇休入睡,却突然想到刚刚之前她才用过宫中的浴室。而且正好她沐浴完时,外面就传来了宫人的禀报,就是皇帝到了,贵妃让她前去一起接驾。她匆匆更衣之后就赶去接驾,连自己刚换下的贴身小衣都还没来的及收走。
一想到皇帝正要去浴室沐浴,那她的贴身衣物必然会被看到。女子的亵衣乃是最大的**,是绝不能给丈夫以外的男子看到的。一时间她没有想太多,急急的就一路闯进了浴室。可等到现在脑中稍稍平静下来,她才发现一个更大的麻烦摆在面前。
她居然闯进了皇帝的浴室!天啊!
而且此时此刻,她的那件小小的抹胸正如炫耀一般的垂挂在那衣架之上!这一刻,她已经感觉整个人都似乎着了火般的在燃烧着,整个头埋在胸前,恨不得马上找一条裂缝钻进去才能遮得住这羞颜。
见她这般紧张以及羞涩的模样,陈克复不由的洒然一笑,一句话脱口而出:“正准备入浴,你如此匆忙赶来,可是要与朕一起乎!”
此话一说出口,陈克复也觉这玩笑得过头了,顿时,这水雾蒙蒙的浴室之中,突然间升起了一阵暧昧与旖旎。。。)
第918章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夜幕低垂,黑云密布,月黑风高,星辰廖落。
洛阳城中的更夫已经敲响了第二更天的邦子,一声声清脆的邦子声,为这暗夜更添了几分寂寥。在这全城宵禁,万家入眠的时刻,坐落于城东上东门内,穿城洛水北岸的上林坊内幕僚本部直属四大司衙门之一的特勤司衙门,突然打开了府门。一名挂着少将衔的中年军官满脸肃然,飞快的从衙门中奔出。
一小队套着鲜红臂章的黑铠宪兵骑兵已经在门前待命,中年军官翻身上马,猛的一夹马腹向前疾冲。战马铁蹄敲打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之上,发出响亮的答答声。紫微宫皇城宣仁门,驻守于宣仁门内东隔城中的是禁卫军羽林卫,见到半夜一支骑兵小队直闯宫门,城上镇守的城门卫队第一时间拉开了弓箭。
“来者通名!”
“特勤司虞仁庆,关陇加急军报,需立即呈报政事堂,今夜哪位相国当值?”特勤司军官立即表明身份,并第一时间出示了证件令牌。
一番仔细查验过后,值守的宣仁门城门尉道:“今夜政事堂当值的是高相国,你随我来!”
大陈的制度,京师中央朝廷三省六部及各大主要衙门,一般都集中于洛阳西北的皇城之内。而做为九相共同执政的最高办公地点。政事堂。却更处于防守更严密的宫城应天门之内。而且规定,诸相国除了领有钦命在外,只要在朝中的相国每日早朝之后,回到各自所属省部衙门布置之后,便得在宫城内的政事堂中办事。皇帝在京时,也多在政事堂与诸相议事。
而到了每日晚,政事堂必须留守一位相国当值,以应对突发事件。
眼下关陇的战事已经是朝延最关注的战事,这个时候关陇突然发回急报,当然得第一时间呈给政事堂。
“什么。陈克复居然主动进攻薛举?萧关只余五千人镇守?”接到急报,相国高士廉第一时间打开阅读,然后大惊失色。
这个消息太过于让人震惊了,现在朝廷把击败突厥的首要希望都放在了关陇。希望能借助先前拿下萧关的战略优势,能够如同一根楔子一样,死死的钉在关陇,然后不断的扩大力量,最后击败关陇敌军,收复关陇。
朝廷也正因有萧关这个楔子,才敢准备发动对突厥的主动攻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关陇局势有变,那么眼下的整盘棋都将有变。
这其中的牵涉太大了,陈克敌怎么就敢如此轻易进攻薛举呢?
这边宇文化及已经抽调了十二万大军准备夺回萧关。那边薛举刚刚吞并了刘武周的地盘。这样的时候,陈克敌居然还主动进攻薛举,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薛举拥兵十五万,宇文化及又调了十二万兵北上,而陈军才只有五万。
高士廉只觉得一阵头痛:“立即给房相国、杜相国、魏相国、鲁相国四位在京相国送信,再给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及六部在京三品以上官员传讯,让他们立即来政事堂议事。”
“我马上去找陛下!”吩咐了人去将各省部官员通知前来后,高士廉马上又起身,去通知皇帝。
宫门早已经落锁。按制,每日黄昏宫门落锁之后,任何人也不得出入宫禁。不过为了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又在应天门的大门上开了一个小门,一旦有重大事情发生。政事堂的当值相国,可以凭令牌通报宫中皇帝。
应天门的城门尉第一时间通知了御卫营的统领。内卫八卫之中,各有职要,金吾卫军执守皇城,而羽林卫军则宿卫宫城卫城,最内部的皇宫大内后宫,则是由御卫们执守。
“我要立即面见陛下!关陇军情急报,事情紧急。”高士廉直接出示了自己的出入宫禁令牌,以及他的相国玉牌。
当值的御卫副统领在按制仔细的合验过后,然后又通知叫醒了驻守宫城的羽林卫大将军陈雷,以及御卫军统领陈贵,内侍省内侍监赵怀恩,殿中省殿中监周义,秘书省秘书监杨道五人,等他们都到达了之后,将五块分由五个衙门掌握的玉符合一之后,才打开了应天门上的小门,将高士廉放入宫中。
一路匆匆赶到出云宫,高士廉急忙向出来接见的贵妃杨吉儿道:“臣见过贵妃,关陇急报,臣要立即面见圣上。”
“陛下正在沐浴,高相国请稍等,本宫这就派人去通报陛下。”
“还是请贵妃派一人引路,老臣亲自去见。”高士廉等不及道。
出云宫浴室门外,王大海一脸黑面的拦住了高士廉等人:“陛下正在沐浴!”
“本相有紧急军情奏报,耽误不得。”
“请稍等一会。”王大海犹豫道。
高士廉还在犹豫,那边赵怀恩却已经不满的瞪着王大海道:“王太监,你我都是承蒙陛下亲点的内侍省太监,为何如此阻拦?军国大事,耽误了你可担当的起?”赵怀恩与王大海都是侍中省的二主官之一,同任太监之职。但是王大海因常伴皇帝身边,就不免处处压他一头。太监先天残缺,可有时对权利的争夺却也越发的激烈起来。
现在赵怀恩就抓住这个机会,毫不犹豫的要攻击王大海一番。
赵怀恩推开王大海,就要直闯浴室。那边王大海假意阻挡,其实却已经暗自让开,眼里还有着一抹讥笑。
正在这时,浴室中突然传来陈克复的一声咳嗽。陈克复披着一件浴袍已经推门出来。门打开的刹那。眼尖的赵怀恩与王大海以及高士廉都看到了浴室中的那一个还有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只一眼,赵怀恩与高士廉的眼中都有些疑惑。
他们都看出,那个女子不似一个普通宫女。不过在疑惑中,赵怀恩眼中多的是一份后悔与恐惧,而高士廉却有些不满。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亲舅,此刻他风风火火,急急忙忙的为了关陇军情而来,可却看到皇帝居然在这里鸳鸯共浴,不免有些失望。
“陛下,关陇急报!薛举突然倾国伐周。已经吞并了刘武周地盘兵马。另外,陈克敌奏报,他已经让军出萧关攻打薛举,目前萧关防守空虚。只有守军五千。还有,宇文成都与卫文升率十二万兵马,已经人驻北地长武,距离陈相国的折摭城只有五十里。臣已经通知了三省六部三品以上官员到政事堂议事!”陈克复皱了皱眉头:“陈克敌虽然年轻,可用兵却还算稳重,而且他军中还有徐世绩、胡海、单雄信,苏定方等经验丰富的大将,怎么会突然如此行险。走,朕马上和你去政事堂。”
走了两步,陈克复又回头伸手招来王大海:“浴室里面的那位。你帮忙安排一下。嗯,你一会问下她的意思,如果她要是同意,那就安排进宫吧。你再帮我去见下杨仁恭,总之,这事情你想办法办漂亮点。朕就全都交给你了!”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全都办妥。”王大海拍着胸脯保证。等陈克复与高士廉远去后,王大海脸上带着那暗自得意的笑容,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呆在一旁的赵怀恩。
“赵太监,走吧。接下来杂家的事情还不少呢。”
陈克复与高士廉来到应天门内的政事堂时,三省六部,以及幕僚本部,和二十四卫大将军府的三品以上在京官员都已经到了。
刚一坐下,高士廉却突然大声道:“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个女子是观郡公杨仁恭的第三女,对吧。”
陈克复愣了一下。没想到高士廉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这件事情毕竟他做的有些不对,就算皇帝可以娶杨媚,可毕竟两人都没有经过正常程序。再加上,高士廉又是皇后的亲舅,刚才之事,就更有点被捉奸般的感觉。此时,陈克复只得道:“高相国好眼力,她确实是观郡公之女,曾经还许配给李渊三子元吉。不过还未过门,李元吉就已经死了。”
君臣两人的对答,让其它赶来议事的大臣们一头雾水。高士廉解释了几句,一下子众人都是表情十分精彩。
“哦,臣想起来了,观郡公确实有一女曾与李家联姻,算起来,此女如今应当不过二八年纪吧。”魏征道。
“确实只有二八年纪,而且还十分美艳!”高士廉笑道,可陈克复听来,这话怎么都似乎话中有话。
魏征继续道:“那李元吉说来也是被陛下下旨所杀,杀她的丈夫,夺他的妻子,陛下觉得这事情对吗?”
陈克复这下真的是脸全黑了,本来那事情说大也并不大,他是皇帝,对方虽然有过婚约,可如今不过是一个望门寡。虽然过程有些奇怪,可毕竟这事情也是你情我愿,他也没用强什么的。虽失了点礼数,可这些大臣们也用不着咬住了不放吧。尤其是还是当着这么大臣的面,更加如此了。
门下省黄门侍郎王珪摇头道:“春秋时,齐桓公经过郭国都城的废墟,问郭国灭亡的原因。当地的父老说,郭国的国君知道什么是对,却不去做;什么是错,却不能改,所以亡国了。管仲是辅佐齐桓公的大臣,他认为齐桓公是郭国国君一类的人。刚才我还以为陛下认为杀夫夺妻是对的。我今天是陛下的大臣,劝陛下既然知道什么是对的,就要去做,而不要把这样的美女留在左右。陛下杀李元吉这事无关对错,可不管是对是错,既然杀了李元吉,那再夺其妻便是不应当了。更何况陛下今日之举,还是无礼之举。”
陈克复一愣:“只是一个女人,有这么严重吗?”
门下省左侍中魏征马上跳出来道:“当然严重!以前楚庄王想让楚国强大起来,聘用一个叫詹何的人,问他治理国家的道理。詹何回答说,帝王自己先做好吧。”
“这个詹何好像是所答非所问啊。”见到诸臣群起而攻,陈克复也知道今天自己不被大臣们训一顿是难以过关了。虽然被这么一群出口成章,顿首经典的大臣们教训,让人不爽,不过陈克复也知道这些大臣都是文臣,而非武将。对于武将,陈克复自有一套。可是对于文人,有时这些人更像是顺毛驴,你顺着毛摸还好。要是逆着来,这些人可是不知道什么叫君王威严的,甚至对他们来说,如果因谏言而被处置,也许是一个更好的证明自己的机会。陈克复可不想以后被人当成了史书上君王的反而教材,当忍则忍。
魏征微笑了一下:“其实是楚庄王没有听懂,于是再问詹何怎么样才能让楚国强大。詹何说,没有听说过能管好自己的帝王,治理的国家反而是乱糟糟的。所以,古代圣明的君主,都是从自身做起,才能推及到治理国家。陛下应该听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吧?”
陈克复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如同一个私塾里被教书先生那教鞭所威慑住的童生。
魏征:“只有自己管好自己,才能管好一个家。能管好一个家,才有可能治理好一个国。陛下想想,修身不好,不明事理,连一家人都摆不平的人,怎么能摆平一个国家,谈何治理?”
“有道理。”陈克复现在是真佩服这些大臣了,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他们却也能马上扯出这么一翻大道理来,最后不说到你吐,他们都不肯罢休。
魏征继续道:“臣知道,陛下每次征战,一定是身先士卒,武功是如此,文治天下,同样的道理。”
陈克复如同一个知错的孩子一般,谦卑的道:“嗯,朕懂了。”
“朕不需要杀了杨家小姐吧?”
“当然不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知错了便何,何必杀杨家小姐呢,那可是一条无辜的生命,陛下切不可因自己的过错,而把责任强加到他人身上,这非明君所为啊。”
见魏征他们似乎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陈克复暗暗咬了下牙齿,忍耐也几乎要达到一个极限,沉声道:“召集诸位大臣们深夜至此,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商议关陇军情吧!”
第919章 城彼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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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短促的牛角号声响起,在奢延水的两岸久久回荡。一群乌鸦从山林间惊惶飞起,杂乱地穿过西坠的夕阳。
嘈杂的鸟叫消逝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从北方飞旋而来的山风如刀锋般掠过河套的旷野,将号角的声音一丝丝扯散。
雄浑的戈壁与山岭中,起伏着狼群出猎的嚎叫。
一队骑兵列队奔驰,掀起滚滚烟尘,隆隆的马蹄声中间杂着刀剑的铿锵,众多战马喷出的气雾中,隐现着无数历经风霜的脸。骑兵后面是整齐的步兵,沉重划一的脚步和着同样节拍的铠甲哗哗震动声,如远山渐进的闷雷,势如破竹地在山岭前一望无垠的戈壁上滚动。长长的队伍没有人说话,林立的长枪寒光涌动,齐刷刷的横刀中,间或闪现着一两个残缺的崩口。
肆虐的朔风卷动着队伍脚下的尘土,腾腾的热气从坚甲利锐里奔泻而出。
摄人心魄的军威使强劲的风也不得不敛神静气,在队伍面前嘎然止步,只是屏息轻拂队伍的战旗。
黑sè的战旗迎风招展,红sè的旗旌尤为醒目,旗面上是红sè的大字“秦”。
朔风飞舞。一片肃杀。
军鼓擂动。号角齐鸣!
“太子殿下到!列阵迎接!”
军营大门轰然洞开……。
天边最后一缕夕阳此刻正沉钝地坠入西北连绵的戈壁后面,略为乌黑的云彩被勾勒出金黄的镶边,映衬着戈壁与山岭间上连绵的营帐。
戈壁傍晚的风是寒冷的,数以千计的旌旗在冷风中翻卷飞扬,拍散了军营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温暖的篝火边,围坐着一群群甲衣未解的将士,他们忠实的战马喷着响鼻,烦躁地刨着蹄子,急匆匆地咀嚼着嘴里的草料。
这里是河套地带戈壁上的朔方,被称之为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的朔方。
朔,北方也。朔又指北方的寒气,北方很冷。又可称朔方。汉武大帝在此驻城时,取《诗经》中“城彼朔方”之意,命名为朔方郡。
这里曾经是梁师都起兵之根基,也曾经被刘武周吞并,现在,驻守于此的这支jīng悍之军则是秦军。西秦太子薛仁杲亲帅的秦军,一支一路上从陇上沿着河套最终打到这里的强军。
秦国太子,秦军东征副元帅薛仁杲微眯着眼,正站在营寨的了望台上观望着有些躁动的军营。自十一月末起,薛仁杲带着一万轻骑自乌兰城出发。夺灵武,下五原,破榆林,最后一路打到了朔方、盐川、弘化。掐指算来,出征也有半个多月。可一路沿着河套差不多绕了一个大圈,转战千里的秦军不但没有被拖跨,反而越打越强。当初出征时他只率一万轻骑而出,可是现在,就在此处军营就有四万人马,另外在盐川、弘化二郡还有他派出的一万兵马。
一连串的胜利已经让他部下的秦军将士们忘记了之前鸡头山的败仗。将士们士气高昂,全都被一系列的胜仗所鼓舞,希望能够一鼓作气拿下雕yīn郡,截了陈军后路,然后一举灭了陈军。高秦凯歌而还。
“各营都到齐了吗?”薛仁杲问。
“殿下,各营中抽调jīng锐组建而成的新铁鹰剑士营5000人马刚刚到达。另外殿下帐下牙兵营、飞骑营10000都已经到齐。后周归降之兵整编而成的玄甲、虎贲、骠骑三营9000人马并陇右蕃兵两营皆已到齐,另有二营刚征召的新丁10000也已经到齐,至rì落时分,全军除辎重队外,十营士兵共计34000人皆已经就位。”回答的是副将薛怀良,“已有哨骑来报,他们正在奢延水以西60余里德静镇,明rì晌午前到达。”
辎重队不仅载有大批粮草和易耗军械,更重要的是诸如车弩、投石机,攻城车等攻城必不可少的重型武器。从朔方进入雕yīn,必须翻过古长城,第一道关口便是群山之间的儒宁城。
儒宁城北面依山,北临奢延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陈军在此有三千守军驻守,没有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要想攻下它就得拿命却填,拿时间去耗。
“榆林的常仲举将军刚派来信使,说已经按殿下之命,派人渡过黄河入河东定襄大利城面见突厥可汗统叶护。告之殿下yù与其联手对付陈破军,更言明我大秦即将攻陈,希望他们能援以帮助。不过常将军回报,统叶护只是见了派去的使者一面,收下了重礼之后,便只让手下军师谋刺加接见,然后再不露面。关于借兵一事,更是支支唔唔没有一个明确答复。殿下,突厥人已经和许军结盟,常将军也说我们的使者在大利见到了宇文士及和沈落雁两人。殿下,现在宇文氏与突厥人搅在一起,正陈兵长武,不如我们直接出兵延安,然后顺着洛水直杀到长安去...”
