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剑魔乾坤
一般人在躲避了别人的攻击时,大都会出现在对手的背面或是侧面,以便自己攻击。然而虞青梧向来喜欢反其道而行,当年在昆仑大比时如此,今日与镜像分身敌对时亦是!他以土遁术遁地躲避呼风唤雨术和九霄神雷术后,再次出现在原地,并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以大摧天手打向镜像分身!
那边镜像分身本已经转身睁开了通天法眼妄图寻找虞青梧的踪迹,可身后突然袭来凌厉掌风,他想也没想直接掐起了土遁印,妄图向之前虞青梧那般以土遁术避开。
然而他印法还未成之际,他身前却是又出现了一个‘虞青梧’,那‘虞青梧’邪笑一声,抬指一点地面,指地成钢术顿出,道光袭过,方圆百丈之地尽皆钢化。而这个时候镜像分身的土遁印已经掐完,可脚下土已非土,遁又如何能遁?
轰!
大摧天手压下,正中镜像分身后心,噗嗤一声,镜像分身整个躯体便被打得四分五裂,化作云烟消散于空。
一式大摧天手解决了镜像分身的虞青梧摇头一笑,收回之前使出指地成钢术的身外化身,低声道:“假的终究是假的,即使会所有道术武功,毕竟不是真人,没有真真正正的玲珑心思!”
心灵妙地里的镜像分身固然神妙无双,可那毕竟是天地之力摹刻出来的,只是摹刻被摹刻者的道法武功,而不可能摹刻出心态,自然也就不能揣摩真人的心思,采取相应的对敌之策。只要能洞悉这个致命弱点,要想打败镜像分身并不难。
“过关!”
大道洪音从天而降,只是短短两字却好似蕴藏了天地间最玄妙的至理。心灵妙地的景象开始虚化,几个呼吸间,原本的鸟语花香之地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巨大石厅。蓦然回神的虞青梧才发现石厅中已经汇聚了所有人。
“怎么这么慢啊!”见虞青梧出现在第二层石厅之中,早就出来的小红嘟囔一声。
虞青梧笑了笑,目光前伸,在石厅的尽头有密密麻麻的石板漂浮在空,每块石板能有三尺长、三尺宽。石板虽密密麻麻的不下百数,但总体分为九层,第一层上的一块石板上站着魔宗太上长老血屠,而第六层上的一块石板上则站着一位黑袍之人,由于那人是背对众人,故此并不能看清其相貌,只看得到他那黑袍的背部隐隐绣有剑图。
“那人是蜀山御剑门的弟子?”虞青梧低声呢喃,修道门派中,唯有分属西地的蜀山御剑门弟子服饰上才会绣剑,不过大多情况下蜀山弟子都是身着白衣,而非黑衣。
“不错!”
这个时候见多识广的淮王出声,他半眯着眼打量那身处第六层阶梯上的黑衣人,说道:“如我所料不错,此人应当是蜀山御剑门乾字辈大弟子!”
“乾字辈大弟子?”虞青梧眉头一挑,转身看着淮王说道:“前辈怕是错了,蜀山御剑门乾字辈大弟子乾元,晚辈曾在昆仑见过,此人不光身形与乾元大不一样,就连气息也是如此!而且据晚辈所知,乾元的修为也就元婴八变左右,跟眼前之人完全没得比!”
此时与那黑衣人虽说相隔数十丈的距离,但他依旧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凌厉剑气,这等剑气高绝冷冽,似有破天裂地之威,又哪里是一个元婴八变者所能发出的?
“非也非也!”淮王抚恤一笑,道:“蜀山御剑门之事,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他是乾元?笑死我了,乾元那小子都是他教出来的!”在淮王说话间,一向对虞青梧没什么好感的七殇冷笑着说道。
虞青梧看也没看七殇一眼,对着淮王说道:“前辈,这当中可有什么隐情?”
淮王点点头,说道:“那蟒蛇精说的不错,此人的确是蜀山御剑门乾字辈大弟子,但却并非乾元。世人只知蜀山御剑门四位乾字辈弟子元、亨、利、贞,实际上乾字辈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还有一人,名唤乾坤。”
“两百年前,上代御剑门门主元灵道长收了首徒,为其取名乾坤,单从名字上便能看出元灵道长对其首徒的期望之深。而事实上,乾坤也的确不复其师尊厚望,修道二十年,一身修为便直逼老辈强者,御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在当时被誉为未来的第二位剑神!”
“这个时候,元灵道长又收了四位徒弟,这四人便是后来的元、亨、利、贞,只是此时的元灵道长天寿将尽,妄图闭关争取突破当前境界而向天夺命,教导四位小徒弟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大师兄乾坤身上。”
“这乾坤天赋固然不凡,但性子却是暴戾好战,其师未闭关前,他便时常与其师对战,元灵道长一闭关,他自然要找上其余长辈比剑。久而久之,偌大的御剑门竟再找不出一个他的对手,于是他便静心教导四位小师弟,妄图四位小师弟成长起来与自己一战。”
“岁月荏苒,一晃五十年过去,乾坤年已近百岁,他四位小师弟也都年近古稀,可四人联手却接不住他一招,在门派中难寻敌手的乾坤当即决定离开蜀山四处寻找对手,也正是这段岁月,乾坤之名传遍人间大地,因其剑术高绝出手狠辣而被世人称为‘剑魔’。”
淮王看了眼低头想着什么的虞青梧,说道:“说来这乾坤也与后来你的祖父有些相似,同样是当代无敌,不同的是一个是道修一个是武修。在人间历练二十余年,赢遍天下的乾坤在准备回蜀山之际,且遭逢了一位神秘高手,无人知道那是谁,也无人知道那人到底什么修为,只知道那一战乾坤败了。”
“心高气傲的乾坤不堪一败,试图寻找一种提升修为的捷径,他当即便杀入了魔宗,要强取魔宗镇宗魔功吞天诀。那吞天诀邪恶非常,修习它的人可以吸取他人功力为己用,而被吸干功力者也将成为干尸而死,魔宗碍于天下正道修士之威,门派中并无几人习此功法,即使修习了也不敢出世吸人功力。被失败冲昏头脑的乾坤仗着一身出神入化的御剑仙术,在重伤的情况下从魔宗中取得了吞天诀,而后就此遁去。”
“此后的事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在那过后的几年里,蜀山御剑门中的老辈高手一个接一个的离奇死亡,甚至连闭关修炼的掌门元灵道长都死了,而在这个时候,魔宗吞天诀被御剑门乾坤夺走的消息也传遍了大地,偏偏这个时候的乾坤一身功力暴涨,直逼天仙之境!到了这个时候,御剑门之人哪里还不知道乾坤就是凶手?他乾坤天赋再高,又如何能在百岁之际就几近天仙?御剑门当即倾巢出动,要围剿这个弑师逆徒,一则给门中死去之人交待,二则替天行道除去这已经入魔的逆徒。”
说道这里,淮王便不再说下去了,只是看待第六层阶梯上的乾坤的目光无比复杂。
“然后呢?”虞青梧追问。
淮王摇摇头,道:“从那之后,乾坤便被逐出了蜀山御剑门,而且被御剑门的诸多隐藏高手追杀。有人说乾坤伏诛,有人说他逃走,是真是假一直隐藏了八十年,直至今日才算是大白天下。看来当年乾坤并没有死,而是误入了船山结界,这一藏就是八十年。”
曾经的一代英才,甚至被御剑门奉为振兴门派之人,因一念之差而堕入魔道,执剑指向自己的师尊,为得就是能够一雪前耻,沦落至而今的境地,不免让人扼腕叹息。
如果他当年不光修剑,同时也修心的话,御剑门在他的带领下必定绽放出万丈光辉!可惜……可惜……
“那什么屠的小子之所以踏上天梯,就是为了向那什么魔的老头抢回那什么诀吗?”听完淮王的叙述,小红抓耳挠腮道。
那些漂浮着的石板并非一层不变,它始终在缓缓升高,虞青梧刚出现在这石厅中时,血屠还只是在第一层上,此时已经到了第二层,而剑魔乾坤也无比靠近第七层,要不了多久就等到达第七层。
“我们也去登天梯了!”
艾金艾银齐声道,随后便相继跳上了一块石板,闭目沉思间,脚下石板开始缓缓升高。
虞青梧眸光右移,不远处的石壁上亦刻着与第一层石厅中差不多的神文,大概意思是说这第二层名唤九重天梯,在天梯上并没有什么危险,反而有大妙处,因为天梯上存在着三千大道,只要找到了自己的道一直悟下去,达到一定的层次便能登上第九层天梯,从而进入船山第三层。
此时所有人都登上了天梯,开始在天梯上寻找自己的道,虞青梧也没有落下,跳上一块石板后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眸,在双眼完全合上之际,整个人好似来到了茫茫无际的宇宙星空之中,种种玄妙的感觉一一袭上心头。
第两百七十一章 心魔缠身
九重天梯之上,囊括了诸天万象、宇宙生灭的大妙至理,在这里,三千大道的痕迹格外清晰,如果说在外界人们体悟天道是摸黑而行,那在这里便有一盏盏明灯指引方向,这其中有着天差地别!
然而,‘明灯’多了有时候却并非好事,至少摆在你面前的路也多了,多到难以取舍,不知到底该走哪一条。踏上第一层阶梯的七殇如此,淮王如此,小红如此,虞青梧亦是如此!
在绝大多数的修士眼中,修道也好练武也罢,一旦达到地仙境悟的都是道,可道有千千万,即使一身修为臻至天仙,所悟的程度对于浩浩天道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极少有人能分得清自己修的到底是什么道,练的是什么法,所以船山的创立者才会设下这九重天梯,言称后世之人需要找到自己的道,否则不能上第三层!
道如水,汇成海,置身于道海中的虞青梧看着眼前一条条恍惚而过的‘道’,非但没有半点清明的感觉,反而觉得从未有过的迷茫。
“这些就是天道的缩影吗?”
如星辰般的道光遍布眼前,当中有炙热的光,有冰冷的光,有凌厉的光,有厚重的光……凡此种种,千千万万,各颜各色,迷人心神。虞青梧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其中一点,可那光却是从他的手中穿过,即使抓住了,亦没有什么独特的感觉。
尝试了许久,什么都没有抓到的虞青梧停下动作,看着那些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摸不到看不清的‘道’,心中开始沉思起到底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道。
所谓道,便是自然,有道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为大、为逝、为远、为反、为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道不过是个笼统的称呼,一道化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才化万物,所以它自然囊括了阴之道、阳之道、金木水火土之道。然而这些只是有形之道,练了什么法,自然习了什么道,船山创造者有造化神能,绝不可能出这么简单的问题来考验后世之人,他要后世之人明白的应当是无形之道,也就是心道。
有形之道是法,无形之道是行,就好比剑魔乾坤,他练得是正宗的玄门道法,可走的却是魔路,故此他是魔。虞青梧正不清楚自己行的是人道还是魔道,故此无法触及近在咫尺的诸天万道。
长生是仙道,红尘是人道,嗜杀是魔道,幽冥是鬼道……虞青梧回顾自己这半生,孩提时有志天下,图谋权富,后来被父亲带着游历天下,直至昆仑断脉时心性大变。
辗转数年,化仙灵台练功、新月峰上与霁月相守、万里历练路、仙山大开杀戒,直至而今位极人臣……一路走来,他竟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像是孩提时幻想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幻想着自己横扫**八荒登顶人皇至尊之位;经历亲父断脉后,他一改初衷,以为自己会安心追求所谓的长生仙道,或是与霁月永远窝在八百里昆仑的一角玉峰之中。然世事无常,当他得知虞家大仇未报时,却又舍下心中的所有,甚至是出卖自己的灵魂,为得就是图谋人间,亲手送结义大哥和其一族下地狱……
人道、仙道、魔道他都走过,可却没有一条道走到尽头。此时万道在前而无缘一条,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流浪犬,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
继续报家仇么?报仇总会有个期限,报完之后呢?像个老头那般躺在榻上回忆一生度日?
哗……
无数道汇成的‘海洋’掀起层层巨浪,雪白的水花之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笑脸。
“霁月?!”
恍惚间的虞青梧看见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整个人都是一阵,伸手想要将之抱住,可那张笑脸却是陡然一变,变成一张浓眉大眼、须发皆张的老者怒容。
“爷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虞家的创始人,他的祖父虞问天!
“不孝虞家子青梧,我虞家传承自虞舜姚姓,乃是正宗人皇血脉,然百世先祖受尽屈辱,被夏姓之人屠戮五百年,身为后代的你时至今日都不曾为先祖平怨,你还有何脸面自称虞家人?”
虞问天的厉声质问,字字直击虞青梧内心,他连忙摆手,急着解释道:“不是的爷爷,青梧不敢偷懒,日夜都在谋划着一切针对夏姓之人的行动,您……”
“吾儿!”在虞青梧一席话还未说完之际,虞问天的身旁又出现一人,那人眉清目秀,目光温柔,与虞青梧长相有八分相似,不是虞世雄又是何人?
虞世雄目光温柔,看着慌乱的虞青梧说道:“吾儿青梧,人生在世毋须为外物执着,你是我的儿子,是虞问天的孙子,是舜帝的直系后裔,可同时你也是虞青梧,一个有着自己的思想、爱好的活生生的人。我死了,你爷爷死了,在此之上的所有先祖们更是死了不知多少年,就算你报仇了那又有何用?他们不会复生,而你也不一定会快乐。为父无用,没能护你一世周全,只盼你平安快乐,做一个真正的虞青梧,余愿足矣……”
“爹!”亲父在前,曾经对父亲的误解让虞青梧羞愧难当,纵然心知眼前之象不过为虚幻,他还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眸含热泪,颤声道:“儿子对不起您,怨了您那么多年却不知您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我!”
在魔星冢临死的那一刻,体内爆涌出的熟悉力量让他明白当年父亲并非真的是想废了自己,只是想要把自己留在昆仑,因为天下将乱,也唯有昆仑才护得了自己周全。那一刻,他心中对父亲的怨恨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愧疚。曾几何时他很烦父亲的闲言碎语,可现在却多么想再听听父亲的絮叨……
“虞青梧你这杀人狂魔,我霁月纵然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
在虞青梧沉浸在对父亲深深的愧疚中时,虞世雄的身旁又浮现一道身影,她翩然卓立,如神似仙,姣好的面容上却充斥着愤怒和痛恨。
“阿树,我的好兄弟,我视你为亲兄弟,也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唆使妺喜媚惑于我,让我受尽万世之人的唾骂?你这白眼狼,我夏履癸瞎了眼才会与你义结金兰!”
“虞青梧,我嬴姬向来不与人交恶,更从未得罪于你,你为何使那邪术钉头七箭迫害我?令我不能与夫相守,不能与子团聚,你还我命来!”
“虞青梧你好毒的心呐,为了瓦解大夏皇朝,居然故意提点我在倾宫铸造之际引黄图劝陛下,以至于我命丧黄泉。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哈哈虞青梧,你的死期不远了,四海帮一定会给我报仇的,我在地狱等你!”
