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一石升空天河碎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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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天河困住了他的几个同门,而他们又在这边被缠住,为首道人也极为焦急。
如果这些平民都走了,他们到哪里去找人来建设分宗?难道让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修道者自己干活吗?
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怨怪那些外门弟子,一进来就大开杀戒,吓得村民们拼命反抗,乃至四散逃跑。如果先从外围驱赶,再把他们聚拢起来,那才算是完美。
此时此刻,他们看到所有人都聚集在青石之上,却是啼笑皆非。
聚在一处,是为了方便一网打尽吗?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妙,所以他也在寻找破局之道。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虽然没办法摆脱落千山的纠缠,但落千山暂时还伤不了他,所以他抬起头,看向了天河的方向,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的师兄弟们脱困。
片刻之后,终于让他发现了端倪。
天河凶猛狂暴,在天空中旋转咆哮,但却有一条亮晶晶的水线,从天河之上一直延伸到了青石的方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却觉得一定是破局的关键,所以一剑冲天,直射那道亮线!
“糟糕!”鹤目敏锐,大鹤红羽早就发现了天河奇怪的地方,所以此时也知道对方的目标,只是这一剑来得太快太刁钻,就算是大鹤想要阻拦,也根本就阻拦不及。
啪一声轻响,水线断碎,天河崩裂!
那在天空肆虐的天河,突然之间就被自身旋转的力量撕扯地四分五裂,四方喷溅,化作了笼罩整个下燕村地界的一阵暴风骤雨!
若是鱼丸在此,天河怎么碎裂,怎么聚合起来,那是比吃饭呼吸还要简单的神通,但是此时操纵天河的,却只是小鱼丸,能够让天河化龙,已经是它的极限。
此时水线迸裂,小鱼丸也从空中掉落,小石头眼疾手快,连忙扑上去一把把它接住。
鱼卵透明的外壁之中,大脑袋,大眼睛,小尾巴的小鱼丸已经疲乏不堪,晕头转向,小石头连忙把它放回到屋檐下的水缸里。
让一个尚未孵化的小鱼丸做这么多事,已经很是难为它了。
天空之上,数道剑光炸裂,那是被卷入天河的道人们在御剑自救,他们虽然远远达不到御剑飞仙的程度,但还不至于从这种高度直接摔死。
“你们速速去抓住那些村民,不得耽搁!”为首道人一声令下,几道剑光在空中一个转折,便如同滑翔翼一般,斜斜飞向了青石的方向。
“走,快走!”落千山怒喝一声,再等下去,谁都等不了!
“走!”燕老五也是当断则断,干脆利落,他一声大吼,再不等候,他提高声音,大声道:“所有人,互相拉着手,绝对不要放开!”
“可是……”子坚看向了落千山的方向,猛然一摇头,一跺脚:“走!”
五道剑光,从天空射向青石,而就在此时,青石突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而后一条鱼尾突然伸出,对着地面猛然一拍!
“轰!”就像是万吨炸药同时爆炸,整个鸟鼠山都震了一震,丹木宗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巨大的青石猛然一甩尾巴,就像是一条游鱼一般,拼命摆动着尾巴,直奔天空而去。
下燕村的人知道这青石可以飞天遁地,但是其他地方的人,却不见得知道,此时此刻,一阵兵荒马乱,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哪里走!”虽然惊慌,但是身在空中的五名丹木宗道士却依然射出飞剑,直射青石。
但青石升天,直上九霄,九霄何其高?也只是瞬息之间,就可以升到天顶,它的速度,却不是几个普通修士的飞剑可以追的上的。
五道夭矫剑光,追着逆天而上的青石,却是越追越远,瞬息之间就被抛下。
这次青石虽然逃跑,却没有留下什么嚣张的话语,他们虽然走了,九燕乡却跑不了,其他的村子跑不了,燕翼镇也跑不了,山中的小妖小兽也跑不了,所以此时此刻,还是不刺激这些人为上。
待到子柏风回来,千百倍还给他娘的!
子坚等人站在青石之上,探首看去,落千山和大鹤的身影越来越小,瞬息消失不见。
千山、红羽,一定要活着啊!
“千山,走!”在青石飞天,震慑丹木宗人的刹那,红羽一晃身体,也来到了落千山的身边,一言不发,抓起了落千山,一拍翅膀,升空而起。
“哪里跑!”一道飞剑飞射而上,却是为首道人反应奇快,一剑飞至。
刚刚升空时,大鹤速度并不快,很难摆脱剑光,他伸出巨喙,一口把飞剑啄掉,却见又一道剑光侧面射来,却是刚才和红羽纠缠的道士也追了一剑。
“交给你!”大鹤细长长腿一摆,就把落千山冲着剑光丢了出去。
“死鸟干你妹!”落千山大声咒骂,他挥手出刀,全身力气灌注进去,一点也不敢保留!
一道血光爆射,飞剑被落千山一刀嗑飞,而落千山也倒飞回来,大鹤又一把抓住了落千山,两翼拍打,升空而去。
“哈哈哈哈,蠢道士!让你们喝爷爷的尿水!”看着那些道士在下面疾呼跳脚的样子,落千山作势就要去解裤子,谁想到裤子还没解开呢,大鹤已经飞出了三里地。
“你这只蠢鸟,飞那么快干嘛……”话音未落,就看到九燕镇所在地,一道光影腾空而起,竟然是一名道人,头戴小冠,背生双翼,直追而来。落千山吓的尖叫一声:“飞快点!快飞快点!你个蠢鹤,飞那么慢做什么!”
红羽连忙加快速度,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瞬息之间飞出了几里地,回头一看,那背生双翼的仙人依然穷追不舍,甚至越来越近。
“你这家伙,那么重做什么!”红羽只能怪落千山太重了,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
就在此时,一道雪白的影子从远方疾射而来,在空中凌空收羽,刹那之间,化作了比飞剑还快的流光,下一秒,小白已经一脚蹬在了那人的脸上,在那人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尖锐的爪印。而后,小白已经疯魔一般,对着他又啄又抓,让他的速度遽然降低。
“好样的!”落千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喜欢小白,欢呼一声,红羽的速度也已经提了起来,瞬息之间,就把后面的那人甩得影都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和下面吊着的落千山对望一眼,落千山哈哈大笑道:“痛快!”
今日今时,虽然必须暂时撤退,却是杀人杀的极爽,让落千山又回忆起当初在鸟鼠观上的威风。
“哼,丹木宗,看爷爷我过几日就杀上山门去!把你们全部杀尽,鸡犬不留!”半空之中,落千山发下了誓言。
红羽落在地上,摇身化作红发男子,抬头看向了天空的方向,讶然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怎么飞天上去了?怎么也看不到?到哪里去了?”
落千山嘿嘿一笑,这个二货,竟然不知道青石的秘密,落千山可要好好炫耀一番。
苦追不上,丹木宗副宗主七轩道人降落下来,把那鸟首小冠收拢起来。自从私下吞掉了这个宝物之后,七轩道人已经按捺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拿出来使用一番,谁想到竟然没追上!这巡查仙人的羽翼,也不过如此。
他并未看到,高高的天空之上,高仙人正拍打着翅膀,低头看着他,双目之中,愤怒难言。
丹木宗!
……
子柏风抬起头,向窗外看去,窗外是一片空地,再向外,则是一片湖水连天。
子柏风只知道这里是一处湖心岛,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极目远眺,能够看到视线尽头,一座高山耸立,高山之上,一株神木穿出云层,火红的枝叶如同太阳一般炽烈,一眼看过去,如同有两轮红日在天空高悬。
窗外不远的地方,刀痴正在练刀,子柏风本以为这样一个刀道的大高手,练刀的时候多么玄奥,谁想到他只是手持一把普通的长刀,简简单单地演练刀法。
但是他的刀法、刀势却又各不相同,一时一变。
子柏风不懂刀,他只看到刀痴这些日,几乎每一天都练废一把上好的钢刀,而那些被练坏了的刀,堆积在一起,有若小山。
子柏风的目光又转,在刀痴身边不远处,铁胎像垃圾一般被丢在地上,离开了矿脉,它就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就像是一颗普通的大铁球一般,毫不起眼。
子柏风来到这里已经有七天了,第一天到这里时,子柏风还想过逃跑,但是几次吃了苦头之后,他就知道,想要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虚与委蛇。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刀痴为什么要抓他来。
炼刀。
当初刀痴抓着子柏风,到玄龟丹舫上拿了一样东西,子柏风一开始没看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刚刚到了这个湖心岛,刀痴就把那东西丢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把刀,一把血红色的刀。
只是一眼,子柏风就看出来,这把刀正是霸刀前辈的刀,当初霸刀前辈被杀之后,他们还专门找过,谁想到竟然被带到了这里来了。
而把那把刀丢给他之后,刀痴就丢下了一句话:“给你三天时间,让它拥有灵性。”
“你杀了我吧!”子柏风还是很有骨气的。
刀痴一甩手,桌上的血刀猛然射出,咚一声钉在了子柏风的耳边,在子柏风的脸颊上擦出了一道痕迹。
第136章 :一目了然狂刀痴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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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柏风顿时就软了。这是自己不出手,就要死的节奏啊!
你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子柏风刚刚的骨气,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拿着那把刀,子柏风突然心中一动,如果自己能够把这把血刀炼成很厉害的妖怪……说不定能够斩杀刀痴,就此逃出去!
子柏风抹了抹脸上的那道血痕,看看刀痴的背影,在桌前坐了下来。
子柏风所处的这座房子,其实很奇怪。当初子柏风被刀痴带到这个岛上来时,还以为这是一座红色的小山,而这房子是直接从小山上挖出来的,谁想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树根。
这树根,毫无疑问是属于远远看到的那一棵巨大的树木的。而房中的一切,不论是窗户,还是床榻、桌椅,都是直接从树根上挖出来的。
虽然已经是寒冬,但住树根的四壁都传来了一股股的热力,就像是住在拥有地暖的房屋里一样。
坐在桌子前,子柏风手捧血刀,皱眉沉思。
其实想要让血刀拥有灵性非常简单。当初子柏风的养妖诀升级到了第二阶时,他就炼化了束月剑。而血刀虽然是霸刀前辈的佩刀,本身却除了锋利,并无其他灵异之处,甚至并不需要用到第二阶的养妖诀,只需要第一阶,就可以让它暂时拥有灵性。
不能一开始就尽全力,先试探一下,为自己争取一些机会。
但是子柏风觉得自己势必不能让刀痴那般顺心,他既然说三天时间,那就用三天的时间好了。
但是剩下的时间……子柏风苦思冥想,到底有什么可以脱身的办法。
束月剑也碎了,自己的鞋子也跑丢了一个,身上能当武器的东西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一本薄薄的巡查簿还在怀里。
闲着无聊,子柏风翻开巡查簿看了起来,不多时就变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
进入书痴状态的子柏风,一边看还一边用手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非常陶醉。
刀痴一直在外面练刀,也不管子柏风在里面做什么,直到天色渐暗时,子柏风才被肚子饿醒了,这薄薄的一册巡查簿,竟然翻之不尽,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完,即便是以子柏风那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看到天都快黑了,薄薄的一本书册,竟然都没有看完。
子柏风摸摸肚子,站起来道:“我肚子饿了。”
正在练刀的刀痴回过头来,一眼瞪向子柏风,子柏风无奈道:“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我会饿死的。”
他又不是仙人,不会辟谷,不食人间烟火。
刀痴抬起头,一只归林的大鸟突然惨叫一声,从天空跌落在地,恰好落在子柏风的面前。
“不是吧……就让我吃这个……”子柏风无语,不过他对刀痴这一招,可是分外羡慕,如果自己也会这一招,干什么都不用动手了,只要一眼瞪过去,就全部搞定了。
刀痴显然不在乎他吃还是不吃,子柏风只得自己去把那大鸟处理了,填饱肚子。
三日三夜很快就过去了,子柏风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运起养妖诀,在血刀之上,书画了一番。
此时的子柏风并没有尽全力,他想要知道,这刀痴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养妖诀之下,血刀拥有了灵性,顿时挣扎起来,子柏风竟然抓不住他,自动自发地向外飞射出去,目标正是刀痴!
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玄奥的弧线,直射刀痴的后背,刀痴猛然回身,手中的钢刀一抬,把那一刀格挡开来。
两刀相交,铛得一声响,血刀被荡了开去,刀痴不退反进,手中长刀横向劈出,和血刀战在一处。
子柏风不懂刀道,看到一人一刀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顿时也顾不得许多,悄悄绕着圈子,收起了束月剑的碎片,转身又抱起了铁胎,就想要逃跑。
小岛不大,他很快就奔到了湖边,一只脚刚刚踏入水中,就听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爆鸣,然后是刀痴张狂而又欢愉的笑声。
子柏风大吃一惊,回过头去,就看到两刀相交,血刀竟然在空中凌空爆掉,如同碎裂的束月剑一般,化作了漫天的血红色碎片,四下飞散,刀痴站在那飞剑的碎片之中,仰天大笑“霸刀啊霸刀,你的刀道,我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刀道也不过如此!”
笑声未收,他猛然转过头来,看向了子柏风的方向,冷冷道:“你到哪里去?”
“我就是……看铁胎有点脏,给它洗洗……”子柏风连忙撩起水来,抹了抹铁胎,口中嘿嘿直笑。
他虽然在笑,心中却一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刀痴要找他来了!
他是为了练刀!
当初刀痴找到了霸刀前辈,霸刀前辈只出了四刀,就已经力气不支倒地。所以刀痴拿走了霸刀前辈的刀,时时领悟霸刀独有的刀道。虽然在刀之一道上,他毫无疑问比霸刀前辈走的更远,但是每一个人不同的道,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道非常有趣的谜题,只有解开这谜题,才能够安心。
霸刀前辈的生机断绝,他自然不可能再和霸刀前辈交手,即便是他这种刀道大宗师,捧着别人的刀领悟别人的刀道,又能够领悟多少?眼看着霸刀前辈的刀道即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题,刀痴的心中,其实极为失落和痛苦。
但是,子柏风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希望。
如果他能够让霸刀的刀拥有灵性,还有谁能够比霸刀前辈的刀更懂得他的刀道呢?就算是没有十分的功力,至少也有七八分。一方面是永世难解的难题,一方面是至少接近的答案,选择哪个?
一目了然。
刀痴刀痴,果然嗜刀成痴。
而子柏风自己,却是倒了霉,其实铁胎只是搭头,刀痴打算拿铁胎打造一把绝世名刀,现在也只是积攒材料的阶段,子柏风才是他真正的猎物。
“洗完了就回来。”刀痴不知道从哪里又取出了一把刀。
一把狭长的刀!
“三天时间!”
三天后,长刀再碎。
而刀痴又拿出了一把刀,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刀身伤痕累累,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而今,已经是第七天。
子柏风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堆碎片。
一堆是属于束月,一堆是属于血刀,一堆是属于狭长的唐刀的。
起初,子柏风只是觉得霸刀前辈的刀也总不能就这么散落起来,所以他把霸刀前辈的刀收了回来。
第二把刀,子柏风纠结了许久。如果费很大的心力来养刀,毫无疑问,刀痴能够从和刀的对战中领悟到更多的东西。
但如果努力培养的话,说不定能够直接压制住刀痴,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趁乱逃跑了。
最终,子柏风还是决定,第二把刀还是拖延一下时间。
而这第二刀,到底也没给他带来什么逃跑的机会,第三把刀就拍在了眼前。
第七天,也是第三把刀的第一天,被困七天,七天以来,子柏风通过瓷片,可以看到自己的家人朋友都在寻找自己,也看到九燕镇和燕翼镇都在平稳运行,但是子柏风的耐性已经渐渐被消磨掉,他开始仔细地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此时,他觉得自己的心中猛然一阵悸动。
不好,九燕乡出事了!
……
落千山和红羽在野外休息了一阵子,这才缓过气来。
刚才那一场打斗,实在是太过激烈,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这里正是河边,落千山走过去,俯下身去喝了几口水,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沙沙声。
“什么人?”落千山大吃一惊,转过头去,一手按在腰间。
“是我!”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草丛分开,细腿先从草丛中钻出来,然后才是一个高大的人影。
不是柱子是谁?