“有你杀个痛快的时候,慌个什么?”薛仁杲冷冷道。
“给常仲兴发信,让他再准备一批厚礼往大利,统叶护既然肯收我们的礼,那我们就多给他一些。就丝绢500匹,彩绣20缎,黄金一千斤,美女百人吧。”
薛怀良忍不住长吸一口气:“这么重的礼物,都够军用许久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rì他吞下去,以后我们再想办法让他加倍吐出来就是了。突厥人现在和宇文氏搅在一起,我们要想夺下关陇,就避不开他们。现在送重礼给突厥人,也不求他们真的出兵支持我们,但求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直接插手我们与宇文氏的争斗就行了。关陇,终究是我们薛家与宇文氏之间的争斗。”薛仁杲淡淡道。
眺望南方许久,薛仁杲轻轻叹息一声,那远方之南,便是长安。上一次,薛家大军曾经攻到长安城下百里之处,可惜最后功亏一匮。
皱了皱眉头,薛仁杲有些烦躁的拍着护栏,犹豫许久才道:“再给常仲兴与晋王发信,让他们务必坚守五原与榆林,小心防范突厥人。河套一带,正是关陇最富裕之地,现在我大秦正需要补充恢复,河套之地绝不容有失。”咬咬牙,又道:“再派一队人去长安,跟宇文化及表示,只要宇文化及不攻打我们,我们愿意自降一等,去帝号降为王。秦国从此为许国之附庸,并表示我们愿意出兵帮助许军断陈军后路,一起夹击陈军。另外,记得多带些礼物,把从刘武周宫殿中抄出来的金银玉器全送去长安。”
经上次与宇文承趾的那一仗之后,薛仁杲的脾气却也好了许多。更多的,他现在开始全盘考虑,用脑的时候更多了。这一次吞并刘武周,更让薛仁杲看清,有的时候,武力并不是最重要的,适当的示弱,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如果不是战前示弱于陈军,并假意归降,他们又岂能如此轻易的灭了后周。现在,面对关陇许、陈、秦三国局面,他不由的再次的想要重演故伎。
虽然秦许两国之间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薛仁杲相信自己的这个谋划,这不是yīn谋,而是阳谋。就算宇文化及明知他的打算,可在这种三国混战中,他也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他不接受秦许攻陈,那么他就得考虑被秦陈攻许了。
当天边最后的一缕金光落下,天地为之一暗。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飞奔而来,直入营寨。
“报,殿下,前方监视儒宁城斥候发现傍晚时一支陈军骑兵小队出城,正向西而去。”斥候气喘吁吁报道。
“人数多少?”
“约两百骑左右,好像是在护送什么重要人物,百余骑皆jīng锐!”
薛仁杲捏着满是钢针一般胡须密布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后大声道:“立即调五百铁鹰剑士,告诉他们,这是检验他们的时刻到了。来人,给孤披挂备马!”
片刻之后,一身披挂全副武装的薛仁杲已经跃马挥戟,率着五百重组的铁鹰剑士营飞骑出营,直奔向南。
古长城下的山道之上,此时已经是一片血腥。在毕毕剥剥的火把爆裂声中,摇曳的火苗照耀下,到处都是还没有来的及凝固的鲜血,以及满地的残肢断臂。
未死的战败者躺在地上呻吟,一小队血染征袍的秦军剑士手提大剑,正不论死活,在挨个的陈军战士身上收割着首级。
“殿下,搜到一封信!”剑士营的校尉薛怀义踏着大步上前,一手擒着一名已经昏死过去的将领装束男子,一手捏着一封已经被血染红的信件。
薛仁杲急忙打开,匆匆阅读,下一刻,发出哈哈大笑之声:“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RS
第920章 夜夺儒林
薛仁杲一阵仰天大笑,引得那些刚刚以血与刀刚刚证明,他们这些新组建的剑士不愧为大秦铁鹰之名的战士们一阵疑惑。薛怀义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对那一直让他畏惧多于亲近的堂兄道:“殿下何故大笑,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薛仁杲手抚短须,一脚将那名昏死中的陈军军官踩在脚下,目光环视周边还剩下的二三百铁鹰剑士,大声问道:“你们想不想击败陈军?”
“想!”回答他的是整齐的声音,声如雷鸣,气势如宏。
“你们想不想升官发财!”
“想!”
“那你们想不想活捉陈破军!”
...
冷场,场中突然安静无比,空气中只有火把上的松脂燃烧时不断爆起的火花爆裂声。几百铁鹰剑士都张大着嘴,瞪大着眼看着他们的太子殿下,看着他们的统帅,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陈破军,那可是大陈皇帝,麾下名帅数十,上将千员,jīng兵百万。现在整个天下近半的疆土都是他的地盘,活捉陈破军,开什么玩笑。
对于麾下战士们的反应,薛仁杲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微微而已。虽然这些人都顶着铁鹰剑士之名,不过却并非那支跟随他数年之久的jīng锐,而只是刚刚从各军中抽调jīng锐重组不久的新铁鹰剑士。
“告诉本帅,你们难道不想升官,不想发财?不想以后的rì子里坐拥良田万亩。不想娇妻如云?告诉本帅,你们想不想?”
“想!”几百战士终于被薛仁杲的那吼声所激起心中血xìng。
“现在,本帅就给你们这样一个机会。告诉你们,陈破军已经秘密渡过黄河到了上县。他自以为行踪隐秘,却不知道,我们刚刚截杀的那支陈兵骑兵,已经得到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情报。现在,陈破军就呆在那个残破矮小的雕yīn上县,你们敢不敢随本王赌一把,一起去活捉了陈破军!”
“活捉陈破军!”几百秦军终于热血沸腾,怒吼狂叫。手中长矛重重的敲击在地上。
薛仁杲所截获的这支骑兵小队,轻骑百余,战力惊人。薛仁杲的五百新铁鹰剑士伏击,以多战少。最后也还负出了超过两百人的代价,最后才将这支陈骑给歼灭。
不过付出的代价虽大,可得到的回报却更大。从那员陈军军官的身上,秦军搜出了一封情报。信是要送给北地的陈军西征元帅陈叔明,信的内容也只一个。那就是让陈叔明按兵不动,拒城不出。信中说到,只要再坚持七天,陈军援军必到。而且让薛仁杲兴奋的是。信中的援军不是别人,而是陈朝皇帝将亲率五万军来援。
“殿下。这信里并没有提及陈破军已经到了上县啊。”返回大营的路上,薛怀义疑惑道。
薛仁杲骑在马上。一脸沉思,闻言头也没回的道:“难道你还真想等陈破军不带一兵一卒就跑到上县来让我们捉?领兵打仗,哪有这么多的好事。”
“可殿下刚才不是说...”
“那是为了激发将士们的士气,不过虽然陈破军不可能等着我们去捉。但对我们来说,结果也是一样。信中说陈破军亲率五万军来援,而且信中又说,只要让陈叔明坚守不出,七rì内陈军援军必到。从黄河岸边的延福城到北地的定安城,这里的距离你算算?只要算一下陈军路上行军需要花费的时间,我们便能得出陈军渡河的时间。”
“从延福到北地,得经过四个郡,十余县城。就算快马而行,也得五六天的时间。”
“那就是说,陈军渡河的时间便在这一两rì内。”
“殿下的计划是?”薛怀义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出薛仁杲的计划。
薛仁杲冷冷一笑:“当然是机会不容错过,我们主动出击。率军攻破沿奢延水越过长城,攻破儒林,然后顺着奢延水直扑上县。只要我们行动够快,说不定我们拿下上县之时,陈军还没有完全渡过黄河,那个时候全力一击,陈军能逆天否?”
薛怀义见薛仁杲心意已决,心中却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陈破军的名头太过响亮,让他总觉得这事情似乎有些不妥。可具体哪里不妥,他却想不出来。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那片山林,想起那山林之中的那一百余骑倒下的陈军jīng锐,似乎也在提醒他,陈军不可能为了给他们一个假情报,就故意让这么多jīng锐白白送死。
那些人可都是真正的jīng锐,五百铁鹰剑士围攻百余骑,最后都还付出了二百余骑的代价。尤其是那名将领,更是勇猛无比,如果不是太子薛仁杲率军前来,他们肯定还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再想起先前陈军与吴军的江东之战,陈破军也是亲率军前往增援。这一次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按陈破军一惯的作法,他领兵来援是很可能的事情。
朔方秦军大营,夜sè下,近四万名秦军已经集结。十大营的将士们,全都整装待发。
薛仁杲一身黑sè铁甲,跨坐战马之上,手持大铁戟,望着前面那肃杀整齐的军队大声吼道。
“你们的刀都磨快了吗?”
“一刀就可以斩下十个陈军的人头!”
“你们的长枪够锋利吗?”
“一枪可以戳穿十个陈军的屁眼!”
“你们的弓箭都校准了吗?”
“准得很,一百步外就可以shè穿陈军的眼珠!”
“大帅,我们都准备好了!你放心,我们兄弟都准备砍他nǎinǎi的!”副将薛怀良与铁鹰剑士营的校尉薛怀义兄弟两一左一右的站在薛仁杲的前面,大声回答道。
“大帅,下令吧,弟兄们一起追随殿下活捉陈破军!”
薛仁杲满意的看着全军被点燃的战意,先前他还担心这四万人中毕竟有七成以上都是刘武周的旧部降兵。不过看众的表现,他知道,这些人已经完全成了秦国之兵了。扬手止住众人群情激奋的请战叫嚣,薛仁杲带着微笑点头,手中铁戟一挥:“出发!”
风中响起秦军的马蹄声,薛仁杲一如既往,一马光先,首先率铁鹰剑士营与亲卫牙兵营、飞骑营共一万五千轻骑先行,副将薛怀良则率剩下从陇右带来的陇右胡兵两营六千,后周归降之兵整编而成的三营九千人马,再加上刚征召的新军两营一万,共计两万五千步兵则紧随其后。
呜呜呜————
大军拔营,全军出征。
风在呼吼,马在咆哮,四万秦军连夜出发。整个大营成为一座空营,连朔方治城岩绿城,此时都只剩下了一支三千人的新军营,留守等待着辎重营的到来。
一路飞奔,薛仁杲很快就将步兵大部甩在了身后。连夜越过古长城,奢延水岸边的儒宁城已经在望,这是进入雕yīn的第一座城池,按情报,这里有陈军的一支三千人的军队驻守。不过这三千守军并非真正的陈军,而是先前陈军入陇上时投降陈人的后周军队。
“勇士们,准备出击!战斗临近,薛仁杲的的热血急速沸腾起来,“用陈军士兵们的鲜血洗刷你们的战刀!”
“殿下,不等步兵们一起攻城吗?”薛怀义有些担忧的道,他们的一万五千人都是轻骑,攻打这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儒林城,明显有些不太适合。
薛仁杲摇头:“兵贵神速,城上的人还没有发现我们。眼下不攻,更待何时。就算多付出些损伤,只要能早点拿下儒林城也是值得的。进攻!”
薛怀义此时也甩去了心中的那点担忧,迅速的回到阵前,拔出长刀向着还在沉睡中的儒林城一指,大喝道:“吹号,进攻!”
秦军短促而激昂的军号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月光下成群的骑兵向着那黑夜中高大如怪兽般的城墙处猛冲而去。城头上响起了急促的jǐng钟之声,守军终于发现了敌人的到来。
火把一支支燃起,诸多的人影在城上影影绰绰,慌乱奔走。
奔驰在最前面的是薛怀义指挥的五千铁鹰剑士营,这些由各军中jīng锐抽调组建的新铁鹰剑士营,步骑皆善,此时骑在马上奔驰中,却已经齐齐拉开了骑弓。
五千张骑弓几乎同时shè出长箭,带着呼啸的风声,整个城头上的星光为之一暗,数千支长箭已经摭天盖地的笼罩了整个城头。无数的惨叫声响起,那些在秦军进攻下还纷纷点燃着火把的守军,完全成了一个个的活靶子,一轮箭雨过后,已经有近三分之一的守军中箭倒地。
铁鹰剑士营的士兵们不愧为jīng锐之军,不但马步皆善,此时骑shè起来也丝毫不差。
“牙兵营,飞骑营抢夺城门!”
在铁鹰营的弓箭压制下,开战还没到半个时辰,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完全被压制的抬不起头了。没有了城上的阻击,秦军的牙兵营与飞骑营已经从容下马,然后迅速的砍来了不少的树木,迅速的制作起了简易的攻城云梯。
数十架云梯几乎同时搭上了城头,守军冒头试图推倒云梯,可刚一冒头就立即被无数的弓箭笼罩。如此几次,城头再无守军出现,那些口中咬着钢刀的牙兵营以及飞骑营的士兵已经在战鼓声中跃上了城头。
月上中天之时,儒林城的北门已经缓缓打开,雕yīn城的北门户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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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章 兵不厌诈
以前在长安城,她只是一个卑微的歌伎,先是在杨素府中,后来又被转卖到了宇文述的府中。细起其来,在杨素府中之前,其实她还是建康谢家的歌伎。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只是在谢府中接受训练,并未服侍过人。
曾经她以为,她的这一生就永远是一个歌伎了。却不曾想,那一次的一见之后,就让她的心中狂跳不已。那一个让她深刻的眼神,引诱着她半夜出奔。
滔滔的黄河水浪在脚下奔腾,透过跨下战马,还能看见这座只用了不到一个晚上,就搭建起来的神奇铁索悬桥的桥板间的空隙下那浑浊的河水。
上一次离开关陇是什么时候?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心中忐忑的出奔歌伎,心中还在担心着被宇文府的人发现。转眼数年过去,再回关陇,她却已经一身铠甲,骑着高大火红的战马,在她的身后,还有足足五千直属于她的女军营。
有过上一次带兵江东的经历,这一次她听到皇帝要亲自率兵增援关陇之时,她就第一时间去求见了皇帝。原本以为,那个让她一直迷醉的皇帝可能不会同意,却没有料到,他只是笑着打量了她几眼就道:“你想去,没有问题。”
不过她似乎有些理解错了他当时的目光,原本以为这次西行,她会有机会真正上战场。上一次驰援江东,虽然他也让她带着她训练的女兵营南下。可是最后。声势很大,战斗却根本没打过像样的。陈军一过江,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战斗。前前后后,她披着那身华丽的铠甲。却连一个敌人的面都没有直接碰到过。
这一次,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抓住机会上战场上亲自打上一两场。一路上,她甚至拒绝了他安排给她的马车,而是穿着她的铠甲骑着战马一直跟女兵营一同行军住宿。
不过皇帝似乎并不打算如她的意,大军刚出洛阳的第一天晚上,皇帝就派人传她晋见。然后,在皇帝的yín笑声中。她整晚上都没能再回去。甚至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也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时候起的鬼主意,居然声称穿着铠甲的她更漂亮,甚至还拿出了一套用白犀牛皮所制成的华丽皮甲。
整副皮甲都染成了紫红相间的亮丽颜sè。更加让她羞涩的是,那铠甲虽然华丽珍贵,可是居然上下镂空,尤其是在胸部和大腿等位置,更是完全镂空。在那jīng致的镂空图案下。皇帝又不许她穿上战袍,里面的亵衣抹胸被完全透露了出来。
她越羞涩,皇帝越兴奋,然后便是大战三百回合。一战到天亮。
她们从洛阳出发,总共兵马是五万人。其中骑兵两万,步兵三万。几乎把洛阳的最后一点兵马全都带了出来。原本翟无双也是想要来的,不过临出发前却被御医诊断已经有了身孕,另外的淑妃李秀宁则在江东刚回来时就已经诊断有了身孕。两个和她一样喜欢带兵的女人怀了孕,登时能随行的便只有了她一人。
大军走的很快,一路上行军也十分隐秘。只三天时间,大军已经从洛阳到了河东,然后经过了孟门过了长桥飞渡的黄河。
一连三个晚上,皇dì d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第一天晚上是那镂空铠甲,第二天晚上却又换了薄纱让她歌舞。第三天晚上,更是拉着她在黄河直接来了个天浴,惊的她一直蹲在河水中不敢起来。
一想起这几个晚上来的荒唐之举,她不由的脸sè飞红,火辣辣的。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虽然心中总是告诫自己,太荒唐了。可越是如此,这种荒唐和羞涩的感觉却更加的刺激着她。让她觉得整个人都似乎被引诱,然后yù罢不能,沉迷其中。
今天早上,大军正准备启程之时,皇帝突然策马来到她的营帐,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皇帝已经如狼一般的扑了上来,把她身上的衣物扒光,然后就在那小小的帐篷之中颠鸾倒凤,白昼宣yín起来。最后甚至还被前来催促她起程的女副将给撞见,一想来就让她有种想要直接跳到黄河里去的感觉。现在,后面的那些女军们,还不知道如何在背后议论于她呢。
张出尘愤愤的咬着嘴唇,看着前方那黄sè的龙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今晚决不再任由皇帝引诱,再陪他各种荒唐。
一路上她都在进行着这种胡思乱想,连大军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对岸的延福城都没有发觉。
进入延福城之后,大军没有继续前进,而是立即入城停驻。皇帝第一时间派人传他入见,等张出尘一身铠甲宝剑进入皇帝临时入住的将军府中,准备着拒绝的话语时,抬头却发现来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全军校尉以上军官皆已经到齐。
年青的皇帝此时一脸严肃,并没有这几rì中那半点荒唐的影子。
“诸位,有件事情朕要告诉你们!”