……
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道海之中浮现,一声声质问如晴天霹雳般直击人内心,更有姚姓百世先祖所化厉鬼嚎叫怒啸,恍惚间,虞青梧只感觉四周的景象大变,自己置身于十八层地狱,接受一种种残酷的地狱刑罚。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真的想要杀你们,只是你们非死不可!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厉鬼般的面容在身前漂浮,心神恍惚的虞青梧不由得闭目抱头大声嘶吼,一边吼一边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脚下一空,整个人便栽倒在地,而直到此时那道道质问之声和无数厉鬼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身冷汗的虞青梧缓缓睁开眸子,才发现自己已经从第一层阶梯上掉了下来。后知后觉的可怕让他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只是在那阶梯上面回顾一下过往,便激起了心中的魔。
其实他又怎知,这九重天梯上固然无限放大了三千大道,可同时也放大了闯关者的内心执念,执念过重自然为魔。他一直做着违心的事,心中执念之重鲜有人能比,故此一旦激发出来而成的心魔,以他心性和修为亦抵挡不住。好在及时摔下了阶梯清醒过来,不然任由发展的话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自缢而亡。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或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恢复了些微力气后,虞青梧盘膝而坐,一边运功调息,一边低声诵念度人经,为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超度,同时也为自己的灵魂而超度。在这个过程中,他心中回荡着父亲虞世雄常对自己说的话,也从未有过哪一刻对这句话理解这般深刻:率性而为,做自己便好!
短短九字,却蕴藏着人生至理,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这一点?虞青梧悟了,在历经一次心魔缠身之后大彻大悟。诵经声在石厅回荡间,他长身而起,大步跨向摔过一次的石板上。
第两百七十二章 船山之巅
这九重天梯,想要登上去一是需要对道的感悟足够深厚,二是清楚自己所行之道,理论上修为越高、心越清明的人登梯的速度就越快。在虞青梧从第一层天梯上摔落之际,曾经的蜀山天才乾坤已经登上了九重天梯,消失在众人眼前,而除他之外,最高的人竟然是在场中修为最低的小红,已经达到第五层!
实际上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小红心思单纯,未经太多红尘烦扰,它的人生目标也很明确:吃、睡、跟随虞青梧!如一张白纸的它,固然对道的感悟不如其余人,可看到的‘道’却是在场众人中最清晰的,登梯的速度自然快。
除了小红之外,淮王和血屠身处第三层,其余人等都是身处第二层。明悟了父亲叮嘱的虞青梧再一次踏上了第一层天梯,脚落之际,虚空变换,又来到了道海之中。
诸天万道如之前那般陈列在前,虞青梧却没有了先前的迷惘。他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作拥抱天地之状,同时口中呢喃道:“我是虞青梧,我的道不是人道、也非魔道,更不是长生仙道!它只是我的道,唯我之道!一切随心!”
昔年,虞问天临终之前一直想将毕身功力以醍醐灌顶之法传给年幼的虞青梧,然而虞世雄却是百般阻挠,为得就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再戴上一重枷锁!为人父的他,不要儿子闻达于诸侯,也不要儿子无敌于三界,更不要儿子与天同寿,他只是想要儿子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不需要背负世仇的枷锁和虞家的诅咒……
一直以来虞青梧都不懂父亲为什么到强加干预自己的人生,直到经历风霜和在道海中面对一张张或笑或哭的面孔,他才顿悟。原来不管是雄一世也好,庸一生也罢,又或是无敌于天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到底什么喜好。
喜欢鲜血的味道,那就尽情去杀戮;喜欢权利的快感,那就谋夺天下手掌众生;喜欢摆脱生死的困扰,那就努力跳出三界挣脱五行……
人活一世,随心便好,随性便好!
做这么多,虞青梧只是想要向天下人证明,向死去的虞家列祖列宗证明,他虞青梧不是一个弱者!虞家的仇他能报,虞家的敌他能除,在为虞家而活的同时,他也为自己而活,活得洒脱,活得让父亲的在天之灵心怀安慰。
明悟了心中的无形之道,那些有形之道自然而然的蜂拥而来,虞青梧彻底放开心神,不需要去强取,所谓的道便自己化入他的身体。火的炙热、土的厚重、金的锐利、木的不屈,种种玄妙侵入心中,让他整个人都在升华,脚下的石板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上升,超越艾金艾银、超越淮王血屠,甚至超越了小红……
不知是过了千年,还是只有一瞬,当虞青梧从悟道之中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云端之上,而脚下透过云层,依稀能看到踩在石板上缓缓升起的众人。
这里并不如第一第二层那般乃是石厅,而是云端之上,四周祥云飘荡,瑞彩千条,一副祥和之景。而在前方,则站着一位身着绣剑黑衣的中年。其人虽面无表情,但眉宇间英气涤荡,明明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却好似一口顶天之剑,随时都会发出破天一击。
“剑魔乾坤?!”虞青梧眉头一皱,此时距离乾坤不过数丈,对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剑势却如天威般直击人心,让他不由自主的运功抵御。
乾坤回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虞青梧一样,低声说道:“身负魔血,却修得一身至精至纯的道家玄法,你师父是玄清子文昌,还是昆仑五圣中的一位?”
听到乾坤的话,虞青梧眉头一挑,这老小子在船山结界中待了七八十年,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可单凭眼力就能看出自己修得是昆仑仙法,不得不说他见多识广,眼力惊人。
只是他毕竟与世隔绝久了,不知道大他一辈的玄清子文昌早已在化仙灵台化道,甚至与他同辈的昆仑五圣为首者都已经死去多年,其余四人早已在枯荣洞中不问世事。
“学了昆仑法,就一定要师从昆仑之人吗?”虞青梧笑了笑,说道:“前辈与世隔绝近百载,自是不知而今的天下早已大变、物是人非。”
乾坤点点头,转过身背负双手遥望天际祥云,沉声道:“确实,你的心达百岁,人却只有二十出头,以你这般年纪,想来也不可能是玄字辈谁的弟子,甚至都不可能是他们的徒孙……”顿了顿,他再次轻声道:“算起来元、亨、利、贞四人也有百多岁了,他们而今如何?”
他虽叛出蜀山御剑门,可元、亨、利、贞四人却是他一手带大、一手调教出来的,最亲的师尊死在他的手里,这世界上他还稍微有些感情的,也就剩下四位师弟了。
虞青梧耸耸肩,说道:“而今的御剑门门主乃是乾亨,其余三人俱为长老。”
不知道这剑魔乾坤要是知道当年乾元差点死在自己手里会如何……
得知四位师弟一切安好的乾坤点点头,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而虞青梧也四处打量着这云中仙境,半柱香时间并非发现什么异常后,对着乾坤的背影问道:“前辈,这里不是船山第三层吗?怎么没有出现闯关提示?”
正闭目养神的乾坤听到身后之话,睁开眼瞥了下脚底越来越接近的众人,说道:“这里应该不是第三层,很有可能是第九层!”
“第九层?船山之巅?”虞青梧惊疑一声,九重天梯通的明明是第三层,为何会出现在第九层船山之巅?
乾坤摇摇头,说道:“可能是船山设立的时间太过久远,内中禁制大多失去了道韵,故此九重天梯直通船山之巅。不信的话可以睁开你的通天法眼看看。”
听到乾坤的话,虞青梧当即睁开了通天法眼,在通天仙辉的照耀之下,隐约看到了云端之底的众人穿越一层一层透明的壁障,而这些壁障有七重,再加上先前的两关,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九重,不就是对应船山九关吗?
噗……
这个时候,升得最快的小红也突破了最后一层壁障,出现在虞青梧身边。它打量了眼这云端之上的景象,嘀咕道:“咱这是上天庭了么,不是说好第三关的吗?”
也不能怪它傻傻分不清楚,此地祥瑞非常,而且又是云端之上,倘若再有几座亭台楼阁的话,还真与传说中的天庭有几分相像。
见虞青梧睁着通天法眼直盯着云端之下,小红甩了甩尾巴,说道:“你们搁这儿等会儿,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南天门,保不准一下子就成仙了呢!”话落,当即撒开脚丫子向天际奔去,等虞青梧回过神时,已经跑没了影儿。
耳闻小红半真半玩笑的话,虞青梧摇头一笑。传说一旦入了南天门,便等于是有了位列仙班的资格,自然也就有了长生的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半个时辰之后,淮王等人一个接一个的登上了九重天梯,当发现自己并不是在石厅中,而是在云端上时,所有人都出奇一致的惊疑出声。
“剑魔,还我宗门宝典!”倒是魔宗太上长老血屠,一上来就冲着乾坤叫嚣,讨回自己宗门的镇宗宝典吞天诀。
血屠本以为想要讨回吞天诀宝典,说不得要经过一番苦战,可谁知话音刚落,那剑魔乾坤便一甩手,将一卷兽皮卷抛出。他连忙将之接住,打开后仔细看一番,确定手中之物正是宗门遗失百年的吞天诀宝典时,顿时欣喜若狂起来。
百年前乾坤只身闯入魔宗,抢走镇宗宝典吞天诀,自此之后魔宗再无人会此魔法,而魔宗也就此隐匿不出,实际上却是大肆遣派宗门弟子全天下搜寻乾坤的踪迹,妄图夺回镇宗之宝,他血屠也是寻找宝典中的一员。
寻觅数十年,直到二十一年前他寻到扬州境内,修炼魔功时却遇到了四处斩妖除魔的虞问天,一番大战之下险些死在虞问天手里,好在福大命大误入了船山结界,避开了虞问天的杀手。万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在船山结界中遇到了藏在此处八十余年的剑魔乾坤,而且这般轻而易举的就讨回了吞天诀,这让他有种世事无常,无比荒谬的感觉。
不过想来也是,以乾坤的天资悟性,吞天诀怕是早已习会,再攥着吞天诀真本又有何用?
“救命啊!杀虎啦!”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杀猪般的吼叫声,众人循声望去,东方天际一只红毛似虎异兽正玩命儿似得撒开脚丫子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吼大叫,跟见鬼了似得。
在场中认出小红乃是穷奇的有几位,发现一代魔兽穷奇居然这般大吼大叫时,都不免一阵诧异,可随后他们便明白过来,原来在小红的身后一头并不算大,但却带着挟山超海之势席卷而来的青牛正在追它!
第两百七十三章 守山神兽
“救命啊!杀虎啦!”
被一头青牛追着的小红一边大吼大叫,一边玩命儿似得跑,甚至都张开了双翼,速度达到了它的极限!可饶是如此,它依旧不能摆脱那青牛的追击。
眼见小红有难,虞青梧来不及深究那青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身子一晃,闪身在众人之前,大手猛地张开,头颅大小的掌心雷顿时如脱膛的炮弹般打将向小红。
小红与虞青梧心有灵犀,一见虞青梧输出正宗道法打来,当即一偏身子,雷球与它擦身而过,直击身后的青牛。
嗤嗤……
雷蛇电射间,那青牛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张开牛嘴,一口将雷球给吞下。吞下雷球后它也止住身形,打了个饱嗝,瞪着一双牛眼紧紧盯着虞青梧,小红趁此良机跃起身子,化作尺许大小钻入了虞青梧的怀中。
“好强!”怀抱着身子都在瑟瑟发抖的小红,与青牛对视的虞青梧低声呢喃。适才一式掌心雷志不在伤那青牛,只是想干扰一下,好让小红顺利逃脱。虽是仓促一击,可威力却也不凡,即使在场中修为最高的剑魔乾坤硬抗之下也难免受伤,然而那青牛却是将之一口吞下,屁事没有!
难道这看起来与普通水牛无异的青牛,一身功力比之乾坤还犹有过之?
“你是船山的守护神兽?”
这个时候,剑魔乾坤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说道:“船山已没落,而今我等登至巅峰,是不是应该将宝藏呈现人前?”
在场中乾坤修为最高,眼光也最为毒辣,一眼就看出那青牛虽貌不出奇,但却深藏大威势。
几人一听青牛就是这里的守山神兽,当即也纷纷开口,要青牛交出宝藏。
直到此时,青牛才从虞青梧身上收回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后,它口出人声道:“本座确实就是船山守护神兽!”
声音似中年,中气十足,如若雷震,只短短几个字,却震得四周云层摇晃,瑞彩颤颤。
“本来以你们几个这点微末修为,是断不可能登至巅峰的。”青年鼻中呼出两道白色气流,瓮声瓮气道:“奈何船山立下时日长久,后又经仙魔之战的洗礼,令得当中九成禁制毁去,你们才得以通过九重天梯从第二层直接来到第九层。不过……”
“不过个什么,啰里吧嗦这么多烦不烦?”暴脾气的天狮哼哼道,一边说还一边捏了捏拳头,气爆声顿时响个不停。
青牛看都没看天狮一眼,目光倒是落在众人中修为不算高也不算低的虞青梧身上,说道:“不过到了第九层,你们还需打败本座才能得到船山之宝。先不说你们有没有打败本座的实力,就算侥幸胜了,也是拿不到宝物的,所以……”
“我所以你个仙人板板!”
一听到打败青牛就能得到船山之宝,天狮不等青牛再‘所以’下去,提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打将过去。气焰蒸腾,恍惚间他的拳头上好似出现了一头黄金狮子之影,正嗷啸着要将那青牛一口吞下。
“不知死活!”
青牛冷哼一声,张口哞地一声狂吼,嘴中闪现出万丈雷光,耀眼的雷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下一刻只听得一声惨叫,待得雷光散尽之后,原地哪里还有天狮的踪影?
早已睁开通天法眼的虞青梧双眼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前蹄拨弄云雾的青牛,刚才他看得真切,青牛分明口吐一颗雷球将天狮打下云层,此时天狮正以极速向下坠落呢!
曾几何时,他在昆仑仙山时,面对神霄门的一位弟子挑战,就是将对方打来的掌心雷还击回去,而今日,这头貌不出奇的青牛却是以同样的方法,将先前吞下的掌心雷再吐出来,一击打残拥有千年修为的黄金狮子!
天仙!刹那间涌荡出来的微末气势,分明属于真正的天仙!
无论武修还是道修,在第四境界之后殊途同归,再往上第五个境界皆为‘法天象地’,也就是天仙之境。即使是天仙初期者,亦身负两千年功力,可刚才青牛以掌心雷法攻击天狮时所散发出的威势,已经超越了两千年功力,直逼三千年!换句话说,它极有可能达到了天仙中期!
修炼境界越往上,差距便越大,地仙级以下越级挑战还有可能,可到天仙境以上之后,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越级挑战!在场中修为最高的乾坤顶了天达到天仙初期,再加上其余人,就算是团结一心,正常情况下也绝无战胜青牛的可能啊!难怪之前小红在它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玩命的跑。
不光虞青梧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场中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纷纷皱起眉头来。
用之前虞青梧攻击自己的掌心雷而将天狮打落凡尘生死不知的青牛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它鼻孔气流不绝,沉声道:“劝你们还是离开这里,等百年后船山再开启时再来,因为你们不可能胜得了我。”
“胜不胜得了不是靠你说的,而是要看我们!”
剑魔乾坤沉声一喝,左手悬于腹前掐太子印,右手剑指苍穹。妙法运转间,四周天地灵气激荡如风暴,吞云吐雾,右手剑指之上更是凝聚出了一口十丈长的天剑,狠狠朝着青牛劈下。
他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的实力,在场中众人俱是一惊,暗道剑魔不愧是剑魔,历经八十余年的时间终究是破开地仙桎梏而位登天级。此时展动御剑仙术,四周剑气激射如箭、冷冽如霜,那巨大的天剑更是具有毁天灭地之威!
至于他口中的‘我们’,自然是要拉众人一起下水,齐力对付深不可测的青牛了。众人不是笨蛋,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精,剑魔乾坤一击发出,纷纷展动玄法魔功妖术,刹那间各色真气、法力如匹练横空,彩虹跨天的涌荡而出。
“虞家小子,赶快出剑!”乾坤一边控制硕大的天剑斩击而下,一边头也不回的对着虞青梧说道。虞问天名传天下时,他已经遁世数十年,故此并不知道虞家有何威能,也不知虞家至宝有何威能。但三年前虞青梧误入船山结界,与七殇等人对峙时拔出了一般的魔剑的场景,他却是瞧得真切,也一眼就看出那并未出鞘的魔剑有着无法想象的威能,故此此时才会叫虞青梧出剑。
不用乾坤说,虞青梧已经抛出了小红,而小红也识相的变回真身,大开兽口,口中魔气翻涌间,一黑色剑柄状物体正徐徐就从腹中移出。虞青梧眸绽冷电,黑发张舞若狂,反手一把抓住了能有成人手腕粗细的剑柄,而后就想一鼓作气将之彻底拔出小红的嘴。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没有所动的青牛忽然仰天咆哮起来。
“哞!!!”