这几日,柱子几乎没有回去,一直在外面寻找子柏风的踪迹,晓是他年轻力壮,也显得憔悴了不少。
“柱子,你找到柏风的下落没有?”落千山看到柱子,连忙问道。
“没有。”柱子摇头道,“不过我当时想,如果我们找不到柏风,那不如找别人。”
“别人?”落千山一愣。
“踏雪也不见了。”柱子道。
落千山张大嘴巴,他突然惊觉,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这点!
子柏风这人身上有懒筋,总要找人代步,水中是锦鲤云舟,陆上就是踏雪了。
“找到了吗?”落千山连忙追问。
“踏雪一路上留下了很多痕迹。”柱子道,“他应该来这里喝过水,所以我们刚巧追到这里。”
“一起去!”落千山连忙道,此时此刻,子柏风再不回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走吧。”柱子对细腿点点头,细腿又俯下身去,嗅了几下,就认准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一行两人两妖走了十来里地,细腿突然对前方叫了起来,柱子和落千山立刻手按腰间,谁想前方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驴叫,只是声音有些含糊,就像是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是踏雪!”柱子一喜,连忙加快脚步,踏雪也向这边跑了过来。
第137章 :一只布鞋追行踪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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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可找到你了,你可知道柏风在什么地方?”七天不见,踏雪全身毛发凌乱,整个瘦了一圈,皮包骨头一般,两只耳朵都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身上也满是伤痕,让人看了很是心痛。落千山走上前,轻轻抚摸着踏雪的背脊,轻声问道。
踏雪摇摇头,又点点头,亮出了它一直咬在嘴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鞋,子柏风脚上的一只方口布鞋。
“这是柏风的鞋,可是……”柱子不知道踏雪为什么咬着这么一只鞋。
但是落千山却是一喜:“太好了,这下能找到柏风了!”
从踏雪手中拿过了那双鞋,又问柱子要了一根绳子,绑在鞋子上,落千山就把鞋子丢在了地上。
那鞋子刚落地,就蹦蹦跳跳地向一个方向跑去。
“那边!快跟上!”落千山扯紧了绷直了的绳子,连声道。
众人都是大喜,连忙跟上去。
谁想,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那鞋子还没有停下来,而他们此时已经出了九燕乡的地界,甚至已经接近蒙城的边缘。
“先停下来吧。”落千山看柱子已经疲惫不堪,还咬牙坚持着,“柱子你别跟我们一起去了,你回去报信,说我们已经有了柏风的下落。红羽你带柱子回去,然后在燕翼镇保护大家的周全。”
“可是……”柱子和红羽都不怎么甘心。
“现在看来,柏风怕是被抓到丹木宗的老巢去了。”落千山摇头道,“红羽你也说过,之前你经常遭到追杀,你跟我去,能否帮上忙还另说,说不定目标还会大增。”
“可你一个人力量太薄弱了。”红羽道。
“若是柏风真的被抓到了丹木宗的老巢,去再多人也是无用。既然柏风都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抓走,我不觉得我们有能力正面战胜他。”落千山摇头道,“再说,我还有踏雪。”
“可……”柱子还想反驳,红羽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听千山的。”
落千山说的没错,红羽的身为妖怪,修道之人一眼就能看穿,到时候想要不吸引注意都不可能,柱子这种级别的人,杀些小喽啰还行,遇到厉害人物,就是送菜。
落千山不是鲁莽之辈,如果他一个人真的解决不了,他会想办法求援的。
留下踏雪,是因为需要踏雪代步,踏雪的速度还是极快的,踏雪这等小妖,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走!”目送红羽带着柱子离去,落千山翻身跃上了踏雪的背部,轻轻一声叱呵,踏雪扬起四蹄,化作一道贴地乌光,向崦嵫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
“一群废物!”七轩道人怒斥一声,“一群修士,连几个平民都抓不住挡不住!”
被他训斥为废物的众人都诺诺不敢言,低着头任由吐沫星子喷在自己脸上。不过,他们也禁不住会想,你如果不是废物,你来啊!
七轩道人脸上还有爪印、啄印呢,不过是一只二阶的小妖罢了,竟然把堂堂一门之中,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副宗主打成这个样子,说出去,也足以自傲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为首的红衣道士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本来就红彤彤的脸膛,此时更是跟红螃蟹一般,现在的问题还不是被骂几声,而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总不能他们这些堂堂内门弟子也要去做那些凡人们做的杂活吧!
“怎么办?没有凡人,你们就去干活!我来之前,已经向宗主师兄打了包票,七日之内,毕然把分宗建设出一个样子来,再过上几日,宗内还有几位长老要带着增援人马过来,若是到时连一点样子都没有,我岂非被人耻笑?”
这几个人都是副宗主的心腹,他倒是想骂就骂,想说就说。
站在下首,完全没有发言资格的天玄道人和天赐道人对望一眼,却是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等到七轩道人发泄一通,停下来打算喝口水时,他们才对望一眼,一起向前踏出一步,道:“启禀副宗主,平民的事宜,我们倒是有办法解决。”
“哦?你们有什么办法?”副宗主瞪了过来,他正在气头上,没啥好气,“如果说是去绑架捉拿村民过来的话,那就算了,这种事不用你们说,我也会做!”
“不,请容弟子细细禀来。”天赐道人连忙道,他想的倒不是捉拿村民,而是想到了扈家。
扈家算是地头蛇,此时已经是冬天,粮食又少,说不定村民会来。他说不好到底该怎么办,但是如果回去找扈天华,想来扈天华不会拒绝,这是一个绝好的,可以和丹木宗建立良好关系的机会,当然,也是他展现自己的好机会。
所以,一天之后,扈才俊来到了七轩道人的面前。
扈才俊的面相并不讨喜,他三角眼,淡眉毛,相貌上就不堂堂正正,看起来不像是老实人。不过此时此刻,也只能依靠扈才俊了,所以七轩道人不但亲自接待了扈才俊,更是和颜悦色之极,对扈天赐都没有这种好脸色。
“启禀仙长。”扈才俊其实从未来过下燕村,看到子柏风曾经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的下燕村竟然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顿时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才俊还有一些不情之请。”
更不要说,前些日子,他刚刚和子柏风合作做了一笔生意,小赚一笔。不过眼下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前些日子小赚的那笔钱,现在都已经用在了购买粮食上了。但是扈家的扈宝乡虽然地盘没有九燕乡大,人数却多了许多,那点粮食,真的只是杯水车薪,各地还在嗷嗷待哺。
而当初扈氏为了支持扈天赐收玉时,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一场冬雪过后,粮食的价格更是涨得离谱,现在就算他们全力散出钱财购买粮食,也已经力有未逮。
此时此刻,扈天赐到来,虽然依然是只顾自己,让扈才俊听的牙痒痒的,但是他却带来了一个机会,一个让扈宝乡的乡民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但此时,他必须来争取。
“你说。”七轩道人和颜悦色,他其实并不是脾气好的人,此时也是为情势逼迫。否则,就连几个小小的外门弟子,都说得出:“凡俗之人,妄想面见仙人,痴心妄想,还不速速离去!”这种话的宗门,怎么会对扈才俊这样一个凡俗之人这般礼遇?
“不论仙长需要多少人建设新宗门,才俊都能够给仙长找来,但却有一点,此时天寒地冻,宗门需要提供足够的粮食和住处,否则乡民们是扛不住的。”扈才俊道,这是他必须争取的,是第一点。
七轩道人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这个我理应答应。”
“另外,仙长说想要在七日之内把新宗门建设的初具雏形,这点才俊还有些为难。”扈才俊道。
“必须七日内,不能有拖延。”七轩道人的笑容消失了。
“是。”扈才俊是个活泛人,他拱手躬身,换了个称谓,道:“禀报宗主大人知晓,宗门建设,其他总好说,但是平整地面却是很难,如果按照宗主大人的规划,即便是三个月的时间,都不见得能够平整完成。所以我想向宗主大人求一项权力。”
听到这句话,众多旁听的修士顿时眼角直跳,一个个怒瞪扈才俊。
扈才俊却是丝毫不惧,继续道:“平整土地,开垦山石,乃至运输山石,都必须有大神通者帮忙,所以我想请宗主大人派几位仙长施以援手。实非才俊不努力,而是凡俗之人,力量有限,即便是十万凡俗之人,也比不上仙长一名啊。”
“好,自我之下,丹木宗的修士,皆可由你来指挥。”七轩道人嘴皮子一翻,就说出了让众人非常不爽的话,你妹的,早知道会这样,那还需要找凡人来干什么?
“谢宗主大人。”扈才俊一躬到底。
“就这样吧。”七轩道人转身离开了这处暂作落脚的议事厅,转身到后面休息去了。不多时,后面就有撕扯之力传来,这位七轩道人可是迫不及待地开始修炼了。
“诸位仙长,请随我来吧。”扈才俊对众人一躬身,道:“现在时间紧迫,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搁,哪位仙长可以像带我来时那样,带我回去一趟,我去召集人马,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你瞪我我瞪你,他们虽然不把扈才俊放在眼里,但是他们却知道,宗主大人年事已高,怕是不日就要卸任让贤。而副宗主大人和几位长老,都在争夺宗主之位,若是七日之后,另外一位长老到来,发现副宗主还没搞定一个小小的分宗,丢了面子事小,影响宗主之位事大。所以虽然不愿,却也不敢推脱。
终于,还是为首那名道士道:“苍梧道人,你带扈小友跑一趟吧。”
那被称为苍梧道人的道士苦着脸走到了扈才俊的身边,他可不想背负着一个凡人,给凡人当座驾。谁想此时扈才俊却双手一拱,道:“那就麻烦诸位仙长,在我回来之前,先把空地平整一番,等我带人来之后,便可以开山裂石,建设房屋了。”
“你妹!”此时此刻,在座的众多道士,齐齐在心中竖起了中指,反而是刚才还愁眉苦脸的道士,顿时欢天喜地地去了。
第138章 :一层阴霾阻天地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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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才俊心中暗笑,这些道士虽然强大,但真不难对付,一个很难的选择和一个不怎么困难的选择,就足以打发他们了。
下次自己再让他们做什么,怕是会争着抢着来吧。
七轩道人好大喜功,所作的规划极大,鲜有那么大的地方可以建下这么多的建筑,而他指定的地方,又是地势较高之处,想要在七日之内建好这些建筑,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扈才俊也不在乎,越是建不成,这些人越不能对他怎么样,他可不觉得,这群老少道士们愿意自己下苦力去监管督查建设事宜。
但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尽全力,否则到时候这些人真的丧心病狂了,他的小命搭在这里可得不偿失。
七轩道人选定的地方,与下燕村,九燕镇互成犄角,在另外一处山坡之上,依托原本一块较平稳的地方,几个内门弟子手持飞剑,开山裂石。
但听:“九曜诛仙剑!”
轰!一块大石崩裂而下。
“结剑阵!四象剑阵!”
轰轰轰轰一阵乱响,一处山石被切削成型。
内门弟子都倒霉了,外门弟子别想逃得了,一个个愁眉苦脸地被指使着搬运石头,清除地面,他们毕竟修行的是秘法正宗,力大无穷,一个人顶的上十个普通人,很多巨大的石头,他们都是轻轻松松一只手就抬起来,但即便如此,时间久了,也是一个个唉声叹气。
七轩道人自己修炼了一阵子,吸饱了灵气,闲着没事就在这里转悠着,想要找个灵气最为浓郁之地,一路转到了下燕村的位置,停停走走,就来到了青石曾经容身的那处平台。
“就在此地给我建设一处行宫吧。”七轩道人点点头,做出了决定。
此时九天之上,天河之中,青石和日月星辰一起,东升日落,瞬息万里。
青石之上,最初的惊恐呆滞都已经过去,剩下的,却是浓浓的担忧。
“娘,我饿了。”小石头按着肚子,肚子里唧唧咕咕直叫。
匆忙赶到青石之上,众人的带来粮食都不太足,纵然子坚在青石之上储备了许多的粮食,子柏风平日里也为小家伙们准备了许多的糕点,但也绝不可能足够那么多人去吃。
不知道要在天上飘荡多久,此时已经过去一日一夜了,大人们都还忍着,点滴未沾,小孩子们已经吃了一轮糕点,但是一点糕点怎么足够?刚才人群中就已经起了骚动,此时小石头也已经忍不住了。
他两眼发光,盯着脚边乱跑的几只小鹤,现在他看什么都是肉包子。
趴在小石头脚下的小山立刻跳起来,一口咬住了一只小鹤,噙到了小石头的身边,小鹤在小山的口中歪着脖子,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噙过来,好奇地看着小石头。
“小石头!”子吴氏厉声呵斥。
“娘,我就是和三毛玩玩。”这三只小鹤,被他起名大毛二毛三毛,都是不安生的主儿,被小山咬着的是三毛,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成为别人的腹中餐了,还在讨好地用尖喙帮小山梳理毛发。
“大伙也快撑不住了。”子坚有些担忧道。
粮食他们有,但是刚才他就已经和大家说清楚了,不知道要在天上飘荡多久,所以大家必须忍着。
“子坚,你家的钓竿呢?”燕老五吭哧一声站起来,问道,“这里既然叫天河,我就不信就没有一条鱼!“
子坚苦笑,他第一次和青石一起升上天河时,就曾经看过,这天河之中,只有无尽的星辰,哪里有丝毫的鱼类?
但是燕老五那里肯信?他拿了一根钓竿,走到了青石的边缘,一甩鱼竿,丢了下去。
鱼线是用树胶熬成的,极细极韧,铅坠坠下,一直向下坠落而去,燕老五把鱼线放到了最长,却也没有丝毫的入水感。
燕老五就不信自己钓不上来东西,他把鱼钩向前一伸,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迟滞的感觉。
“好像有东西!向下点!”燕老五连忙道。
可日月星辰,各有定规,即便是青石到了天河之上,也只能按照一定的轨迹运行,燕老五再怎么想,也不能让青石向下分毫,燕老五只能又接了一些吊线。
小石头胆大,抓着青石一旁的护栏,向下看去,就看到下方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只漩涡,漩涡泛点的波纹。
“真的有水!”小石头大惊,燕老五连忙把鱼竿又向下放了一些,那种粘稠感更浓了。
突然,燕老五但觉得鱼钩一紧,他连忙拽住,谁想到一股巨力传来,若不是他连忙撒开手中的鱼竿,怕是会被扯飞出去。
下方的涟漪遽然扩大到了无数倍,然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渐渐扩大,燕老五才发现,那哪里是黑洞,那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脑袋!
一个形似巨鱼,却好像是由粘稠的黑油构成,全身长满了丑陋狰狞触须的巨大怪物,从下方的天河之中跃出,无声无息地吞掉了几颗在上方漂浮的小小星辰,然后又沉入了波纹之下,消失不见。
那怪物之大,燕老五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从侧面看过去,怕是有几十里长短。但它行动起来,却无声无息,除了趴在旁边的小石头和燕老五,竟然无一人看到。
小石头张口想要叫,燕老五连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若是那怪鱼看到了他们,怕是把他们也一口吞下去了。
巨鱼出现又消失,让下方出现了一串波纹,波纹扩散开去,就让燕老五发现了不同之处。之前他也探头从这里向下看过,正如在大地上能仰望天河一般,在这里透过层层星光,也能看到苍茫大地。
但是此时此刻,下方就只有一片朦胧,大地已经不见了。
那波纹之广阔,不知有多远,但毫无疑问,大地与天河之间,挡了一个巨大的东西,它看不到、摸不着,却有着如同刚才那巨大怪鱼一般的恐怖物事存在。
这么一来,燕老五再也不敢钓鱼,和小石头两个人小脸白白地回去了,问起鱼钩,只说失手丢了。
突然,一片桂花飘落在小石头的肩头,小石头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来。
然后,小石头就张大了嘴巴。
这惊讶,比当初看到那巨鱼还要夸张。
看到小石头那夸张的表情,众人也抬头看去,就见天空之中,一轮巨大无匹的圆月,横亘天际。
是月亮!