在座诸将闻言都不由心中一紧,皇帝表情如此严肃,难道西征军已经败了?究竟是萧关被夺,还是主动进攻薛举的陈克敌兵败,又或者是陈叔明元帅与陈节相国被宇文成都击败,没等的及援兵的到来?
“西征军出事了?”
“不。”陈克复摇了摇头。“出事的不是西征军,而是薛举。”
陈克复很平静的道:“刚刚收到的萧关急报,陈克敌突袭灵武,已经拿下了灵武郡,并生擒了薛举。另外,陈克敌用薛举的玺印,调五原薛仁越往五原,然后与胡海在磴口伏击合围了薛仁越。薛仁越兵败逃回五原,五原却早被黄君汉先一步利用薛举的印信兵符夺下。薛仁越被黄君汉诱入城中,兵败被俘。”
皇帝说的如此平静。可是在座的诸将领们却齐齐一顿。
张出尘手指猛然一握,惊问道:“陈将军击败了薛举、薛仁越父子,并且已经夺下了河套灵武与五原二郡诸城?”
“没错,就是如此。”
“可之前陈克敌的奏报不是说。薛举五万兵马囤灵武,薛仁越三万兵马驻五原吗?这薛举父子加起来可是有八万之兵,陈克敌将军自萧关引兵出战好像只有一万五千人吧?这前后短短时间内,怎么不但击败了秦军,还生擒了薛举父子,攻夺二郡?”
“陈克敌是一员天生的将军,朕早知道他不会鲁莽行事的。”陈克复手指划过剑柄。“这一次陈克敌虽然用兵行险,不过他的做法并没有错。面对关陇错踪局势,没有消极的选择坐以待援,而是选择主动出击,化危局为转机。这是一种积极的做法,大有名将之风。这一次,朕要重重奖赏于他。”
刚刚出征前才被告之当上了皇帝老丈人的观郡公杨仁恭已经晋爵观国公,算是恢复了隋时爵位。这一次,他也随军出征。算是增援兵马的副帅。王仁恭乃是隋朝皇室,常年领兵在外,也在地方担任过官职,对于薛举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尤其是对于薛举那个一向桀骜不驯,可却又勇猛绝伦。还十分残暴,更加没有信义的儿子薛仁杲印像深刻。
“薛举和薛仁越虽然被击败俘虏。可是薛仁杲还在。榆林常仲兴还有两万兵马在手,另外薛仁杲更是率五万大军就在朔方。一旦薛仁杲得到消息,按此人xìng格,只怕他不会就此罢休啊。”
“薛仁杲确实不会罢休!”陈克复道:“薛举被俘,薛仁杲这个秦国太子可就能名正言顺的进位秦帝了。而且事实上,薛仁杲也确实没有投降的意思,他已经率领四万兵马从朔方出发,昨rì夜已经攻占雕yīn北大门儒林城了。”
杨仁恭面sè微变,他也是沙场老将,当初隋朝多次边关征战。几次征辽之战都参加过,在第三次征辽时,杨玄感叛乱,猛攻东都。当时杨广就是派宇文述与杨仁恭及屈突通三位大将飞骑回中原,镇压杨玄感叛军。杨玄感兄弟最后被他们逼的走投无路,自刎而死。
战阵经验丰富的杨仁恭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疑惑,“陈克敌将军飞鹰传信刚到,恭仁杲怎么可能比我们还早得到消息?”
陈克复神秘一笑:“不,薛仁杲现在还并不知道灵武与五原的消息。甚至连长武的宇文成都也还没有收到这个消息,我们是仅次于陈克敌与陈叔明元帅,第三个知道这消息的。”
“难道是巧合?”杨仁恭怎么看薛仁杲的这个进攻,都有些突然。如果换成他是薛仁杲,绝不可能这个时候进攻儒林。秦军最好的选择是坐山观虎斗,等陈军和许军两败俱伤时再跳出来,才是最应当的。
看着诸将疑惑的表情,陈克复微微一笑:“薛仁杲突然进攻儒林,那是因为这是朕的意愿!”
原先驻守延福城的李君羡突然神sè一动,犹豫道:“昨rì上县的豆卢达将军突然派赵破陈率一百轻骑前往定安陈大帅处送信,而且还让他走的是与朔方边境的古长城小道。难道?”
“没错,这个命令是朕飞鹰传旨让豆卢达下的。赵破陈也是朕点名指派的,连路线都是朕安排的。另外,赵破陈与他的那一百轻骑昨rì黄昏已经在朔方边境被薛仁杲伏击,包括赵破陈全军覆没,他携带的信件也被薛仁杲获取。那信上所述,乃是朕将亲率兵马入陇增援,且时间就在明后rì渡河入陇。”
杨仁恭面sè苍白,忍不住问道:“为何?”
后面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如果皇帝的目的是故意透露消息给薛仁杲,那方法有很多。可如果只为了透露消息,就要让一位大将以及一百忠心将士无辜送命,这却已经非明君所为了。
陈克复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
一侧的特勤司司长张锦已经站了起来,目光直视杨仁恭,证据冰冷道:“因为,赵破陈是一个间谍!”
“既然知道他是间谍,为何不公开审判?”杨仁恭对于赵破陈的身份也有些了解。赵破陈原是隋军低级军官,后来隋末乱世,江南世族反叛,陈破军也加入了江南世族军队。再到后来,与杜伏威有仇的赵破军过江投入屈突通麾下,成为一名陈军军官。后来在与南陈的对峙之中,赵破陈一直表现出众,屡立军功,逐渐提升。
后来还曾由屈突通保送讲武堂,出来后更是多次立功,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虎贲郎将。也许是因为赵破陈的降将身份,让杨仁恭有种同类之感。眼下见他如此而死,心下不由戚戚。
张锦与杨仁恭对视,冰冷道:“赵破陈为吴军秘谍,多年来隐藏极深。曾经多次暗中向吴军传递军情,调查司早就怀疑上他,一直在搜罗证据。如今证据早已经完备,这一次正好用的上他,就直接借薛仁杲之手除之。而且,死于薛仁杲之手,陛下还可以不再追究他家人的罪责,表面上,他是为国而战死,他的家人还能得享他的荣耀。”
“那一百骑士呢?”
“他们都是赵破陈当初从江东带随的心腹卫士,虽然其中不可能全是吴军秘谍,但有些事情,也是无法避免的。杨将军,以为如何?”张锦问。
陈克复叹息一声:“赵破陈秘谍一事,证据充足。杨将军就不必多说了,朕也是念在他也曾有功于大陈,才没有公开审判于他,让他身败名裂。逝者已逝去,让他带着荣耀而战死,这于他于他的家人,也算是最好的结局吧。”
一阵沉默之后,这件事情也算就此揭过。杨仁恭问道:“陛下既然如此安排,只怕是大有深意吧?不过如此一来,薛仁杲急速逼来,陛下难道要与他在此决战?”
陈克复摇摇头:“不,朕之所以故意诱其南下,最主要也是为了避免等薛仁杲得到薛举被俘虏的消息后,到时坚守朔方。那个时候,他必然与常仲兴合兵一处,甚至有可能狗急之后投奔宇文化及或者突厥。一切都有可能,薛仁杲是只猛虎,我们不得不防。现在我们提前把其引诱南下,战略主动就尽在我手。现在,诸位但请发言,议一议,我们如何降伏这头猛虎。时间还有一rì,诸位各陈高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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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 西凉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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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的辎重队缓慢行进在荒凉的戈壁之上,负责押送粮草辎重的秦军将领常彪累的都快散了架。一万石的粮食足足用了大小牛车马车近千辆,另外加上还有三万支羽箭,三千支长矛,一百多车的草料。如此多的物资,驻守榆林的大将军常仲兴却只给了他五千人运用。
五千人听起来很多,可从榆林到朔方,一路都是高原戈壁,几乎都是人推马拉,顶着沙尘暴与狂风走下来的。这一路走来,既要运送粮草,又得一路应付那些四处窥探的马贼盗匪,不但他累的不行,那些部下更是完全累脱了形,一个个蓬头垢面,双眼无第922章 西凉铁骑神。
常彪此时心里说不出的疲惫,对于派发此任务给他的常仲兴更是充满了怨念,常仲兴好歹还是他的从叔,居然把这么累的差事交给他。他本来是在榆林城跟着常仲兴做军需官,可谓是油水充足,生活滋润,可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那位从叔,居然一声不发的将他打发来运送这批粮草辎重。
这一路上,不说路途艰难,光是那一路上成群结队的该死的盗贼马匪流民就差点让他半路淹没了。想到这,他不禁还心有余悸,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一眼后边护卫的那一群骠悍的骑兵。
也许他的那个从叔也担心他半路丧于盗匪之手。居然让他意外的将其部下jīng锐的陇右羌骑调拔了一千给他。羌人善骑shè。中原称其为西戎,向来骠悍。三国时西凉铁骑闻名天下,董卓,马超,都曾经率西凉铁骑纵横天下。
薛举、李轨起兵,西北羌人也纷纷加入两人麾下。常仲兴是薛举手下大将,其麾下就有一支多达五千人的西凉铁骑。西凉铁骑彪悍勇猛,能打敢冲,但却多是只知骑shè烈酒,好第922章 西凉铁骑勇斗狠。妄呈匹夫之勇者。常仲兴虽对其不惜赏赐,但实际上却并未把他们当成心腹。不过是当成一支番兵而已,碰到硬仗狠仗之时,便会派这些人顶上。这一次押送粮草。其它将领都不愿意去,常仲兴最后便只好又想起了这些番兵,调了一千护卫。
“大人,天sè已晚,众弟兄也甚是倦怠,休息一夜再走吧!”那群番兵的首领马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常彪身后,“我们离大营还有三十多里,明rì正午以前应该可以赶到了!”
两条大腿都早已经被马鞍磨破了的常彪早就坚持不住了,虽然他名字叫彪,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个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如果不是常仲兴带着常家投了薛举造反。他现在肯定还在当着他的庄园主。那身早已经被汉水浸透的皮甲之下,常彪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长官威严,点了点头同意。
那马宁与常彪却恰好相反,名字取的十分斯文,可人却是一个彪形大汉。八尺五的身高,都已经造近年关,可马宁上半身却只穿着一件半身背心铠,肩上挂着一件披风,两条胳膊全都露在外面。骑在马上,他右手放入口中。登时一个响亮的哨声响起。
“将军传令,歇驼!扎营!”口令在得得的马蹄声中传了开来。
常彪疲惫地跌坐在地上,接过亲兵递过的羊皮水囊喝了一口,一种不安的感觉突然浮现在他心头,前面十里就是奢延水的狼头滩。从那里穿过一道不过2里的峡谷往西再走20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朔方大营,往东南走二十余里横山长城。越过长城再往南就是儒林城了。
不过眼下太子薛仁杲已经南下,听说大军昨夜就已经拿下了儒林城,可谓是一切进展顺利。可为何他就偏偏有种不好的感觉呢?常彪喝口水定定神,也许是自己连rì赶路,太累了,因而神经过敏吧。
不远处那些番兵们喧闹着拔开了酒囊的塞子,将面馍和路上猎到的狼肉架在了篝火上,西北特有的三勒浆和食物的香味顿时悠悠然飘了开来。不少征召的运粮民夫役工也混迹其间,甚至还有十几个常彪的亲兵也跟着那群胡人猜拳行酒,粗野的笑骂声此起彼伏。整rì里行军打仗,不仅艰辛苦寒,而且也是百无聊赖。因而酒和各sè荤笑话便成为唯一的消遣。
星正廖寂,风呼呼吹过。
燃烧余烬的营火象瞌睡人沉重的眼皮,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早已经疲惫无比的四千民夫和一千西凉骑兵此时也都在黑夜中酣睡,伴着暖暖的醉意发出不明的梦语。
突然,那一排排的西凉人的战马突然不安的刨着地,不安的嘶鸣起来。
战马的动静马上让保持着三分清醒的马宁惊醒过来,战马的不安让他不由的神sè微变。他飞快的踢醒了身边的护卫,“全体戒备!”“披甲!备马!”“灭掉所有明火!”
刚才还在酣睡的士兵纷纷从梦中惊醒,各自寻找自己的装备和战马,营地上一片忙乱,番兵们最先回过神来,纷纷拿着弯刀铲着沙子灭火。
马宁吐了口唾沫在巴掌上,然后高高举起,“我们在下风!”他扬扬下巴,立即有十余骑西凉骑兵飞驰而去。
睡眼惺忪的常彪披散着头发惊慌的跑来:“马将军,出了什么事了,是马匪吗?”这一路上,他们这上千车的粮草武器,就没少过眼红的盗匪窥探,不过有一千番人骑兵在,倒也没出现过什么意外。
“大人,不是盗匪,我们已经到了朔方大营的附近了,盗匪不可能敢在这里下手。”
“那是什么人?有多少人?”常彪顿时倦意全无,脑门上立刻蹦出豆大的汗珠,不祥之兆到底应验了!
“目前不知,大人,属下肩负护送之责,当全力以赴,这里地形开阔不利防守,为万全起见,请大人下令全队退走,最好是撤到奢延河的狼头滩,那里地形险要,依山傍水。如果我们用辎重车辆围成防御战阵,可以坚守待援!”
常彪苦着脸道:“哪里会有援兵,你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已经带着朔方的全部兵马南下了。昨夜就已经攻破了儒林,现在说不定都拿下上县了。朔方现在就是一座空营。”
马宁愣了一下,“太子殿下已经南下了?那来的也许真的是盗匪,或者是儒林的溃兵也有可能。”
这时先前出去的数骑又飞驰而回,冲二人一拱手:“南面发现一支骑兵小队,约摸十骑左右。不过我们刚要追过去,他们却马上远遁了。天太黑,看不清对方的铠甲标记。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一支正规军骑兵小队,标准的一伙十骑编制。而且看他们的动作,也十分jīng锐有素,绝非盗匪山贼可比。”
马宁点点头,齐彪的脸却变得惨白,jīng锐的十人编制侦察骑兵小队!这配制,来的绝对是一支不会小于千人的骑兵队伍。虽然搞不明白哪里冒出来这么一支骑兵队伍,但是善者不来。对方明知他们有一千西凉骑兵,还敢打他们主意,那就说明对方的战力还在他们之上。
齐彪拼命克制自己心中升起的巨大恐惧,但瑟瑟发抖的战栗揪紧了他的心,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大人,粮草辎重不容有失。末将愿意率八百骑殿后掩护,大人率两百骑兵带民夫速将辎重运往狼头滩。在那里布下车阵防御,末将随后便来。”马宁心中快速的权衡了一下得失,迅速的做出了最有利的安排。既然太子已经拿下了儒林,那不管来的是谁,只要他们到时能利用车阵坚持半rì,便有机会派人往儒林取得援兵。
虽然如果抛弃粮草,能增加几分胜算,可他也知道眼下这么一大批粮草对于秦军的意义。擅自扔下这批粮草的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大人,请速动身,我让马元带两百弟兄护送你们到奢延河边。属下率八百骑断后。另外我马上再派几人往儒林城求援,只要我们捱过正午,援军必到!”