它吼声如雷,震动寰宇,当中蕴藏着横扫天地的神力,一吼之下连空间都寸寸崩碎,祥云瑞彩更是犹如遭遇到了绝世飓风扫荡,翻腾似浪。吼声直击众人心灵,除乾坤之外的所有人俱是身子一颤,体内法力、真气像是被拦腰斩断,力不及身之下,仰头栽倒下了云层,朝着地上甩去。就连即将出鞘的魔剑,也因为小红力有不殆而重新回到小红的体内。
呜……嘭!嘭!嘭!嘭……
虞青梧、小红、淮王、艾金艾银等共计八位人、兽接二连三的从千丈高空上摔落在地,每个人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修法术而轻肉身的血屠在落地后更是张口就喷出一大滩鲜血,出气多进气少。而其余人等,要么是武修,要么是兽修,身体都比血屠要强上不少,落地后只是闷哼一声,面色潮红而已,并未受重伤。
最为轻松的莫过于虞青梧和小红了,前者前段时间刚将金刚不坏之体第三层修炼完成,肉身足可硬抗千年功力者一击而无碍,从千丈高空落下就跟挠痒痒一般;而后者出身不凡,乃是四大魔兽中的穷奇之身,论肉身强度,也就比虞青梧稍弱一些,故此摔下后也跟个没事人一般,反而在大坑中侧了侧身子,似是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装死。
虞青梧翻身而起,凝指在眉心一抹,重新开启了先前因青牛一吼而破去的通天法眼,直视九重天之上,妄图一探云层之上的究竟。按道理,以他而今的修为,以通天法眼的神威,想要看清百里之外的景象根本不在话下,可此时只是望头顶千丈,却怎么都看不清,仿佛在云层间有一层细微的薄膜阻住通天仙辉的窥视!既然看不透,他便飞身而起欲冲破云层去往船山之巅,可还没等他到达云层,便有一股浩大之力轻柔却决绝的将他震下。
与此同时,起身后的淮王也冲向了先前众人进入的洞口,想重新再闯关登顶。然而与虞青梧遇到的情况一样,洞口也传荡出一股力量阻住他的前路。
“那头牛好强啊!”
艾金艾银两兄弟相互搀扶着从坑中爬了出来,嘴角还残留着血渍。随后,除早先就已经被打下来的天狮和运功疗伤的血屠之外,其余人也都汇聚在一起。穿山甲精鲮鲤扫了眼被重重白云遮蔽的天空,沉声道:“没想到在那青牛面前,我等竟这般不堪一击。”
青牛只是一吼,便破去所有人的攻击,甚至给虞青梧拔剑的时间都没有留,时至而今,也唯有剑魔乾坤还在九重天上,也不知一人一牛到底什么情况。
“等了几十年,没想到屁都没得到,还留这作甚?”七殇自嘲一笑,抬脚就要离开船山结界。
虞青梧一个闪身挡在七殇身前,笑道:“走?走哪儿去?”
第两百七十四章 魔剑出世
认为留在此地再无大用的七殇心生退意,可刚一转身,虞青梧却是闪身挡在他前面,他眉头一皱,想到虞家至宝的可怕,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沉声道:“虞青梧你想做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个虞青梧,即使再加上那只奇异之兽,他半点也不惧!可偏偏虞青梧有那口号称人间第一宝物的魔剑,这让他深深忌惮,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肯,或者说不敢与虞青梧为敌。
虞青梧笑了笑,看着整个人都绷紧了的七殇说道:“就像你说的,你们都在船山结界守了几十年了,倘若真就这般空手离去,岂不是平白浪费了数十年光阴?”
“你的意思是?”七殇眼眸一亮,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虞青梧耸耸肩,转身扫了眼抱臂而立的鲮鲤和已经运功完毕的血屠,说道:“那剑魔乾坤一身修为臻至天仙绝境,守山神兽青牛修为虽压他一筹,可他也未必没有胜算。我的意思就是,何不在此等候些时间,剑魔败则罢,可若胜了,得到船山之宝下来,岂不是便宜了我们?”
“对啊!”
一直躺在坑里装死的小红猛地跳了起来,舔了舔猩红的嘴唇嘿嘿笑道:“那老头即使能胜,想来也是强弩之末,咱们在这儿以逸待劳岂不快哉?哈哈哈!我红爷真是天才!”说着说着,它就大笑起来,笑时还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俱是一阵激动。从那青牛口中得知,船山的确是存在宝物的,而守护者都达到了天仙之境,那宝物定然是仙物!
仙物啊!人间大地有几个仙物?陈列于大夏皇宫用以镇压人族气运的人皇印算是一个,曾经令得轩辕黄帝、大禹位列人尊的轩辕剑也算一个,这两件众所周知的人间至宝,哪个不是有着惊天动地的威能?如果谁得到这船山之宝的话,即使不能开创向黄帝那般的丰功伟绩,怎么着都能无敌于当世吧?
众人正激动间,外人不能进的洞口却是走出一道人影,其人着绣剑黑衣,不是剑魔乾坤又是谁?此时的剑魔没有往日的云淡风轻,黑衣之上业已染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那青牛的。虽如此,他脚步依旧坚实如初,并不像大战过一场的人。
腾腾腾!
众人出奇一致的向着洞口奔去,瞬间便将洞口包围了个彻底,同时也将乾坤包围了起来。
见众人不由分说的就将自己包围,乾坤纵然再傻也知道众人什么心意,当即冷笑一声,道:“怎么,想杀人夺宝?”
“剑魔前辈误会了。”虞青梧哈哈一笑,说道:“我等就是想来问问,前辈到底在船山之巅得到了什么宝物,何不让我等开开眼界?”
“对!好歹我们也一起闯过,你不会这么小气的连宝物都不让我们看一眼吧!”艾金艾银附和道。
听到众人的话,乾坤横眉扫了众人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为首的虞青梧身上,说道:“如果我说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们会相信吗?”
“前辈以为呢?”虞青梧笑了笑,自己等人都是从天上直接摔下来的,只有乾坤一人是从洞中走出来的,乾坤说什么都没得到,谁会相信?
一旁的小红嘿嘿笑道:“朋友,劝你还是拿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是啥子宝物!”
“我要是不拿呢?”乾坤依旧面无表情,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得到了船山之宝还是没有得到。
唰!
小红人立而起,抬起前爪拍着胸脯说道:“你要不拿,我肯定会生气!实话告诉你,我这兽生起气来连我自己都怕!”
“噗……”
见小红不光学着人样,还说出这番滑稽的言语,众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就连一向冷面少语的鲮鲤都是唇角微倾,身子略颤,显然也被小红的话给逗笑。
“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手段,竟敢从我手里拿东西!”
剑魔乾坤冷笑一声,左手掐太子印悬于腹前,右手并成剑指直顶苍天,使出了在船山之巅对战青牛时一模一样的御剑仙术。刹那间,他周身三丈内剑气四溢,头顶更是汇聚出了一口八丈长的巨大天剑,浩浩天威压盖向众人。
本来众人心里还是没有底的,虽然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可剑魔乾坤修为却是高出自己等人太多,根本不是数量可以拉平的。可此时见剑魔乾坤发出的剑气根本不如之前在船山之巅时那般凌厉,心里当即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剑魔必定在与青牛一战之中受了些伤,力有不殆。
“强弩之末,焉敢如此猖狂!”
血屠大啸一声,搓掌发出十丈魔光,储物袋中更是自主飘出一杆黑幡,当中激射出无数由魔气凝聚而成的兵刃,尽数打向乾坤。与此同时,除虞青梧和小红外所有人亦各展妙法玄功,取出各自兵刃。
淮王使得是一杆丈长乌金枪,枪尖若银蛇吐信,寒气逼人;艾金艾银两兄弟则各使金银双锏,锏身上雕龙刻凤,灵气四溢,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而七殇和鲮鲤两个妖怪想也没想直接化作本形,一条三丈来长,足有成人大腿粗细的七彩斑斓蟒吞吐红信,摇摆着粗壮的蛇尾狠狠打了过去;鲮鲤则化作九尺来长的黑色穿山甲,一身皮甲可硬撼刀剑无伤,四只短小的腿猛地一蹬地面,整个身子便如脱膛的炮弹激射出去。
“人剑!”
蓄势完成的乾坤低喝一声,右手剑指直直甩下,与此同时顶上巨剑亦跟着力劈而下,其气势如若开天辟地,方圆百丈内骤起狂风,吹沙走石,拔树碎枝。
轰!
一声巨响,诸多攻击汇于一处,七彩斑斓蟒、穿山甲精直接被浩大罡气震飞出十丈,其余人由于是远攻,故此并未被震出如此之远,只退出三丈多些。而以一敌众的乾坤却是腾腾腾后退三步,面色唰地通红起来,喉结涌动,一口逆血就要喷薄而出,不过被他强咽回去。
“这老魔子在之前一战中已然受伤,趁他病要他命,上!”
只是气血翻腾的众人见乾坤不光气势不如之前强盛,就连出手也没有过往的凌厉,又如何还判断不出此时的乾坤只是外强中干?当即齐喝一声,各展攻击,誓要当场斩杀一代剑魔。
剑魔毕竟是剑魔,即使先与青牛一战,此时再与诸多地仙缠斗亦神勇无双。他一身御剑仙术早已出神入化,达到了以气为剑的境界,剑指所指,丈长剑气激荡,开山裂石根本不在话下,众人也不敢硬抗。
那边,从开战之始便令小红吐出魔剑的虞青梧一把抓住了粗壮的剑柄,狂啸间,魔剑被一点一点拔出。
锵!
惊天剑吟声嘹亮如龙吟,浩大魔力顿时如天河之水倾倒下来,方圆百丈内的大地受到无与伦比的威势倾轧,竟陡地下陷尺许有余,战场上的诸人俱是双腿一颤,险些跪倒在地。
轰隆隆!
天际雷蛇激射,紫电横贯长空,原本的晴空万里,顷刻间乌云沉沉,好似天都要塌下来一般,一种压抑的气息在众人心中萦绕不绝。
“魔剑!真正的魔剑!”
手持魔幡的血屠怔怔的看着手举巨大黑剑过头顶的虞青梧,眼眸之中满是惊骇。
但见那剑能有六尺长,宽更是足有八寸宽,通体漆黑如墨,绽放着熊熊魔焰直贯百丈,欲与苍天相连。所谓的魔剑说是‘剑’,实际上更像是一块铁板,而且还是一块刻画了密密麻麻符文的铁板!没有剑刃的它,剑尖却是异常锋锐,整个看起来无比怪异。
所谓重剑无锋,魔剑重逾万钧,有无剑刃根本就不重要!
“这不是剑魂,而是真正的魔剑!剑体和剑魂融合后的无锋魔剑!”
在场中,唯有血屠见过真正的魔剑,故此此时一眼就看出虞青梧手举之剑,并非虞问天剥离后的剑魂,而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的无锋魔剑!
因魔剑出世而停止对战的众人,除了并不了解世事的乾坤之外,其余人俱是一惊。不是说虞问天早已将魔剑解体,一分为二了吗?而今却出现了真正的魔剑,这……
忽然,众人身子一颤,心中浮现一个念头,竟纷纷退后,与虞青梧保持距离。
此时手握魔剑的虞青梧只有种苍天大地都在脚下的感觉,手中重剑向他传达了盖世神力,足矣分海截山,屠戮众生!他狂喝一声,抓着魔气滔滔的无锋魔剑狠狠朝着如临大敌的乾坤斩下。
“嘿!”
魔气如浪,翻涌若狂,剑还未下,大地已然轰隆开裂。剑身延展出来的数十丈剑气好似开天之斧,要剖开混沌世界,还天地一个浩荡清明。
“地剑!”
这个时候,乾坤已顾不得体内伤势,强自调动所有法力,双手如幻似影,飞速的掐动剑诀。在魔剑剑气距离他不过丈许之际,他猛地张开双手平举过头顶,双掌之间陡然跃现出一口能有十丈长的横剑。
咚!
魔剑劈下,直直斩在了乾坤头顶的那口横剑,刹那间便如石子投入湖面,浩大罡气便似那水波般向着四周延展开来,饶是众人已退出数十丈,亦被那等狂绝的罡气扫中,身子倒飞间口中血如泉涌。而承受魔剑实实在在一击的乾坤双腿咔嚓一声脆响,双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了下来,鲜血更好似不要钱般从全身各处淌落,只是他顶上横剑却不曾被斩碎。
第两百七十五章 三千弱水剑
手握魔剑下劈的虞青梧身子都在颤抖,并非魔剑太重而握不稳,而是惊讶于魔剑的强大!他从没有想过,虞家的魔剑居然蕴藏着这等惊人的魔力,剑身上传荡出来的力量让他有种可以将苍天都劈开的错觉,若非前段时间刚将金刚不坏之体修炼至第三层,此时魔剑之力传入体内,怕是剑还未斩落,自己的身子就先吃不消而崩散!
那边,剑魔乾坤虽以无双剑术挡住魔剑一击,可在魔剑的恐怖力量震荡之下,全身都开裂,鲜血从全身各处渗出,顷刻间被染成血人,宛若从血海深处刚爬出来一般。
“今日拿你祭剑!”
魔剑出世,当中蕴藏着的磅礴魔力让虞青梧的心态略有改变,好在那种负面情绪还在他可以控制范围内,只是强大的力量却免不得让他有些猖狂。低笑一声,他猛地举起了压在浩大横剑上的魔剑,而后再次狠狠劈下。这次魔剑之芒直达百丈,一劈之下,宛若擎天柱倒塌,本就乌云沉沉的苍天此时更是暗了下来,浓云间万雷奔腾狂乱,景象可怕如世界末日。
“快走!”
先前被浩大罡气扫中而受创的众人见虞青梧再挥魔剑,一个个顾不得身体伤势,强提真气法力向后飞遁。魔剑太强了,即使不是针对他们,逸散出来的罡气也足矣重伤他们。至于所谓的剑魔乾坤,在之前一击中就已经重伤,生命之火飘摇,此时在更强一剑之下,死已经是定局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他们的预料,甚至出乎虞青梧的预料,只见魔剑之芒下的乾坤掐太子印击在自己胸口,逼出自己一口精血,下一刻在他狂啸声中,他整个人居然分裂成千口如若流水的宝剑,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其中大半都射向虞青梧,其速度迅若流星。
唰唰唰……
千剑齐射,剑气浩荡,举剑下劈的虞青梧眼眸一紧,要是攻势不减,继续下劈的话,怕是剑还未落下,那激射来的上千口寒剑必定先将他洞穿成筛子!千钧一发之际,他双臂一带,魔剑由正直下劈状改为倾斜右劈,与此同时他身上道光流转,天罡地煞之变顿出,人便缩小至尘埃大小。
轰!
失去虞青梧掌握的百丈长的魔剑之芒扫灭了九成九的寒剑,重重劈在百丈开外的船山之上,激起船山外的禁制,片片符文和道纹如秋叶般在风中飘荡,道光齐绽,将魔剑给震开,斜插在大地中,只留下剑柄还在土地之上。
咻!