月亮之上,一棵树冠覆盖了不知道几千里方圆的桂花树上挂满了桂花。那桂花从树上飘落下来,不是落向月亮,而是落向无尽大地,一朵朵桂花飘落到半途,便化作一束束的月光。
束月!
如果子柏风在这里,定然会想到这两个字眼。
一个花瓣,便是一束月光,而每当夜晚,照耀无尽大地的月光,便是这么来的。
但此时此刻,青石距离月亮实在是太近了,竟然有一些花瓣还没来得及化为月光,就落到了青石之上。
小石头从肩膀上捡起一片,放入了口中。
入口即化,化作丝丝的甘甜和微冷的汁液,涌入了喉咙里,吃了几片,小石头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力气。
“快!快!快拿东西把这些花瓣收起来!”此时此刻,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此时他们已经饿得连毒药都能吃下去了,更别说这桂花瓣了。
众人兜起衣服,拿出各种容器,接着那飘落的桂花。
青石和月亮并不在同一轨道,不多时,青石就已经离开了月亮笼罩的范围,但是众人身上都接满了桂花花瓣。
这是上天的恩赐啊!
有不少善男信女,已经开始默默祷告了。
燕老五却难以平静,他走到青石边缘,回头看去,不知道是桂花化作了月光,还是月光化作了桂花,那无尽的月桂从月亮之上洒下,却都落在了那不知是何物,阻挡在天与地之间的东西上,化作点点涟漪,融入其中。
远远看去,就像是银灰色的大海,泛着粼粼的波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月光都被它吸收了?
虽然不是修道人,可燕老五也泛起了这样的疑惑,日月光华,都是天地灵气的根源,却为何,都被阻拦在了这里?
还有那丑恶之极的怪物,到底是何物?
有些事,如果没有见过,就绝对不会去怀疑,但此时此刻,燕老五看到了,思索了,怀疑了,再难抹去。
为何天地灵气渐渐枯竭?为何凡间玉石都寻之不见?为何人间争斗不休,再也不复当初玉经上记载的祥和安乐?
为何?为何?
到底是何人,对人世间做了何事?
难道有人对着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天地,就像那丹木宗的道士,对他们苦苦经营如此之久的下燕村,强抢明夺?
是谁?是谁?
燕老五他想不通,看不透,但是他却把这一切都牢牢地埋在心里。
月光渐渐远去,天河也渐渐变得暗淡,不知道是青石行到了日兴之所,还是下燕村已经到了黎明。
当阳光普照大地,不安与恐惧都会被消融,但是有些难言的疑惑,却再难祛除。
第139章 :一轮阴阳作天光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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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
落千山终于找到了子柏风。
一路颠沛流离,落千山风尘仆仆,但是此时此刻,一切都已经值得。
他趴在湖边,向湖心岛看过去,子柏风背着双手看着天边已经沉下的夕阳,落日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眯起了眼睛,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下燕村发生的事情了?
在他的身后,刀痴依然在练刀,他几乎不眠不休不吃,除了练刀,还是在练刀。
子柏风不懂刀法,但是落千山却已经登堂入室,只是一看,落千山就痴了。
等到落千山再惊觉时,子柏风已经不见了,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他甚至已经看不清刀痴,却能够看到刀痴的刀所反射的月光。
落千山晃晃脑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被塞了太多的东西,似乎都快要爆炸开来。
那闪烁的刀光还在继续,落千山却不敢看了,他平静一下心绪,深吸了一口气,仔细一想,却差点吓尿了裤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只用四眼就杀死了霸刀,只用一眼,就让自己动弹不得,只是旁观他的刀法,就已经目眩神迷……
这样一个人,为毛不抓我啊,为毛抓子柏风啊!
抓我啊,抓我啊,抓我啊!
能学会这样的刀法,就算是死,也值了啊!
此时此刻,落千山差点忘记了自己的仇恨,自己的使命,只想抱住刀痴的大腿大叫一声师父。他的理智都已经背叛他的心了。
要从这样一个人手里,把子柏风救出来……这,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那一瞬间的疑惑并没有动摇落千山,人生在世,并不是只会做能把握的事,困难落千山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就是解决这种困难了。
当年鸟鼠观时,他们不是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但是,必须要更多的准备才行,现在看来,子柏风暂时还没有危险。
落千山悄悄退走了,现在他经过长途奔波,状态并不完全,必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计划一番。
月已西斜,子柏风却还没有睡。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
刀痴并不限制他在岛上移动,而今天,他就去看了刀痴的“刀坟”。
那不只是刀的尸体,还有人的尸体,第一天晚上,子柏风就发现了,每到晚上,刀坟上就会飘起幽幽的磷火,而他也看到从刀的缝隙里,露出的黑洞洞的眼眶。
这一座如同小山一般的刀坟里,到底埋了多少人的尸骨?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被刀痴抓来的,而他们最终都死在了这里。
他不应该叫刀痴,他应该叫刀魔。
而子柏风也数了数,刀痴一共就只有三把刀,三把需要通过对方的武器去领悟的刀。
现在这三把刀只剩下最后一把了。
死亡临近,但子柏风的准备也已经到了最后一刻。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已经没有退路。
刀痴依然在房间外练刀,而子柏风则在一遍遍地对眼前那把战刀使用者养妖诀。
子柏风渐渐发现,使用养妖诀,不但是一种单纯输出的过程,也是一种和自己所滋养的东西心灵相通的过程。
最早时,子柏风并不能做到这点。
万物有灵,但是却有强弱。
像白狐、青蛇、细腿这样的存在,他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心情,能够对他们施以养妖诀,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是所有的力量,都能够产生作用。
最明显的就是当初他对白狐使用养妖诀,让白狐从普通的白狐化为三尾灵狐时,他使用那么多的力量,最终也就只有一小部分产生了作用而已,剩下的被其他的妖怪吸收了一部分,但更多的却还是逸散了出去。
这就是在浪费。
归根结底,不论子柏风是用手指书写也好,是大声吟诗也好,这都是一种灵性的灌输,灵性又分为哪些方面:子柏风现在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三点:知识、阅历和感情。
而想要接受这样的灵性,对方也必须拥有同样的基础,天性不可违。
养一个妖怪,就像是和一个人成为朋友,你必须了解他的喜好,愿意去迎合他,愿意和他谈论一样的话题,然后再想办法让他和你的喜好更加接近。
子柏风抚摸着那把刀,感受着上面渗透出来的战意,他本以为这是一把战意滔天的刀。
但是,当他把养妖诀的力量一层层用上去之后,再仔细去感受,却又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悲悯。
悲悯?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这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他们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子柏风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南方的战乱,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们为何要打仗?是因为已经退无可退,还是因为除了战斗,就没办法活下去?
而自己呢?
被困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人侵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得不和敌人虚与委蛇,在帮助敌人的同时,削弱自己。
不得不战,不得不战而已。
这世界上,没有必胜的哀兵,只有求生的死者。
自己已经无处可脱身,但求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一切。
如果这是沉沦,就让我沉沦得更狠一些吧。
就像是听到了它的述说,又像是心中回响着和自己的共鸣,子柏风的手中,那把刀震颤了起来,似乎挣扎着,想要证明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子柏风的手不停。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为什么要战?而为什么,一定要战?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战,就是了!
若是杀了他,世间再无不平之事,再无不幸之人。
那为何不去杀了他!
“嗡!”手指最后一次轻触,发出的却不再是震颤声,而是一声清越、悠扬的回响,就像是晨钟。
然后,那把刀从子柏风的手中升空而起,飘在了空中。
子柏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把刀,那刀在空中震颤着,子柏风记得,上次小盘进阶的时候,就是眼前这种状况。
所以他等着,等着这把刀发出光芒,或者其他的什么。
但是没有,那把刀丝毫没有发光的迹象,但是确实有光来了。
光是哪里来的?子柏风转身,光芒充斥整个房间,前后左右,照亮了那把刀,也照亮了其他的一切。
却惟独,没有照亮自己。
然后,子柏风终于知道那光芒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自己的身上!
养妖诀,第三阶——作天光!
严格来说,那光芒并不是从他的身上飘出来的,从他的身上飘出来的,是一种很奇特的雾气,就像是细碎的冰雪,又像是极小的松针,从他的身上飘出来之后,那些细碎的灵气,遽然化作了光!
如同月光普照,水银铺地。
如果是燕老五等人在这里的话,定然会惊叫起来。
此时的子柏风,便如同月亮上那株巨大的桂花树,所不同的是,桂花树是以桂花化作漫天的月光,但子柏风,飘出来的却是朦朦胧胧的并未定型。
这就是自己的灵气……化作的天光?
不,严格来说又不相同。
子柏风的天光所包含的,不只是灵气,还有灵性。
伸出手,眯起眼睛,小心看去。
细碎的雾气就像是从毛孔里面散发出来一般,虽然细小,仔细看却依然能够看得到。
那……竟然是一个个笔画!
银钩铁画,笔笔千钧!
点、横、竖、撇、捺、提、折、勾!
只是,却不是字。
子柏风略有些遗憾。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刚刚进入第三阶而已,说不定到了第三阶的后期,这些字就一个个乖顺了,组合在一起了也说不定。
但更重要的是,这些笔画化作的天光,在接触到了任何东西之后,都会瞬间改变性质,然后反射回来。
反射回来时,性质却已经改变了,变成了真正的灵气,四面扩散开来,同时也被子柏风呼入了体内。
第一阶时,子柏风只能慢慢积累,或者从青石那里当做小偷,偷点灵气回来用。
第二阶时,子柏风体内自成循环,开始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气,随用随补充,已经不用再去找青石叔补充灵气。
而第三阶,子柏风不但打开了内循环,甚至建立了外循环,他与天地与世界,产生了一种更紧密的联系。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不再需要运转养妖诀,他的养妖诀已经开始不停地运转,不断向外辐射出独特的灵气,世间万物,不论是什么,只要和他接触久了,都会自然而然地成妖。
养妖诀是这世界上最大公无私的仙诀,不分族类,不计善恶,只要是能够吸收这养妖诀的灵气的,就可以吸取。
但是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只知索取,却不知回报!
养妖诀到了第三阶,子柏风对妖类的感应更加敏感,那些妖类细微的情绪变化,似乎都能够传达回来。
战刀的战意如同熊熊大火,子柏风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就像是吹起了嘹亮的号角,几乎掩盖了其他一切。
但在这嘹亮的战意之下,还有几个声音在响着:“真不甘心啊……”
“我想保护他……”
“我不想死……”
“我要打败他……”
微弱的声音,让子柏风愣住了。
第140章 :一笔如刀通天地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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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洒下,一夜没睡的白色的子柏风推开门走了出来。
同样一夜没睡,彻夜练刀的刀痴转过头来,看着子柏风。
昨夜的动静,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不在意,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在意。
全天下的修道者,如果知道子柏风拥有这样灵妙的养妖诀,怕是都要为之疯狂。
但刀痴不同,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刀,除了刀之外,他别无所求,别无所想。
所以子柏风在准备什么,在做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是想要突破自己的极限。
刀之道无涯,偶尔刀痴会回忆起自己刚刚练刀的时候,看到别人的刀法那么精湛,那么高端,就会羡慕不已。
那时候,他就会想:“如果我的刀法也那么厉害,那我就再也没什么烦恼了吧!”
但是每一次的刀法精进,都让他发现,事实上自己的心态,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也并没有太多的进步,总有更多的人,需要他去仰望,去超越。
每一次,每一次。
渐渐地,他就不再羡慕别人,不再理会别人了。
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刀。
其他的一切……他甚至连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一个个敌人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都只是自己的刀下亡魂罢了。
所以,子柏风忙忙活活准备了许多的东西,甚至下厨做了很多的饭菜,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了一坛好酒。
然后子柏风把酒菜都摆上了,甚至温上了,淡淡的酒香飘了过来,他才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
这家伙在做什么?想要做点好酒好菜,给自己践行吗?
他知道今天就会杀死他?
子柏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这个少年的身上发生了许多的变化,他不像是一名修为高深的修士,反而越发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士,身上浓浓的书卷气,化也化不开。
一夜之后,子柏风刚刚晋级作天光时那飘零的银钩铁画都已经变得淡而不可见,但是身边的灵气,却鼓荡着。
子柏风看向了刀痴,他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去,摆放在桌子上的战刀嗡一声弹起,飞向了子柏风的手中。
子柏风一手持刀,指向了刀痴。
那一刻,刀痴有些啼笑皆非。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打算在刀道上,向自己挑战吗?
但是他确实是那么做了。
刀痴站在那里,一眼看了过去。
这一眼,只有刀意,没有灵气,只是想要看看子柏风到底有没有资格和他一战。
目光如刀,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快的刀,一刀出,没有丝毫预兆,不能躲,不能挡,只能硬抗!
但是子柏风却是丝毫不惧,他站在那里,任由这一眼瞬间射入他的眼底。
如同挥刀断水,一道波纹之后,再无痕迹。
子柏风却已经出刀。
不,不是他出刀,而是刀在带着他。
不,也并不是刀在带着他,而是刀出招,他出势!
刀势如山,从头顶直接压下,一刀出,天地崩!
这一刀整个湖心岛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然压了下去,竟然硬生生向下陷了半尺!水就像是滚沸了一般,震荡着,咆哮着,那一瞬间,这里俨然成了巨浪拍岸的大海,而非湖中小岛!
一刀出,竟然有如此的威势!
这一刀,已经不完全是战刀原来主人的刀道,其中还有许多刀痴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那是文人的刀,笔如锋,字若刀!一笔出,惊天地!一刀出,泣鬼神!
他彻夜未眠,孕养这把刀;他煮菜倒酒,平静心绪;他温上酒菜,只等胜利之后,饮酒庆祝,或者——身死,自祭!
这苍天之下,有的是醉卧沙场的豪迈将士,但也有的是光明磊落的热血文人。
他不是落千山,但他的意志,他的行动力,他的决心,又何尝弱于百战的刀痴!
谁敢挡在我的道路之上,便会成为我的UU小说亡魂!
一刀出,全身心的力量已经集中在这一刀之上,一刀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丝毫余力,他也不需要去留。
一刀,上通天,下接地,天地之间,就那么一划,一个大大的竖,竖若悬针,顶天立地!
杀人,只需要一刀。
一刀足以!
刀痴抬眼,但是眼神平静若水,没有丝毫的刀意蕴含其中,因为这一刀,他的目刀挡不住。
他甚至丢下了手中的那把刀。
因为,这一刀,用他手中的这把普通的刀,也挡不住!
他伸手,刀冢突然爆裂,一把刀从那万刀之尸中飞出。
他伸手一引,一指,一砸。
刀痴,毕竟不是凡间的刀客,而是刀中的修士。
别人的是飞剑,他是飞刀!
一把刀,如同闪电从天空劈落。
恰好劈在了子柏风挥出的那一刀上。
“铛!”一声响。
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嘶哑。
因为两刀相撞,一方就已经被击溃。
一把刀,埋在刀冢之中,孕养百年,那无数的刀,在碎裂之后,刀意沉降,都被埋藏在刀冢之下的那把刀所吸收。
而另外一把刀,虽然已经在养妖诀的滋润之下,化身不凡,但它却只是凡间征战的将士的一把战刀,染了千百人的血,却毕竟先天所限。
子柏风依然伸手向前,但是手中的刀,却已经片片崩碎。
似乎有一声淡淡的叹息响起,那是刀在叹息。
可惜,保护不了自己所必须保护的人。
人力有时尽,或许就是如此。
刀痴看着子柏风,看着他依然保持着一手前伸的样子,却是伸出手去,把钉在面前的那把刀,拔了起来。
“谢谢……”他不知道是在说子柏风,让他领略了这样完全不同的,跨越界限的一刀,还是在向手中的刀道谢,感谢他为自己再取得一胜。
“刀名为痴,痴——”一个刀字还没出口,就觉杀气临身,刀风贯耳!