“临阵脱逃者,无论兵士劳役,一律杀无赦!”马宁张弓搭箭,飞速接连开弓,一箭一个,连续处死了数名企图溜进黑暗中逃跑的民夫。
很快营地上只剩下马宁和八百西凉骑兵,数名匆匆赶回的哨骑带来了最新的情报,在东南古长城方向,山岭间有大量骑兵在奔驰。
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使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马宁将头盔扣在地下,俯首聆听,抬头说道:“至少千骑以上,离此约摸三里!”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部属,他们都整装待发,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命令,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这些既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兄弟。都是当初他从同一个寨子中带出来的手足弟兄,当初他也是带着闯荡天下,建立功业的想法而出来,不过数年过去了,他也不过是薛家帐下一个小小的五品郎将而已。现在,最危险的时候已经到了。
拔出弯刀,几句到口的豪言壮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我只有一句话,生是同胞,死是兄弟!活下来的,回去了我请大家一起喝三勒浆烈酒。就算先走一步的,你们的妻儿老小,也有我马宁一力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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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3章 钩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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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戈壁之上,八百西凉铁骑早已经翻身上马,跃马横枪,列下了一个锋矢阵形。(.)
满是碎石沙砾的戈壁大地上有节奏的轻微震动着,一线火光自东南狂卷而至。犹如晨间的朝阳,猛然跃出,夹着耀眼的火光,战马嘶鸣,马蹄践踏,无数的铁骑飞驰而来。
刀枪如林,旌旗如海,一把把马刀幽冷刀刃反耀着火把的光芒,噬血而无情。沙尘扬起,战旗猎猎,一股黑sè狂cháo席卷而至,西凉骑兵一个个面sè肃杀,敌军的数量出乎于他们的意料,甚至光看到这支敌军的行军之势就已经让他们变sè。来的是一支强军,一支不论数量还是战力上都要远超于他们的兵马。
身上只套着一件无袖的背心铁甲,披着一袭披风,裸露出虬劲而有力双臂的西凉铁骑统领马宁紧咬了咬牙关,一伸手,摘下鞍旁挂着的大铁枪。
铁枪在手,马宁的整个气势顿时为之一变。
双手一抖,那重达三十六斤的大铁枪却如狡龙出海,抖出一片绚烂的枪花。挥舞着大铁枪,马宁仰天长啸,发出如猛兽一般的惊天咆哮。在他的带动之下,其身后此时显得藐小的八百西凉铁骑一个个如同被感染一般,此起彼伏的发出一声声的嘶吼,连同他们跨下的战马,也不由的嘶鸣咆叫。甚至有的人立而起。
前方的火龙越来越近。戈壁滩上展现出来的敌骑也越来越多,此时戈壁上出现的敌骑已经超过了五千骑,可后面还有骑兵在源源不断的从那山岭间涌出,似乎无穷无尽。
“杀!”
马宁没有半分犹豫,面对着已经近十倍于已,甚至还在源源不断涌出的敌军,他没有后退,没有畏惧,而是视死如归般的发起了攻击。西凉的羌人向来骠悍,更加的勇武。
战马。长枪,染血的沙场!
这似乎就是西凉男人的最后归宿,自隋立国以来,远居于陇右河西的西凉健儿们。似乎已经被中原遗忘。他们没有了荣耀,只能在那贫瘠的山地里放牧、耕作,rì复一rì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样的生活是他不想要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毅然而决然的带着寨子里的兄弟投奔薛举。
西凉的男儿,只有上前,没有后退!
更何况,他马宁一向自诩为三国五虎上将马超的后人。
战马在奔驰,旗帜在飘扬!
山岭间又是一片人马涌出,这一次。那无数的人马的环绕中间,还有着一面巨大的明黄五爪蟠龙大旗。
五爪蟠龙旗下,一身黄金明光麒麟战甲护身的陈破军跨在高大的特勒骠身上,遥远前方八百冲锋的西凉骑兵,目光中有着一丝欣赏之sè。
战场之上,这样的对手是值的赞赏的。
不过,他却不会因此有任何放纵。
锵锵!
带着一抹绯sè的赤宵宝剑已经出鞘,陈克复举剑西指,发出沉着的命令:“进攻!”
呜呜呜————
在如雷的战鼓声中,急促的冲锋号角声已经响起。最前方的骑兵闻令。一个个顿时热血沸腾,纷纷摘下了马鞍旁弩囊中的连shè手弩。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两军前锋近在咫尺,马宁端着铁枪的手充满力量。
明知必死。可他与身后的八百西凉健儿却没有一个畏惧。他已经遥遥看到了在无数黑sè铁骑后方的那面蟠龙旗帜,心中震惊来的居然是威名远震天下的大陈皇帝陈破军。
这一刻。他心中甚至有种受宠若惊般的感觉。他不过是西秦军中一个小小的不受人待见的蕃兵中的小小郎将,何德何能居然劳陈破军亲自出手。
感叹之余,他心中又不由升起一抹奇怪的想法。如果能直杀到那面蟠龙旗下,与那名震天下的陈破军亲手较量一番,就算是战死此处戈壁,此生也再无悔了。
五十步!
马宁甚至已经能看见对面那骑士的面孔,那似乎还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年青人,他早有耳闻,似乎陈军大部兵马皆府兵,少部为募兵,剩下的一部份则是辽东的雇佣军。听说陈军中还有女兵,是由陈破军的那几位皇妃所亲自训练统帅的。马宁一直奇怪,沙场征战是男人的战场,为何陈破军会让女人上战场呢?
耳畔风声呼呼而过,骑在马上,他却不由的有些微微走神。
就在这时,耳中突然传出一阵吱吱的声响,马宁面sè一变,提神望去,果见,陈军前锋的骑兵此时居然人人端着两支手弩,而非拿着骑枪。
对陈军早有过打听的马宁第一时间知道,这是陈军该死的骑战冲锋作战标准节奏,七连发手弩连shè,而且是每人两把。
一直以来,陈军作战,武器总是能力压对手一筹的。从最初与辽人做战时,互相骑shè,陈军却有着坚固的皮甲。到后来,陈军发明装备了三连shè弩。以后又不断改进,从三连shè弩,到五连shè弩,到如今的七连shè弩,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一天还会发明出九连shè弩,十三连shè弩。
弩是珍贵武器,比弓更方便,无需长久训练,便能让一个战士成为shè手。但弩也更jīng细珍贵,特别是损坏率过高,使得弩的代价很高。而连shè弩,更加如此。
但就是如此昂贵的武器,陈军居然能做到骑兵们全军装备,甚至还人手两把。
与陈军作战,每个人都得面对这种情况。很明显的,各国都没有占据半壁天下的陈国国力雄厚,做不到如此烧钱的武装之法。既然不能同样装备连弩,那只有用其它方法破解陈军的连弩之法,有的用人海战术,用命来填。毕竟参战之时,就算连弩再犀利,也只有最多一次的进攻机会,根本无法再次装填。
不过用人命填,这是一个万不得已的方法。多数情况之下,大多将领还是会选择用盾。虽然在那一个陈骑就能连shè十四支弩箭的铺天盖地的弩雨之下,盾牌也无法全部格挡,但总算能降低不少的伤亡。
马宁的西凉骑兵作战勇猛,骑shè娴熟,一支长枪一匹战马,就能纵横战场。但用盾,却不是西凉人的传统。
盾,一般来说有三类。即方盾,圆盾,以及能防能攻的钩镶。
方形盾有手牌、彭牌、燕尾牌、推牌等多种样式,主要为步兵使用。圆形盾,又称团牌。因其小型而灵活,多用于骑兵,步兵也有使用的。方盾常见的样式为底缘齐平,上端由两重弧线组成葫芦形,中脊隆起的形状。
三国时期,西凉铁骑在东汉末年及三国的历史舞台上大放光芒,西凉铁骑纵横天下,剿灭黄巾起义,甚至三国混战,都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西凉铁骑勇猛骠悍,战场上总能一往无前。他们最崇尚的是进攻,进攻,再进攻。
盾牌,对西凉铁骑来说,是他们所不习惯的,用他们的信念来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不过在三国后期,马超所率领的西凉铁骑驻守蜀国边疆,威震天下的同时,马超有感于战争的频繁,征战的不断,西凉铁骑损伤极大。后来便在西凉军中加配了一种新式盾牌,那便是钩镶。
钩镶本是东汉时的一种常见盾牌,乃是将原先的方盾缩小,缩小到比一个人头略大,差不多也就是两个手掌长宽。然后在这两掌长宽的小方盾的上下,各加装一支手臂长的铁钩,如此一来,就成了钩镶盾牌,一种可攻可守的盾牌。
这种盾牌属于奇门兵器,东汉时曾经大量装备,但之后已经少见。到了如今的隋末之时,这种盾牌基本绝迹。
不过此时,马宁却在马上叱喝:“钩镶!”
声落,他身旁的西凉骑士开始一一向后面大吼传令。一个接一个的西凉骑兵迅速的从马上摘下了一面钩镶举起。那大小不过只能摭挡住面庞的方盾面,却有着上下两支细长的弯钩狰狞无比。
可守可攻,这就是西凉铁骑至今还未放弃这种奇门盾牌的缘由,不论什么时候,进攻都是西凉铁骑永远不会忘记的信念。
弦如霹雳,弩如飞蝗!
一骑两弩十四发连shè,这一招从来都是陈军对敌的杀手锏,一般就算敌军能撑过这拔杀招,至少也是损失惨重,甚至是阵形大乱。
不过这一次让在后面小山坡上观陈的陈破军都惊讶的是,这一轮犀利的攻击过后,那不过只有八百骑的西凉骑兵,居然并没有损失多少人马。甚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万箭齐发之下,他们连锋矢阵形都没有打破,依然保持着如同一支高速shè出的箭矢一般的飞进。
陈破军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们阻挡陈军弩箭的钩镶盾,钩镶盾不稀罕,可把钩镶盾用的如此出神入化,仅凭这么一面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盾牌,却能格档开无数的箭雨,还能保持阵形不变,并且继续毫不畏惧向前冲锋的,他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双手挡在剑柄之上,以剑拄地,陈克复眼中这回不由的露出一抹笑意。
“传令下去,变攻为围。把这支骑兵围起来,朕要收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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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4章 信标
“shè住阵脚!”
“合围!”
眼看两军就要撞在一起,陈军后阵中突然又响起一连串的号角声,紧接着就是数十骑背插令旗的传令骑兵迅速的奔走号令。/
令行禁止,闻令而动。
得到新的军令的陈骑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只需要一个回合的冲锋,拥有一万骑兵的陈军就能轻松辗碎眼前的这不满千人的蕃人骑兵,可不会有人在战场上怀疑上司的军令。
骑兵还在继续冲锋,不过这一次jīng锐有素的陈骑在堪堪与西凉骑兵撞上的前一刻,已经拔转了马头呼啸着向西凉人的左右滚滚而去。
马蹄如雷,声若震天。
陈军骑兵一分为二,从西凉骑兵左右绕过,然后迅速的将八百骑兵合围了起来。马宁见此,也立即呼啸一声,西凉八百骑兵立即按照平时训练的方式,从锋矢阵变成了一个方阵。
陈军的战马还在奔驰,不过马宁却已经冷静的下令停了下来。陈军已经合围,对方摆下这个阵势,明显是已经不给他们拼命的机会了。眼下的情况,再继续冲,除了白白送死,连拉个垫背的都不可能。
层层围拢,不到片刻,八百西凉骑兵已经被彻底包围,如同围在铁桶之中。无数的弩箭长枪对准了他们,那战马鼻孔中喷出的热腾白气甚至都飘到了西凉骑兵的面前。两支兵马相距不过十余步,这么近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已经让他们丧失了九成以上的威力。
如此距离,已经停下来的战马,根本无法再次奔驰起来。没有了机动高速奔驰的骑兵,事实上甚至还不如排列成整齐阵列的步兵。
“破军万岁!”
“破军万岁!”
“破军万岁!”
......
震天的山呼声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震耳yù聋,马宁依然骑在马上,面sè复杂的看着外面的包围圈如cháo水消退一般的打开了一条通道。.com
通道中。最前面的是一面明黄五爪蟠龙皇旗,紧接着是黑sè的飞鹰军旗,然后是一面陈字大旗。看着那几名威武巨大。每一个都是八尺以上巨人一般的掌旗官,马宁的心脏也不由的加速跳动起来。他知道,陈破军就要出现了。早耳闻陈破军的名字,当真正要面对这个名震天下的男人时。他却有点不由自主的亢奋起来。
果然,在掌旗官之后,是一大排举着各式奇怪武器的彪形大汉。当先八人全都手端如今军中少见的丈八方天画戟,那戟杆上全都描绘着鲜艳漂亮的图纹。在他们之后,则是八名举着丈八金瓜锤的骑士。然后是八名持陌刀骑士,后面又有八名持着红漆金纹图案宝弓的骑shè手。
一连三十二个光只是那彪悍身形与那金光耀眼的武器铠甲的骑士出来后,又是一连十八骑金光耀眼,全都是一身金黄明光板甲,手持着丈八金槊,腰悬金鞘横刀的御前金甲侍卫。
在那一片耀眼的金光之中,一个不过三十上下,下颌留着短髭。同样一身金甲在身。可却能从那一片金光中夺人眼目的身影十分显目。马宁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男子,最吸引他的还是那人的眼神。虽然隔着很远,他依然为他明亮而有神的目光所吸引。
这就是陈破军吗?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光只是这第一印象,马宁就已经为这位年青的皇帝的气势所折服。
陈克复也第一眼就落在了马宁的身上,被万军围困于此,甚至在他亲至之后。这位看年纪与他仿佛的骠悍将领,却并没有多少动容。一如的不动如山。渊亭岳峙,极为沉静。
身形骠悍。沉着冷静。冲锋时,没有半分畏惧,被围时,也没半点惊慌,这是一个大将之才。
“将军姓甚名谁,可否告知于朕!”
陈克复对着马宁微微一笑,伸手拦住了要上前问话的陈雷,朗声问道。
马宁在马上右手握拳锤了一下胸膛,大声道:“在下行不更姓,坐不改名,三国五虎上将马超之后,西凉羌人马宁是也。今天落到名震天下的陈皇之手,也算死而无憾也。要杀要剐,但随请便。只不过,我虽不惧,但是我麾下的这八百弟兄并未曾与陈军交过手,也未曾伤过陈军一兵一卒。就容我斗胆,请陈皇放过我这些弟兄,我保证他们会返回陇右,再不与陈皇为敌。”
听到马宁如此豪气之语,陈克复不由的对马宁的欣赏又多了一分。当下笑道:“马将军何必如此一心寻死,朕并未说要杀你。”
马宁一愣,却不知道如何说话。
“先前马将军之表现,朕十分欣赏。以寡迎众,马将军敢以八百骑而迎朕之万骑,无畏惧退缩之意。被朕之铁骑合围,却不言投降求饶,此英雄本sè也。尤其是朕观将军麾下之八百骑,皆愿意舍命跟随于你迎战,无一人退缩,可见你统领有方,军中威信之高。如此种种,卿乃大将也。朕向惜人才,将军既然都愿意投奔于薛举麾下,那么定然也是心怀建功立业之想,不甘平淡一生。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如是也。朕很欣赏你,愿授将军为大朝正四品虎贲郎将,卿之麾下照旧由卿指挥。跟随朕一统万里江山,建立不世功业,青史留名,封妻萌子,何如?”