乾坤化出的数千口如若流水的异剑分散四周,方圆千丈内的林木成片成片被拦腰斩断,而淮王等人则一个个慌忙的躲避,幸在他们离得够远,各人只是被剑气擦过受点皮外伤,而没有被当场分尸。
数千口异剑中的一口携带着凌厉之势,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横穿天际,顷刻间消失在天际,直到这时虞青梧才恢复真身,只是腹上却是插了一口宝剑。他像个没事人般将洞穿了自己腹部的剑给拔了出来,随手点了几处腹部穴道止血,正想要端详下手中异剑,却不想那剑居然化成一滩流水从指缝中淌落在地。不光击中了他的这柄剑如此,四面八方斜插在地的上千口宝剑亦化作一滩水。
“是三千弱水剑!”
就在虞青梧疑惑间,淮王扶着淌血的左臂走了过来,遥望那口异剑遁走的方向说道:“剑魔乾坤之所以当代无敌,一是因为他剑术了得,直逼当年的昆仑剑神,二是因为他有一口奇异之剑,名唤三千弱水剑。”
“这三千弱水剑可以分化出千剑实体?”虞青梧皱着眉头问道,适才那数千口剑都是实体,而并非简简单单的剑气。
淮王点点头,说道:“昔年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一战落败,怒触天柱不周仙山,导致天倾地斜,天河中的弱水倾倒人间,致使人间洪灾泛滥。女娲娘娘先炼石补天,禹帝后而将弱水引入四海,才拯救了天下万民。”
“只是弱水毕竟非凡,不可能全部引入四海,总会有些微留存在大地上,其中北海边缘的弱水湖中便留存下不少弱水。时值蜀山前辈寻物炼器,便寻上了弱水湖中的弱水,他福至心灵,竟收三千滴弱水再结合天外之石炼成了一口奇异之剑!那剑一经发出,可分化出三千弱水之剑,不光攻击惊人,每一口分剑都能成为主体,重新凝聚成主剑。换句话说,即使三千弱水剑分散**八荒,只要有其中的一柄,就能重新凝出真正的三千弱水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乾坤现在已经不是人,而是不知以什么方法将血肉与三千弱水剑融而为一,刚才那柄剑遁空而去,他便不会死。”
虞青梧眉毛一挑,怎么都没想到世间居然还会有这等奇异之剑,更没想到一代剑魔竟不知头脑发什么热,放弃人身而与自己的剑融而为一,成为不人不鬼的东西。不过即使如此,倘若自己足够熟悉魔剑的话,也不可能让乾坤逃了。千算万算,算漏的还是自己对魔剑的力量掌控不够熟练啊!
想到这里,他摇头一笑,踱步至魔剑之处,一把将之拔了出来。此时他并未运功,故此手中无锋魔剑并没有引发异象,只是剑身依旧时不时有黝黑的魔气在缭绕,让人看了不免心悸。
“船山之行,虽没有得到船山之宝,可在九重天梯上却有不少感悟,老夫也该回去闭关一番了,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至后期。”淮王看了眼背对着自己抚摸魔剑的虞青梧说道。九重天梯上囊括了世间万道,道的痕迹无比清晰,就如白纸黑字的写在人面前,观研的时间虽不长,可感悟却比以往修炼上百年都还要多。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帝都时,虞青梧也猛地转身,手中魔剑微荡,当中逸散出一道浓烈的剑气,唰地一声将淮王那老朽之身劈作两瓣,花花肠子淌了一地,看起来恐怖无比。
“剑是好剑,却是太耗神耗力了。”虞青梧看都没看死得不能再死的淮王一眼,提起巨大的无锋魔剑扫了眼。魔剑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若论它振幅的功力的话,怕是达到了千年,换句话说只要手握魔剑,即使他现在只是千年功力,却能和天仙一战,甚至能够斩了天仙初期的强者!不过它的弊端也很明显,首先只有虞家人才能拿得起来,而且当中蕴藏的魔力并非谁都能承受,一般人即使能拿起来,怕是剑还未出,人已经被那股强大的魔力给撕裂了。
除此之外,用它的消耗也极大,细算起来从魔剑出世到现在,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只是发了三剑而已,他的法力却消耗了近八成,顶了天还能再发一剑!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说的就是这种吧,根本就不能长时间以它对战。当然,修为高了之后这种情况肯定会有所缓解。不过魔剑用起来不光耗神耗力,而且还耗命!只要一激发魔剑之力,体内生命精气便会源源不断的被魔剑吞噬,这种形式更像是献祭!也正因如此,虞家前两代人不到万不得已时并不会使用魔剑,可这一点对于虞青梧而言却不足为虑,因为他有五彩神石,只要自身生命精气流失了,他立刻就能通过五彩神石从别的生物体内吸取回来。
目光前探,七殇、鲮鲤、艾金艾银、小红等人聚在千丈之外,正端详着什么。虞青梧眉头一皱,提着魔剑走了过去。
小红眼尖,见虞青梧走过来后咂咂嘴道:“那头狮子还真是命途多舛啊,在天上没被青牛电死,掉下来之后,居然被剑魔老头的剑给射死!”
虞青梧一愣,上前几步才看到天狮早已化作本体靠在一颗大树上,气息全无。在它的头颅之上,两指宽的血洞清晰夺目,它身上也混着血和水,料想定是之前它被青牛重伤而隐藏在这里,没想到却被乾坤的三千弱水剑给洞穿头颅而死。
看着近在咫尺的提着魔剑的虞青梧,七殇等人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回望之下,那两瓣淌血尸身别样醒目,众人心中一颤,如惊弓之鸟般倒退出十余丈,血屠更是冷汗直流,颤声道:“放……放心……我没看到……到……魔……魔剑……”
当年虞问天迫于整个修道界的压力,而将魔剑的剑魂剥离,剑身藏在虞家剑冢,剑魂封印进剑匣。而今虞青梧将魔剑重新合二为一,一旦消息传出去的话,势必也要遭到全修道界的追杀。在场众人都不是榆木脑袋,自己见到了真正的魔剑,若是不给虞青梧一个交待的话,怕是走不出船山结界了。君不见,那与虞青梧一道来的淮王都已经身陨当场。
“殿下,我们兄弟俩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看在家主的面上,您饶我们一命吧!”艾金艾银两兄弟卑躬屈膝,搬出了金不愁,奢望虞青梧看在好友金不愁的面上不针对他们。
此时在场中还算镇定的,也就只有鲮鲤和七殇二人了,鲮鲤向来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故此在此时亦没有表现出太多惧意,而七殇却是念及虞青梧之前的承诺,强自镇定道:“虞青梧,你说过只要我们与你一起对付剑魔的话,你就不会动我们的,难道你现在要食言吗?”
“你说呢?”虞青梧低声一笑,配上他本就邪魅的面容和气质,邪气凛然,让人不免有些发怵。
第两百七十六章 生死由人
看到虞青梧邪魅的笑容,众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毛,总觉得虞青梧来船山前和来船山后像是变了个人,可具体哪里变了又说出来,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比以前更可怕了,跟实力强弱无关!
见众人,尤其是七殇和血屠二人,不光冷汗簌簌而下,就连双腿都在打颤,虞青梧唇角一勾,随手将魔剑抛出丈外插于地底,抬起双手对着血屠、七殇、鲮鲤三人说道:“本王说过不会用魔剑对付你们就不会,所以你们大可不必因此而惧。不过嘛……”
他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一阵,而后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心里也清楚,知道了魔剑出世的秘密,你们想安然无事的走出船山地界怕是不可能了。现在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与我一战,胜了我自然可以走,败了只有死路一条!”
“二呢?”七殇问道,虽然他根本不惧没有魔剑的虞青梧,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完虐对方,可此时虞青梧表现出的自信,让他心里没底。
虞青梧耸耸肩,道:“二是成为本王的一条狗,本王要你往哪儿就往哪儿,要你咬谁就咬谁!”
这些人再不济也是个地仙,杀了终归有些可惜,不若留在自己身边帮帮手,毕竟一个人再强也会有个限度,还是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的。
“不可能!”
在虞青梧话落之际,七殇一口回绝。之前是因为怕魔剑而身体颤抖,现在却是因为太过生气而颤抖。他圆瞪蛇瞳,厉声道:“我七殇好歹也是万妖兽谱中排名前百的七彩斑斓蟒,而且早已修出人身,位及地仙,焉能受制于人,而且还是一个并不如我的人?”
七殇的反应,虞青梧早有预料,他斜眼扫视沉默不语的鲮鲤和血屠,道:“你们呢?”
二人还未说话,七殇倒是先挑唆道:“血屠老头、鲮鲤,你们修炼数百年为得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成为别人的一条狗吗?这小子若没有魔剑的话,连个渣都不是,你们怕什么?”
血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魔剑时,愣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而鲮鲤依旧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面无表情,也不开口言语,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
一旁的艾金艾银两兄弟现在也摸不清虞青梧的意思,看样子虞青梧似乎并没有针对自己二人的意思,可人家到底什么想法,自己兄弟二人又怎知晓?要自己两人认人为主?这他们办不到,须知就是在金家,他们也只是当差而非卖命。
当然,若是到了生与死抉择的时候,会如何抉择就另当别论了。
“一条小蟒蛇而已,拽得跟二五八万似得,信不信老子三二一灭了你?”站在虞青梧边上的小红人立而起,学起金不愁和纪成刚的痞样那是一学一个准。说话间就要抬起爪子拍将下去,只是虞青梧抬手制止了。
看着气得面色通红的七殇,虞青梧挥手示意小红退下,说道:“既然你找死,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显出你的真身吧!”
对于妖兽而言,之所以修出人身只是因为在人形状态下更适合修炼,可要论战力强弱,最强的状态还是它们化出真身的情况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七殇也没有再废话下去,身子向后一翻,在空中便显出三丈长的蟒蛇之躯,而后片刻不停,甩起巨尾就向虞青梧砸去。倾尽全力的摆尾,力道之强足矣开山裂石,即使是地仙级强者被扫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呜呜……
巨尾横扫,引动起呼啸风声,却见虞青梧轻轻一笑后,左手化爪闪电般探出,随后那大蛇发出一道惊天的痛呼声,众人这才发现虞青梧的左爪已经如钩般嵌入了七彩斑斓蟒的蛇尾。
“不知强闯船山会是什么结果……”虞青梧右手背负身后,扣住了蛇骨的左臂微微一荡,只见三丈长的七彩斑斓蟒竟如离弦之箭般,越过众人头顶,直直撞向了千多丈外的船山上。
七彩斑斓蟒还未接触到船山,山顶便垂落下道道光链,顷刻间便将那地仙境的七彩斑斓蟒绞成血雾,随风而散。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一直云淡风轻的鲮鲤眼眸都是一凝。先前七彩斑斓蟒倾力一击,虞青梧竟徒手抓住了蛇尾,承受这般大的力量,甚至身子都不曾动过分毫!这便算了,他又好似抛一颗石子般将最起码千斤重的大蟒丢到了千丈之外!
千丈啊!这到底得多大的气力才能办到?
“唉,年轻人总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目睹七殇从生到死的小红也学着人样,人立而起,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说道,那模样别提多滑稽。
虞青梧轻轻一笑,事实上若七殇使出妖法的话,或许改变不了解决,但也不至于连一招都挡不住!正如小红说的那般,谁叫它不知天高地厚的以纯肉身力量与自己拼命,那不是找死吗?肉身达到金刚不坏之体第三层,再加上麒麟臂,要捏死一只地仙境的妖兽,也就三二一的事。
咚!
就在此时,鲮鲤忽然单膝跪地,右手并起三指对着虞青梧说道:“鲮鲤今日发下天道誓言,今生奉虞青梧为主永不背叛,若违此誓,甘愿五雷轰顶而死,元神永堕九幽地狱!”
眼见鲮鲤第一个发誓效忠,艾金艾银两兄弟对视苦笑一声,也单膝跪了下来:“艾金艾银今日发下天道誓言,今生奉虞青梧为主永不背叛,若违此誓,甘愿五雷轰顶而死,元神永堕九幽地狱!”
没有谁愿意一辈子都屈居人下,马首是瞻,可若做狗能活,不做狗得死的话,只要是聪明人都会选择前者,毕竟好死不如赖活。
艾金艾银两兄弟发誓效忠,让虞青梧有些措手不及,事实上他并没有要收两人为己用的心思,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两人都是金不愁的手下,自己若收了,未免有些不厚道,故此他只想让二人发誓不将魔剑之事说出去便作算。只是而今两人这么‘识相’的宣誓效忠,他自然乐得接受,将目光转向唯一还活着,却又不是自己的狗的血屠。
被虞青梧这么一看,本就双股站站的血屠差点跌倒在地。虞青梧的实力他已经见识过了,只道虞青梧隐藏了修为,实际上并非地仙初期,极有可能是地仙后期!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愿就这般成为对方的一条狗,不管怎么说虞青梧都是一个后生,要他认其为主,在心理上终究是有道坎过不去。
“怎么,想步七殇的后尘?”虞青梧半眯着眼看着血屠说道,话语虽平静,却杀气四溢。
“不不不!”
血屠连忙摆手否认,他面露苦色,低声道:“我不想死,可要我认你为主却也不可能,毕竟我怎么说都是魔宗太上长老……”
听到血屠的话,虞青梧哈哈一笑,敢情这老头并非铿锵不屈,而是死要面子!他摇摇头,说道:“放心,你只需要在外给我办事就行,不需鞍前马后的围绕在本王身边叫世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
“当真?”血屠有些激动,如果真像虞青梧说的那般,认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虞青梧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见此,血屠连忙单膝跪地,道:“血屠今日发下天道誓言,今生奉虞青梧为主永不背叛,若违此誓,甘愿五雷轰顶而死,元神永堕九幽地狱!”
“识时务者为俊杰,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小红再一次逢时宜的说着不人不鬼的话。
虞青梧瞪了它一眼后,抬手示意跪地的三人一兽起身,说道:“船山之事暂时告一段落,艾金艾银你二人先回金家,如果有事的话,本王会吩咐你们的。”
“是!”二人点点头,随后相继腾身而起,向着帝都方向飞去。
二人走后,虞青梧看向最为冷静的鲮鲤,说道:“本王有大业要行,这当中必定少不得一些助力,鲮鲤你为妖兽,便为本王收复些妖兽,只在精而不在多。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炼制一杆招妖幡制约它们。”
招妖幡乃是异宝,可吸纳妖类的一丝精魂,而一旦哪个妖兽的精魂被收入幡中,便要听候持幡之人的命令,否则将命陨当场。
鲮鲤点点头,身子一转便没入了地底。它真身乃是穿山甲,地遁之术自然了得。
“主……殿下,那属下呢?”见虞青梧一连吩咐了三人各行其事,血屠也问道。开始时想称呼虞青梧为‘主人’,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得改口称呼为‘殿下’。
“你嘛……”虞青梧低头想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本王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后你必须彻底掌控整个魔宗为本王之用,相信以你的身份地位,要做到这一点并非不可能吧?”