“看刀!”刀已出手,已临身,只要一刹那就可以砍下对方的头颅,此时此刻,落千山才一声怒喝。
看刀!
看的是霸刀前辈悉心教诲,看的是无数日夜寒暑,看的是遍寻不见的彷徨,看的是挚友被抓的愤怒,看的是他落千山的一刀!
霸刀,一往无前,出手无回,无悔!
看的却也不是第一刀,而是第五刀!
当初刀痴四刀之后,体力不支,再也砍不出的第五刀!
刀痴猛然回身,手中的刀扬起,挡在了那第五刀前。
时光似乎在此刻折叠起来,中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时间线直接拼接在了霸刀的第五刀之后,刀痴依稀看到,第五刀未出,就已经倒地的霸刀,竟然又站了起来。
不但站了起来,还年轻了许多,强大了许多。
“我却不知道,原来霸刀还有弟子。”霸刀回过头去,看着一刀之后,已经开始喘息的落千山。
一刀出,他鬓角的头发,就已经开始发白。
但他不管,不顾,又是一刀!
这一刀还在半途,他的面上就已经爬上了皱纹。
霸刀又是一刀挡开,其实这一刀,他完全可以直接一刀杀死落千山,但是他不舍得,霸刀的刀道,他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落千山踉跄一个后退,身上的力气都已经快被抽光,但他还是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还不快走!”
他借着子柏风和刀痴大战时激起的浪花潜游到了这里,从水中直接凝聚了全部的力量,直接出了一刀。他非常清楚,如果那一刀偷袭不成功,他恐怕再也没机会杀死刀痴了。
而现在,已经第二刀,第三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的力气已经竭了。
可是子柏风却像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动作,就算是他喊了一声,子柏风也只是轻轻摇头。
落千山左支右拙,最后几刀,已经完全不成形。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面皮也耷拉下来。
现在的他,哪里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根本就是一个花甲老人。
刀痴摇了摇头。
霸刀,也不过如此,依然不过如此。
该结束了。
他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刀举起,蓄势——这个敌人,或许不值得他认真对待,但是他所传承的刀道,还值得他认真地送他上路。
一刀,落千山手中的血色长刀崩碎,化作漫天的碎片。
又一刀,直劈落千山的头。
死了!落千山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不该来救这个家伙,让他自己死了好了。
到头来还要搭上爷爷的一条小命。
何苦,何苦?
就在此时,叮铃铃的细碎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就像是风吹动了风铃,柔柔得,像是睡醒的午后,从床上迷蒙地睁开眼睛,欲起还休。
然后风大了起来,卷动着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再也睡不着的人,睁开眼睛看向风铃——落千山也看向了那铃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全身雪白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
那女子的手中有一束朦胧的月光,月光已碎,彼此碰撞着,形成了长剑的形状,只要长剑挥动,那碎片就发出了细碎的叮铃铃的声音。
女子的身体,似乎也笼罩在一层月光之中,朦朦胧胧的,如梦似幻,看不真切。
但是落千山却是想起了一个名字。
束月!
第141章 :一剑似月透胸膛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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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柏风家里的妖怪都会化形,落千山是知道的。
但是他却没想过,束月也会化形,而且束月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
他本以为束月会是一个白衣少年,孤独侠士,现在看来,却是想错了。
如果说白狐是风,是云,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玉,是冰,是雪。全身通透,冷幽,不带丝毫烟火气。
她一剑出,轻灵如月,却逼得刀痴退了一步。
又一剑出,迅捷如光,却又让刀痴退了一步。
那一刻,落千山只想笑,笑自己笨,笑自己傻。
他早该知道,子柏风何曾真正拼过命,他何曾不留后手?他何曾只是消极等待着,等着别人来救自己?
就算是自己不来,他定然也能安然脱险吧。
刀痴和束月站在一处,一方是霸气万分的刀,一方是轻灵如月的剑。
刀剑相交,却是细碎的风铃之声。
刚刚第一刀引起的波涛尚未平息,落千山一刀带起的杀意尚未消散,此时却宛若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天外的仙子为天帝起舞,估计也比不过眼前的一切吧。
落千山看着那一刀一剑,竟然痴了。
但就在此时,刀痴手中的刀势,突然一变。
一刀出,刀痴自己也闷哼一声,而束月,却倒飞了出去。
落千山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那一刀,他是如此的熟悉——霸刀!
霸刀伤人先伤己,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击,凡人使用时,威力尚且如此强大,更不要说仙人。
但仙人和凡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仙人使用这种刀法,可以通过消耗灵力来弥补自身生命力的不足,所以刀痴得势不饶人,一刀未收,一刀又出。
“啪!”束月突然幻灭,化作了漫天的碎片。
刀痴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喜色,眼前的这个敌人,实在是数年来他所遇到的最难对付的敌人。
还好他棋高一着。
但就在此时,起风了。
那风是如此的古怪,散落满地的碎片,如同毫无重量的樱花一般被吹了起来,不论是摆放在桌子上的霸刀、唐刀,还是刚刚散落的战刀,落千山的长刀,都被吹了起来。
然后那碎片汇聚起来,细碎的声音响起,现在的声音,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细碎空灵,变得狂暴了许多。
碎片一变,又化作了女子,但此时的女子一身白衣之外,却又穿上了一层红纱,她手中的长剑,也变作了另外的样子。
血月,弯曲如同下弦月,通体血红的束月!
依然是绝美的女子,却柳眉倒竖,杀意凌然!
然后,束月一刀出,霸刀!
两刀相撞,发出了哑的一声,就像是锈住多年的门扉被人大力推开,又像是不安分的猫爪,刮过锈蚀的铁板,落千山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蒙起来。
再出,一刀通天地!子柏风的刀道!
“轰”一声炸响,天地元气似乎都被带动了,这世界上,除了手持战刀的子柏风,估计也就只有束月,能够用出这样精气神的一刀!
但是,刀痴依然挡住了。在刀之一道上,他走得太远,爬得太高。
面对霸气绝伦的刀法,刀痴的刀法突然又一变,变得刁钻古怪,邪恶非常。
‘啪”,被刀痴一刀击中,束月再次破碎。
风又起,这次不是微风,而是狂风,在这样的狂风里,落千山被吹得滚来滚去,而子柏风则不得不退入了房中。
狂风化作了旋风,移到了刀冢之上,一把把被废掉的长刀,被狂风卷起,化作了刀的龙卷。
半空之中,束月再度显形,此时的她,身边漂浮着千百把长刀,手中的血月长刀也完全变了样子。
那是什么怪物?
落千山瞪眼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
子柏风也瞪大眼看着,三阶之后,束月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束月的刀,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蒸汽朋克重金属核动力超霸气吊炸天一招秒掉太阳系横切银河无压力灭世神刀!
你妹,这画风不一样啊!也差太多了吧!
凌空一刀!
那一刻,子柏风真觉得世界都要被毁灭了,这一刀,该怎么挡?
可是,束月,你的口味太重了啊,妹子!
我的束月不可能这么重口味啊,把我的小清新妹子还回来啊!
“啪!”炸裂声响起。
在刀痴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他手中的刀片片碎裂。
还没飞溅出去,就已经被束月的刀完全吸收过去,一片片碎片,化作了刀锋之上最锐利的锯齿。
“再来一刀!”落千山觉得自己的肾上腺激素都快把自己残破的身躯冲破了,脑袋上白花花的头发一根根全炸了起来。
“去死!”束月又来了一刀,那一刻,不论是子柏风还是落千山,都大叫了起来。
去死!
可是刀痴没死!
那一刻,他身上所有的人味儿都消失了,他整个人,变成了一把刀!
伸出手,并指如刀,挡!
挡住了!
“你娘……”落千山的肾上腺激素瞬间就降下去了,那压力差的太多,差点整个人都瘪了。
刀痴练刀,炼刀。
练的是刀法,是刀道,可是真正炼的是他自身的这把刀,他就是一把刀,一把绝世神刀!
虽然束月可以通过吸收刀的碎片领悟刀道,可是那些附着在刀身上的刀道毕竟还是不如他自身对刀道的领悟。
但是束月并未气馁,谁怕谁?
一刀,又是一刀!
一人一妖,此时已经分不出谁是人,谁是妖,在空中对碰,交换,坠地,再拼。
轻灵,厚重,变幻,迟滞,稳定……各种各样的刀,各种各样的道。
目眩神迷,目不暇接。
再次坠地,刀痴和束月各站两边,束月站在子柏风身前,刀痴站在落千山身侧。
刀痴的胸膛又在起伏,他今生今世,从未有任何一战,像今天这一战这么快意,像今天这一战这么舒畅,像今天这一战,给他那么大的压力,给他那么多的动力。
他甚至已经感觉到,突破的瓶颈,已经松动不堪。挡在刀道之路上的,就只剩下薄薄一层。
只要伸手一捅,就能捅开。
“噗。”有什么东西真的被捅开了。
刀痴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
一个圆圆的血洞,被什么东西戳开了,露出了里面残破停跳的心脏,透过那小小的孔洞,他似乎能看到身后躺在地上的落千山。
一手伸出,指向他的后心。
“这就是我的刀道,靴中刀。”落千山看着他,虽然身躯已经苍老不堪,目光却依然如炬,“有种,你就学啊!”
这是……这算什么刀道,不过是偷袭而已,一个自己手下败将,一个小贼,一个……
刀痴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大好头颅却突然冲天而起。
那一瞬间,刀痴突然想到了他刚刚看到子柏风时。
那个少年眼中的神情,突然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杀了我吧,否则,我必杀你!
我早该……杀了他的……这一刻,刀痴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夺他命者,落千山,但真正杀了他的,却是子柏风啊!
束月收刀,附着在剑身上的东西纷纷落下,飘在身后的千万把刀也一起落下,露出了清冷的束月剑。
束月和其他化形的小妖一样,都不会说话,可那瞬间,落千山分明看到束月的口型:“啰嗦!”
“你这哪里是什么刀道,你这分明就是飞剑啊!”子柏风是个较真的人,他捡起穿胸而过力竭落地的那把剑,顿时大惊小怪起来。
然后,他又疑惑道:“你不是说你有一把刀就够了,不用飞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落千山连忙装无辜。
好吧,装无辜就装无辜吧,子柏风也没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子柏风没有多说什么,他伸手一抹,那小小的飞剑瞬间光华绽放,再收回时,子柏风的面色已经变得苍白了许多,但那把飞剑,却在空中盘旋了起来,飞到了落千山的身边,不过这剑死活不肯进落千山的靴子里,而是在落千山的胸口呆着。
一阵阵难言的温暖感觉涌入了心头,刚刚那一瞬间,子柏风已经把这飞剑强行提升到了第三阶——吐灵气!
这飞剑,其实落千山从鸟鼠山上捡来的非幻子的剑,它和束月其实是同一级别,都是鸟鼠观上古时代传下来的的上好飞剑,看束月就知道了,束月仅仅是一把剑而已,而且曾经碎裂了,竟然形散而神不散,竟然正面把刀痴这种战斗力强大的仙人都压制住了。
刀痴虽然痴迷刀道,本身战斗力也惊人,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底层小修士,刀道其实也并非长生大道,他同样是在走一条邪路,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他的刀道再出神入化,也挡不住大能者的一击。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差距。
子柏风走上前去,把落千山扶了起来。
一刻钟之前英姿勃发的青年,此时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子柏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怔怔的,眼眶也有些红,落千山却是笑了,道:“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还活着,他已经死了,这就值了。”
不用看自己的脸,他就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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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一个戏法翻天地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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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柏风搀着落千山,回头一脚踢出,刀痴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水边,落入了湖水里,转瞬就不见了,连个浪花都没激起来。
“一个喽啰而已,值得吗?”子柏风摇头。
喽啰?落千山苦笑,如果刀痴这种都算是喽啰,那么拼尽全力才对付了喽啰的自己,又算什么?这家伙啊,就是死鸭子嘴硬!
湖泊之外,极远处,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老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手中的三生尺,笑着摇摇头,转身消失不见。多虑了,多虑了啊,还是让这些小家伙们自己多闯闯吧,不用急着出头。
子柏风把落千山扶到了房间里,坐在凳子上,笑道:“我本打算独自斟酒庆贺一番,你来了倒是正好,免得我一个人喝酒无聊。”
“你还有心情喝酒,你可知道……”落千山却是有些着急。
“别急。”子柏风道,“我都知道了,事已至此,急也没用,来,喝酒!放心,抢了我的,我会让他们千百倍地还回来!”
落千山只当子柏风在吹牛,别人都说子柏风是“只说真话子柏风”,不该在落千山的面前,子柏风不知道吹过多少次牛了,他只是摇摇头,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哈出一口气,道:“好酒!”
“嗯,不知道啥时候放在这里的,没毒就好。”子柏风也端起来一饮而尽,对束月道:“来,束月,给大爷满上!”
你妹,原来让我帮你试毒啊!落千山顿时大怒。
束月杏眼也立刻就瞪了过来,这个清冷如月的女子双眼里面全是小剑,嗖嗖得射得人满身都是窟窿,如果是落千山也招架不住了,子柏风反而厚着脸皮,涎着脸,举着杯子等着。
束月轻轻走了过来,轻轻端起酒壶,帮子柏风满上,然后她转过头去,眼中不知道流转的是波光还是剑光,让落千山觉得自己心惊肉跳。
但是不由落千山分说,束月还是给他斟上了酒。
“来,再给大爷唱个小曲儿……”子柏风那边还在嚣张,就被束月挥拳打倒在地,这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看子柏风搞怪,落千山也觉得心情开朗了许多,两个人杯来酒干,不多时就喝的晕乎乎的了。
当然,是落千山晕乎乎的,子柏风的酒量好着呢。
“嗯,手艺不错,日后准时一个勤快持家的好汉子。”落千山夸奖子柏风道,说完,又是一阵风卷残云,把桌子上的酒菜吃了一个精光。
酒意涌上,子柏风打了一个酒嗝,也不知道是借酒发疯还是怎么着,对落千山道:“千山,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合力变戏法吗?”
“变戏法?”落千山顿时回忆起来,子柏风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上次在非间子和非阳子面前耍帅的事了。
子柏风说:“我给你们变个戏法吧。”
然后就九天流星坠落,落千山和一大堆的鸟鼠观道士和流星一起坠落了。
每次子柏风对落千山说这个的时候,都一脸眉飞色舞,不过落千山却是无奈至极,你妹的子柏风,如果你这叫大变活人,那我就是被大变的那个活人啊,人家都是称赞变戏法的人厉害,哪有人称赞道具厉害的?你子柏风在前面耍帅,我落千山在后面卖苦力,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苦啊。
而且你看现在,你有妹子,有好酒,还有闲心吹牛,我有什么?
一头白发,满脸沧桑,我还没结婚啊……
“我也给你变个戏法啊!”子柏风继续道。
“没兴趣。”落千山摆摆手,意兴阑珊,变个毛的戏法,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想到这里,落千山就又悲从心来了。
“真没兴趣?”子柏风一脸只要你没兴趣,我就让你好看的表情。
落千山哪还敢多话,他现在估计是打不过子柏风了,只能点头,道:“好吧,有兴趣。”
自己这位好基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实在是太不着调。
“你看这桌子。”子柏风拍了拍那桌子。
落千山低头看去,很简单的木质桌子,附着在地面上,通体红色,触手温润,甚至有些发热,上面摆放了许多的酒菜。
“很普通的桌子啊。”落千山疑惑地瞪大眼,难道要变桌子?
“是很普通啊。”子柏风笑了,然后他道:“其实,我前两天听到了一句话,叫做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这句话你听到过没?”
“没有。”落千山摇头,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可记好了,这句话是有魔力的。”子柏风伸出一只手,道:“你看好了,我数三声,一、二、三!”