正四品虎贲将军,这可不是什么小官。三品以上官员服紫,那就是上卿大臣,而正四品的虎贲郎将可不是虚职,而是在外府兵十二卫之中,仅次于大将军以及将军的职务,说来是十二卫每卫中的第三等级,论起来相当于第四把手。
这是实职而非虚职,实职正四品,那散阶一般都还要高上一阶。如此说来,他只要再立下战功,便基本上能升上三品穿上紫sè官袍。
陈破军开的价码很大,马宁也不由的心中动摇了。他走出寨子,带着兄弟们投奔薛举,为的就是建功立业,不甘愿平凡。可在薛举处多年,也不过是个郎将,而且还只是带着自己的一千弟兄,根本不受重视。
他早听说过陈破军向来重用人才,常有不拘一格提拔赏识之举。大陈朝中甚至有不少的外族之人居于高位,如现在的陈军十大元帅之一的屈突通,便是库莫奚人。张仲坚为相国,兼十大元帅之一,可却也原先是海外琉球国的王子。
一旁的陈雷见他还在犹豫,出声道:“如果你是在担心薛举,担心你在陇右的族人。那么你大可以放心,实不相瞒,薛举和薛仁越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兵败灵武,父子两人八万大军非死即降,薛举父子也都已经被生擒活捉。西秦剩下个薛仁杲也已经蹦跳不了几rì了,你陇西之族人不必担心。”
“这...”马宁的双眼瞪的许大,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刚刚不久前,薛举才率着西秦的举国之兵一举攻入陇上,灭了刘武周,夺下六郡之地,尽得河套的富饶之地。可是现在,他们居然说薛举兵败,薛举父子两人都被生擒,这怎么可能?
陈克复笑了笑:“朕可以告诉你,确实如此。朕还可以告诉你,下一步,朕便要击败薛仁杲。”
马宁心中急转,陈破军一国之君,是不可能对他这样的小人物说谎的,那么事实便是薛举真的兵败了。
咬了咬牙,马宁抬头望向陈克复,然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陇右马宁愿意归降!”
马宁既降,其身后的八百西凉骑兵自然也不会有其它意识。当下八百骑兵都翻身下马,齐齐下跪:“我等愿降!”
“哈哈哈!”陈克复哈哈大笑,能收降这支兵马,让他无比高兴。这不仅仅是收降了马宁这员将领和八百西凉骑兵,关健的是,马宁即降,那么陈军也等于开始撬开了陇右之门。眼下能得马宁和这八百西凉骑兵归附,陈克复相信,等彻底灭了薛仁杲进军陇右之后,也必然会有更多的陇右部族归附。
“好,朕得卿,真乃得一虎将也。赐封:加马宁左侯卫正四品虎贲将军职,授从三品云摩将军衔,另授正四品忠武伯爵位。另赐京都洛阳宅第一座,丝绸十匹,绢一百匹,钱一千万!另外,所有归降八百骑兵无官职者皆晋散阶从九品下陪戎副尉,另加十贯钱,绢二匹。其余有官职者,皆原职晋升一等,赏钱三十贯,绢十匹。”
对于陇右第一个归降的将领以及其部下,陈破军是相当大方的。有道是千金买马骨,更何况,这支西凉骑兵也确实骠悍。而且,这些西凉骑兵都是羌人,陈克复可是十分清楚,薛举的秦国之中,西凉羌兵的数量可是很多的。而且除了西秦的薛举,河西李轨的凉国,更是一个汉人主宰,但实际上兵马却有近七成以上都是河西的各部族,其中西凉羌人更是在其中占据大半之数。
可以说,如果能收降了羌人,那么整个陇右和河西,基本上也就能安定了。现在,对马宁的赏赐,也算是对羌人们示好的一个强烈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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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5章 断后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chūn闺梦里人。
无定河,此时称之为奢延水。发源于白于山脉,在莽莽的丘陵上,与许多细小支流相汇,在陡峭的石壁间,狭窄的河谷里咆哮冲撞,夺路南下。弯弯绕绕,一路绵延近千里,最后汇入了黄河之中。
奢延水是一条具有独特xìng格的河流,它豪爽、宽阔、坦坦荡荡,犹如一位剽悍朴实的陕北汉子。在它那貌似沉稳的胸怀间流淌着一腔搏动的激流,时不时在太阳的直shè下闪烁着金sè的浪花。如果一旦上游大雨倾盆,它就会骤然间变成像是被激怒了的狮群,咆哮着溢出河床,漫过整个河谷,让人望而生畏。
由于经历两晋南北朝连绵不断的战乱,屯军开垦,毁灭森林,破坏植被,到了隋代,奢延水就再也不是“清流”了。无定河这个名称就是到了虽然还未正式取代奢延水的官方记载,但是此时在朔方、雕yīn等流经之地,民间已经开始称呼它为无定。它浊流滚滚,泥沙沉淀于河床,使河身也难以稳定,人皆称无定。两岸的地形地貌也发生了很大变迁,逐渐形成了风沙滩地、河塬涧地、黄土丘陵沟壑三种类型,呈现出一派荒凉。
此时已近年关,陇上寒冷,奢延水也喧嚣平息了,一道白sè的冰河安卧在河谷里,无数的冰棱块块叠压着。像一条披着白甲银鳞的巨龙在酣睡着。作着一个悠远的梦。
不过熟悉这条河流的人却都清楚,这条看似如玉带般美丽的冰河,此时却是最危险的时候,甚至比盛夏时的激流咆哮更危险。那河面虽然堆砌着冰棱,可这些冰棱却是不稳定的,如果有人敢踏上这冰河之面,那么随时都有可能会踏中那些厚薄不一的冰面,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冰河吞噬。
此时,常彪带着那四千余民夫,一路急忙奔驰。总算推着粮草辎重到达了这条危险至极的冰河之畔。
望着夜sè中发着亮光的冰河,常彪却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冰河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但是对于此时被追的无路可走的常彪来说,这冰河却是一个救命之所。
奢延水自西北而来。向东南流去。前面,正好就是莽莽陇山。奢延水在陇山上冲刷出一条巨大的河涧,沿着河涧的东岸,有一条细细的小道可通雕yīn儒林。
现在,常彪带着四千夫人在奢延水与陇山的相汇夹角处,将一千余辆大小牛车马车围成了一个车阵,布下了里外三层。车阵正好堵在了那三角上,把通往儒林的小道给守住。
一旁是奔腾危险的冰河,一边是莽莽陇山,背后则是通往儒林的小道。
车阵布好之后。常彪不由感叹,那马宁确实是个将才,居然短短时间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如果不是马宁交待,他带着几千人马和那上千辆的辎重车往西北而走的话,到时车队肯定会堵在奢延水东岸,慢慢过河。万一那个时候敌骑追到,那才真是完蛋了。
现在守在这个地方,因为有奢延水与陇山相夹,这个临时车阵的三面已经固若金汤,他也得以将那一千多辆车仗全都列在了正北端前方。布下三重牢牢防线。.com
车阵已经布好,可马宁却还迟迟未到。常彪的心不由的沉了下来,虽然平时看不起那些西凉蕃子,可真正打仗,却还得依靠他们。
他转回头。夜风呼啸,冰河茫茫。两百的西凉骑兵此时已经下马。正坐在车阵后面安静的等待着。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常彪下令临时营地内不许点火。呼啸的朔风中,那四千衣衫褴褛,正躲在车阵后面瑟瑟发抖的老幼民夫们,常彪不由的皱眉。马宁一直未回,如果敌人这个时候杀到,单靠那两百番兵只怕是守不住。
虽然车阵的后面就是通往儒林的小道,可常彪却不敢逃。丢下辎重逃跑,到时也难逃一死。而如果带上辎重,在那险峻山道之上,绝跑不远,到时更加无路可逃。
“常远、常景。”
“大人。”常彪的两个亲信立马应声。
常彪指了指卸下来,堆放在车阵后面的那些长矛弓箭道:“快,把所有的长矛都发给那些民夫,再看看其中有没有猎户。所有猎户发给他们弓箭,全都在车阵后守着。另外,趁现在敌人还没来,让所有的民夫马上在车阵前挖濠沟,有多深就挖多深!”
“大人,这些民夫可都是后周百姓,刚归降没有多久。把武器发下去,万一到时这些人做乱怎么办?而且,这些武器都是要送去给太子殿下军中补充的,现在都给这些泥腿子用了,到时只怕太子追究啊。”常远担忧道。
“现在哪还顾的了那么远,先顾了眼下再说。”常彪皱着眉头道。
常远二人也不再多说,当下把那些民夫给赶了起来,把三千把长矛都发了下去,又从其中挑选了一些会shè箭的猎户,也不管箭术如何,把那一张张弓和一捆捆箭都打开发了下去。为了发挥战斗力,常彪很聪明的把那二百西凉兵做了头领,每人领二十民夫,然后两小队为一大队。十大队四百人为一团,十团正好四千人。将十团又分了两拔,轮流挖沟和巡守,当下营地干的热火朝天,到也使得那些民夫们免去了胡思乱想之心。
那些民夫们让他们打仗不行,但让他们挖壕沟,却是不慢。为了小命着想,一个个无比卖力,特别是常彪承诺,只要守到援兵到来之后,到时每个人赏一百个大钱后,民夫们干的更卖力了。不到一个时辰。在车阵之前已经挖了三条一人多深丈多宽的濠沟。
河边的高地上。由车仗构建的偃月形防御阵已经完成。外层由装载粮食的一千辆大车首尾相连围成,内圈则是原本装军械和马草的马车,所有的牲口也集中在圈中心。常彪还让民夫把那挖濠沟的沙土,全都堆在了车阵之前,垒成了一道半胸高的土墙。
一天一夜都还没有休息过的常彪双眼布满血丝,眼中充满了担忧。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圈子里走来走去,心如乱麻。
马宁带着那八百蕃兵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已经出事了。还有,那派去儒林的信使不知道已经走到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搬回来救兵。这车阵、土墙、濠沟三重防御看样子倒是不错。可是一想起这车阵内只有两百个真正的士兵,其余的都是一群民夫时,他又不得不担心起来。
万一那个马宁见势不妙跑了怎么办?应当不会,这里可还有他的两百兄弟。那马宁几番接触下来,也知道他的一些xìng格,那是一个很有血xìng讲义气的蕃子,丢下兄弟的事情应当做不出来的。
越想越没底,越想越害怕……
马宁的那两百部下,已经各自带着二十个民夫,此时分成了两拔,一拔拿着长矛弓箭,正站在车阵前的那堵土墙之后,严阵以待。虽然人数有两千之众。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土墙的后面,但一看那些人拿着长枪的模样,常彪心里不敢保证这些人一旦真正碰到来攻的敌人时会不会转身弃械投降。
另一拔的人此时也没闲着,在那些番兵的指挥下,正将砍伐来的树木削成木桩,在那三道濠沟前,布下尖桩拒马。
夜幕中那轮浅钩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大人,回来了,他们回来了!”远远的前方高地上。一个小队十名蕃兵正骑着马飞驰而来,正是先前派出去在前方探查的蕃兵。
“来了!来了!”
“看清楚!看清楚了吗?”
“大人,是马将军!”常远跳上那车架之上,远远的眺望之后,兴奋的扭着脖颈对常彪道。这一刻。他甚至连以前对马宁的称呼也改成了将军。
营地jīng神为之一振,尤其是那些民夫们。几乎是欢声雷动。
常彪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蹭蹭几下也爬上大车,一队人马翻过高地,出现在他视野,领头的却正是马宁。常彪长松了口气,这下好了。
早有耐不住的人越过了土墙,兴奋的抬着木板在濠沟上搭桥,给回来的西凉骑兵们通路。
常彪很快注意到马宁的人马似乎少了几十骑,“怎么回来,来的是谁?”
马宁轻笑:“来的是大陈皇帝陈破军,带着万骑而来!”
“都这时候了,马将军还有兴致开玩笑!”常彪皱着眉头,有些不满道。
突然,一柄长枪直抵常彪咽喉,马宁跨坐马上冷笑道:“本将也没兴致和你开玩笑,实话告诉你,兄弟现在已经归降了陈朝,刚得皇帝亲赐虎贲郎将,云麾将军衔,忠武伯爵。再不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薛举灵武兵败,薛举、薛仁越都已经被陈军生擒活捉。另外,常大人向来聪明,不妨想想,为何吾皇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常彪刷的一下汗水就下来了,他余光望去,只见马宁的部下在营地中说了几句话,然后整个营地哗的一下就喧闹了起来。下一刻,一个接一个的民夫迅速的把手中的武器都给扔到了场中,然后都抱头向营地外走去。
“我投降,我投降!”常彪此时已经不愿意却想所谓的灵武之战的事情真实如何了。他所想的是,这个营地已经被马宁所控制,他要不降,可就没命了。
“马兄,我愿降。这里的一万石粮食,以及几百车的军械我愿意全部献给皇帝陛下。”
“哼,这些已经是本将的战利品了。”马宁冷哼一声道。
常彪眼珠一转:“榆林关守将常仲兴是我从叔父,我愿意帮陛下劝降我叔父,让他携关率军归降大陈!”
原本yù一枪了结了他的马宁闻言一皱眉:“此事你有把握?”
“有有有有有...如若不成,我愿意把脑袋拧下来给将军当球踢。”常彪见有一线机会,当下不管不顾的拍着胸膛大叫道。
马宁点了点头,虽然并不相信这个会被常仲兴派来运送辎重的从叔会听他的话,但这事关重大,此事也还轮不到他擅做主张。“好,本将会将你的请求奏报陛下,你先侯着。”
四千民夫鱼贯走出刚刚费了大半夜才挖出来的濠沟土墙之后,在那河边上蹲了一地。至于常彪和他的几个心腹以及几十个亲兵,则全被暂时捆绑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阵烟尘卷起,地面轻震,一彪骑兵已经飞驰而至。
当常彪真的看到了陈克复的蟠龙旗时,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马宁先前的话了。当下再没有半分其它心思,已经是一心一意的想好了投降陈朝。常彪本来也不过是陇右地方小豪族,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什么忠义,那都是空话。利益才是真正不变的,不管谁当皇帝谁当王,他需要的只是抱住大腿就行了。
陈克复见到那临时营地中的一万石粮草和数百车的器械之后,也不由的乐了一下。这还真是意外发了一笔小财,陈军进入陇上,正愁粮草辎重补给困难,却不料这里一下子就收获了这么一单大的。
等见了马宁带上来的常彪之后,听他膝行上前承诺一定能让他从叔归降大陈的话语后,陈克复也很感觉兴趣的点了点头。
陈克敌在奇袭灵武生擒了薛举父子,击败了灵武、五原的秦军之后。整个河套之地,就还剩下了榆林的常仲兴两万兵马,以及原本驻守于朔方的薛仁杲四万军。
不过,陈克复早在派出信使赵破陈之时,就已经定下了计谋。让赵破陈这个间谍送信,并不单单为了借刀杀人。更重要的还是调薛仁杲南下,让薛仁杲离开朔方,与榆林的常仲兴分开,然后各个击破。
陈克复先前一路疾行,率一万轻骑走隐秘小道潜入朔方,为的就是切断薛仁杲的后路,斩断他与常仲兴再汇合的可能,并包抄他的后路,关健时候从背后发起致命一击。
常仲兴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是西秦中除了薛举父子外带兵最猛的大将。如果能够说服他率军携城归降,那自然是好带来。就算不肯降,也无所谓,收拾了薛仁杲后再打过去就行。万一他若是听到消息后主动离开榆林来战,那就更是好事了。
野战,陈军勇者无惧。
第926章 灭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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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山下,塞北江南。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天下黄河富河套,富了前套富后套,历来被称之为塞上米粮川。
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yīn山以南、长城以北之地,皆称之为河套地区,上古之时又称之为河南。
奢延水北岸的郡城治所岩绿城楼上,陈克复眺目远望。
远处山sè苍茫,近处蒿草密布。陈克复一身戎装未解,陈雷、杨仁恭、张出尘等随在后面。
“朕听说河套地区人杰地灵,丰饶富裕,怎么过了长城,进入了朔方之后,一直都还是蒿草,这里可是河套之地了啊!”