“这……”血屠迟疑一下,还是点头。他乃是魔宗太上长老,连宗主都有罢免的权利,整个魔宗当中,也就几位太上长老地位相当了,故此要想掌控魔宗,不说没有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除此之外,你再派人去调查一下四海帮,这个江湖帮派太神秘了,本王也只知他们最终是想一统三界!”虞青梧吩咐道,而后伸出手说道:“另外你不得拿回了吞天诀吗?把它借本王研习一段时日,一个月后本王再遣人将之送回魔宗。”
吞天诀霸道非常,可取他人功力为己用,这倒是与五彩神石可剥夺他物生命精气为己用是差不多的道理。而今他虽肉身强横,但修为却并不出奇,当务之急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提升修为,毕竟魔剑出世这件事,总有一天会暴露人前,届时说不得就要面对整个修道界了。
第两百七十七章 梧桐树精
一听虞青梧要吞天诀,血屠根本没有片刻迟疑的就从储物袋中.将刚拿回来还没焐热的吞天诀真本给取了出来,递给虞青梧,道:“殿下,此法虽神妙,可最大限度的缩减修炼速度,然而每吸一人的功力,便要遭受天劫,吸的功力越多,遭到天劫的威力便越大!而且那毕竟不是自己修炼来的,吸入体内后多少会动摇道心,望殿下多加节制,莫要被力量左右道心。”
虞青梧点点头,接过那兽皮卷展开随意扫了一眼,便将之收进储物戒指中。
修炼之道主张循循渐进,然而总有些人妄图走捷径,更快的修得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盖世功力,正因如此,才会诞生出诸如夺天造化功、吞天诀之类的功法。然而这毕竟是小道,与大道多有不符,其中的吞天诀更是魔功邪法,为世人所不容。
天道规则就是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在修炼方面亦是如此。想走捷径,修为提升的固然快,但像修炼夺天造化功,便会越练距离走火入魔越近,到了后面甚至会彻底走火入魔而死!吞天诀也差不多,吸人功力越多,便会遭到越强的天劫轰击,那天劫一是为了洗礼修炼者吸来的糟粕,二是为了惩戒其不尊大道的行为;抗过去了是福,抗不过去也是咎由自取。
除了这些弊端之外,但凡是借外力来达到提升自身的法子,功法也好、丹药也罢,练多了吃多了,平白无故的获得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功力,道心难免动摇,被强大的力量充斥于内,道心不坚者甚至会引发心魔。
这心魔之事,可大可小,轻者并无大碍,可严重的却会让道心崩溃,甚至自寻死路!像之前在九重天梯上,虞青梧因一直压抑着心灵,在见到诸多幻象后便生出了心魔,幸在他最后悟通了‘做自己’这个理,否则即使能够不死,一身修为也要付诸流水了。所以血屠的提醒并非夸大其词,这一点虞青梧也清楚。
“这点本王知晓,你先回魔宗吧。”虞青梧摆摆手,示意血屠可以走了,后者躬了躬身后,腾身飞向魔宗方向,船山结界内只剩下虞青梧和小红。
“娘希匹的,那蟒蛇的内丹都被道链给绞成粉末了!”
跑去船山边缘想捡七彩斑斓蟒内丹的小红摇头晃脑了走了回来,冲着正从黄金狮子体内挖出一颗拳头大小绿色内丹的虞青梧说道:“下次你能不能把人内丹取出来再杀?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地仙不是?”
将黄金狮子的地仙级内丹丢进嗷嗷叫的小红嘴里,虞青梧一边抬手附上黄金狮子身上吸取还未流尽的生命精气补充己身,一边说道:“你之前说在天上看到了一座仙台,上面放着仙宝,正因为你想把那仙宝拿了,才会遭到青牛的追杀,那是什么仙宝?”
咕噜吞下拳头大小内丹的小红眯着眼享受了一番内丹的滋味,说道:“是杆银色凤翎龙尾枪,样子激起漂亮,不过应该不怎么厉害,不然怎么都不发光?不过奇怪的是,我已经握到它了,以我的气力居然没拔出来!”
妖兽天生肉身强于人类,气力自然也比人类大得多。普通地仙境的妖兽,气力最少也有一象之力,而小红身为四大魔兽之一的穷奇,一身气力更是达到了五象的程度,即使不施展妖法,也能托起一座小山了,这等气力却拔不出一杆枪,确实有些奇怪。
虞青梧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这世上有些法宝兵器是认人的,就拿魔剑来说,必须要体内流淌着虞家人的血,才能拿得起来,否则就算再大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分毫。料想那仙台之上的凤翎龙尾枪也差不多,小红并不符合它择主的条件,故此才没能将之拔出。
吸干黄金狮子的生命精气后,虞青梧又开始吸附近古木的精气。这船山结界也不知设立了有多久,当中林木至少都有四五百年的年龄,再过个数百年,怕是都要成精了,它们蕴藏的生命精气自然磅礴。一连将上百颗古木吸成枯木,虞青梧体内因使用魔剑而消耗掉的生命精气才补充了个七七八八,掐指一算,寿元已达五百年之久,超出了绝大部分地仙境强者。
“咦?”正想要将眼前足有三人合抱粗细的古木也吸干的虞青梧正想抬手附上这古树,没想到手还未靠近,那树却是轻轻一颤,当中传达出一股微弱的意识,大概意思是求虞青梧放它一命。
“没想到你已经诞生了些微灵智!”
虞青梧收回手,看着这参天大木笑道。出道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林木精怪,没想到今日却是遇到了这颗还无比接近化形的树精,而且这棵树还是一株梧桐,与他青梧之名倒是颇为有缘。
那边,小红已经将魔剑重新吞进腹中,见虞青梧看着一棵树傻笑,它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正想取笑虞青梧,却冷不防洞悉此树竟已生灵智。它咂吧着一双虎眼,嘿嘿笑道:“这小树精活了千年,化形后就算没达到地仙境,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是要等它自己化形还不知道得等多久!”
植物想要修炼成精,需要无比漫长的岁月,可一旦化形的话,过往岁月中所累积下来的日月精华将助它们在瞬间达到寻常生物们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修来的功力,这也算是天道对它们一族的补偿了。
小红话落之后,那树精又发出微弱的意识,竟是在求一人一兽助它化形成人!
虞青梧眉头一挑,这树精当真有意思,之前求自己别伤它性命,现在又求自己助它化成人形,还真是贪婪啊!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它虽已有灵智,但距离化形还早,若只靠它自己的话,少说也得几十上百年时间。它在此地扎根千年,临近化形,自然是希望越早化形越好,因为只有化形了,它才能拜托树身而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正值用人之际的虞青梧没有拒绝,当即引渡自身法力渡入树身之中,一旁的小红见虞青梧如此,也将自己的妖力渡给树精,助它褪去树身。
沙沙沙……
一人一兽浩大的法力灌注于树身,这梧桐古树周身顿时绽放出道道绿芒,枝叶也在剧烈摇颤,当中蕴藏的意识传达出阵阵痛苦的情绪,可却在催促着一人一兽再加把力。
“守住自己的灵识!”
虞青梧轻喝一声,闪身至梧桐树之后,一掌继续抵在梧桐树上,体内输送的不再是法力,而是生命精气,而另一只手则凌空对着大片的树林,驱动五彩神石吸取它们的生命精气。
五彩神光闪耀间,道道生命精气从成片的树林中被吸进虞青梧的体内,再转嫁到梧桐树精体内,而另一边小红又输送的是法力,两相作用之下,梧桐树精开始升华,灵识越来越凝练,树身却越来越小。
渐渐的,树身上浮现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那人五官模糊,但却看得出他正在嘶吼痛呼。
“啊!!!”
成百上千颗古木精气尽去之下,梧桐树中终于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吼叫声,这代表它的灵识已经蜕变为元神。此时它的树身亦缩小至只有丈高,枝叶也开始收拢,向着人形转变。
见梧桐树精越来越像人,不停输送法力的小红苦着脸吼道:“你丫的再不化形,老子就把你给啃了!”
“嘿!”
似乎是真怕小红会啃了自己一般,梧桐树精低喝一声,树身绽放出耀眼的绿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此时虞青梧和小红同时收手,静待绿光中的树精化形。
半柱香后,绿光散尽,原地站着一位挺直如枪,面容模糊不清的裸身男子。见此,小红连忙捂着眼睛,呸呸道:“娘希匹的,这会儿要长针眼了,真晦气!”
“寂梧今日发下天道誓言,今生奉虞青梧为主永不背叛,若违此誓,甘愿五雷轰顶而死,元神永堕九幽地狱!”那五官一片朦胧的裸身男子径直对着虞青梧单膝跪下,发起了天道誓言。
虞青梧一愣,没想到这梧桐树精一化形居然就宣誓向自己效忠,而且誓言内容与之前血屠、鲮鲤等人的一模一样!他抬手对着梧桐树精一挥,法力涌荡间,梧桐树精便穿上了一袭绿袍。
“你叫寂梧?”虞青梧上下打量着这见到的第一位林木精怪,有些奇怪的是,这梧桐树精身上居然一点妖气都没有,反而显得有些圣洁!通天法眼睁开,他才算是明白个中究竟,原来这树精一是吸收了自己的生命精气,沾染了人气,二是在自己为其渡入法力和生命精气的同时,些微五彩神光也进入了他的体内。
五彩神石乃是圣物,神力非凡,有了这丝五彩神力,也让寂梧褪去一身妖气而几近为人。
“这是属下千年来给自己取得名字。”寂梧说道,模糊的五官看起来无比怪异。
虞青梧点点头,指着寂梧的脸说道:“怎么一直没有固定面容相貌?”
他话音刚落,寂梧的脸突然就清晰起来,高挺的鼻梁,狭长的眼眸,浅薄的双唇,柔和却又不失刚毅的的面庞,竟与虞青梧如出一辙,没有半分不同!
第两百七十八章 太师回朝
虞青梧一愣,没想到这梧桐树精居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而且这般相像,确实不输天罡地煞之变啊!没等他再细想下去,那寂梧样貌再次发生变化,连带着体型也在改变,眨眼间竟又变成了血屠!
“嗯?”一直对这树精没什么兴趣的小红兽眼一凝,此时的寂梧不光身形样貌与血屠如出一辙,就连气息都有**分相似。就在它与虞青梧为此而惑时,寂梧的身形样貌接连变化成鲮鲤、七殇、天狮、淮王、艾金艾银这些人,而且不光形似,更神似,怕是就连对他们极其熟悉亲近之人,乍一眼也分辨不出真假。
“你可以变化成任意见过的人,而且还能模拟他们的气息?”虞青梧惊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样貌相同,这世间诸多变化之术都能办到,天罡地煞之变更是此中佼佼者,可却从没听说过哪种法术不光可以变幻身形样貌,就连气息都能变化!
一个人的气息虽说不会一层不变,它与修炼的功法、性格等等息息相关,这当中能够影响的因素太多太多,故此变化之术通常只能迷惑陌生人,并不能迷惑亲近熟悉之人。然而这寂梧却能够模拟他人的气息,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
“是的主人。”寂梧点点头,说道:“不瞒主人,属下早在千年前便诞生了灵智,只是那会儿时常有神鸟凤凰栖在属下身上,此后仙魔之战爆发,这附近突然被大神通者布下结界,日夜汲取天地间的各种能量,属下是这方圆千里之内唯一一个诞生了灵智的树妖,也是唯一一个懂得主动去吸收能量的树妖,千年下来,无论是仙气还是魔气,又或者普通的五行灵气,属下都吸收了个遍,再加上早年曾受凤凰之力洗礼,诸多力量尽灌己身,强大到属下根本无法掌控,也正因如此才迟迟不曾化形。”
“直到百年前,属下强自舍去七成力量,妄图一朝化形。只是自废修为,属下的灵识也受到一些伤害,悠悠数十年过去,才在二十二年前苏醒,到今日这才求主人助我一臂之力化出人身。当年属下虽然舍去绝大部分力量,但残留下来的却是无形中达到一种平衡,不光赋予了属下地仙初期的修为,融合之后更使属下有了变化神通。”
听到寂梧说出了前因后果,虞青梧唏嘘不已。这梧桐树精确实是造化的产物啊。先受凤凰之力洗礼,而后又经仙魔之气侵袭,再经日月精华,种种玄妙巧合之下,竟获得了如此神奇的能力,可以说他是所有人的影子啊!
得知树精居然在千年前就已经诞生了灵智,小红当即问道:“我说那什么寂寞的梧桐啊,你都有千年的记忆了,可知道这船山是谁设下,船山之巅的那杆仙枪又是什么品级的仙宝?”
寂梧摇摇头,说道:“从我有灵智开始,这座山就存在了。在仙魔大战之前,每隔百年便会有许多大能者入内闯关,可我没见到谁得到当中的仙宝,倒是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我灵智再一次苏醒的时候看到有人将银色的枪丢上了山顶,它是不是你说的仙枪就不知道了。”
小红眼眸一亮,道:“那枪的枪尖如同凤翎一般,枪尾似龙尾,通体银色,无比漂亮,是不是你说的那杆?”它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对对对!”寂梧点头不迭,道:“你说的那杆枪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听到寂梧的话,虞青梧和小红对视一眼,没想到船山之巅的仙宝,竟是二十多年前一人丢上去的。那人是谁,又为何会将凤翎龙尾枪丢上船山,这些都不得而知。
“寂梧,你还是变成自己的样貌吧。”虞青梧说道,看着眼前不是自己的‘自己’,多少有些别扭。寂梧点点头,摇身一晃,化作一八尺有余的俊朗青年,谈不上英俊,却别有一番滋味。
“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切莫将你的变化神通曝露人前。”虞青梧叮嘱道,或许日后寂梧的这种能力将有大用也说不定。
船山事罢,虽然没从船山中得到所谓的仙宝,却收复了几位地仙级的强者为仆,而且小红还得到了天狮的内丹,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至地仙中期,船山之行也算是完满了。
当两人一兽回到帝都时,已是第三日的事,虞青梧刚进王府,卢虎便迎了过来:“殿下您回来了!”问候间,瞥了眼跟在虞青梧身后的寂梧,心中略有疑惑,揣摩寂梧的来历和与虞青梧的关系。
“这是寂梧,从今以后也是王府中人。”虞青梧指着身后的寂梧简单的介绍了下,而后一边向至尊阁走去一边问道:“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卢虎弓着身子跟在虞青梧身后,说道:“在殿下离开后的第二日,从北疆传回捷报,言称太师歼灭犬戎十万大军获得大胜,而犬戎也撤兵退出北境。”
“哦?”虞青梧脚步一顿,而后不再往至尊阁而去,而是出府,边笑道:“犬戎南侵多年,时常与北疆守军小打小闹,大有拖住大夏重兵之嫌。这次他们吃了大亏,怕是数年之内不敢再生南进的心思了,而驻守北疆的太师想来会留下部分兵将继续留守,他自己则率大军班师回朝。”
“殿下神机妙算,太师已于日前回到帝都,当日陛下宴请群臣,专门为太师接风洗尘。”卢虎回道:“陛下已经派人来通知,只要殿下回来后就请进宫一叙。”
之前虞青梧回府后向至尊阁而去,他之所以没有说陛下邀其进宫的事,是考虑到虞青梧长途跋涉劳顿,想等虞青梧休息一会儿再说。可此时虞青梧却折身而返,他心底不免生出一些担忧,生怕虞青梧会怪罪自己延迟不报。
虞青梧并没有怪罪卢虎,吩咐他安顿寂梧后,便一个人往皇宫而去。在酒池肉林没见到夏履癸,倒是见到了孤苦伶仃的妺喜身着公服自斟自饮。
坐于躺椅上,随手将琉璃盏从酒池中舀起满满一杯正准备一饮而尽的妺喜突闻脚步声,回眸一看,却是一身便服的虞青梧。她秀眉微挑,扬起无暇玉颈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后,才道:“扶摇王殿下不是与淮王去寻什么宝藏了么,今日怎地独自归来而不见淮王?”
虞青梧微微阖首算是行礼,无视妺喜的问题而问道:“娘娘一人在此,陛下呢?”