落千山瞪大眼睛看着桌子,就在子柏风数到三的那一瞬间,桌子倏然消失。
不但桌子消失了,就连刚才的房屋都消失不见,原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坑,两个人本来呆在房子里,此时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掉了下去,差点摔死。
过了半晌,落千山才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来:“我老人家现在老胳膊老腿……你想摔死我啊!哎哟,我的腰……”
“呸呸……”子柏风把嘴巴里的土吐出来:“玩脱了……”
这俩白痴自己玩脱了,那边束月却是早就有所准备,已经俏生生立在一旁了。
“不过这招挺厉害啊,怎么变的?”落千山问道。
“这可是秘密,告诉你了,我以后可怎么混?”子柏风嘿嘿笑了笑,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火红色的树枝子,他随手摘了一颗上面的果子,塞进嘴里,咂咂嘴,感觉味道不错,顺便摘了一颗给落千山:“给,饭后水果。”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处,一起吃着饭后水果,子柏风突然问落千山,道:“千山,你是怎么到岛上来的?”
“游过来的。”落千山道,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们……怎么回去……”落千山现在都变成了老头子了,子柏风游泳的水平不敢恭维,这下子……
被困荒岛上了,还好我还有一个星期五……
子柏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如果落千山知道他在想什么,定然会大吼一声:“星期五你妹!”
但是他不知道,所以他只是抓抓脑袋,疑惑地左右看看,道:“咦,奇怪,怎么觉得少了什么?”
子柏风只是暗笑。
少了点什么啊,当然少了,可是,少了什么呢?
……
扈才俊的工作进行得还算是顺利,他本以为府君会阻止他调集扈宝乡的人来九燕乡大搞建设,谁想府君大人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给敞开了大门。
扈才俊就疑惑了,按照常理来说,府君应该不会这么支持他做这种事啊,毕竟子柏风是他的爱将不是吗?
难道府君怂了?目测府君不是这种人啊。
那么……莫非府君已经挖好坑,就等着丹木宗的人跳了?
自己可别也跳进去才好。
扈才俊就暗暗警惕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办法,现在这些仙人能够用到他,所以对他好声好气,如果这些仙人用不到他了,怕是他也没好果子吃吧。
现在他只能什么也不想,先把自己要干的事情做好了再说。
第二天的时候,村民就陆陆续续赶过来了,扈才俊就又跑去找七轩道人,这些人的生活安排,还需要七轩道人发话呢。
谁想刚到了七轩道人的居所,就看到七轩道人手中拿着拿着一封信,面色发白。
“仙长……”扈才俊一个躬身,话还没说,七轩道人就已经一眼瞪了过来。
这一眼,下的扈才俊心中砰砰乱跳,差点一屁股软在地上,那眼神中的愤怒、疑惑、绝望、不甘,难以言诉。
发生什么事了?
对丹木宗这种强大的宗派来说,还有什么值得七轩道人如此惊怒不安?
“十信!”七轩道人大声道,他麾下为首的那名红衣道士立刻向前一步,躬身道:“副宗主!”
“此地交由你主持,必须加快建设进度,所有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必须行动起来,如果有任何人胆敢偷懒,不论是谁,格杀勿论!”他吩咐完十信道人,这才转脸看向了扈才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才俊,那些凡人的组织工作,都交给你了,如果你做得好,我会向宗主师兄请求,破例收你入门。”
“多谢宗主大人。”扈才俊恰到好处地露出喜色。
不过他的心中却在嘀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七轩道人转身就出了大厅,然后几个纵跃消失掉了,扈才俊茫然地看向了十信道人,就看这家伙也一脸茫然,很是抓瞎。
“十信道长。”扈才俊道,“现在负责建设的乡民们都来了,他们一路旅途劳顿,至少要先给他们准备一顿热饭……”
“这个随你。”十信实在不是能操心的人,他不过是个高级打手而已,怎么能够负责起这些事,就连外门弟子都比他强。
“我清查了一下现在营地里的粮食,九燕乡的人离开之前留下了一些粮食,但是这次来的人数众多,还需要大量的粮食,购粮的银两……”
“拿去,银子都在后面,自己去拿。”丢给他一个印信,十信不耐烦地挥挥手。
第143章 :一口鲜血我何干 {首发}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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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到了后面,扈才俊才发现,像丹木宗这种大宗派,到底有多不差钱。银子这种东西,在过去的几百几千年里,他们积累了很多,他们也没蠢到真的以为凭借自己仙人的身份,就能够在凡俗之间无往不利,让那些凡人们纳头便拜,甘心做白工。
在后面的一间库房里,装着金银的箱子,堆积如山,负责看守金库的是一名普通的内门弟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飞剑,看到扈才俊亮出印信,狐疑地看了扈才俊半天,这才放他进去——这倒是让扈才俊心中好受了一些,原来这些人也不是那么不在乎金钱。
而负责记账的一名外门弟子,更是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领多少,用多少,作何用处,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这也让扈才俊觉得,千年的宗派,之所以能够绵延到现在,也并非无因,心里也稍稍平衡了一些。
而这些金银财宝,也让扈才俊觉得,这些人是真的打算建立一个新的宗门,而这种决心之下,子柏风还有机会吗?
但无论如何,自己做的事都没有错。
他所做的,其实和子柏风做的一样,他是在通过各种办法,养活自己扈宝乡的乡民,他向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当初陷害子柏风是为此,后来和子柏风合作是为此,此时又站在了子柏风的对立面,也是为此。
所以,只是暂时的迷茫之后,扈才俊立刻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组织着仙人与凡人一起大搞建设,有仙人平整地面,力大无穷的外门弟子搬运石料,又有大量的乡民能够调派,一座座建筑的框架就像是搭积木一样出现,然后拥有各种手艺的工匠,开始在这些搭好了的框架上忙活,粉刷墙壁,上门窗,雕木花,在各种号子里,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扈才俊倒是不用干活,他只是拿着设计图来回奔走监工,慢慢地,他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谨小慎微,就算是内门弟子,若是干活不够勤快,他也会大声叱喝一番,这些内门弟子虽然不爽,可也没办法,副宗主不在,十信完全不懂建设,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放权给了扈才俊,他可不想等到副宗主回来,发现进度不理想,吃上一顿排头。
高仙人在半空之中凌空飞行,鹰隼一般的目光在地面逡巡着,寻找着自己的目标。高仙人非常谨慎,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对方胆敢对矮仙人出手,定然实力超强,如果一次寻找证据不成,而让对方有了防备,怕是想要再找就难了。
而现在,七轩道人离开了,剩下的只是一些修为低微的修士,这些人高仙人完全可以对付,却没把握不让任何人发现。
直到他发现了更合适的目标。
扈才俊。
这个人似乎地位很高,权力很大,但是本身并不是修士,或许是刚刚被收归门内的弟子。
就是他了!
十信道人跟在扈才俊的身边,四下转悠着,虽然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跟班,但是他也顾不得了,总比被逼着去开山劈石好。
而有了十信道人跟在身边,阳奉阴违的事情也少了,扈才俊的工作也做的轻松了许多,工程的进度也快了许多。
两个人对彼此的合作都挺满意,十信道人看扈才俊也蛮顺眼的,正想着就算是副宗主不推荐他入内门,自己也会推荐一下呢。
谁想一转脸,扈才俊却突然不见了。
“才俊?才俊?小子?跑哪里去了?”十信道人愣了一下,左右看了半天,凭他的目力,竟然愣是没看到扈才俊在哪里。
他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头顶上,捏了法诀掩盖了自己行踪的高仙人正悄无声息地拍打着翅膀飞上高空,到了云层之上。
扈才俊全身僵硬,完全无法动弹,眼看着自己被拎到了半空之中,满眼惊慌。
高仙人面色严肃,道:“你若是乖乖回答我的话,我便不杀你。”
扈才俊想要点头,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拼命眨眼。
“我且问你,你和丹木宗什么关系?”高仙人问道。
扈才俊才不知道什么巡查仙人,他只是晃动眼球,他其实和丹木宗没有任何关系。
“还死鸭子嘴硬,你若是再不老实回答,我现在就把你从半空丢下去!说,你们丹木宗的那对羽翼是从何而来!”高仙人面若寒霜。
扈才俊那个冤枉啊,他简直比窦娥还冤,丹木宗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被这个看起来好可怕的老魔头抓来?
他只能拼命晃动眼睛,高仙人还以为他打算负隅顽抗,直接一松手,扈才俊觉得身体向下一坠,立刻就翻了白眼。
你妹啊,老子有恐高症啊!
如果扈才俊知道什么叫做恐高症的话,定然会这样叫一声。
不过几息之间,高仙人就伸手接住了扈才俊,却发现这家伙竟然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早就昏死过去。
高仙人真想直接把这个家伙从半空丢下去,不过他却转念一想,这种情况下,似乎更方便一些。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面小小的镜子,对着扈才俊一晃,那镜子顿时泛起了波纹,而昏迷的扈才俊,眼皮下的眼球开始不停地滚动,此时的他已经被强制带入了梦境之中。
高仙人使用的这是一件高级巡查仙人才能使用的法宝,是巡察司的密宝巡查镜的仿制版,名曰搜魂镜,可以搜索别人的记忆,是居家旅行必备的一件法宝。
搜魂镜对修仙者的用处不是太大,其用处就像是黑衣人的闪光灯,大多时候是为了消除自己存在的痕迹,所以凡间对巡查仙人几乎没有任何传说流传。
高仙人在心中默想着鸟首小冠的样子,不多时,镜子的波纹之中,就显示出了画面来。
玄龟丹舫之上,刀痴和两名丹木宗外门弟子对话的画面呈现,然后,刀痴留下鸟首小冠飘然离去,扈才俊告辞,却还能听到隐约的声音。
高仙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相大白了。
丹木宗,你们何其的胆大包天!
……
七轩道人一路飞奔,出了九燕乡的地界,然后他双翼一展,冲天而起,瞬间没入云端之中,直飞丹木宗。
几盏茶时间之后,他就已经看到了崦嵫山的方向,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了起来。
崦嵫山形如玄龟,玄龟背部,丹木神树远观如焚,而此时此刻,那已经在丹木宗耸立了几千几万年的丹木神树,竟然……消失了……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七轩道人口中喃喃低语,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背部的双翼,说是从天空降落,还不如说是从空中坠落了下来,落地之后,还踉跄了几下,差点绊倒在地。
崦嵫山上,祖先种下丹木神树的地方,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洞穴,俯瞰下去,下方还有树根留下的洞穴,但树根却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像是有人对这丹木神树使用了隐身术一般。
丹木神树,竟然真的消失不见了!
在那洞穴之中,隐约能够看到九幽地火闪耀,一阵阵呛人的烟气不时从地下冒出来,现在的丹木宗,简直就像是多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大烟囱。
“师兄,这到底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七轩道人扑到了丹木宗主的面前,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
丹木宗的宗主、几个长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像是被人凌辱了的小姑娘一般,跪坐在地面上,衣衫凌乱,面容呆滞,口鼻流涕。
再回头看,整个崦嵫山顶上,就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是清醒的。
对丹木宗来说,丹木神树就是他们的精气神,就是他们的擎天柱,就是他们的脊梁骨。
丹木神树没了,一切就真的没了……
被七轩道人摇晃的久了,丹木宗主这才抬起手,把手中紧紧抓着的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片丹木神树的叶子,叶子之上,不知何时被人写了一句话。
“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
“这……这……丹木神树……竟然是被人抢走了……”七轩道人面色狰狞,“什么人,竟然能干出这种事,丹木神树是我丹木宗的命脉啊!”
他双手持着那片丹木神树的叶子,全身颤抖,谁想他如此一说,众人都看向了他手中的叶子。
七轩道人颤抖着手把那片叶子翻过来。
后面还写着四个字:
与我何干!
“噗——”七轩道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响,一口鲜血冲口而出,直喷出来。
丹木宗的人火气旺盛,绝非涵养极好的主儿,这么一口鲜血喷出,他才发现,地面上血迹斑斑,师兄等人口角也隐现血迹,显然一个个都已经喷过血了。
寒风吹过,没有了丹木神树遮风挡雨,崦嵫山顶上这些丹木宗的大人们更显萧瑟,呆立半晌之后,七轩道人才怒喝一声:“是谁!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你们!”
是谁?
如果刀痴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能够想到会是谁偷走了丹木神树。
但此时此刻,为丹木宗引来这偌大祸端的刀痴已经被先灭了口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响起了高仙人的厉声喝问:“丹木宗,速速出来受死!”
第144章 :一杀祸首再封宗 {}首发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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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何方小贼,胆敢欺上丹木宗!”七轩道人顿时暴喝一声,此时的他正在气头上,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敢斗一斗。
但是下一秒,他抬起头来,顿时面色变了。
高仙人面若寒霜,居高临下,手中持着一面翻天印,这也算是一种量产的法宝,也是仙界一件赫赫有名的法宝的仿制品,使用起来,就像是一座大山从天空压下,其威力不可小觑。
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出手,因为他也呆住了。
丹木宗……丹木宗到哪里去了?丹木呢?宗呢?
没有了丹木,还有丹木宗吗?
“难道是你把我们丹木宗的丹木神树偷走了?”七轩道人怒不可遏,已经无法分辨是非了。
“丹木宗,你们杀死矮仙人,抢夺巡查仙人的羽翼,该当何罪?”高仙人居高临下,冷喝一声,“此时还妄图负隅顽抗吗?你们不守规矩,强制占据鸟鼠观的领地,我也已经记入巡查簿,上报巡察司,今天,我将对你们丹木宗进行处罚,你们可还有什么想要申述的?”
“巡查大人,此言何来?”丹木宗主顿时清醒了一大半,这是刚失支柱,又遭灭门的节奏啊!
他们丹木宗,到底惹了谁了?
“此言何来?”高仙人目中寒光闪烁:“你倒是睁大眼睛看看,他背上是何物!”
此时此刻,丹木宗主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七轩道人的背上所背的那对羽翼,顿时面色变得其白如纸。
这对羽翼,他却是认得,这种羽翼,只有巡查仙人才能够炼制,才能够背负,其他任何人背负这样的羽翼,都会视为对巡察司的挑衅。人间宗派,哪还有人胆敢挑衅巡察司?那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巡查大人,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丹木宗主不顾尊严,苦苦哀求道,“请不要上报巡察司,先容我查明真相……”
“误会?”高仙人面上露出了讥笑的神色,“我已经查明,这羽翼确实是属于我的同伴,而最早却是由丹木宗一位名为刀痴的仙人交给了两名外门弟子的,天玄道人、天赐道人这两人可是你们的外门弟子?”
丹木宗主哪里会知道两个外门弟子的名字?但是听到了刀痴这个名字,他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
刀痴的综合实力,其实在丹木宗并不算特别强,勉强能够排入前十,但是若是真正正面作战,他却是能够成为丹木宗的前三。如果有人能够杀得了巡查仙人,让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恐怕也非他莫属了……
“刀痴在何处?立刻让他出来对峙!”丹木宗主慌不择路,连忙命令身边的人去找刀痴,一边命令,他还一边回过头来,妄图安抚高仙人,道:“刀痴的刀冢就在附近,我这就去名人叫他来,我们丹木宗一定给大人您一个交代……”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牺牲掉刀痴,也必须安抚高仙人。
说完,他还不忘记狠狠地瞪了一眼七轩道人,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觊觎自己的位置已经很久了,可惜他志大才疏,生性并不谨慎,一直以来,他也在防着这位师弟,谁想一个不小心,还是让他惹下了偌大的祸事。关键时刻,这位师弟也只能牺牲掉了……
听到他的命令,他身边一名长老露出了复杂难言的表情,期期艾艾了片刻,对丹木宗主道:“宗主大人……我刚才来,就是想要为您汇报此事,刀痴师侄他……他……的本命法珠已碎,此时……已经魂归天外……”
“可笑!”高仙人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个八度,“此时此刻,你们难道还想狡辩?立刻把刀痴交出来,否则巡察司灭你们满门!”
灭你们满门!
这种事情,如果是其他人说出来,丹木宗主恐怕会嗤笑一番,但是被高仙人说出来,却连威胁都算不上,因为巡察司有灭掉任何一个宗派的实力!