杨仁恭早年也曾经在河套之地屯兵驻守,对于这块地方自然是熟悉无比,感叹着道:“天下大乱,多年征战。陇上河套地区当初就出了四五个割据势力,且自隋末乱世以来,黄河以北的草原部族也开始多有南下小股侵袭。天灾**,战乱频繁,自然如此。陛下不必过于担心,河套之地本来富饶,只要能平稳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自然也就会富裕起来。”
河套地区,大指是贺兰山以东、吕梁山以西、yīn山以南、长城以北之地。
从灵武郡的鸣沙、丰安开始至灵武石嘴山与纳远川水之间的灵武平原,又称“西套。
与西套相对应的,便是东套。东套指的就是从灵武石嘴山到河东的yīn山以南,汾河以西,吕梁山一带的地区。包括了五原、榆林、定襄黄河两岸之地,也包括了朔方郡。其中又以五原郡诸地称为后套地区。榆林与朔方、定襄称之为前套地区。
河套地区土壤肥沃,灌溉系统发达。适合种植小麦、水稻、谷、大豆、高粱、玉米、甜菜等作物,一向是西北最主要的农业区,河套地区也被称为“塞外米粮川”,并且河套地区的畜牧业和水产业也很发达。
可以说,河套的三套地区,实际上比之关中平原更加丰沃。不但是塞上江南,米粮川,还是西北重要的战马产地。而且,河套还蕴藏着煤、铁、铜、金、石墨、石棉、盐、碱、稀土等多种矿产资源。
河套之地,就是一个宝库。
尤其是对于眼下的陈朝来说。陈军在与突厥对峙之时。奇兵突入,进入关陇,开辟出第二战场。陈军进入关陇,是绕过了关陇的东大门潼关,走的是孟门关黄河索渡。虽然因此避开了强攻潼关。但也使得陈军的后勤补给难度极大。
前前后后,陈军前后已经有十万兵马进入关陇。十万兵马不是小数,人吃马嚼,加上战斗补给,不论是粮草还是器械,消耗都极大。如此大的需求,陈军不可能也无法完全从中原运输补给。
除了中原补给,陈军必须得原地补充一大部份的粮草与器械。相比于器械,陈军现在最迫切需要补充的是粮草。出发之前。陈破军对于补充之事,并没有太过于担忧。毕竟此次进军的是陇上,而陇上也就是河套地区,河套富饶,在他想来,补给应当不会困难。
可是现在。面对着满地荒草,以及残破的城池,饥瘦的百姓,这让他不得不头痛起来了。
岩绿城的皇帝龙帐之中,陈克复与杨仁恭、陈雷、张出尘等诸将围着沙盘观看。史万宝、刘德威、李神通、李孝恭四员关陇出身,原本李渊旧部在一旁为众人讲述最新的军情。一旁还不断有文武职人员进出,悄声汇报和领命。
陈克复听完汇报后,拿起指挥杖,在沙盘上指示。
“薛仁杲的后勤补给已经被我们截获,另外,薛军与榆林常仲兴之间的联络,也被我们从中阻断。从现在起,离开朔方的薛仁杲便成了孤军深入雕yīn,除了其所部四万人马,再无援兵。现在,我们已经探知,薛仁杲已经沿着奢延水接连拿下了儒林、抚宁、开疆三座通往上县的城池。薛仁杲每座城池留下了三千步兵驻守,另外又分兵五千前往攻打上县西北平水河边的大斌城,分兵五千攻打上县东面的延福城,他亲自领轻骑一万,步卒一万一往攻上县。这小子,他还真的已经相信,此刻朕已经刚刚渡过黄河进入了上县城中。”
众将皆一阵哄笑,都为皇帝的布局叹服。
早在大军渡河之前,刚刚收到陈克敌捷报的陈克复就已经开始布局。先是故意派出间谍身份的陈破军走朔方附近往定安送信,让薛仁杲故意截获信件,引得薛仁杲引兵南下。然后陈克复却比薛仁杲信中早两天就渡过了黄河。然后亲率一万轻骑,轻骑北上,从一条小道绕到了薛仁杲的背后,轻松拿下了朔方,截断了薛仁杲的退路。
而且陈克复早就已经料定,薛仁杲如果南下,以他的xìng格肯定会有俘虏陈克复的打算。到时他必然会分兵去分别攻打上县周边各县城,做出十面包围之势,以防陈破军这条大鱼漏网。以他的自负,虽然分兵之后,他手中兵马只有一半,但以两万攻五万,薛仁杲依然会十分自信的。
杨仁恭看着沙盘也不由叹声道:“陛下好谋算,竟然一切都早在预料之中。”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在大斌城与延福城中,此时都已经布下了重兵在张网以待秦军的自投罗网。五万渡河的援军再加上近一万的后周降兵,陈克复只带了一万人而来,剩下的还有五万之数。
除了儒林、抚宁、开疆三城中安排了那些归降的一万后周军,上县城此时其实是一座空城,只有李君羡带着三千轻骑在虚张声势。陈军的真正兵马其实全都秘密驻守于大斌与延福以及上县南部的城平城。大斌与延福各埋兵一万五千,城平城伏兵七千。杨仁恭可以想象,一旦薛仁杲如此进攻,会是个什么结果。
“行军副元帅杨仁恭将军,你带史万宝、刘德威二将领三千兵马驻守朔方城,随时监视榆林常仲兴,并负责防范盐川与弘化二郡秦军兵马。李神通、李孝恭、张出尘、马宁四将各率本部,随朕率剩下六千轻骑寻薛仁杲进兵路线南下。记室参军士、考功郎中虞世南,务必将功劳详加记录,不得有误!”
“得令!”众将领令。
陈克复俯瞰沙盘,伸手将一面小小的飞鹰战旗猛的插在了上县之中。冷然道:“薛仁杲既然想玩出大的,那朕就陪他玩。这一次,我们要将秦军十面合围,一网打尽,彻底灭了西秦!”
雕yīn,上县城。
yīn暗的天空下,西北方向突然涌出一排黑点。渐渐的,黑点连成了一线。
黄土地上未化尽的积雪地上,那一抹黑线异常的明显,下一刻,黑线不断的推进,成了一片黑sè的海洋。一面面翻飞的旗帜,如同是那黑sè海洋中掀起的浪花。
“铛铛铛!~~”
上县城上已经响起了密急而急促的jǐng钟之声,远远的,就能看到上县城头上不断的有人影奔走。
薛仁杲策马跃上一片矮坡,嘴角带着一丝自负的笑容,以手中马鞭指着那远处的上县城池,笑对左右道:“天下皆传陈破军乃是战神转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rì,孤倒也与那陈破军争一争锋芒,较一较武艺!”
薛怀义在一旁道:“殿下,陈破军此人确实还从未在战场上遭逢过败绩。如今他带五万骑来援,我们不可小觑。彼守我攻,我们还需谨慎小心为上。”
薛仁杲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有理,孤虽不惧陈破军,不过陈军的火器确实犀利,不得不防。传令下去,城下二里处就地休整,无须扎营,天黑后立即展开进攻!”
看着太子薛仁杲嘴角的那一抹冷笑,薛怀义没有再劝。他知道,薛仁杲虽然经常表面上表现的十分狂妄,但如果真的就以为他是那种勇而无谋之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在那狂妄的表面之下,其实常常隐藏着薛仁杲的狡诈。比如这城下二里休整,就是一招诡计。一般敌人如果看到秦军如此,必然会以为有机可趁,出城来攻。
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其实这不过是薛仁杲的诱敌之策,一个不好,不但出城的守军会被杀的落花流水,甚至有可能让他趁机攻入城中。这样的伎俩,以前秦军就早已经见识过多次,且屡试不爽了。因此军令传下之后,虽然表面上秦军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乱乱糟糟,但其实却是外松内紧,早在暗自等待。
不过让薛仁杲有些惊讶的是,他们演了半天戏,城上居然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能看到城上的守军增加了近倍,密密麻麻的守军上墙,然后就是一架一架大型的床弩,让人望而生畏!
天渐暗,风正紧,城上旌旗猎猎作响,城下秦军磨拳擦掌。
薛仁杲见一计不成,心下暗恨,“什么战神转世,也不过如此,无胆鼠辈而已。拥兵五万却不敢迎孤之两万兵之挑战,如此尔尔。传令下去,再退后十里,埋锅造饭,准备夜战。”
秦军骠悍,不惧夜战,却反可以利用夜幕将陈军那些犀利的火器弓弩的优势抵消。RS
第927章 易帜
榆林,榆关。
将军府书房内,一身常服的常仲兴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案之后。在他的书案前面,站着一个全身都隐藏于一件巨大斗篷之内的男子。
“显露你的身份,本将军面前,最讨厌你这等藏头露尾之辈。”常仲兴一声冷哼,对于这个直言要面见自己的神秘之人冷冷道。
斗篷男子一下子掀开头罩,低呼道:“叔父,是我,常彪!”
常仲兴一愣神,面前的男子确实是自己的从侄子,虽然看上去比过去销瘦了许多,两眼袋乌黑,可他还不至于连自己的侄子也不认得。不过斗然,他又怒目圆睁起来。
“我不是派你押送粮草辎重去朔方了吗?你怎么在这里,还这么一副装束?”对于这个侄子,常仲兴是一直不太满意的,文不成武不就,平时吃不得苦还好享受。如果不是念在其是自己大哥的嫡长子,他是决不会留在身边的。这次派他押送粮草,也有考验提拔他之意,让他有点功绩,也好在太子面前举荐升官。哪料到居然是如此烂泥扶不起墙,看样子他根本没有去押送粮草,肯定是派了手下代替他出行了。
常仲兴气的胡子也抖了气来,就要叫侍卫来将其拖下去先打一顿再说。
“叔父,请听侄儿把话说完,侄儿是来给叔父指一条明路的。叔父恐怕还不知道,您现在已经一只脚踩在了悬崖之外了。”
常仲兴沉默了一下。常彪虽然有些文不成武不就。却也不是那种胆大妄为之人。这番话,似乎有些深意。
“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如若不然,你就滚回陇右去。”
常彪左右打量了几遍,确定周边无人后,才上前几步,小声道:“叔父,侄儿已经是陈破军的人了。”
“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好大的狗胆!”常仲兴又惊又怒。薛家父子的残暴人尽皆知,他虽贵为大将军。可是如果他的侄子里通外敌,到时他也难逃其咎。
“叔父,请听我说,薛举与薛仁越已经灵武兵败。父子二人俱被陈军生擒也!”
常仲兴听到这话都差点失声而笑,这怎么可能。先不说薛举、薛仁越父子也都算是一代猛将,再加上两人原先的部下,再算上刚收降的后周兵马,两人的兵马超过八万之数。而陈军不但击败了他们,还俘虏了他们?开什么玩笑,陈军距离灵武最近的就只有萧关的陈克敌,可那小子不过只有一万人马而已。再远点的陈叔达等人兵马虽多点,可却被宇文成都十二万大军盯着,怎么可能突然出兵灵武。这简直就是扯淡。
这下子,常仲兴看着侄子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恰在这时,帐外一名侍卫不及通报就急忙闯了进来。
“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情?”
“五原薛玮将军刚刚带着数十骑到了榆关,他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三rì前,陈克敌趁大雾突袭了灵武,攻破了灵武城,并在磴口伏击生擒了陛下。然后又用陛下玺印骗晋王带兵往灵武。将晋王也击败。晋王逃回五原,陈军随后杀至,晋王不敌,五原陷落,晋王也被生擒了。薛玮将军一路突围前来送信。到达榆林只余十余骑,一进城就晕过去了。”
“什么!”常仲兴腾的站起。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事居然是真的,他不由的转头望了一眼侄子,却见他不动声sè的对自己点头。
片刻之后,榆关中队正以上军官已经全部到齐,连晕过去的薛玮也被救醒扶进了堂上。
“陈克敌突袭了灵武,生擒了陛下与晋王,大败我军,现在灵武与五原皆落入陈军之手。诸位,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常仲兴的脸似乎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当年最先响应薛举起兵,可谓是秦国元老重臣,对于西秦,那就是自家的事业一般。如今一下子,皇帝与晋王兵败被擒,让他一下子消沉了许多。
薛玮最先开口:“大将军,还请速速发兵营救陛下与晋王。那陈克敌所部兵马不过数千,却用诡计击败了陛下的兵马。如果大将军立即发兵,绝对能救回陛下。”
“不妥!”马上有将领反对:“太子殿下交给我们的任务是留守榆林,防止突厥人渡河。而且现在太子已经孤军南下,如果我们此时发兵灵武,那太子就真的四面被围了。”
“姓刘的,你什么意思?陛下的安危重于一切,眼下最重要的是立即给太子送信,让他立即撤兵北上营救陛下。”
常彪冷哼一声道:“太子?太子现在也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你们还想指望他?真是好笑。”
堂上不少人还不知道常彪是何人,毕竟他过去只是一个小小的军需官。有认识的将领马上怒道:“闭嘴,你不过一小小军需官,这里岂有你开口的地方。”
常彪却毫不在意,见常仲兴并没有喝止他之意,胆气也壮大许多,大声道:“实话告诉诸位大人,太子已经中了陈朝的计谋,他带着兵马急急南下,想要阻击陈破军。其实这一切都是陈破军的故意布局而已,现在在上县附近,五万陈军已经张网以待,就等太子自投罗网了。现在,说不定太子都已经成了陈军的阶下之囚。诸位,皇帝和晋王已经被俘了,如果太子再被俘了,那秦国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了,那大秦何在?”
“叛徒!”堂中有人怒骂出声。
不过更多的将领,却已经沉默起来。不管常彪所说的真假,薛举父子兵败被俘已经是事实,就算太子薛仁杲还能回来,那又能如何?太子与陈破军的较量,没有人愿意相信太子能取胜。就算他真的全身而退了,可秦国连皇dì dū被人俘虏了,灵武、五原的丢失与兵败,已经让原本已经是外强中干的秦国更是雪上加霜。
薛举被俘的消息一旦传回陇右河西,只怕李轨会第一时间出兵陇右吧。到时在座的诸将连自己的老家的妻儿子女都要保不住了,谈何忠义大秦。
“太子真的回不来了吗?”角落里,也不知道是哪个军官小声的问道。
常彪一笑:“太子四万南下,陈破军六万大军张网以待,你们觉得结果会如何?秦国到了这一步,诸位还真以为还能咸鱼翻身吗?就算撑过了今天,可明天又怎么办?不说陈破军,就是一个关中的宇文氏和李轨,现在都能轻易的把秦国给吞的连渣都不剩下一点。诸位,事到如今,还是为了各自的家族,为了各自的妻儿老小考虑一下吧。”
薛玮恨恨的盯着常彪:“你如此卖力的鼓吹,莫不你已经投降了陈破军?”
常彪一笑:“没错。”
伸出手,常彪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卷轴,扬了扬,笑道:“这是大陈皇帝的圣旨。”
他旁若无人的打开圣旨,大声念道:“大陈皇帝令:特敕令从五品游骑将军衔,实职从五品鹰击郎将常彪为宣抚特使着御赐常仲兴将军为正三品冠军大将军衔,实职从三品左屯卫将军,赐爵富昌伯爵,赏田一万亩,赐钱一百万。其余所有榆林军归义将士,有官者原官职上加官一级,并各赏钱十万,良田百亩。无官士兵,皆赐勋爵一级,钱一万,田十亩。大陈神龙三年腊月,宣。”
“逆贼,我要杀了你!”薛玮是薛兴同族,乃是西秦皇室。别人可降,他却是不肯降。当下提了宝剑,就要斩下常彪的人头。
“来人!”一直未开口的常仲兴突然大喝一声。
一队铠甲侍卫带刀入堂,杀气腾腾。
“将薛玮拿下,囚禁起来。”
“得令。”几名侍卫猛的将刀把砸在薛玮的脸上,登时血流如注。薛玮还在挣扎,可是又是几下重重磺下去,登陆晕死过去,然后被侍卫拖死狗一样的拖了下去。
堂上一时死寂。
常仲兴整理了一下衣冠,起身走下堂来,对着常彪手中的圣旨跪下恭敬行礼,大声道:“降将常仲兴接旨!”
堂上的诸军官将校,此时哪还有人不明白事情的结果。当下不少人都是暗中长松了一口气,神sè各异的在那圣旨前跪了一大片。对不少将领来说,眼下的情景,明显是明智之选。也幸好常仲兴如此选择,要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也有少数几个还在犹豫不决,想着曾经受过薛举父子的恩惠,不过眼下大势所逼,他们却也没有其它选择。
当下,常仲兴带头以刀割手,与诸将写了一封表忠心的表书,又一起起誓从此忠心大陈。然后便是号令榆林及周边各城各营两万余秦军,当下降下秦军旗帜,改悬大陈飞鹰战旗。
并且,搜罗了数车珍贵礼物做为贡品,由常仲兴亲自随着常彪带着他们的血书及礼物亲往上县面见大陈皇帝。
朔风飞扬,飞鹰战旗猎猎,榆林城上一夕之间已经全部改旗易帜
第928章 火烧薛仁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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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漫天。
位于奢延水与平水两河交汇之处的上县城上,灯火辉煌,人影绰绰。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十万大军围之而不能克。围城必倍之,破城三倍之上,七倍而夺之。战争,有九成以上打的是城池攻防之战。按惯例,要攻破一座城池,最少也得倍数守军才能成功围城。要破城,更是至少得守军三倍以上,甚至如果碰到坚固的城池,最少得有七倍于守军的兵力,才有可能攻下。
上县,雕yīn的郡治所在,据情报所知,城中更是有兵马五万之数,连陈朝皇帝陈破军都亲在城中。虽然上县城第928章 火烧薛仁杲池经过数次战事,早已破损多久,但光城中的五万守军,就能让一般的来犯之敌望而后退。
不过薛仁杲非常人,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认准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擒贼擒王,如果能拿下陈破军,那么薛家便能迫得陈军退出陇右,大秦独霸陇上,然后挟陇上形胜之势俯冲而下,攻入关中。
“擂鼓!准备进攻!”