“陛下?”妺喜娇笑一声,道:“要找陛下就去太师府吧,从太师回朝以来,他便一直在太师府中。”
“既然如此,小王告退。”虞青梧瞥了眼佳人背影,而后转身离去,直奔太师府而去。
太师府位于北城,乃是北城最大的府邸,与皇宫也相距不远,半个时辰之后虞青梧便来到太师府之前。
这是他第二次踏足这座荣耀之府,第一次是为了搜查暗害嬴姬的凶手。当日因为尨焘出征在外,太师府显得无比寂寥,只有三俩仆人偶尔打扫,维持清洁而已。然而今日太师府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把守,临近的几条街道亦有将士巡逻,其防密程度,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
“太师府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在虞青梧距离府门还足有十余丈时,一队将士便将他前路拦住,一个个手按剑柄,怒目相视。只要虞青梧有所异动的话,这些久经战场的将士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拔剑。
虞青梧直接取出了‘扶摇王’的令牌,几位将士打量了一番后,并没有显得多么惧怕,只是简简单单的阖首,道:“原来是扶摇王殿下,陛下早有吩咐,殿下可入府!”
说完,一人便领着虞青梧进了太师府。七拐八弯之后来到一座独立的阁楼之前,在门外站了一大群彼此交头接耳的御医。
从靠近太师府开始,虞青梧就觉得哪里不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可班师回朝一次而已,怎会如此遣重兵守护府邸?此时见到诸多宫中御医他才算明白,想来那尨焘应是受了伤或者生了病。
那领着虞青梧进府的将士停在阁前,对着守在门外的将士附耳说了几句,那将士对虞青梧躬了躬身后便打开门入内,片刻后才出来对着虞青梧说道:“殿下里面请!”
虞青梧点点头,越过诸多御医和守卫进入了阁中,而后往打开了门的主卧行去。
房中简朴却异常干净,偌大的房中除了一张办公用的长案之外,便只有一张床榻,简单至极。此时夏履癸正坐在榻沿上,而榻上则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青梧你来了!”见虞青梧进房,夏履癸当即起身将他拉了过来,对着榻上半睡半醒的老人轻语道:“太师,十几年前你曾在昆仑山见到的小少年就是今日的扶摇王,两年前孤也敕封他为夏官司马了。”
虞青梧并非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军神,不过上一次见到尨焘是还是在昆仑山的时候,今日再见,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英雄迟暮,尨焘老矣!
第两百七十九章 老将雄风(上)
尨焘此人,少年曾在西地**山遁甲派学习奇门遁甲之法,后离开门派而参军入伍,那时便是在淮王的帐下为兵、为将,直到淮王退居幕后,他便接任太师一职,为大夏征战天下。
算起来他也有近一百五十岁的高龄了,由于他在离开遁甲派后自废道法而转修武功,故此这个年龄确实算是高龄。在他百年戎马生涯中,他从未一败,战功之彪炳,堪称震古烁今,也因此被世人尊称为军神!
然而,英雄总有迟暮时候,十几年前虞青梧第一次见到尨焘时,他虽年迈,却红润满面、气足神强。一晃十几年过去,而今的军神却是垂垂老矣,想要坐起来都需要人相帮。这般状态,怕是临近大限了。
“小王见过太师!”在夏履癸将尨焘扶坐起来后,虞青梧躬身抱拳行礼。尨焘官阶高于他,但他爵位却是高于尨焘,按理是毋须向其行礼的。但尨焘威望强盛,朝中上下无论什么官、爵,见其都得行礼,就连当今人皇夏履癸亦对其礼敬有加。
尨焘摆摆手,以眼神示意虞青梧随意坐,而后有气无力道:“听陛下说,半月前殿下与淮王,以及金家的两位供奉一道去了船山结界中,不知结果如何了?”
虞青梧坐在了床边的一条黑木凳子上,苦笑道:“我等确实登上了船山之巅,而且遇到了守山神兽,然而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淮王前辈为了掩护我们这些小辈而牺牲……”
“什么?”
一听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兼教导之恩的淮王已经死了,垂老的尨焘身子猛地前探,呼吸喘急道:“老师他武功盖世,虽不至于天下无敌,但能杀了他的人绝没有几个,更遑论还有你们三个在!”
地仙中期的武修,在明面上确实有无敌之气了,再加上还有虞青梧以及金家两位供奉这三位高手,四人联合在一起,除开那些顶级修仙大派,谁人能敌?
“船山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虞青梧摇头一叹,道:“原本我以为船山结界之中就只有三个地仙级妖怪和一个地仙级魔修,如果只是这三妖一魔的话,以我们四人的实力根本不惧。可船山内除了他们之外,还隐藏着一位绝世高手,正是那人杀了淮王前辈!”
“是谁?”尨焘沉声道,因心中怒火横烧,呼吸越来越重,最后不停的咳嗽起来。那景象,好似下一刻便会一口气提不上来而咽气。
一旁的夏履癸连忙轻抚其背,以真气为其梳理体内气血,这才好了些。
虞青梧也要上前为其梳理身体,奈何尨焘却是抬手制止,他只得作罢,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百年前有着剑魔之称的蜀山叛徒乾坤!”
“原来是他!怪不得……”
尨焘轻轻靠了下来,面容苦涩,眼眸中充斥着无奈之色。当年他还在**山遁甲派时,蜀山乾坤之名便已经传遍了人间大地,在他参军入伍后,乾坤历练于人间大地上,得剑魔之名,号称当世第一。
乾坤从辉煌走向落寞的年岁,他都亲身经历过,对着这个算是同辈的‘长辈’,他是心怀敬畏的。乾坤太强了,强到即使蜀山倾巢出动亦没能将之诛杀,会活到而今并非不可能的事。
恩师死在这样一个想报仇都报不了的人身上,他只得轻叹。片刻后,他转头对着夏履癸无力的说道:“陛下,遣人去蜀山通知御剑门之人,就说剑魔已出世……”
“太师放心,孤回去后便着人去办此事。”夏履癸点点头,扶着累极的尨焘重新躺下,站起身说道:“太师你多注意身体,莫要再操劳,孤先回宫,明日再来看你!”说完,拉着虞青梧往外走。
回宫的路上,虞青梧与夏履癸同乘一辆车辇,一路上夏履癸都显得心事重重,虞青梧不免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虽是人皇至尊,可也是个人,既然是人又怎能没有烦恼?”夏履癸自嘲一笑,在虞青梧面前他基本不自称为‘孤’。他回首看了眼重兵把守的太师府,怅然道:“太师是真的老了,当年北征时,他还是雄姿勃发,傲视天下的模样,一晃十余年,却坐着车辇回到帝都!”
尨焘打仗,从来没坐过什么车辇,都是披甲戴盔的骑着坐骑,乘坐车辇是对他的侮辱!
虞青梧笑了笑,说道:“人都会老,即使是仙也未必就真能做到与天地日月同寿。一个尨焘老去,大夏还有千千万个尨焘,又有何惧?”
“说的也是。”夏履癸点点头,不再去想尨焘将老之事,而是问及船山具体经过。听完虞青梧的叙述后,他又是一叹,不管怎么说淮王都是他的祖父辈,虽说不是亲爷爷,可彼此之间也还是有些亲情的。
“剑魔的事陛下也毋须担心。”虞青梧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太师让陛下遣人去通知御剑门,正是要借御剑门之手除去剑魔,为淮王报仇。”
在尨焘叮嘱夏履癸遣人去通知蜀山御剑门时,虞青梧心里对这老太师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完全就是借刀杀人的妙招啊,而且还是有情有理。相信一旦蜀山方面得知剑魔又出世之后,必定会倾巢出动,如百年前那般对剑魔展开围剿,而大夏根本不需出半点力,只在一边看着就行。
陪夏履癸回到皇宫后,虞青梧美名其曰说是去看看淳维皇子,实际上却是去检查藏有嬴姬魂魄的龙佩,再为龙佩加持了一番后才回到王府。此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往常模样,群臣该上朝时上朝,偶尔有大臣去太师府看望太师,而一向与妺喜形影不离,只知玩乐的夏履癸也收敛了些。
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虞青梧身处王府,却是洞悉了帝都暗地里正酝酿着一场风暴,因为尨焘这么急着回朝,并不单单是大胜,主要还是清除朝中污浊!
如虞青梧预料的一般,半个月时间,朝中有不少大臣被请去太师府,而进了之后便没再出来。这些人当中有位列九卿的高官,也有侍奉夏履癸左右的内官近臣,可无一例外都是日常怂恿、陪伴夏履癸玩乐之人。
半个月之后的一次朝议中,夏履癸正待要退朝回到后宫,谁想尨焘却是坐在太师椅上被人抬进殿中。与半月前相比,这位老太师的气色要好许多,至少不会如之前那般呼吸喘急,上气不接下气。
“太师今日怎么来了?”高坐皇座的夏履癸问道。
尨焘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老眼扫过在场中所有大臣,说道:“老臣怕再不来,这正大光明的太和殿便会成了污秽不堪的酒色场所!”
在听到尨焘的话后,殿中之人大多是两种表情,一种是期待,一种是忐忑。淮坚、终古等人自然是期待,尨焘今日出现在太和殿,怕是要采取一些强硬手段来行非常事了,这是他们一直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
而忐忑的自然是赵梁等人,这半月来不少官员被‘请’入太师府后便不再出来,这些人与他们关系匪浅,日常往来也比较密切,他们生怕老太师的矛头会对准自己。
夏履癸眉头一皱,心知尨焘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可嘴上却是问道:“太师此言何意?”
尨焘没有回话,只是抬手一招,片刻后十余名将士便押解着十余身着囚服之人跪立在殿外,直到此时尨焘才看着高座上的夏履癸,说道:“陛下可认识这些人?”
这十二人正是半月间被请进太师府的官员,此时他们个个身上带伤,气若游丝,若非有将士强按着他们的身体,怕是要直接软倒在地了。
“他们俱为我大夏栋梁,孤焉能不识?”夏履癸皱着眉头说道。
“栋梁?”尨焘冷笑一声,抬了抬手指,殿外那十二位将士齐齐拔出腰间宝剑,只见手起剑落,那十二位官员接二连三的倒地,血淌了一地。
嘶……
群臣倒吸一口冷气,万没有想到尨焘居然敢当着人皇的面杀了那些官员,而身为人皇的夏履癸也在此时腾地起身,手指着无动于衷的尨焘,颤声道:“太师你……你……”
尨焘一双枯爪用力撑着座椅扶手,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他虽大限将至,但此时依旧挺直了腰杆直视高座上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夏履癸,老迈的身躯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老臣只是离开帝都几年而已,在这段时间里,陛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筑倾宫、造瑶台、修酒池肉林、加重赋税……终日沉迷于酒色便算了,你竟与佞臣为伍迫害忠良!”
“嬴姬娘娘之死,表面上或许跟仇家有牵连,可太傅仇泯一生对大夏忠心不二,纵然他的子孙真做了不忠之事,焉能罪及于他?豢龙不过是个大夫,位不高权也不重,可他向来爱国爱民,为帝都百姓做过不少事,深得百姓厚爱。然而你呢?只因他引黄图直言你的罪过便将他斩杀当场,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之际,此二人冤魂缠你吗?”
尨焘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因为中气不足而跌回到座位上。他颤抖着手指着殿外十二具无头之尸,一字一句道:“今日老臣当着你的面行了大逆不道之举,亦如豢龙那般直言你之罪,你是不是也要将老臣这条残命收去?”
第两百八十章 老将雄风(下)
在尨焘一席话落,众人哑口无言间,殿外一威武将士双手捧着一柄能有六尺来长的金斧走入殿中,立于尨焘之旁。在这金斧出现的刹那,上至人皇夏履癸,下至文武百官,眸光俱是一凝,那文武百官更是纷纷拜倒下来,就连面对夏履癸都不需要下跪的虞青梧也单膝跪地。
那金斧通体金色,斧面雕刻着人像,斧柄雕刻着铭文,其本身虽不如那些强大的法宝兵器那般有灵性,亦无任何杀伐之气,可却具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大威势!
尨焘指着那金斧,盯着夏履癸的双眼目光灼灼,道:“陛下若要老臣的性命,就请以黄钺为刑,死在黄钺之下,老臣也好在黄泉下面见历代先皇!”
在人间大地上,人皇印代表人皇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然而人皇印一直用作镇压人族气运,根本不能轻易轻动,故此在禹帝立下夏朝之际,他便命人打造了一柄金斧,斧面刻下自己治水时的场景,斧柄刻下人皇御旨,将之命名为黄钺,用以替代人皇印而作为人皇的象征。
自黄钺取代人皇印而成为人皇象征之后,见黄钺如见人皇,历代人皇亦凭着黄钺而号令天下、慑服群雄。直到近百年前,第十五代夏主帝皋年迈,而其子发又未成年,帝皋便将黄钺赐予了战功彪炳的太师尨焘,让其以黄钺摄政帝发。
一晃经年,帝发成年后收回了黄钺,待其年老之后,其子夏履癸也才十岁,他便效仿其父而将黄钺再一次赐予了尨焘,让尨焘继续摄政。群臣对尨焘敬畏的原因,一是因为尨焘乃是三朝元老、劳苦功高,二是因为他曾先后两次执掌黄钺而代人皇主政。有黄钺在身的他,就连人皇都不敢动他分毫,又遑论群臣了。
此时尨焘拿出了黄钺,更说要让夏履癸以黄钺斩其头颅,这根本就是在逼夏履癸清醒过来,莫要再浑黄度日,藐视大夏十六代先皇。
开始时被尨焘这般训斥,夏履癸心中是有气的,可此时见到大夏至高无上的黄钺,心中之气顿时烟消云散。他强自一笑,道:“太师说哪里的话,孤怎会要你的命?”
在他还只是太子时,便跟随尨焘在外征战数年,后继任人皇之位,又经尨焘教导数年。尨焘对于他来说也等于是半个老师,所以即使是之前心中有气时,他也未曾想过要杀了尨焘。
“陛下不取老臣性命,就表示陛下还认得这黄钺,心中还有历代先皇遗训。”尨焘深深了吸了一口气,似是要恢复些微气力,半响后才继续说道:“大错已然铸成,再后悔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稳定万民之心,老臣恳请陛下降下罪己诏,向全天下认错,以此来挽回丢失的民心!”说着,他撑起身子离开座椅而跪了下来。
“恳请陛下降下罪己诏!”
“恳请陛下降下罪己诏!”
……
在尨焘话落之后,淮坚、终古等人接二连三的俯身高声附和,那气势,大有逼宫之嫌。
“太师快快请起,你身体有恙,焉能久跪?”见尨焘居然跪了下来,高座上的夏履癸连忙下殿要将尨焘扶起。奈何尨焘却是抬手拒绝,道:“陛下不降罪己诏,老臣便跪死在这太和殿中!”
“这……”夏履癸一阵迟疑,罪己诏不是普通的诏书,这当中必定要列数各种罪状以诏告天下,这就等于是在向全天下人承认错误,他堂堂人皇至尊,又怎能行此举?可若不降罪己诏,这老太师势必死在太和殿,传出去非但会寒了诸多大臣的心,更会了寒了尨焘麾下所有部将的心!
在夏履癸犹豫不决之际,虞青梧却是站起了身子,对着跪在夏履癸身前的尨焘说道:“老太师忧国忧民之心让晚辈佩服,然陛下纵有过错,也不该降罪己诏。这诏书一旦降下,势必有损人皇威严,还望太师莫要这般为难陛下。”
“对对对!”那边,跪着的赵梁也附声道,只是他却不敢起身。
尨焘看都没看赵梁一眼,一双老眼犀利无比的瞪着虞青梧,冷笑道:“有损人皇威严?老夫倒是想请教一下堂堂扶摇王殿下,是大夏四百余年基业重要,还是陛下一人荣辱重要?”