“大人,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们丹木宗,大人您也看到了,我们丹木宗此时也遭受了袭击,丹木神树平白无故消失不见,让我丹木宗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人,您如果给我们一段时间,我们一定查明真相,到时候再去巡察司负荆请罪。这事我实在是不知情,都是我这个师弟自己擅自隐瞒,否则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擅自藏匿仙人羽翼啊!”
私藏仙人羽翼这种事,是赖也赖不掉的,但是其他的事情,死也不能揽到自己头上。
“多说无益,今日我必须取得刀痴和这七轩道人的性命,来日我定然带同门前来灭你们满门。”高仙人一翻手,手中的翻天印对准了地面上的七轩道人的面门。
“可恶!”眼看翻天印就要锁定自己,七轩道人顿时勃然大怒,他岂能如此束手就擒,他伸手一引,飞剑已经在手,对丹木宗主道:“师兄,不如我们直接杀了这个仙人巡查,免得夜长梦多——师兄?”
一道剑光闪过,七轩道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七轩道人怎么也没想到,丹木宗主竟然会对自己下手,他低下头,胸口一个大洞,可以看到身后丹木宗主颤抖的手臂。
“对不起,师弟,我不能让丹木宗毁在我手里。”挥手召回了飞剑,丹木宗主枭首七轩道人,然后把七轩道人的首级双手举起,道:“仙人巡查大人,七轩道人私藏仙人羽翼,罪该万死,我宗自当双手将首级奉上,可此事确实有所蹊跷,如果我们丹木宗真的胆敢杀死巡查仙人,又岂非没有准备,任由您探查出此事?我想此事定然另有隐情,请巡查大人再给我等一些时间,等我们丹木宗查出真相……”
“不必了。”高仙人毕竟不是草菅人命之徒,他居高临下道:“巡察司的仙人被杀,自然有巡察司调查清楚。丹木宗抢占鸟鼠观地盘,此事证据确凿,已经无须辨诉,我以巡查仙人的名义,勒令丹木宗立刻撤回所有人员,今日起封山百年,所有内门弟子不可出山门一步,所有外门弟子,不可出丹木宗所属地盘一步,对丹木宗的其他处罚,自然有巡察司调查清楚,是灭门还是斩首,自然由我巡察司决断。”
高仙人冷哼一声,道:“如果丹木宗觉得巡察司的规矩,不守也罢,大可以现在就出手杀了我,我倒是想要看看丹木宗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
那一瞬间,气氛瞬间绷紧。
高仙人的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丹木宗的道士们一个个握紧了拳头,飞剑跃跃欲出,他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手中的翻天印紧紧扣住,只需要一挥手,就会凌空打下。
但是丹木宗的人最终还是没敢造次,丹木宗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垂首道:“是,丹木宗谨遵大人令谕!”
听到宗主都已经服软,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低下头去。
丹木宗,失去了丹木神树,又背上了杀害矮仙人的罪名,还被勒令封山百年,从今之后,丹木宗将会何去何从?灵气渐渐枯竭的现在,百年之后,丹木宗内还能剩的几人?
但是,若不如此,又能如何?真的揭竿而起,杀了眼前的高仙人,然后直接反了天?
那才是真正的灭门之灾。
暂且先答应下来,其他的一切,总能想办法去对付。
丹木宗主现在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因为他说什么,高仙人也不会信,但是他的心中却是百般疑惑,风传鸟鼠观已经被人灭了满门,为何又有人在鸟鼠观,而这人……是否和矮仙人的死亡,和丹木神树的消失,有什么关系?
丹木宗也不会真的坐以待毙,待的风头过去,他们定然会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到时候,他定然会让幕后黑手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高仙人俯首看着丹木宗众人面色变幻,没有说话,他一招手,死去的七轩道人背上那对羽翼化作了鸟首小冠,飞向了他的手中,然后他拍打了一下羽翼,转身飞向了天边。
日头已经偏西,从子柏风被刀痴抓走开始计算的第九日即将过去,高仙人向着夕阳的方向飞行,很快身形就化在了金红色的阳光之中,消失不见。
夕阳的光辉渐渐隐没,子柏风伸出手去,看着那阳光渐渐从指尖消失,如同退却的潮水,叹了一口气,道:“天黑了……”
“是呀,天黑了。”落千山站了起来,叹口气道:“饭吃光了,房子也没了,今天晚上估计要露天睡一夜了……”
“你不是很能游吗?赶快游回去报信啊!”子柏风道。
“我老人家现在的身子骨,可受不了这寒冬腊月的冷水风寒……”落千山伸了一个懒腰,习惯性地拉伸了一下关节,全身骨节发出了啪啪的声音,顿时觉得不对。
“咦……我老人家……”落千山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慌忙跑前两部,趴在地上,向湖水里看去。
湖水之中,落千山胡子拉碴的大脸模模糊糊映了出来,可惜此时太阳已经西下,却是看不清,他伸手摸去,额头光洁,哪里还有丝毫皱纹?
“我看起来几岁?”他抬头问子柏风。
第145章 :一把扯下月辉来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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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七八十岁的样子吧。”子柏风笑道,他手中的树枝发出了明亮的红光,就像是一株火把。
“滚!”落千山恨不得一脚把子柏风踢进水里,他劈手夺过树枝,爬下去,照着水面的倒影。
“我又年轻了!我又年轻了!”落千山大叫起来。
“那还用说……”子柏风心中腹诽,老子给你吃了多么珍贵的东西,你造吗?你造吗?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鸽哨的声音,子柏风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把落千山手中的火把夺回来,对着天空挥舞起来,不多时,小白从天空落下,疾扑子柏风。
“小白!”子柏风激动地快哭起来了,谁想小白一个平沙落雁式,直接蹬在子柏风的脸上,顿时把子柏风蹬倒在地,脸上一个三叉戟的脚印,清晰无比。
“啊啊啊!”驴叫的声音从水面传来,然后水花翻滚,夜色中散发着蒙蒙光华的云舟破浪而来,两只锦鲤争先恐后地拉着云舟,立刻就来到了近处。
“走了,回去了!”子柏风顿时高兴起来,“还是我家踏雪好!”
谁想还没爬起来,踏雪从云舟上跳下,冲着子柏风的小腿猛踢两下,差点把他的腿踢断了。
“活该,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吗?”落千山在旁边幸灾乐祸。
人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云舟之前,子柏风连忙抱住脸:“别打脸!”
柱子哭笑不得地伸手,在子柏风的肩膀上拍了拍,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他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喜悦,子柏风回来了!
就像是突然又有了主心骨,一切似乎都不是问题了!
“走,回去!”子柏风抬头看向了天空,又是月色袭人,天空中一道流星划过。
跳上了锦鲤云舟,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两只锦鲤,子柏风问落千山道:“还有没有力气再打一场?”
“我感觉我能打几百场!”落千山说的不是假话,他现在只觉得体内体力、灵力、活力都充沛之极,就像是被加满了油一般。
“那就好,今天晚上,咱们就****回去。”子柏风冷冷一笑,这些家伙,真的以为自己不会付出代价吗?
“今天晚上?”落千山倒是有些疑惑,需要这么着急吗?
“再等下去,我怕他们在天上呆不下去。”子柏风道,他却不知道子坚等人已经在天上找到了可以当做食物的东西,此时已经过去三天了,他们不知道饿成什么程度了。
而且,子柏风刚刚看到,九燕乡内,下燕村附近,丹木宗的人开始收拾细软,似乎已经打算逃跑了,他可不会允许这些人再把已经掏出来的东西都拿回去。
拿到了他九燕乡,那就是他的东西!
子柏风走到了一旁,把铁胎抱了起来。
铁胎入手冰冷坚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温热,被带着离开了太久的矿脉,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动物离开了空气,子柏风之前用养妖诀滋润了它一番,却丝毫动静都无,也只能寄望于把它带回铁矿脉之后,它能够恢复生机了。
然后子柏风跳上了船,再回头看去,小岛上,无数废弃的残破刀身插在地上,就像是地面上长出了无数粗短的灌木,刀冢已经崩碎,刀痴的尸身也被落千山一脚踹到了湖水里去了,这个一代刀道宗师,就此陨落。
而在这岛上的三天三夜,也给子柏风,给落千山带来了极大的改变。
落千山由霸刀诀入了刀道,而此时此刻,却俨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为霸刀前辈报仇之后,落千山却放下了心中的许多枷锁,未来的他,将不会再固守于霸刀诀。
而子柏风,养妖诀提升到了第三阶,身边唯一跟随的束月也由二阶升到了三阶,更夺取了刀痴的刀道,拥有了远超过普通第三阶小妖的战斗力。
此时此刻,子柏风真的是意气风发,他坚信自己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从下燕村附近的水道跳下船,子柏风和落千山两人联袂到了奔马石处,远处灯火通明,一阵叱喝之声传来,子柏风和落千山对望一眼,微微一笑,向前几步,跨立在奔马石旁。
然后,子柏风抬起头来,看向了九天之上。
在那九天之上,随月巡行的青石突然轻轻一颤,正在席地而坐,抬头看着月亮的子坚顿时惊醒,跳了起来:“准备好,要坠落了!”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知道这是将要降落的前兆。
“做好准备!”燕老五大喝一声,不论是人还是妖,此时都打起了精神来,几秒钟之后,青石猛然下沉!
十信道人正在和扈才俊告别,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确实挺喜欢扈才俊的,他叹息道:“丹木宗将要封山百年,此时此刻,你入了丹木宗,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只是百年之后,却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扈才俊微笑道:“我倒是觉得,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但愿如此吧。”十信道人叹息道,“届时若是你还想要加入我丹木宗,我将会做你的引荐人,引你如内门。”
就在此时,外面的外门弟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喊:“不好!快逃!天上的流星掉下来了!”
十信道人叱喝一声:“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抬脚就向房外走去,谁想到一抬头,下的狂呼一声,转身就跑。
跑了几步,他想起来扈才俊还在这里,伸手抓了扈才俊,转身狂奔。
扈才俊抬起头来,头顶之上,一颗炙热无比的巨大火球,正从天而降!
“我好像觉得……青石叔又变大了?”子柏风伸手搭着凉棚,看着天空坠落的青石,一眼看去,那青石从天空坠落,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笼罩了整个天空,看那大小,似乎把整个下燕村都能笼罩进去,怕是有二十里方圆。
“果然变大了!”子柏风和落千山对望一眼,怪叫一声,两个人转身就跑,这下子可别让青石叔把他们也给压下面,那可完蛋了!
这几日,青石在天空之上恰好和月亮的轨道相同,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月光灵气,月亮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块大石头,和青石其实同出一辙,在月亮的滋润之下,不但子坚等人受惠,就连大青石都承受了许多的恩泽。
而青石降落之时,恰好在月亮的笼罩范围之内,突降九天之时,身边不但缠绕着灼热的火焰,同时还有这银白色的月辉,它好像是扯着天空的月亮,降落了下来一般!
青石降下,似乎冲破了笼罩在天地间的一个薄膜,在中间打穿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天空中的无尽月辉如同水流一般喷涌,推动着青石,让青石下降的速度更快!
转瞬之间,青石已经笼罩在下燕村的上空!
“逃!”不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还是普通的乡民,此时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一个个鬼哭狼嚎,狼奔豕突。
子柏风和落千山本打算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此时也顾不上了,他们自己也狂奔逃命去了。
子柏风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玩脱了!
有这个想法的何止是他们,蒙城之中,就连先生都吓得脸色苍白,这个子柏风,这下子可是真要引起飞星灭世了!
谁想,青石飞近地面时,巨大的鱼尾伸了出来,一摆、再摆、三摆。
就像是飞鸟挥动着翅膀,青石的速度遽然降低,而且体型也在迅速缩小,就像是游鱼水中摆尾,轻轻巧巧一个转折,波澜不惊地落在了后山小溪水潭旁。
夜风吹来,一片枯叶轻轻飘落,落在了小溪之中,惊动了一只正在吐泡泡的鱼儿,那鱼儿转身闪进了石缝里。
彼此抱在一起的村民们瞪大眼睛看去,天空早就没有了大青石,只有一片片的桂花飘落,尚未落在衣襟上,就已经化作了一道道的月光,整个下燕村地界,似乎都成了一片银色的海洋,天地之间,一道银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上通苍穹,下接大地。
天上地下,似乎月光只为下燕村一地绽放。
子柏风和落千山两个人走回了下燕村的范围,路上遇到了丹木宗的弟子,两个人也无心理会。
天地之间,本来阻塞着死气,但是子柏风把下燕村这片地界的死气清扫一空,不论是九天之上,还是九幽之下,都已经没有了死气的影踪。而本来月华之上,还有着一层看不到的阻隔,但此时,这层膜也被青石一击击穿。
天地之间,在这一瞬间搭建了一个桥梁,无尽的月光就像是遇到了漏斗一般,从天空灌下,形成了充塞天地的光柱。
那是最纯净,最纯洁的灵气,灵气之下,万物发轫,但更多的,却被空虚已久的地脉所吸收了进去,化作了在地脉之中汩汩流动的无尽灵气。
这一切,似乎暗合子柏风的养妖诀——在天作天光,在地为地脉!
荒野里,田地里,一阵细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那些播种下去的秋粮,那些枯萎了的草木,竟然生出了嫩芽,然后迅速生长,不多时,就已经挂满了各色的果实。刚刚种下不久的櫰木种子,此时也竟然抽芽而出,这种作物本就生长极快,不多时就长成了粗壮无比的柱状大树,树上更是挂满了櫰瓜。一时间,九燕乡多了无数的百年巨木。
寒冬腊月,竟然硬生生被这天地之间的无尽月光,浇灌成了秋收时节。
第146章 :一树银红罩九燕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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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地脉的容纳力毕竟有极限,生物也有其限制,长到极限,就不再生长,剩下的灵气,如同飓风一般吹拂了出去,整个九燕乡被这无尽的灵气吹拂着,甚至就连左近的蒙城,都受到了滋润。
先生和府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前一切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上穷九天,下穷黄泉,传说中的大能者或许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是现在做到这一切的,却是一颗石头,确切说,是一颗石头妖。而且它不但上穷九天下黄泉,它还在天地之间开辟了一个通道,直接把天上的灵气,撕扯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怎么能做到?
但是更不科学的,现在还在继续。
当那无尽月辉降下时,子柏风手中如同火炬一般的树枝突然落地。
树枝落地即生根,一条条树根如同巨蟒,如同毒龙一般在地面下翻腾,拼命舒展着,延伸着,子柏风和落千山两个人一个躲闪不及,就被那树木撑了起来,随着树木渐渐生长,一根根枝条伸展而出,一片片火红色的树叶如同燃起的火苗,跳跃着,生长着。
这树枝,就是子柏风偷走的丹木神树。
丹木神树被丹木宗用灵气浇灌了千万年,早就已经能够成妖了,但是丹木宗却不想让这供给他们灵气的神树真正成妖,所以一直压制它。
子柏风在刀痴的岛上所居住的房屋,其实就是从丹木神树的根上掏出来的,对丹木神树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根须,但是它毕竟也是丹木神树的一部分。
当子柏风的养妖诀进阶之后,就听到了丹木神树的心声——这颗因为灵气枯竭而渐渐死去的神树在挣扎着,在哀求着:“我不想死!”
所以子柏风用自己的养妖诀救了它,他所做的其实并不多,只是点破了丹木神树一直被封印着的神智。
本身经过了无数岁月,又拥有庞大灵气,积聚了无数执念与灵性的丹木神树,就像是浇灌了汽油的干柴,一点就着,瞬间就直接成了妖怪,而且是至少第五阶的妖怪。
它不想再继续呆在丹木宗,所以直接化形成了一根树枝,而子柏风和落千山两人吃的饭后水果,就是丹木神树凝聚灵气所结成的果实,如此庞大的丹木神树的精华所在,比之当初的鹤蛋不知道强大多少倍,故而落千山才能够恢复如初。
——太浪费的是,子柏风和落千山俩人全当饭后水果吃了,它就算是抗议都无效!