夜已经二更时分,秦军已经休整半rì,用过晚饭。薛仁杲安排的时间很巧,此时二更时分,正是半夜时分。天黑无光,陈军的许多弓弩火器都失去准头,少了许多分利害。
由于上县的地形独特。在其北面与西面都是河流。因此上县城只有二道城门,分别是东面与南面各开一门。薛仁杲大兵屯于南门,东门外却只派了五千轻骑驻守。也不担心陈军向北突围,心里反期望着城中弃城向北突围,在北面,儒林三城全已落入秦军之手。
不过陈军不为所动,好像已经做好了对峙的打算。
“攻城!”
陈军耗得,薛仁杲却不愿意耗下去。如今的关陇,三国争霸,一第928章 火烧薛仁杲旦与陈军纠缠在了此处。那么宇文氏很有可能就会趁机攻打萧关,甚至乘胜出兵陇右。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薛仁杲没有半分犹豫。见将士们饱食过后,立即传令进攻。
全军压上,一万一千步卒扛着简易的云梯,举着盾牌,提着弯刀向前猛冲,后面五千骑兵远远下马shè箭助攻。
城上也瞬间万箭齐发,箭如雨下。
薛怀义与薛怀良兄弟俩甚至脱了重甲,亲自执着盾牌短刀奋勇当先,第一时间爬上了云梯。
城头上出现了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如雨下的倾泻到冒死攀爬的秦军身上。
但是秦军的攻势没有半分停顿。后面的战鼓隆隆,号角长鸣,更多的秦军士兵吼叫着向城墙冲锋过来,无数的兵马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跟着就向城池下猛扑而来。攻击开始了,守卫的士兵一下感觉到,整个城壁连同大地都在颤抖,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不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攻击。
几百部高高的登城云梯逼近城下,一路摆开的攻城车夹在人流中辚辚的慢慢的驶近。
一万多的兵马齐聚在小小的上县南城,如此之多的兵马。拥挤满了南城门下的空工,他们比肩接踵,前排后排紧挨着,挤得难以呼吸。
城下的兵马如此密集,以至城头上陈军的弓箭手甚至都不用瞄准了。只管漫天shè击,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轮番不断的密集shè击。几千把强弓不停的“吱”拉成满月“擞”的一下shè出,箭象那连续的暴雨一样倾泻到秦军头上。
那条从奢延水河中引入活水的宽阔护城河中,早已经被无数的秦军士兵尸体填平。无数的陇右子弟中箭倒地,丧命在弓箭之下,尸体垒成了一座小山坡,可是他们照旧在前进,扑过护城河,直抢城墙下。
如此激烈的攻城战,薛仁杲也毫无保守的意思,面对着城中的陈破军这样的对手。薛仁杲第一时间将自己的陇右骑兵调了上去,骑兵们早已经下马,排成整齐的阵列,不断的张弓shè击,缓步前进。
踩着垒着的尸山血海,第一批秦军步兵终于登上了城头,守城的陈军寸步不让,顽抗死战。
双方展开白刃战,激烈的厮杀开始,从这里到那里,无数的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鏖战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刀光剑影,城头上人体很快也垒了起来,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
很快,薛怀义率着秦军铁鹰剑士营团的一支分队也登上来支援了,秦军jīng锐军的加入,一下子取得了瞬间的优势,士气大旺,有个铁鹰剑士甚至一剑砍倒了数名陈军,夺下了城头上的一名陈军队旗,他〖兴〗奋的高举着向城头下的同胞展示着,城上城下的秦军登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万岁”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破城就在眼前,〖兴〗奋万分!
就在这个时候,薛怀良也带着一支西凉羌兵团跃上了城墙。一路势不可挡的迅速清空了一小断城墙,薛怀良更是一剑斩杀了一名陈军军官,夺下了一面营旗。
更多的西凉兵开始一手举着钩镶盾牌,一手提着弯刀,组成了整齐的盾阵,一下子开始将城头上的陈军向外挤压。不断跃上的秦军中那些高大的战士开始举着狼牙棒与战斧第一时间破坏清理着城上的床弩、伏远弩、抛石车等重型器械。
重型器械不断的被破坏,失去了这些大家伙的压制,城下的秦军箭手攻势愈加猛烈,已经开始压制城上的守军。越来越多的秦军趁机跃上城头,到处都是砍杀之声,血流如河。
其间。陈军守将张公瑾带着一个团数百名战士发起反冲锋。一刀将那名秦军士兵劈成两半,夺回了那面丢失的队旗。可很快就与薛怀义的铁鹰剑士相撞,激烈并且惨烈的拼杀过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张公瑾就不得不带着折损的只剩下了半个团的部下后撤,被赶下了城墙。
这个时候,磨蹭着慢吞吞登城车子终于靠近了城门。
那攻城槌上全包着厚铁甲的狰狞龙头,在数十名军士的推动下,猛然撞上了同样包铁的城门。
砰!
犹如地动山摇,城门剧烈的震动着。连同士兵们脚下的大地也摇晃起来,随后又是边续几下撞击,城门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
远处,秦军的黑sè大纛之下。看着激战的城头。薛仁杲面sè凝重。
传令骑兵飞快的奔驰而来。
“薛怀义将军带着铁鹰剑士营冲上去了!”
“薛怀良将军带着西凉蕃兵营冲上去了!”
“弓手营已经推到城墙之下了!”
......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传回来,而且都是好消息。
不过如此多的好消息传回来,却并没有让薛仁杲〖兴〗奋,反而让他起了些疑惑之心。城中既然是陈克复亲率的五万援军,怎么会如此不经打?虽然城头的攻防激烈无比,但却明显是陈军处于下风,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其中有诈?
“城门破了!”就在此时,一阵喧天吼声响起,那火光升腾之中,南门的城门已经被巨大的攻城槌穿破。整个撞进了城中去了。薛仁杲面sè一变,还来不及说话在,城门方向已经响起了冲锋的号角。
他远远的看见,薛怀义与薛怀良两兄弟正一身是血,手挥长剑,激昂大吼,指挥着士兵冲入城中。
无数的秦军〖兴〗奋的吼叫着,争先恐后的向城中冲去。薛仁杲心头狂跳,想要制止这一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的秦军们〖兴〗奋的已经无法号令。他们全部一股脑的向城中涌去。
薛仁杲还清醒的头脑告诉他,如此轻易的攻破了城门,绝对有问题。可狂热的士兵们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每一个人都想着攻入城中的赏赐,以及拿下陈破军的黄金万俩。封万户侯的赏赐。
薛仁杲觉得自己此时已经势如骑虎,咬着牙观望了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下令道:“进城!”此时除了进城,也别无他法了。
就算陈破军有诈,但秦军已经有半数以上都冲入了城中,他如果不进城,那入城的便别想出来了。既然如此,那便唯有冲入城中,也许真能一举击败陈军也有可能。
五千骑兵这时已经停止了shè箭,重又翻身上马,跟随着薛仁杲顺着满是残肢断臂的血路冲入城中。
混乱,血腥。
城中已经完全混乱,到处都是四处奔走〖兴〗奋的秦军士兵。他们见屋砸门,见店就抢。不过狂热的秦军士兵们却没有发现,这乱哄哄的城中,居然难以看到一个陈军士兵,更别说成队成队的陈军了。
薛仁杲刚入城中,便突然发现,远处的城东方向一片火起,在这暗夜中烧的是如此耀眼。
“怎么回事,谁在纵火烧城!”薛仁杲大怒。
“不好了,东城着火了。”
“北城也着火了。”
“西城也着火了!”
“不好了,上县城烈火焚城了!”薛怀良带着数十部下,急匆匆纵马而来。
举目望去,自北向南已是一片火海,而且火势来在不断蔓延,陇上夜风狂而且大,风助火威,火舌一吐,碰着的马上起火!且不是慢慢烧,而是一点着就狂烧!
风呼啸,火狂舞,风火之中马匹乱窜,士兵四处躲避,只片刻之间,整个上县城就好像整个烧了起来。
薛仁杲回头一望,却见自己身后的南门,此时居然也已经开始火光冲天。
“不好,中计了。”薛仁杲心中一转,已经看出了这火背后的原因。该死的,这火不是秦军放的,而是陈军放的。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那些中城的秦军士兵放的,却没有想到,这会是陈军在放火。而且看这火的势头,不但是陈军纵火,而且早已经安排好了助燃之物,不然不可能起的这么的快,这么的猛。
“立即撤出城外!”薛仁杲在马上一声大吼,声如雷霆。
只是此时已经有些晚了,整个上县城其实城中大半的建筑都已经泼上了油。不但房屋上沷了菜油等物,甚至在两座城门以及沿城墙一圈,及城中各主要街道下,都挖了隐秘濠沟,侵倒了许多黑sè的火油。为了干掉薛仁杲,陈军也算是狡破了脑汁。
早在薛仁杲到来之前,整个上县也不过是只有张公瑾所率的五千守军而已。城上遍布旗帜,多是虚张声势。在第一轮攻城之时,张公瑾便把所有的守军都调上城防守,利用弓箭弩炮,也打的有声有sè,把整个秦军都吸引了上来,却没有人马上看破。随后,陈军便开始有序的撤退,一点点的撤下了城,沿着早留好的秘道撤往城外。
最后,等秦军以为自己攻下上县,涌入城中之时,上县城便开始四下起火了。
火烧上县,这么狠的计策是薛仁杲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撤!这里是个陷阱!撤!”
只是事到此时,撤退未免已经晚了。
薛仁杲急着传令撤退,却突然听得风声之中传来一阵阵的呜呜号角之声。
有骑兵飞快来报:“东面方向突然出现一支大军,东城外的那五千轻骑已经接战!”
东面突然出现了陈军,这绝对不是好消息。薛仁杲心头惊惧,城中本来有五万陈军,现在城中陈军全都不见,城东却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这绝对不是巧合。陈破军这是早有埋伏,要将我绝杀于此。只怕先前他分兵派往大斌、延福,城平三城的兵马已经完了。
“冲出去,冲出去!”
呜呜呜——
恰在此时,南面又已经响起了连绵号角。
呜呜呜——
几乎同时,西面也已经响起了号角。
上县已经城了一座爆发的火山,祝融肆虐,风火燎原。
薛仁杲亲自带侍卫营守在南门城门处,指挥着士兵冲出城外。但有不听号令争抢出城的,立即挥刀斩杀,总算是没酿成堵住城门的惨事。等到薛仁杲带着侍卫营最后一批冲出上县城时,整个上县都在风火中呼号,那升腾起的火光,几乎把整个天地照亮。
“殿下,快看!”一脸焦黑,连眉毛也烧了大半的薛怀良指着远方大叫道。
薛仁杲抬头望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上县附近的平原上出现了四支大军。东南西北方向各一军,俱不下万人。尤其是北方那一支刚刚绕过燃烧中城池的大军,熊熊火光之中,正中一面大纛却正是五爪明黄蟠龙大旗,一旁正是一面巨大的陈字旗。甚至在那火光之中,旗下为首一人赫然就是陈破军的样子,只是有些让人惊奇的是,在他的身侧,一员大将却极似原本此时应当正驻守于榆林的西秦大将常仲兴。
“常逆叛我大秦!”薛仁杲一声怒吼,一口鲜血却是已经自口中吐出,整个人随后便仰天而倒。。。)!!!
第929章 西北射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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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神龙四年,公元619年,正月初一,陈军发起对西秦最后的一击!
陈克复策马立于大纛之下向前观望,毅然举起手重重向下一挥:“鸣镝,发信号箭!”
一连八名传令骑兵纵马上前,张弓而shè。/鸣镝响箭,镝声凄厉,三发红sè的信号箭更是如血般璀璨。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陈军阵列开始缓缓向zhōng yāng的秦军推进,看似缓慢,但却夹杂着瑟瑟萧杀。
陈克复看着上前请战的西凉猛将马宁,点了点头,挥剑向前一指:“出击!”
马宁兴奋的纵马回到本阵,大铁枪一挥,顿时一千西凉骑兵如狼般的嚎叫起来:“杀!”一千西凉骑兵迅速脱离本阵,呼啸着杀向秦军的侧翼。如旋风一般的西凉骑兵飞快的狂飚突进,以迅雷不及快播之势在秦军阵形上削下一块之后,又迅速远走。
“陛下,微臣归降之后还未立下寸功,请陛下准臣率本部三千轻骑出击,为陛下破此敌阵!”刚刚从榆林一路赶来表忠心的常仲兴这个时候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献投名状的机会。
对于这位西秦第一大将的归附,陈克复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见他如此急于与西秦分裂,他当然乐得看他们互相撕杀。当即一点头,常仲兴立即转回本阵率领三轻从榆林带来的本部猛杀向秦军。
薛仁杲此时已经悠悠醒转过来。可他刚醒来。便见到陈军中最先杀过来的两支人马,居然都是他以前的部下。更加可气的是,那西凉蕃子也不说他,可那常仲兴却是他秦国大将军,位高权重,待他从来不薄,如今一投新主,却如此急不可奈的来攻打旧主。
一舞大铁戟,薛仁杲怒吼道:“不发常逆,誓不为人。杀!”
薛仁杲已经出离愤怒,今夜先中了陈军诡计,两万兵马十停折了三停,更兼被合围至此。军心士气低落。偏偏连常仲兴这等旧部都来围攻,这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兵对兵,将对将,捉对撕杀。
薛仁杲一路率着一营亲卫猛奔突进,第一时间寻到了常仲兴。
马上挥戟就是一记力劈华山,势大力沉的猛砸向常仲兴。常仲兴却也并没有畏惧这位旧主小霸王,举起马槊连挡带削,卸去了铁戟大半力道。
“常逆,我薛家待你不薄。你为何反我大秦?”薛仁杲怒目而视,咆哮道。
常仲兴五十上下年纪,当初与薛兴乃是世交,过命的交情。正因如此,他才全力助薛举,而薛举也一直十分信任。黄铜头盔之下,常仲兴面露苦笑:“此一时彼一时也,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老夫今rì选择,一切也是天数。”
“陈破军究竟许了你什么官职,让你背叛我薛家?”薛仁杲心中依然愤怒。却也十分奇怪,常仲兴这样的秦军大将为何会突然倒戈。
“太子恐怕还不知道?你父亲已经在灵武兵败,他与仁越的八万兵居然被陈克敌不满万人击败,并且被俘虏了。大秦已经完了,仁杲。世叔劝你一句,还是放下兵器投降大陈。”
“胡说。这不可能!”薛仁杲怒吼,可他周围的秦军士兵却已经全都面sè急变,心中茫然了。
就在此时,杨仁恭与李孝恭,李神通,李君羡,张公瑾等诸将也率军合围杀到。
箭如雨下,刀枪如林,战甲耀天。
本来已经士气低落的秦军,在五倍于其的陈军合围绞杀之下,抵挡了不到片刻已经被攻破阵形。一支支陈军轻骑如同热铁钎一般的插入了冷冻的牛油之中,然后切割成一个个小方块。
薛怀义兄弟浑身浴血的冲到了薛仁杲面前:“殿下,弟兄们顶不住了。让怀义率铁鹰剑士护送你突围,末将为你们殿后!”
薛仁杲心头惶惶,此时他对常仲兴所说之语半信半疑。
“要走一起走!马上突围,走!”薛仁杲没有再犹豫,再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得死在这里。
秦军开始失去指挥,溃乱。
一直观阵的陈克复当即端起马槊,向前一挥,带着张出尘与陈雷犹如一支出鞘的利剑,猛然插向最薄弱的秦军之中。
轻骑队从侧方插向敌阵,陈克复率军插入秦军军阵,秦军波浪一样分开。穿过秦军阵,回转,陈克复一挥槊,轻骑齐齐调转马头,迅速的重新列好阵形,再次从秦军阵后再冲击。
秦军彻底大乱,溃败!