“这……”虞青梧有口难言,尨焘这话说起来虽说会寒了身为人皇的夏履癸的心,可确实是没错。莫说是一人荣辱了,就算要夏履癸赔上一条命,只要能挽救大夏,那也是值得的。
虞青梧不说,尨焘却是义正言辞的继续说道:“老夫这些年虽身处北疆,距离帝都遥遥万里,可也知道自殿下入朝以来,政事便每况愈下,陛下亦越来越沉迷于酒色,最后才做出诸多荒唐行为。老夫倒要问问,殿下到底本身是个灾星,还是入朝之后别有用心,抑或者……”
“够了!”
尨焘越说越难听,甚至最后要将而今大夏之所以会风雨欲来的原因推在虞青梧身上,夏履癸低哼一声,袖袍甩过转身道:“孤准你的意见,降下罪己诏便是!”
话落,他不给众人再有说话的机会,坐到皇座之上挥手招来起拟诏书的内官,起草了一份罪己诏。当中列出了诸如残害忠良、劳民伤财、沉迷酒色等七项罪状,诏词诚恳,直击人心。
听完夏履癸的罪己诏,尨焘这才放过虞青梧,转而与夏履癸修改诏书。大部分诏词都依旧,只是最后把罪过都推到了之前在殿外被杀的十二位官员,声称夏履癸是受佞臣蒙蔽双眼才会犯下这些过错,这也算是最大限度的保留夏履癸的面子。
确定下来的罪己诏当即昭告天下,几天之内便传遍了人间大地。闻得人皇有知错改过之心,不少百姓都选择相信,但也有部分认为这不过是夏履癸的苦肉计。而各路诸侯们也大多传讯会帝都,声称陛下声明。
距离罪己诏颁布后的三日,尨焘再一次上朝,这一次他的矛头直接对准了虞青梧,言称虞青梧少年英雄,这几年来立下不少功劳,才谋颇为不凡,再加上已经是九卿之一的夏官司马,理应效仿祖训而戍守边关。而今天下,最乱的莫过于刚平定的北疆了,所以北疆便成了虞青梧的戍守之地。
尨焘此举,表面上是将北疆的十万兵权交由本该掌管兵权的夏官司马身上,实际上却是等于将虞青梧发配边疆,远离朝堂!这一点,虞青梧不可能不明白,夏官司马自古以来都是主外,而太师主内,对于尨焘的这个决定,他根本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除此之外,尨焘既然要他去戍守北关,就表明其心里对他是有防备的,始终认为夏履癸会沦落至今,与他脱不开关系,在这个节骨眼上,纵使他有理由反驳,也不能开口。
三日前被尨焘逼过一次宫的夏履癸并没有否决尨焘的这项决定,毕竟边关虽苦,可也能提前让虞青梧接触那些征战天下的雄兵强将,这对以后由虞青梧来接替太师之职是有好处的。
让虞青梧远赴北关戍守一经定下,尨焘趁热打铁的说为以防万一,三日之后便让虞青梧出征,而且一个兵都没有。是夜,皇宫内院中,夏履癸遣散了所有宫女、内官,与虞青梧推杯换盏,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夏履癸在诉苦,言称自从尨焘回朝之后,他便清汤寡水的度日,就连妺喜都不敢去见。对此,虞青梧并未发意见。之后夏履癸再叮嘱虞青梧在北关好好表现,待得尨焘寿终正寝之后,便让其接任太师之职。
回到王府之后,虞青梧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至尊阁十丈,进房之后他伸手在身前一挥,灯火之下顿时出现了一片光幕,当中出现一人,不是商国丞相伊尹又是谁?
“殿下,夏履癸的罪己诏是尨焘逼着才发的?”玄光镜和虞青梧的玄光术一经联通,伊尹连忙问道。
当年虞青梧救下的一对男女中,女的是妺喜,而男的正是伊尹!伊尹虽出身平凡,可随着教了虞青梧睡仙功的那老疯子数年光景,不光学了一身不俗的厨艺,更学到了满腹经纶和治世之才。而他之所以会从帝都远赴兖州投奔成汤,正是虞青梧的授意,当日向虞青梧报信说成汤要逃离钧台之人也是他。
虞青梧点点头,沉声道:“那老不死的不愧是在官场摸爬滚打百多年的老妖怪,手段惊人,若让他一直留在帝都,我们的计划恐怕难以展开。”
“殿下的意思是?”伊尹双眼一亮。
“他以为将本王推到北关去,便能以一己之力改天换地,既如此,本王便拉着他一道去北关,而且要让他永远留在北关!”虞青梧冷冷一笑,向伊尹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伊尹天生鬼才,被虞青梧一点就通,当即表示短则三日长则半月便能完成。而后他开口说道:“成汤已回兖州,不知殿下对此有何打算?”
“任他生灭!”虞青梧说了一声,便撤去了玄光术。此时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对付尨焘身上,小小一个成汤根本不入他法眼,就算回到了兖州又能如何?只要除去尨焘,大夏便等于倒了一半,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两百八十一章 三十万大军
定下的三日之期已过,这日清晨,虞青梧早早的便出了府。然而他早,还有人比他更早。王府之外早已汇聚了不下百数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青春貌美的女子,亦有小部分公子少爷。
而今的虞青梧虽然已经官拜司马,算得上是重权在握,不过依旧如过去那般只要有时间便会在王府中邀请帝都的公子小姐们载歌载舞,嘻哈游戏。他年少英俊,有才有能,又得陛下器重,自然得诸多少女青睐,而一些官宦子弟们也都巴结着他,故此在他出征之日,众人自发前来相送。
“此行万里迢迢,愿殿下一切安好!”
“希望殿下早日凯旋回朝,待得归来之日,我等必定为殿下接风洗尘!”
“殿下……保重!”
众人纷纷说着道别的话,不少女子更是眸含水雾,哽咽出声。打仗和戍守边关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前者只要胜了自然归来,而后者却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期限,也就是说有可能虞青梧这辈子都得待在苍茫大漠。
“陛下、太师还在城外等候,本王便不与诸位一一道别了。”虞青梧摆摆手,骑上小红的背,对着众人挥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多多保重!”
话落,小红撒开脚丫子向着北城奔去。不消半个时辰,虞青梧便到了北城门。城门,金不愁和纪成刚两人早已等候了多时,虞青梧翻身下地,与二人相拥一番并没有说话,因为根本就不需要说什么。
再出城门时,城外一队侍卫重重保护中,一袭帝服的夏履癸别样醒目。他与尨焘同乘一架车辇,见虞青梧出了城后,当即下了车辇迎上去。
“小王见过陛下、太师!”虞青梧躬身行礼,夏履癸连忙下车将他扶起,道:“扶摇王此行万里,一切多保重!”
“戍边之事,就有劳殿下了。”尨焘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下了车,及至虞青梧面前说道:“三日前老夫已给北境守将铭栩将军传过消息,言称由殿下暂时执掌北境十万大军,殿下去了之后直接表明身份便可。”
今日的尨焘看起来气色不错,一连说了这么多话也没怎么气喘。
虞青梧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一阵马蹄声铿锵而来。几人回头,才见一身着六毓公服的中年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此人乃是九卿之一的少师,名唤夏侯,乃大夏皇族,论辈分,应当算是夏履癸的堂哥。
军事长官最高的太师,其次是司马,再是少师。少师不光是太师的副手,同时也掌管着情报,与各地通过玄光镜或是传音符互通消息等事务。由于此职较为重要,故此少师一般很少上朝,基本都是坐镇情报处,一有什么情报,再遣人将情报送出。今日少师夏侯这般火急火燎的跑出城来,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嘭!
夏侯从飞奔着的快马上翻身而下,落地后直接跪在了地上,抱拳对着夏履癸说道:“陛下,军情紧务,边关告急!”
一听是边关告急,尨焘抢在夏履癸之前问道:“是哪里告急,发生了什么事?”
“禀太师,乃是北境冀州边关!”夏侯深吸一口气,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说道:“据冀州王和北境守将铭栩将军回报,昨夜犬戎联合鬼方集合了三十万大军,趁夜偷袭边关。铭栩将军率军奋勇抗敌,然而由于战事太过仓促,毫无准备的十万大军死伤达八万有余,剩余的一万余兵将退回冀州境内,与冀州军汇合,依旧节节败退。从昨夜至今晨时,北境已被接连沦陷三城,失去近两百里疆域!”
“只是一夜的时间,就丢了三城、两百里疆域?”夏履癸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不过细想一下,北境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大军长驱直入,进军速度极快。边关守军和冀州守军在没有半点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遭遇三十万敌军,不节节败退才怪。
那边,听到军情的尨焘已经整个人都呆立住,待得夏履癸一席话落后,他双眼一翻,悲呼一声栽倒下来,若非身旁两位侍卫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非得以头触地不可。
虞青梧叹息一声,心中自是对那两位侍卫恨透了,要是他们俩没接住尨焘,以尨焘现在的老迈身躯,以头触地的话,恐怕也就差不多了,也省得自己再想方设法的让其早死。
不过不管怎么说,目的都达到了。犬戎和鬼方的突然联合,正是他授意伊尹去办的,为得就是要将尨焘调离帝都。此时已是初冬,北境那边早已是天寒地冻时候,大限将至的尨焘在这个时候去气候恶劣的北境,绝难挺过这个冬日。
“快扶太师回宫,请御医!”见尨焘居然怒极攻心而昏倒,夏履癸连忙命人将之抬回皇宫,随后对着虞青梧说道:“北征之事,等太师醒来后再行商量!”
话落,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返回皇宫。
……
尨焘这一昏迷就是三日,三日中,北境倒是没有再传来噩耗,盖因这几日北境大雪飘摇,积雪足矣没人膝盖,这等厚的雪根本就不适合行军打仗,所以无论是犬戎和鬼方的联盟军还是冀州的守军,都没有再交锋。双方都在等来年春天,冰雪融化时再战。
一听到冀州连陷三城的消息,纪成刚当即跑到了王府,从虞青梧口中得知犬戎鬼方没有继续南侵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虽如此,他还是向虞青梧辞去了黑木军统领之职而返回了冀州。他父王纪燮年迈,又遭逢外敌入侵,为人子的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
三日之后,尨焘苏醒了过来。醒后第一件事,便着令朝圣关总兵黄林令十万大军开赴帝都候命,而后他便向夏履癸请命,亲自率领朝圣关十万大军,外加他本来的二十万大军直奔北境而去。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一次老太师是真的怒了,居然调遣起了朝圣关的守军!他这里的三十万大军,再加上近二十万冀州军,这摆明了是打算一举灭了犬戎和鬼方啊!
一听到尨焘的召唤,被冷落了十余年,早就磨拳擦掌的黄林兴奋的不行。他心中非但对犬戎和鬼方没有点滴恨意,反而满是感激,若非犬戎鬼方此次突然联合南侵,他又怎会重新得到重用?当即他便钦点十万最精锐的部队,两日不到的时间便赶到了斟鄩城外。
黄林和十万大军来到,尨焘没有片刻迟疑,不顾夏履癸的劝诫,拖着病痛之身集结三十万大军,这当中也有天下最强的部队——狮鹫军!此次北征中,他依旧不忘初衷的带上了虞青梧,对此夏履癸倒是没有意见,因为他认为此次北征对虞青梧是有好处的。
对于让虞青梧随军出征他倒是没有意见,但对于尨焘让黄林也北征却颇有微词。当年他回朝继任人皇时,在朝圣关外遭到不明势力的伏击,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为,可他始终认为此事与黄林脱不开干系,即使不是黄林做的,至少黄林也是护驾不力,若非虞青梧即使出现,当时他可能就活不到继任人皇之位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对黄林便心怀不满,故此十余年间,他从未任用过黄林,只是将之搁在朝圣关。
要知道,若非因为当年那件事,以黄林的才能,司马之位就不会是仇恩的了,更不会是虞青梧的。
尨焘也知道夏履癸对黄林不满,可正如夏履癸对黄林一般,他同样对虞青梧不满,甚至可以说是猜忌,认为而今大夏会处于这种境地,与虞青梧少不了关系,只是他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罢了。正是出于这种心思,他才会带虞青梧一道北征,希望把虞青梧踹出帝都后,夏履癸能够恢复到以往的模样。
他不敢奢望夏履癸成为圣主,只希望夏履癸不要成为昏君,只要不是昏君,他就相信大夏将屹立不倒!
打仗之事牵连甚广,最主要的就是粮草。而今国库空虚,根本没那么多粮草供应三十万大军打持久战,好在金家、玉家等商会自发捐赠,在短短半月间便筹集到了足矣支撑三十万大军一个多月的粮草。粮草的问题暂时解决,尨焘当即率领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赴北境。临行前叮嘱夏履癸凡事多听听淮坚、终古二人的意见,更遣散了太师府中的仆人,似乎知道此战无论胜败自己都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淮坚、终古等人自发相送数十里,直到尨焘催促他们回去时才不再相送。他们心里都清楚,本就寿命无多的老太师,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赶去北方,怕是要战死在北境之地了。这场仗还没有开打,实际上大夏已经输了,因为要不了多久,大夏将失去一位百战百胜,扛起一切的顶梁支柱。
雄老甲亮雪剑光,千秋不败少年郎,不教胡虏啖我肉,战骨浅埋阴山旁……
第两百八十二章 阪泉之野
北地风霜,萧瑟寂寥,腊雪飘摇,老将尨焘率领三十万大军沿河水(黄河的古称)北上,半个月时间才跨过了大半个冀州,距离犬戎鬼方侵占的边界还有千里之地。
非是尨焘不想急行军,实在是辄重过多,再加上天公不作美,连日大雪,莫说地上的骑兵、车兵、步兵了,就连天上飞的狮鹫军也受到影响,不得不降下速度。
又行三日,连日不停的大雪终于是停了下来,久违的阳光洒落在银装大地上,绽放出别样的光彩,远远一望,甚至有些眩目。这半个多月以来,尨焘的身体每况愈下,原本以他的修为,纵然在这冰天雪地中光着膀子亦不会觉得丝毫寒冷,可而今却是裹着厚厚的裘袍,就连乘坐的车辇都挂上厚帘子挡风。
天气好转,大军的行进速度略有提升,尨焘的状态也好了些,命人掀开车帘后,对着骑着龙犼兽一直跟随在车辇左侧的黄林说道:“到哪里了?”
听到老师兼长官的话,黄林心里一阵叹息,嘴上却是说道:“回太师,再往前方近百里便是阪泉,也是铭栩将军和冀州军的驻扎之地。”老太师当真是到了大限之年,于北地征战十余年,竟都不识路途了……
尨焘并不知黄林心中的想法,一听不到百里就能到达两军边界,心中经久不散的阴霾也不由得淡了些。点点头后,喃喃道:“阪泉……阪泉……历史是要转入上古时期那个轨迹吗?”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也称不上小,至少在车辇左右两侧的黄林和虞青梧都听到了。二人都听出了尨焘的话中深意,这阪泉乃是上古时期炎帝和黄帝的决战之地,而距离阪泉不远的涿鹿又是黄帝和蚩尤的决战之地。
悠悠千年之后,他尨焘也要效仿轩辕黄帝,于此两地而灭尽犬戎、鬼方。老将虽老,可雄心却依旧。
不多时,斥候来报,言称冀州王世子率领一万轻骑赶来迎接太师。半个时辰之后,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中,突兀的出现一个黑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点越来越多,最后汇成黑压压一片,直到距离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队黑甲骑兵,为首的正是一身戎装的纪成刚。
此时的纪成刚没有往日的嘻哈,有的只是凝重和严肃。在帝都时他曾在虞青梧麾下任黑木军的统领近一年时间,时间虽不长,却也改了些脾性,直到近月前冀州北境遭受到犬戎鬼方的侵犯,他才返回冀州,代父领冀州军与犬戎鬼方对峙。
“成刚见过太师、殿下!”骑在辟水金睛兽上的纪成刚在行到众人之前时,翻身下地对着尨焘和虞青梧行礼,至于朝圣关总兵,则是被他忽略了。他虽无官亦无爵,可凭着冀州王世子的身份,也不用向一个总兵行礼。
“世子请起。”尨焘抬了抬手,待得纪成刚起身后问道:“阪泉的冀州军有多少,铭栩麾下兵将又还剩多少?”