而现在,它又看到了新的机会,再也无法按捺,直接落地生长起来。
它并没有化形成原来庞大无比的丹木神树,而是直接把化形之后的小树枝当做了本体,重新开始了生长。
二次生长的丹木神树贪婪地吸收着无尽的月辉,原本如同火焰一般的叶片,渐渐镀上了一层银边,化作了银红色。
当它长到几百丈高,根系伸展到数十里方圆之外时,生长的速度才渐渐变慢了下来。
和原来树干直插天穹,根系笼罩千里的丹木神树比起来,它现在只是一个小个子,但是对子柏风和落千山来说……
它却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巨无霸。
“原来……你把丹木宗的神树偷来了……”落千山可谓极其后知后觉,他对子柏风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个戏法变的……我服了!”
能看到这样惊天动地的大戏法,就算是被当做变戏法的道具,也值了!
他低下头去,叹息道:“问题是……接下来,我们怎么下去呢?”
此时的子柏风和落千山,都站在巨木的一根树杈上,离地面足有数百米高。
从这里看去,借着还没散去的月辉,能够看到整个下燕村,乃至眺望到燕翼镇和蒙城,丹木神树和青石一个盘踞在下燕村的后山,一个堵在下燕村的界碑旁,前有拦截后有追兵的感觉,直接把整个下燕村笼罩在其中,此时此刻,下燕村地界宛若被和其他地方直接隔离开来,自成一个空间。
“下去嘛,那还不容易?”子柏风指向了身后。
红羽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鹤唳,在空中绕着丹木神树转了一圈,兴奋莫名,大声叫着:“我的!我的!这树是我的!”
良禽择木而栖,对鸟类来说,一棵能够栖息的大树,实在是太诱人了。
“啪!”丹木神树的一根树枝挥动,直接拍飞了这只聒噪的大鸟。什么你的我的?问过我老人家的意见没有?我老人家可是老祖宗,给我放尊重点。
落千山转脸看向了子柏风,那意思很明显,这家伙靠不住啊!
谁想他还没得意片刻,就感觉身下的大树扎扎一阵响,他们所站立的树枝竟然直接倾斜下去,笔直的树枝,宛若能够八马并行的宽大官道,直通地面。
子柏风欢叫一声,冲了下去。
落千山不甘落后,连忙赶上。
两个人童心大起,就像是小孩子一般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几家欢喜几家忧,争先恐后地逃出了下燕村,丹木宗的道士们惊魂未定地上了玄龟丹舫,十信道人一回头,顿时难以置信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丹木宗的丹木神树被偷了,但是,这里竟然出现了一颗缩小版的丹木神树!
难道被偷到这里来了?
可是一眼看过去,眼前这颗丹木神树,长的是郁郁葱葱,宛若天地之间燃起了银红色的火焰,而自家那棵,光秃秃的一个光杆司令。
即便不说这些,单说大小,也差了好多啊!
可是,如果不是自家的丹木神树,这世界上,哪里还有如此巨大的丹木?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立刻回去宗门。”十信道人手中还拎着扈才俊,此时却依然没有放手,只是对身边的人命令道。
“宗主有令,所有弟子都必须回山,否则将要给宗门惹来大祸……”他的一名师弟纠结道。
十信道人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伸手摩挲了半晌,然后交给了师弟道:“那你便报知掌门,十信道人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今天开始,退出丹木宗!”
他说的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不容丝毫辩驳。
众人又哪里不知道他的打算?几个师兄弟都围着他,团团站住。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十信道人怒喝道。
“师兄,保重!”几个师弟对望一眼,同时对他躬身行礼。修仙者本是清心寡欲之辈,可丹木宗的人都是烈火脾气,身为普通弟子,没有宗主长老的冷漠,没有刀痴的痴狂,感情却更丰富一些。
宗门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这棵树到底怎么回事,必须有人要查清楚。
可宗门被巡察司勒令封山,所有内门弟子都不能离开丹木宗,想要查明一切,便只有这一个办法。
十信道人,他名为十信,却肯做这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弃徒。
“师兄保重!”一行玄龟丹舫之上,不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在大声呼喊。
那一刻,所有人的内心都一片火热。
丹木宗风雨飘摇,但还有这样的弟子在,丹木宗怕什么?
十信道人目送着玄龟丹舫仓皇离去,内心百味杂陈,久久不语,直到扈才俊站的疲惫不堪了,动了动,他才清醒过来,一把手抓住了扈才俊,道:“小子,你可要帮我!”
我能说不吗?扈才俊无语凝咽。
这才和子柏风度过了蜜月期,又要开始和他做对了吗?
子柏风这家伙,手段层出不穷,想要和他作对,又何尝有好果子吃?
“我只能尽力了……”扈才俊道,然后他看向了十信道人,道:“但是你可不能惹麻烦。”
“平日我都听你的。”十信道人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之辈,闻言干脆道,“只要能让我查出前因后果,帮你做什么事都可以!”
“那你现在先去蒙城,找我扈氏的招牌,让他们安排你住下。”扈才俊道,“我怕他们能够认出你,等日后我帮你乔装打扮一番。”
“你呢?”十信道人问道。
“我当然是回去九燕镇。”扈才俊道,“我扈宝乡的子民还都在那里,而且我还需要说动子柏风,让他们继续建设行宫,才能让我扈宝乡的乡民有一口饭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觉悟,看着扈才俊大步走去,消失在了夜色中,十信道人也有诸般感慨。
想不到,凡俗之事,也有如许魅力。
九岁上山之后,已经有多久不曾下山过了?
和九燕镇、下燕村的村民们会合,安抚来建设行宫分宗的扈宝乡的村民,子柏风等人彻夜未曾合眼,到了天色蒙蒙亮时,终于把众人都安顿好了,子柏风找个地方坐下来,喘了一口气。
一只手落在他的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暖暖的,粗糙的大手。
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揉过头了,子柏风转过头去,就看到子坚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子吴氏也站在一旁,背上还背着已经睡着了的小石头。
“爹……”子柏风笑着叫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了子吴氏,轻轻抿了抿嘴,叫了一声:“娘……”
子吴氏的眼眶顿时红了。
一家四口坐在那里,许久。
第147章 :一路南行艰且难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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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铁燕村与刀刘村的交界处,濛河畔的铁矿脉处,子柏风双手轻轻把铁胎放了下去。
初时,铁胎只是静静停在那里,就像是一只冬眠了的大蛹。
子柏风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着铁胎也只是像蛹一样,暂时休眠了而已。
好久之后,他才似乎看到铁胎动了一下,然后,铁胎真的像是蛹一样,甩了几下尾部,再然后,铁胎身边的土地上泛起了一道道的波纹,慢慢把铁胎包裹进了土地中去。
子柏风轻轻嘘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这小家伙没事就好。
又静静等了一会儿,没看到铁胎再出来,转身打算离开,却又突然觉得脚下一绊,铁胎又挨到了脚边来了。
“乖乖在这里等着,放心,再也不会有人胆敢来抢你了。”子柏风道,那些胆敢抢夺自己的资源的人,都被自己踩死了,估计短时间没有人再敢来找自己麻烦了。铁胎如同小狗一般在他脚边晃了好一阵子,这才又沉入了地面。
和铁胎玩了一会儿,子柏风钻出芦苇荡,一脸神秘好像是刚刚打完野战一般,让一旁等着的落千山和燕老五都很是不爽,反而是跟在旁边的扈才俊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见怪不怪了。
今天他们是一起去刀刘村的,当初刀刘村孤注一掷,砸锅卖铁,打铁炼钢,这事身为九燕乡正的子柏风就是主导,而落千山、扈才俊都参股其中,燕老五则代表了九燕乡出人出力的村民,今天去刀刘村,是去分配收益去的。
看众人的表情,子柏风哈哈一笑,什么也没说,铁胎的事情,还是不宜太多人知道,特别还有扈才俊在,这人的秉性,子柏风还是了解的,那是和各种美德都没啥关系。
昨天他们赶走了丹木宗的人,丹木宗在九燕镇留下了大批的金银,敌人的孝敬却之不恭,子柏风就毫不留情地笑纳了,直接出动了一众心腹,直接押送到了大青石那里,全部压在了它的屁股下面,和那成堆的玉石在一起,并且严令他们绝对不准把这事说出去。
飞来横财或许是好事,但是处理不好,却很容易好事变坏事。
但这种事情,哪里瞒得住?很快就已经传得风风火火,又说有几万两黄金的,有说有几百箱白银的,说什么的都有。
说起来,现下九燕乡的这些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眼界开阔了许多,倒没有像普通的愚夫愚妇一般胡乱起哄挤兑,此时他们已经投入了建设中去,在原本丹木宗留下的基础上,继续修建各色建筑,子柏风也在研究之前丹木宗的规划图,打算对他们的规划进行一些改写,让其适应现在九燕乡的现状。
现在的子柏风,虽然还是整天被落千山等人欺负鄙视,在村民心中,威信却已经高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现在他们再不知道子柏风的神异之处,还把他当一个普通的乡正来看待,那就真是瞎子聋子傻子了。
除此之外,下燕村地界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之前播种下去的秋种此时已经完全能够收割了,现在毕竟是寒冬腊月,担心时间长了这些粮食被冻坏,子坚已经带着人开始抢收了。即便是不算那一夜之间宛若参天大树,已经挂果的櫰木,九燕乡的粮食危机也已经迎刃而解。
即便是如此,子柏风也没有失去紧迫感,燕氏先祖尚且能够立下规矩,把历年积攒的玉石埋藏在祖祠之下,他又怎能不未雨绸缪?再说了,已经被各种修仙者盘剥了几百几千年,现在的九燕乡只能算是百废待兴,各种设施极度不健全,和子柏风曾经生活过的现代社会比起来,还差了不知道多少个十万八千里,他可不会就这样停下脚步。
村人们也是如此,一边抢收粮食,一边就又开始合计,要再播种一些什么粮食,怎么分配田地,一个个干的是热火朝天,虽然天河碎了,但是还有子柏风制作的水车在,他们争分夺秒,收割一块地,就赶快浇灌一块地,再次播种,忙的不亦乐乎,累并快乐着。
特别是那些从其他村子里来的人,之前子柏风组织他们又在下燕村开垦了一些土地,种上了庄稼,此时这些庄稼也都成熟了,子柏风说了,这些粮食收成了之后,有他们一部分,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他们真的是被粮食短缺吓怕了。
前有鸟鼠观的诸多财产,后有丹木宗的贴心供奉,其实子柏风已经不缺少刀刘村贩卖兵器所赚取的那些钱财了,但是子柏风心中却有一种难言的紧迫感在驱赶着他不断加快速度。他现在所要警惕的敌人,已经不是三两个强盗,也不是一两个修仙者,而是近在咫尺的强大宗派,甚至还有如同幽灵一般渐渐逼近的战争阴云。敌人级别不同,本身所要做的准备自然也不同,那些钱和他所做的计划比起来,甚至都只算是杯水车薪,实在是不敢太大方,不敢乱花钱。
但钱也不能就此闲置起来,眼下得到的这笔意外之财,如果不能让它们不断循环起来,以钱生钱,就眼下这种花钱的速度,不几年就花光了。子柏风想要建立的,却是几百几千年的基业,他要让九燕乡的村民,子子孙孙在这块土地上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刀刘村,现在就是子柏风的突破口,铁具、武器的量产、贩卖将会是一笔很好的生意,这是现在子柏风唯一找到的一处增长点,凡俗世界实在是太贫瘠了,和他们做生意,只能找一些必需品才能赚钱。
想到这里,子柏风心中的紧迫感更上一层,铁胎死而复生的喜悦感也被冲淡了许多。
子柏风跳上船,并没有解释自己是去安置铁胎了,也就落千山知道他干啥去了。
和千百年的时光比起来,几箱金银算得了什么?铁胎所在的矿脉,如果能够养好、用好,将会源源不断地提供无限的铁矿,这才是日后最大的依仗。
花现在的钱,攒日后的钱,这是一位优秀的决策者必须思考的。
这里是他的领地,也是他的大后方,从得到眉心的瓷片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种明悟。
到了刀刘村,刀刘村的刘大刀、刘大锤等头面人物和刘子艳这位刀刘村正已经在码头等待,见到子柏风,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乡正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刘大刀的面色很是激动,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子柏风慌忙把他扶起来,刘大刀站在那里,却是两只手搓了又搓,都不知道向哪里放,子柏风干脆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行了一个握手礼,还没松开,后面刘大锤早就两手伸长,在那里等着了。
现在,刘大刀和刘大锤两个人对他们口中的这个“娃娃乡长”可说是万分敬佩,再无丝毫的轻视之心。以往他们虽然也是刀刘村的头面人物,但是他们刀刘村早就没落了,这个头面人物的含金量委实不高。一场南行,他们见识到了很多,也就更能理解子柏风的强大和特殊。
“此去南方,辛苦各位了。”子柏风握着他们的手,道。这本就是一句普通的问候,在场的诸位,包括扈才俊在内,心头都泛起了难言的滋味。
此去南方,到战乱之地贩卖武器和粮食,刘大刀等人其实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即便是落千山派了三名士兵随行,也没让他们放心丝毫,一路上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果不其然,船刚刚下到洋水,就遇到了铁索横江,拦截过往船只的军队,刘大刀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旗号,不知道他们属于哪方,战争之中,兵就是匪,匪就是兵,拦下来之后,别说船上的货物了,他们一个个说不定也会被拉去当壮丁,所以他们一个个握紧了武器,就等着船被拦下来,他们就直接抽刀子拼命。
谁想到一个随军的士兵站在船头,伸手一引,一道弧光闪过,横江铁索断成两截,跌落江中,被拦截的船只逃脱了铁索,欢呼连声。一时间,那名士兵被众人当做了仙人来崇拜,那士兵却是不敢生受,只说飞剑是乡正大人交给他的。
一路上,这样的拦截经历了七八次,随船的那位几位士兵对这些人丝毫不假辞色,杀起来也绝不手软。凡间军士与飞剑比起来,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一路上这五艘船可以说是威风八面,到了后来,他们名号已经传出去,远远看到他们过来,这些人立刻让铁索沉江,生怕被斩断铁索,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也有不怕他们的强龙,当他们快要到达交战前线时,一支军队拦截住了他们,一蓬乱箭射过来,其中还不乏点着的火箭,似乎就算把他们的船烧了,也不会允许他们直接过去。
押船的老军人拿出了千里镜,看了看对方的旗号,皱眉道:“是敌军,他们竟然已经深入到此地了?”
第148章 :一蟹一蚌护归航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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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一支深入敌后的尖兵,奉命拦截往来补给的船队。”另外一名士兵道。
“敌军?是什么地方的敌军?”关于天下大势,子柏风尚且不清楚,何况这些村民们,他们一个个都忧心不已。
“东方诸藩国和我们颛而国都有不睦,此次攻打我们颛而国的是夏俊国,他们在我国的东南方向,现在已经打到了符阳城,和我蒙城之间,就只有一座城池,一处关隘了,我估计过不了多久,我蒙城也要被卷入战争之中了。”老军人对战争的局势,却是非常清楚,说完之后,他皱起了花白的眉毛,“此时看来,恐怕符阳城已经快要不保了。”
“我颛而国本就地产贫瘠,人丁稀少,夏俊国物产丰富,人多势众,若是再这么下去……”言语之中颇多忧愁。
“这符阳城的府君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让民众叛乱,若非民众叛乱乱了后方,夏俊国也不能这么快打过来。”
这些军人,言下之意,各种叛乱都是府君的不作为所引起,处处显出了对自家的府君的崇拜信任之意,刘大刀等人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
若不是乡正大人,连番奔波,我们怕是也要叛乱了!
为什么要叛乱?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既然已经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不拼一把?