薛仁杲与薛怀良,薛怀义三人率着已经残缺的铁鹰剑士营拼杀突围,血染征袍。
马宁率着西凉轻骑早已经锁定了薛仁杲,见他逃跑,当即丢下那些溃逃的秦军,紧紧咬住薛仁杲,死追不舍。
正惶惶而逃的薛仁杲跨下战马突然一声悲鸣,前膝一软向前倒去。一骑接一骑的战马扑倒,夜幕下的矮坡下,居然遍布着数十上百的绊马索。奔逃的薛仁杲等人未及注意,一下子都被绊倒跌下马来。
薛仁杲在马倒之前已经摘磴下马,不过他刚一翻身而起,数十支长枪已经刺到了面前。
“孤认得你,常仲兴帐下的西凉蕃子,如果你还念及曾经君臣一场,你便给孤来个痛快的。”薛仁杲被十余枝长枪顶在地上不得起来,说不出的狼狈,他恨恨的望着马宁,铁青着脸道。
马宁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打量了薛仁杲一眼,并未答言。只是冷冷的一哼:“将他捆起来,听由陛下发落!”
上县已经化为了灰烬,炽热的火焰依然在升腾。
陈军将临时营地安在了奢延水东岸,巨大的皇帝行军帐中,陈克复正站在那里由张出尘帮他解甲。他伸展着手臂,饶有兴趣的望着眼前那个被五花大绑却拒不肯跪下的西北汉子。
“朕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成为我大陈的俘虏了?朕待你薛家也算不薄,当初不但放了你兄弟回去,而且对于薛举的请降归附,也是十分大方的加封之为秦王。”说到这里,陈克复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朕不明白,你们不好好在陇右当你的秦王,秦世子。却要跑到陇右来干什么?难道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急着来送死吗?”
薛仁杲虽是败军之将,阶下之囚,不过气势却并未弱半分。哈哈大笑数声之后道:“陈破军,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就算是孤不来,你也会去的。成王败寇,胜者为王,不过如此而已。要杀要剐,随便你来。又何必婆婆妈妈这么多屁话,孤只问你一句,我父皇与皇弟可真落入你手?”
陈克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天亮,杨仁恭来报,薛仁恭所部非死即降,无一走漏。来攻上县的两万一千名秦军,战死过半,战死者达八千,重伤者超过四千,余者轻伤者不计,俘虏的轻伤以下八千。另外先前薛仁杲派往上县周边各城的秦军,也被陈军早安排在各城的陈军伏击,一万九千人马,战死者七千余,俘虏一万两千余人。
“陛下,陇上长城以北,黄河以南,如今已经尽在我军掌握。现在下一步,该怎么办?”杨仁恭的语气中也充满了兴奋之sè,他打了多年的仗,还是头一次发现,仗还能这样打。
高超的战略布局,加上jīng准的战术打击,陈军以高屋建翎之势,居然短短时间之内就已经强势入主陇上,并且迅速的灭掉了后周与西秦两国。
这就是势啊,掌握了势,那才是真正的无往而不利。
陈克复望着帐中的沙盘沉吟。
良久后,转身对杨仁恭道:“陇上基本已平,不过弘化郡与盐川二郡,现在却还有薛仁杲的旧部一万余人马。马上传旨朔方城的马万宝、刘德威二将,让他们立即兵分两路,前往攻取弘化与盐川二郡。另外,杨副帅你率兵两万,带李孝恭、李神通、李君羡三将,前去接掌榆林、五原、以及灵武三郡。到达各地之后,当地的后周降兵与西秦降兵可以适当挑选一部份补充军中,其实老弱便淘汰安置地方。”
榆林、五原、灵武诸郡,正是河套地区,这些地方即是与草原的前线,也是富饶的塞上江南米粮川。眼下既然已给拿下,陈破军便想着能最好的开垦起来,眼下已经是新的一年。只要布置及时,那么chūn耕时就能播下种子,到了夏天就能收获一季新粮,可以就地补充军需。
另一方面,虽然陈克敌攻占灵武,五原,常仲兴也已经归降,但河套一带陈军的兵力还是太少。不是他信不过常仲兴,而是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占领,稳固,然后就是开垦,恢复生产,这才是陈军的模式。
“榆林常仲兴的人马朕会调其南下,榆林紧靠定襄,与突厥人现在驻守的大营十分接近,所以榆林至关重要。特别是榆关,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一道关隘,我们刚费力拿下了陇上河套之地,朕不希望这个时候突厥人从中做梗,突然杀到陇上来。榆关你亲自镇守,明白?”
对于皇帝的安排,杨仁恭感觉到的是信任,这让他这个隋朝皇室成员相当的感动。榆关这样的重要关隘,皇帝居然亲手交给他镇守,甚至整个河套地区诸郡,暂时都将由他节制,这是多大的权利。
杨仁恭激动的面sè通红,单膝跪下朗声道:“榆关在,老臣在,榆关失,老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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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秦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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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克复大汗淋漓,翻身卧倒,犹自带着粗重的喘息道:“痛快,痛快!”
一身白腻耀眼,如羊脂美玉般发着莹莹之光的张出尘身上未着寸缕,她手随手抓过一个鹅绒软垫塞在了那如桃瓣一般美妙的臀下。
如此姿势之下,张出尘的腿越发的显得修长细腻耀眼。尤其是那被鹅绒垫子高高垫起的那两瓣翘臀,与那越发显得苗条平坦的小腹,及那点缀着两粒红宝石的雪峰,形成了一道让人赏心悦目,为之亢奋的风景。
就连刚刚已经征战过一回的陈破军见此,都不由的伸出了禄山之爪。
张出尘脸上红韵未退,带着那第930章 秦灭绯艳的桃红,用那激-情之后特有的慵懒的神情,两汪含情媚眼白了陈克复一眼,嗔道:“别闹!这可是臣妾如不容易才从宫里打探到的偏方。陛下的妃子一个个都是接连诞下皇子,臣妾却至今只有一个女儿。臣妾就不相信,臣妾连一个皇子也生不出来。”
陈克复笑着道:“其实生小公主也好啊,生公主不用为她担心。她的一生自然是富贵尊荣的,且公主也与母亲贴心啊。但是生皇子就不一样了,皇子生下来就得承受大陈皇族子弟的责任。难道你愿意等到你亲生的皇子到五岁时就得接到宫外由他人抚育,并且一成年就得远封边疆,甚至有可能终生都不再有见面的机会吗?”
张出尘皱着两条细细的柳叶眉,嘟着红艳的嘴唇道:“可是他们也是陛下的儿子啊,陛下为何要定下如此严苛的铁制呢?”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陈克复俯身在那诱人的如玫瑰花瓣一般的红唇上亲了一口。
“帝国传承。最大的危险其实还是来自于皇族本身。朕既希望朕的子孙都不是吃着俸第930章 秦灭禄,一无是处的蛀虫。但朕也希望。在将来,朕的子孙们相互内讧撕杀。朕的皇子皇孙们生来就能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权利,因此,他们也必然得付出普通人所不必付出的责任。权利与责任是对等的,甚至朕的皇子皇孙们,他们将承担的责任,要远远大于他们得到的权利。”
这些带着沉重的话题显然不是张出尘愿意考虑的,皱了皱眉,那双如葱白般的玉手却突然握住了皇帝的把柄,轻轻一笑道:“陛下。臣妾打听到的这个偏方。每次最少得三次以上,才能加大怀上皇子的机会。陛下,刚刚才只一回合,再来!”
气血方刚的年轻大帝,哪里受得了如此妩媚的妃子的引诱。当下大喝一声,翻身上了这匹胭脂马,开始了第二**战。
不知道是第几轮战罢,陈克复终于感觉到有点吃不消的瘫在了一边。都说sè是刮骨刀,美人红颜即是红粉骷髅。今天这番放纵下来,确实让陈克复有种沉迷其中,什么也不想理会的感觉。
张出尘也终于起身坐起,披好绸衣,收拢秀发。又拿起一块手帕,帮陈克复轻轻擦拭着汗珠。
“陛下今天的兴致真好。”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可一夜盘肠大战,也把张出尘给累的不轻。跟了陈克复五年了,她也还是头一次见她居然如此的放纵的时候。心里虽然高兴,但却也隐隐明白。他高兴的并不全是因为她。
“鬼狐狸,朕的一点心思全都让你看透了。”陈克复笑了笑,把头枕在那丰腴白腻的修长大腿之上。
“陛下今天可是极其的神勇,臣妾都要吃不消了,当然能猜出一二。”
手轻轻的抚着那柔润的腰肢,陈克复道:“朕当然高兴了,薛仁杲兵败被擒,整个西秦也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如此一来,短短时间里,我陈军入陇,先是黄雀在后,趁许、周、秦三国混战,收得渔人之利,拿下了萧关,成功强势进入陇右。然后又驱虎吞狼,让薛举吞了后周,我们却又趁机把西秦给灭了。现在,整个陇上都在我大陈之手,陇右之地也基本上是我们盘中之菜。陇上陇右左右包围着关中,我们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了,你说朕如何不高兴呢。”
先前,陈破军还一直担心长武的许军会在这个关健时候进攻萧关,或者与陈叔达军决战。当时,无论许军向哪边进攻,陈军都可谓是最空虚之时,一个不好,秦军的地盘不但吞不下,连萧关等新拿下的地盘都有可能鸡飞蛋打。
正因如此,陈克复当初才下套诱薛仁杲南下,速战速决,为的就是能早点腾出手来。
不过一切还好,许军驻于长武,也不知道是因天气寒冷原因,又或者是没有及时得到陈军动向的情报,居然一直稳守不出,让陈军的这出空城计居然玩过去了。
现在的形势,已经彻底的变幻。击败薛仁杲之后,陈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河套之地,不但河套地区的灵武、五原、榆林、朔方四郡拿下,还把陇山东脉一线诸郡全握在手。对于关中许军,已经彻底的占据了地利优势,呈现出了从北俯冲之势。
张出尘轻轻的帮陈克复揉捏着两侧的太阳穴,问道:“薛举父子虽然兵败,可我们现在攻占的不都是原来刘武周的地盘吗?西秦所据的陇右之地,我们现在并未拿下啊。薛举父子虽然兵败被擒,可陇右总还是有其旧部吧,万一他们在陇右再起兵抗陈如何?”
“陇右诸郡,虽然也十分险要。但打仗打的还是人,还是军队。薛兴这次来攻刘武周,本来就已经是倾国而出。更何况,薛举父子三人都被擒了,虽然陇右还有大将宗罗睺,听说薛举的军师郝瑗也逃回了陇右。不过就他们,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薛举父子虽然残暴,但在陇右还是很有威望的。如今他们既然被俘,这陇右再无人能抗起大旗了。”
“那宗罗睺与郝瑗会不会投关中宇文化及呢?”
陈克复笑着摇头:“我们俘虏了薛举父子却不杀,为的就是这个。只要有薛举父子在手。他的那些旧部便不可能公然投靠宇文氏。利用薛举父子之名,拿下陇右不过是假以时rì罢了。”
神龙四年的开年。对陈军来说可以说是极其顺利的开年。
开年之初,皇帝就率军亲自击败了薛仁杲,给予了西秦最后的一击。
二月初,陇上的盐川秦军将领杨连率部献城归降。稍后,弘化郡秦军守将得知主帅薛仁杲及其秦帝皆兵败被俘之后,也在陈军出现之后,第一时间开城投降。
紧接着,三月十八,原本驻于萧关之西南天水郡的秦军大将宗罗睺,也在接到了薛举亲笔所写给他的劝降信之后。开关率部投降。
随后。灵武兵败之时逃回陇右的郝瑗也在接到薛举与陈克复两人的亲笔劝降信后,率陇右留守朝廷的文武官员联名上降书,归附大陈。
金城郡、枹罕郡、浇河郡、河源郡、临洮郡、会宁郡、陇西郡、天水郡。
黄河以东,西秦国的陇右八郡纷纷易帜归降。虽然陈军一兵一卒还未进入陇右,但整个陇右已经归降于大陈飞鹰战旗之下。
加上此时陇上已经全部落入陈军之手。河套地区的灵武、五原、榆林、朔方四郡。再加上陇山东脉岭北的雕yīn、延安、上郡、盐川、弘化、北地、安定、平凉诸郡,陈军渡河之后,已经先后攻下了二十郡之地。
虽然北地与安定两郡现在还是陈许两军对峙的战场,但基本上这两郡依然是处于陈军的控制之下。
再反观关中的宇文化及,虽然依靠着山河四塞的天然地利防守,可是此时萧关一失,西大门洞开之后,关中平原已经一马平川的裸露在了陈军的铁蹄面前。
扶风、京兆、冯翊三郡。
这就是现在关中宇文氏的许国小朝廷所直接掌控的地盘,只有区区三个郡。
过去宇文氏依靠着关河四塞之险。以关中平原与秦、周对峙之时,也曾经向外扩张过,甚至一度占有七八郡之地。但是现在,所有关中之外的地盘都已经被陈军拿下,不但如此,连关中的西北大门也已经被洞开。虽然许军大军驻守于北地郡长武城,可除了长武周边百里之地,许军已经根本鞭长莫及。
之前陈克复一直对于许军屯驻长武不出,坐视陈军迅速灭了西秦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正常,但是现在,经过特勤司的全面侦探之后,陈克复终于知道了答案。
天意,这件事情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天上掉馅饼,让他刚接到这个情报时都不敢相信,让特勤司张锦确认再三之后才相信。
事情其实根本没陈克复想的那么复杂,许军屯驻长武不动,这里面并不是什么yīn谋。而是大冬天的,十二万大军驻于小小的长武城中后,居然爆发了疫病。
据说疫病来的突然,势头很猛。城中的许军和突厥人都是突厥爆发疫病,上吐下泄,情况严重。据说一开始就有近一chéng rén马病倒,这使得宇文化及与卫文升都是焦头烂额,听说不到两天结果许军主帅宇文成都也染倒倒下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疫病,让许军的反应变慢了许多。在陈克敌已经击败薛举之后,卫文升才收到了这个情报。得到这个情报后,卫文升不肯相信,又加派了斥候前去侦察。
等到消息确认之后,陈克敌已经连薛仁越都给击败俘虏,并且成功带着薛举父子撤回了萧关。错失了第一次最好的出手时机后,卫文升原本也想过立即出兵攻打萧关。
可是军中的疫病却再次爆发了第二波,当时就已经有超过两成的士兵染病,且宇文成都都完全昏迷。
关中长安的宇文化及收到这个紧急军情之后,当时脸就吓白了。在看到卫文升还提出要在此时进攻萧关的计划后,宇文化及没有半点犹豫的就否决了。
儿子宇文成都倒下了,宇文化及根本不敢将大军的全权指挥权交给卫文升这个外人。毕竟之前贺若怀亮叔侄与萧世廉的临阵叛变,才导致了许军在萧关的大败,不但丢失了萧关,而且连嫡次子宇文成趾也自刎身死。
现在前方疫病爆发,战士染病,主帅昏迷,如此情况之下,宇文化及如何肯让卫文升率兵攻打萧关。
而且在内心里,一向喜欢投机的宇文化及也有着其它的心思。秦军突然一举灭了刘武周,这事情让宇文化及吓了一大跳。现在陈军突然同样突然击败了薛举并俘虏了薛举父子,这事情也让宇文化及觉得莫名其妙,反应不过来。
不过在另一面,他却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利可图。
陈军击败了薛举,可西秦不是还有个秦太子薛仁杲吗?和西秦打了这么多年,薛仁杲的骠悍骁勇他还是很清楚的,陈军俘虏了薛仁杲的父亲,那秦陈两军必然就是不死不休了。
正是因为宇文化及知道薛仁杲与常仲兴手上还有七万兵马在手的时候,宇文化及才会否决了卫文升的计划。在他看来,与其冒险,在主帅昏迷,二成战士染病,士气低落之时进攻萧关。还不如让薛仁杲与陈军两虎相争,而许国这个时候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一面治疗疫病便好。等到两虎俱伤之时,他们再出手,岂不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不得不说,宇文化及终究还是目光短浅了一些。一向喜好剑走偏锋,搞投机,而不是行正道,强化自身实力的他,也终于在这一次眼光大失,最终陷入了当下的困境之中。
陈破军如此突然的率兵入陇增援,薛仁杲又如此让人惊爆眼球的不堪一击,都是宇文化及没有想到的。
当陈破军迅速的击败俘虏了薛仁杲之后,许军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而当他们还在争论该如何应对新的关陇局势之时,突然之间,他们发现,整个关陇二十三郡之地,转眼之间已经有二十郡归了陈破军,全都插上了飞鹰战旗。而还在他们许军掌控之下,除了关中三郡,便只剩下了一个孤独的长武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