但此时却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第一波箭雨离得还远,只能算是威慑,看这几艘船不停下,他们也上了战船,向五艘摆子船逼近了过来。
刘大刀等人慌忙寻找各种东西当掩体,老军人指挥两名年轻军人准备还击。
又是一波箭雨射过来,射在船体上,发出了咄咄的声音,其中有几支火箭,迎风燃烧起来,村民们想要扑救,又是一波箭雨射了过来。
“先别管船,先躲好!”老军人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喝,等到双方再接近一些,他们放出飞剑,斩杀一番,就能让对方的箭雨暂歇,到时候再扑救船上的火焰。
就在此时,一只火箭射在桅杆之上,燎到了悬挂在桅杆之上的那面小旗。
小旗暂时还没有烧起来,迎风招展着,猎猎作响,上方写着一个大大的“子”字。
一个小小的旗子,众人谁也没有在乎,但是他们不在乎,却有人在乎。
子柏风让他们悬挂上这小旗,可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名号,而是真的有其用途。
就在那小旗快要被点燃的刹那,洋水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如同巨龙之怒的咆哮。
这些袭击摆子船的军人,还有船上的众人,却都不知道,这洋水之中真正的老大是谁。
浊浪滔天,惊涛拍岸,一刹那,安静流淌的洋水,化作了狰狞凶残的恶龙。
江水龙腾而起,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对面的船,那些士兵只来得及发一声喊,就被汹涌的江水打碎了船,鬼哭狼嚎的士兵们在浪花中打着旋儿,瞬间就消失不见。
“河……河神发威了,快跑啊……”岸上的士兵们发一声喊,四下逃散而去,再不回头。
曾经,有那么一个妖怪,一怒之下,千里溃堤,百万人流离失所。
曾经,有那么一个妖怪,心存愧疚,全心赎罪,要永世镇守洋河。
它镇守洋河,使洋河风平浪静,使两岸永靖,它有求必应,心地仁慈,喜欢在岸边和小孩子们嬉戏,偶尔会搞一些恶作剧,是渔民们尊敬而又喜爱的河神。
而现在,这个已经被尊为河神的妖怪却为了一只小小的旗子,雷霆大怒,化作凶猛的恶龙,携着千堆巨浪,瞬间吞没了无数的士兵。
“这……这……”老军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安地四下看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大能者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虽然他们暂时站在自己这边,但怎么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怪……怪物啊!”一个刀刘村的精壮后生伸手指着上方,吓得两腿打颤,差点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众人抬头看去,都被吓到了。
一只丑陋的球状怪物,如同小鸟一般栖息在桅杆上,两只突眼正咕噜噜滚动着,狰狞的大嘴咧着,似乎在笑。
而它如同一只小狗一般,对着桅杆挨挨擦擦,把脸贴在那小旗上,似乎在感受着某个人的温暖。桅杆上燃烧着的火箭,被它一口吞了下去,就像是吞了一根手指饼一般,渣都不剩。
蠃鱼鱼丸!
这个面丑心善的妖怪,也只有在子柏风的利益受到威胁时,才会如此暴怒,化作狰狞夺命鬼,此时看到这些身上隐约有子柏风气息的人,它裂开嘴,瞪起突眼,露出了一个悠嘻猴一般的笑容——至少它自己觉得,这个笑容比悠嘻猴可爱。
下方一片鬼哭狼嚎,别吃我,别吃我的求饶声响成一片。
蠃鱼拿翅膀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点郁闷,算了不理这些家伙了,还是子柏风最好了……
它又冲着桅杆,对着小旗子挨挨擦擦起来了。
真想他啊,好想回去看看他……还有小鱼丸,长大了吗?有没有孵化出来?
蠃鱼浮想联翩,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蹲在桅杆之上,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是傻笑。
刀刘村的人不曾在下燕村生活过,没见过蠃鱼,但是过了许久,他们也发现了,这只蠃鱼似乎并无恶意,也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后来竟然落在桅杆上,闭上眼睛打鼾,竟然睡着了。
刀刘村的人这才知道,那面小小的子字旗,竟然是在洋水上畅通无阻的一道护身符。
蠃鱼在桅杆之上停留了三天,这三天时间,胆敢来犯的人,全部进了蠃鱼的肚子或者葬身鱼腹。妖怪并非慈悲心,它们和人类并非同一族类,人类能够捕杀妖怪,妖怪自然也能捕杀人类,子柏风身边的妖怪,对人类亲善友好,那是因为它们知恩图报,敬重子柏风。
期间还有修士来犯,剑指蠃鱼:“大胆妖怪,竟然胆敢伤我军士——”这是夏俊国的随军修士,或者是幕后某个势力派出的人马,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连人带剑一起吞了,真不知道蠃鱼的肚子里能够装下多少东西。
胆敢挑衅他蠃鱼?身为六阶妖怪的蠃鱼,若单纯看等级,或许并不算厉害,但他天命神通就是水,身在洋水之中,便如同置身自己的天地,进可攻退可守,再厉害的敌人也难抵挡一整条洋水压下。
待得后来,再也没有人胆敢前来侵犯,蠃鱼这才落入水中隐没不见。
一路顺风顺水到了符阳城,老军士带了一名同伴,去了城里,许久之后,带了一批人来,把粮食和武器全部搬下来,换成了价格不错的黄金白银,再度踏上归程。
回程竟然也顺风顺水,就像是顺流而下一般,众人都知道,蠃鱼虽然不见了,定然还在暗中关照这艘船,不用操桨划船,一路上的辛苦减少了许多,偶尔还会有鱼类贝壳之类的东西被从水里丢上来,眼尖的年轻人,偶尔能够看到水里有磨盘大的螃蟹,身披坚甲,威风凛凛,守护在船只左右。
待到离开了洋水,那螃蟹将军便停下来,在水中挥舞着爪子相送,还有一只形如小舟一般的河蚌从水里浮出来,半开贝壳,露出了白白的内里软肉,依稀之间似乎是一个娇柔的美女,只是还没完全成型,变幻不停,让人慎得慌。
洋河之中,还有许多小妖,但是在这种环境之下,也就是沉在水底生活的螃蟹、贝壳之类的能够躲过修道者的捕杀,往日里它们都不敢出现在水面,而此时有了蠃鱼庇护,终于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此行之顺利,让刀刘村的众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诸般神异,简直是经历了一场传奇之旅,此时见到子柏风,怎么能够不敬重,不紧张?
刘大刀双手捧出那面子字小旗,道:“乡正大人,此行幸不辱使命,还有一位让我给您带个好。”
“鱼丸它可好?”子柏风笑着问道,想到蠃鱼,便情不自禁地带上微笑。
“很好,威风着呢,还收了蟹将和蚌女两个下属。”刘大刀嘿嘿笑着回答道,看在岸边耽搁的时间长了,连忙招呼众人道:“快,我们已经备下了水酒。”
其实这庆功酒早就该喝了,但是子柏风消失不见,众人哪里能喝得下水酒?
到了村里,子柏风细细看了一遍账目,和众人大致商议了一下分配方式,子柏风分的公允,众人都点头同意。这账目是扈才俊所记,扈才俊别的不说,管账确实是一把好手,若不是子柏风有金手指,说不得当初就被那点赋税难死了。
然后众人就都做到席上,简单的饭菜,却是吃得很香,酒水是刘大刀珍藏多年的好酒,此时也拿了出来,众人推杯就盏,好不热烈。
席间刘大刀等人把一路的遭遇说了一遍,子柏风连连点头,看来蠃鱼过得不错,比自己厉害多了,自己被人追的屁滚尿流的,差点回不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子柏风收容了面容,对刘大刀道:“大刀,你们刀刘村的这个打铁生意,还是要继续下去。”
第149章 :一盘棋局谁看透 (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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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这么一说,刘大刀便挂上了愁容。
上一笔生意,他们是搜刮了无数的铁器铁矿石,才打出来那么一拨,但此时此刻,一切都已经枯竭,又何来继续?
子柏风也不多言,他放下酒杯,道:“你们跟我来。”
“你们去。”扈才俊也是一个知情趣的人,他笑着道:“我就在此处喝酒等你们回来。”
留下燕老五、落千山等人陪伴着扈才俊,子柏风招呼刘大刀和刘大锤跟上自己。
他从自己的瓷片中看到,铁胎重回矿脉之后,变得格外勤勉,不断地在地下游弋,四处扩大自己的地盘,想是上次被抓,极大地刺激到了它。此时那一片银灰色的阴影,已经扩大到了刀刘村原来的矿脉附近。
带着众人来到了矿脉上方,子柏风指着地上,对刘大刀和刘大锤道:“你们挖挖看。”
两个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期盼,他们虽然有了几分微醺,但是力气却没少,抓过榔头铁锨,几下子就挖到了地下,然后就愣住了。
地下两尺处,就碰到了硬物,扒开一看,一块块黑色的石头静静躺在下面。
“铁矿石!”看到那黑色的石头,刘大刀和刘大锤别提多激动了,子柏风点点头,道:“没错,从这里向前,都是铁矿脉。”
就在此时,子柏风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在顶他,然后铁胎从前方不远处的矿脉中浮出来,急得跳脚的样子,这些矿石是它的,都是它的!
“你急什么?这些矿石你也没用,你如果嫌矿石变少了,就勤快一些!”子柏风呵斥它,被子柏风呵斥之后,铁胎很是委屈地沉入地面之下,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脑袋,宛若低头认错的小学生。
“这是铁胎。”子柏风也不怕把它介绍给这些人,“有铁胎在,这矿脉就一直都在,挖也挖不完,认识一下,搞好关系,多陪它玩玩,它一高兴,就直接把矿脉挖到你们高炉旁边了。”
铁胎?这个圆滚滚的东西叫做铁胎?还能挖掘出来矿脉?那么神奇?刘大锤和刘大刀两个人都震惊不已。子柏风坦言道:“上次我之所以会被人抓走,也是因为有人想要抢夺铁胎,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保护它。”
“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刘大刀和刘大锤对望一眼,各自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然后刘大锤有些苦恼道:“铁胎是要养的吧,它吃什么?”
子柏风无语,道:“它什么也不吃,只要好好保护它,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它的存在,挖矿之前先和它做好沟通就好了。”
“可它总要吃东西吧……”刘大锤还在那里钻牛角尖,刘大刀连忙拉拉他,对子柏风连连拍胸保证。
子柏风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刘大刀的肩膀,道:“一定要努力,日后我们九燕乡的赋税,可就靠你们了。”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立刻组织人前来挖掘矿脉,这个冬天,我们争取再到南方贩卖一次兵器。”刘大刀大声应道。
“这矿脉并不是完全属于你们刀刘村的。”子柏风预先打好预防针,“我决定让铁燕村和你们刀刘村共同来打理这条矿脉,铁燕村主要负责采矿,你们则负责冶炼、打造,我已经想好了,我将以刀刘村和铁燕村为中心,建设一个铁器基地,我们不但要卖武器,还要做出品牌,让我们九燕乡的武器和铁器,成为最可靠,最优质的产品,你们看,我设计了一个logo,以后所有九燕乡出产的兵器和铁器上,都要有这个logo……”
刘大刀和刘大锤眨巴着眼睛,那眼睛越眨巴越小,最后都成了两个小点了,寒风吹过,几片树叶飘落,子柏风却还兀自兴高采烈地说着,刘大刀和刘大锤觉得自己恍惚之间回到了童年,在火炉之前,听老奶奶讲那完全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故事……
“我们都明白了!”刘大刀和刘大锤看再说下去,非要崩溃不可,连忙接过子柏风手中的规划图,道:“我们一定按照乡正大人的指示做好这件事,这个老……老什么,哦,老狗我们也一定会刻在所有的铁器上。”
子柏风这才满意了,意气风发地摆摆手,道:“好,回去,继续喝酒!”
大刀大锤两个人落后了几步,一起碰着脑袋看着那纸上画着的老狗,刘大锤问道:“大刀,乡正大人说这个是老狗,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两个棍子插在鸡蛋上?”
子柏风画的这个logo,其实是以铁胎为背景,刀剑相交。他画画功底满点,不过设计的这logo颇合现代简约之风,刀剑与铁胎,都是简约而抽象的线条,在大刀大锤这俩粗人的眼里,那可不就是两根棍子插在鸡蛋上?
“乡正大人说是老狗那就是老狗,你话忒多!”刘大刀和刘大锤其实是多年的竞争对手了,虽然前些日子携手前往南方,彼此之间关系好了许多,可也架不住整天互相刺两句。
“可这根本就不是老狗啊……”大锤和大刀比起来,性格耿直很多,直言不讳。
“那是你文化低,你看这四面四条线,就是四条腿,这中间圆滚滚的就是身子。”
“那头呢?”大锤还是不满意。
“头掉了,死了的狗,不然怎么叫老狗。”
“可死了的狗该叫死狗……”
“就你话多,你学问大还是乡正大人学问大?”刘大刀瞪眼。
刘大锤还想说什么,扁扁嘴,没敢再说,兀自在口里嘀咕着老狗老狗什么的……
据大锤家的婆娘说,这天晚上,刘大锤睡觉都在嘀咕着老狗。
从刀刘村这边喝了一个微醺,子柏风拒绝了他们的挽留,带着落千山和燕老五,载着分来的银两转道蒙城。
站在船头,看着刀刘村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听着哗哗的水响,落千山对子柏风道:“柏风,如果再制造出来一批武器,就不要再向南方卖了。”
子柏风看向了落千山,皱起眉头,道:“情况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
落千山派了自己麾下最好的士兵前往南方,却不仅仅是为了押送那五艘船,同时还为了探明南方的情况,非专业人士看不出情况到底如何,但是他派出去的三名军人,都是身经百战之辈。
“符阳城估计守不住了。”落千山摇摇头,道,“在我们的运粮船到达之前,他们已经困守符阳城多日了,我们送去的武器和粮食,也只能帮他们多支持一段时间。”落千山顿了一顿,道:“不过眼下已经到了冬季,夏俊国的粮食也很短缺,如果符阳城能够更强硬一些,说不定能够拖到春夏季时节……最晚到明年秋季,符阳城就会失守,届时挡在我们之前的,便只有一座城池了。”
子柏风心中惴惴难言,他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不知道看过多少关于战争的小说和电影,他知道战争的破坏力和残酷性,如果蒙城陷入战乱之中……
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十年前的流离失所,子柏风已经深深感触到了,能够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就算是苦点又怎么样?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要过几天太平日子真是难啊。
但也正因为如此,战乱之前的宁静,才如此珍贵。
必须抓紧这段时间发展了,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现在的九燕乡,现在的蒙城,还是不够强大啊!
看子柏风忧心不已,落千山却是笑了,道:“你在那边担心什么,我之所以需要未雨绸缪,是因为一旦南方战事吃紧,我们就要到前方驰援,这个冬季,要好好更换一番装备,更要好好操练一番才行。至于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夏俊国虽然攻打了符阳城,但是他们如果继续加派兵力,怕是会引起全面的战争,相信我,夏俊国也不会轻易开启大规模战事的。”
子柏风点了点头,先生也曾经说过,八方藩国都臣服在天朝上国之下,颛而国因为和其他藩国的背景不同,所以被其他的藩国排挤,他们侵扰颛而国,除了想要夺取资源之外,估计还因为天朝上国在背后驱使,这算是驱狼吞虎之计,因为八方藩国哪一个国家强大了,对天朝上国的统治都是一种削弱。
“但是流民的问题,总归会愈演愈烈了。”子柏风道。
落千山点点头,神色有些沉重。
符阳城比蒙城还要大许多,算是附近千里比较大的城市,符阳城战乱开始,流民就成了附近城市的的大问题,而一旦战线继续向北推进,会有更多的人变成流民。
“别考虑那么多,这是府君大人该考虑的事。”落千山哈哈一笑,子柏风什么都好,就是爱杞人忧天,总是忧心忡忡的,他拍拍子柏风的肩膀,“再说了,就算是战乱真的到来,你我的本事,还护不了蒙城周全?”
子柏风扯动嘴角笑了笑。
任何人,一出生就被预设了立场,子柏风身为颛而国人,身为蒙城九燕乡乡正,他已经注定了要站在颛而国的这一方。
但此时,天下大势,如同棋局,可他却是一个连看棋局的资格都没有的小小乡正……
此时子柏风所想的,却是先生所说的那句话。
“如果胜利者,总是那些人呢?”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推动着这种种的冲突与战争?是天朝上国,还是其他什么存在?
既然连看棋局的资格都没有,我也只能跳出棋局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