重新骑上辟水金睛兽的纪成刚将坐骑驱到虞青梧身侧,坐下神兽一见到小红,当即伸舌头在小红身上舔个不停,直到小红瞪了它一眼后,它才收起湿漉漉的舌头。
“回太师,阪泉的冀州军有一万重骑兵、一万车兵、三万轻骑兵、五万步兵总计十万。铭栩将军麾下除去重伤之人外,还有战力的有一万两千余人。”
听到阪泉的兵员情况,尨焘点点头。这十一万再加上自己带来的三十万,踪迹四十一万有余,纵然鬼方犬戎擅长在这北境征战,在兵员相差十万有余的情况下,也翻不起什么浪。
再问了下阪泉的布防情况后,尨焘便下令加速行军,争取在天黑以前赶到阪泉营地。
纪成刚和虞青梧并骑而行,瞄了眼跟在虞青梧屁股后面,穿着极其少料战甲的傻大牛,低声道:“他舍得离开红粉阁来这荒凉的北地?”
在帝都的时候,他任黑木军统领,而大牛则任天威军统领,两军同驻扎在一处,两人自然日夜相对。一年的时间,大牛隔三差五的就邀着他去红粉阁荒唐。还别说,大牛在别的事上傻啦吧唧的,一扯到女人身上立马精明起来,基本上十次有九次都是纪成刚付得嫖资。
红粉阁号称销金窟,纪成刚虽是世子,可毕竟离开了冀州,又哪里经不起这般玩法?故此到了后来,纪成刚每每遇到大牛,只要大牛没看到他,他就准跑没影。
听到纪成刚的话,虞青梧还没答话,后面的大牛倒是嘿嘿笑道:“世子你这就错了,你忘记以前教俺,说女人就跟菜肴一样,不能总吃一种,因为就算再好吃的菜,吃多了也会腻!这不,俺就老死乞白赖的要跟师父公子来这北地,只要打赢了仗,就掳她几百个犬戎鬼方女人尝尝鲜,这完全就是无本买卖啊!”
“……”纪成刚一阵无语,只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别人打仗是为国为家为前途,这家伙倒好,竟然是为了能够不花钱的玩女人!掳几个就得了,还掳几百个……这是要犬戎、鬼方绝种的节奏吗?
早知道大牛是这种人,他当年和金不愁就算是打死也不会教这榆木脑袋这么多花样啊!
积雪的世界,暗的格外晚,按道理冬日的申时五刻左右就应当天黑了,可在这茫茫雪地中,到了酉时依旧目能视物。半个时辰之后,天才算暗了下来,不过前方已是火光通天,不用想,火光之处定是阪泉营地。
首次踏足阪泉之野,虞青梧好似看见了上古时期的场景: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
炎黄子孙之由来非是虚假之说,正是因为当年轩辕黄帝战胜炎帝,两部合而为一,共称炎黄部落,再胜九黎部落,奠定天下共主、人皇至尊之位,这才有了后世炎黄子孙之说。
犬戎、鬼方、羌、蜀等族乃是异族,而九夷严格来说,其实也算是炎黄之后,故此当年后羿、寒浞夺取大夏政权时,黎民百姓并未有太多念想,一是当时的夏太康确实昏庸无道,二是因为九夷虽处东部,可体内与中原人流的血差不多,大家说起来都是同宗同源。若是犬戎、鬼方之类的族群侵入中原,那概念就不一样了,怕是会举国皆兵共抗外敌,正是因为这一点,故此那些外邦外族纵使到了很强大的时候,也顶多就是侵占个几百里疆土,抢些资源而已,并没有太过深入中原。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怕惹得炎黄族群共伐!
浩荡三十余万大军还未进入阪泉营地时,前方的众人便看到百丈之外的火光下,一位精瘦汉子赤着上身双膝跪地,双手拖着一口雪亮大刀举过头顶。今日虽说没有下雪,可毕竟是入夜了,再加上又是北方,气温低得普通人得穿几件厚衣才不会觉得寒冷。而那人却赤身跪在雪中,一动不动,像是已经被冻成冰雕一般。
太师之驾停在浩大营地边上,两位亲兵掀开车帘将疲乏的尨焘扶了下来,尨焘一下车,那跪着的汉子当即高声道:“末将铭栩有负太师厚望,不光十万边军损失九成,更丢失了两百里疆土,罪之至极,愿领军法!”说完,抬了抬手中早已被磨得铖亮的刀。
十万大军被歼八万有余,再加上丢失两百里疆土,这绝对是大败。他铭栩被尨焘留在北境,为得就是以防犬戎鬼方,没想到却遭此大败,论军法确实是斩首之罪。
接连半个多月长途跋涉,早已是疲乏不堪的尨焘被铭栩这么一吼,萎靡的精神也不由得清明些。看着跪在身前的爱将,他老眼中难掩一丝失望之色,并非是因为铭栩打了败仗辜负了自己的厚望,而是没想到这年轻人失败后居然就想着领罪而死,而并非奋发图强,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
若换了他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一根筋的人,说不得真要以军法论处,斩了那不开窍的脑袋!可而今他已非当年,再加上如今又是用人之际,他摇摇头从铭栩身旁走过,说道:“你的命先欠着,待得决战之后再论功过,今日先重则五十军棍以示惩戒,由黄林执法!”
五十军棍不算多,也不算少,换了普通人挨上五十军棍,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而铭栩一身武功不弱,挨了五十军棍后也就轻伤的样子,既能起到警示之用,又不会损失他的战力。之所以会让黄林执法,是因为铭栩曾是黄林的副将,二人关系甚好,而且黄林要比铭栩老道的多,他相信执法过程中黄林会对其开解。
如果铭栩过不了这一关的话,那就代表他不堪大用,今生今世或许就只能留在北境当个上.将军(执掌十军),永无晋升之可能了。
“传令下去生火做饭,餐后所有将军来帅帐!”尨焘虽老,可依旧雷厉风行,顿了顿后,转首看向虞青梧,道:“你也来。”
虞青梧名义上是夏官司马,可此次只是随军出征,并无任何军衔,听到尨焘的话,他点头应下。
第两百八十三章 歼敌之策
饭后,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是阪泉营地中却是灯火通明,三十余名将军、上.将军尽数进入帅帐,这当中也包括已经受了五十军棍的铭栩。尨焘会邀所有将军及以上者来帅帐,无非就是商讨军情、制定战略,故此众人入帐后分主次而站,虞青梧、纪成刚以及四位上.将军在前,其余将军则在后。
帅帐之中简单至极,一张特意为年迈的尨焘准备的床榻,一条办公用的长案,案上一张巨大的兽皮地图,上面放着代表着一个个势力的兵棋。
坐于案前的尨焘抬眼看向被黄林搀扶着的铭栩,此时的铭栩虽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中却有股炽热之火,他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铭栩已经从失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心中一阵安慰,开口道:“铭栩你来讲一下敌军情况。”
阪泉驻军总计四十余万人,其中包括十万来援的冀州军,然而真正与犬戎、鬼方交过手的也只有铭栩和其麾下部将而已,故此最了解敌情的莫过于铭栩了。
受了杖责的铭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上前到地图边,一边摆弄地图上的兵棋一边说道:“铭栩不才,北关十万驻军在与敌方交锋时虽损失了尽九成兵力,但却摸清了敌方的大概情况。太师及诸位同僚请看。”
他指着地图的一处,说道:“当日犬戎、鬼方联盟军从阴山以北南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助阴山的天然屏障,出其不意的围攻我麾下十万驻军。之后占辽城、蒙城、宁城两百里疆域,而今驻守在河套。”
“这一次犬戎和鬼方可以说是倾巢出动,狮鹫兵五万、重骑兵五万、轻骑兵十五万,其余步兵、车兵、斥候等部五万,总计三十余万人,分品字形驻扎,南对阪泉,西对雍州,东对兖州,实为以防雍、兖二州与冀州方面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听到铭栩的话,尨焘点点头,心中已经明白为什么以铭栩的能力,怎会落得如此大败,原来铭栩是为了摸清敌情才会沦落至此。算起来虽是败仗,可却提供了极其重要的情报,为后面的反击做出铺垫。
“说一下三面的兵力部署情况。”尨焘心中虽然原谅了铭栩,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
铭栩点点头,说道:“敌军分三面驻守,其中南面兵力最为雄厚,有轻骑兵十万、狮鹫兵三万、重骑兵三万;西面次之,有轻骑兵五万、狮鹫兵两万、重骑兵两万;其余步兵、车兵及部分斥候则在东面,总数不到五万。”
“东面连五万人都不到?”纪成刚眉毛一挑,疑惑道:“不光人数最少,而且还是他们最弱的步兵和车兵,他们这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就不怕我们从东面绕去抄他们的尾?”
一旁的黄林微微一笑,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世子请看,若照你说的那般从东面绕到敌后,就必须穿过陇山山脉。陇山山道颇多,而且险峻陡峭非常,虽不至于行不了军,但行军速度势必不足平时十一,就连狮鹫兵想要横穿百里陇山,怕是都要三日时间,其余骑兵、步兵少说也得大半个月时间。兵贵神速,真到了双方对峙之时,等部队穿过陇山,恐怕战争已经结束。”
纪成刚点点头,明白了黄林的意思。东面路难,故此敌军才会只在东面部署最少的兵力。
老太师一边扫视着地图,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诸位说说看,这一仗该怎么打,怎么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他的话中深意很明显,这一仗是赢定了,区别只在于付出的代价大小而已。
听到尨焘的话,众人当即发言,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其中大部分人都认为应当正面突击,因为无论是兵员数量还是质量,大夏都要胜过犬戎和鬼方;也有少部分人认为东路行不通,可以从西面绕到敌后,再前后夹击,包括尨焘最为看重的黄林和铭栩都认为应当从西面绕行。
尨焘揉着太阳穴,抬了抬眼看向没有发言的虞青梧,说道:“闻得殿下足智多谋,不知有何高见?”
“太师言重了。”虞青梧微微阖首,说道:“高见谈不上,小王确实有一些小想法。”
顿了顿,他扫视在场众人,说道:“适才诸位将军的意见一分为二,或正面出击,或西面绕行。以敌我双方的实力来看,从正面出击无疑是最为妥当的方法,赢是肯定的,只是一场仗打下来,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毕竟犬戎、鬼方世代居于北地,对地理的把握绝对比我们更强。”
“至于从西面绕到敌后,小王也不敢苟同。想从西面过,就必须横渡河水,此地河水宽有百丈,水流湍急,临时造舟颇耗时间,而且渡过河水之后,又得绕行千里,想要直击河套敌军,又得再反渡河,如此太过繁琐。当然,也可以乘舟顺水而上,但逆流而上的速度大受影响,而且目标明显,怕是还没有靠近河套敌军就先被发现,等待的将是密如雨的箭。”
被虞青梧否决了自己的建议,黄林眉头微皱,道:“殿下话虽不错,但不要忘了,我们可以让狮鹫兵担任切入敌后的任务,相信狮鹫兵出动,便没有殿下说的繁琐了吧?”
“那总兵认为应当是大部队先击敌军,狮鹫兵再从后包抄呢,还是狮鹫兵先从后方出击,大部队再攻入河套?”虞青梧笑着问道。
“有区别吗?”黄林问道。
“当然!”虞青梧点点头,说道:“须知此地大多为草原,无论你采取什么方式,隔着数十里就会进入敌军的视线,之后必定打草惊蛇,最后的结果就是获得小胜,然而敌军的主力部队却是退回阴山以北。这种小胜对我们而言,便等于是败了。”
“这……”黄林一阵无言,这一点他也的确想到了,只是心中存在一丝侥幸,认为以狮鹫军的强机动性,应该可以在敌军发现前将之缠住,等大部队来时再将之一举歼灭。
这种战术无疑是好的,只是不适合平原地带,换作是山区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
见昔日的长官兼好友被说的无言以对,同样认为应该以狮鹫兵绕到敌后的铭栩对着虞青梧说道:“殿下眼光毒辣,料想定是有歼敌之策了,不如说出来让末将等人也听一听。”
他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却是在讽刺虞青梧。如果虞青梧能想出一个更好的计策,那自然讽刺无效,可若虞青梧想不出,在场众人势必会认为这年轻只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
虞青梧对着铭栩轻轻一笑,而后转头对着面无表情的尨焘问道:“小王有一件事想请教太师,冀州军近三十万,其中十万在此由世子率领,那另外二十万和王爷呢,他们又在何处?”
冀州北邻犬戎、鬼方,西面是雍州,难免是帝都斟鄩,东面是兖州,按道理而言,冀州军只需防备北边的犬戎和鬼方便是,根本毋须再布兵力于其余方向,然而此时此地的冀州军却只有十万,这不得不让人心存别念啊。
一直没发言的纪成刚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绽放出一抹精光,而听到虞青梧的话时,原本昏昏欲睡,精神不振的尨焘却是猛地清醒过来。他赞许的看了眼虞青梧,说道:“王爷在陇山。”
“陇山?!”诸多将军惊呼一声,彼此相顾,皆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虞青梧点点头,笑道:“其实不用我等献计,太师早在帝都时便已经定下歼敌之策了吧?敌军只当陇山险峻多道,大军要过陇山至少得大半个月的时间,所以东面疏于防范,焉知太师用兵如神,行非常之路制非常之策,最后自然取非常之功!”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已经明白了过来。敢情早在出征之前,太师已经让冀州王率领二十万大军先行去往陇山,待得来年春日决战之时,有一两个月时间的二十万冀州军早就平平安安的渡过了陇山,与主力部队前后夹击!
“兵者,在于料敌先机,临战制策不说不可以,但仓促间难免有纰漏。”尨焘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说道:“你们当中大部分人跟随我多年,有几人确实学了些门道,但却始终不曾了解百战百胜的真意,说起来,也只是学了点皮毛罢了。”
“百战百胜不在于善用奇兵,而在于善用稳兵!若用兵稳妥,纵然胜不了亦不会败,再行一些巧事,要胜便不难了。”他扫了眼羞愧的低下头的黄林和铭栩等人,说道:“在这一点上,你们确实是不如扶摇王,他年纪不比你们,但心思之缜密,却是大大的超越尔等。当然,尔等也无须有什么心理负担,战策的制定,只是战争的前期,再好的策若没有运用得当,最后一样会败。初步的战略方针我已制定好,具体该如何实施还得看你们这些为军之将们。”
众人心知,老太师的这人生最后一场仗是打算让自己这些后生晚辈们来主导了,他本人只从旁协助。这一仗若是大胜,老太师了无遗憾,若是败了,必定含恨而终,一生不败的神话也将被终结。
第两百八十四章 先锋将官
虞青梧有志左右天下,将大夏玩弄于鼓掌之间以报舜帝后裔数百年来所受之苦。想达成这个目标,单有盖世神功并不能办到,他虽从未真正的征战过,可却也知道再强的人,在面对数以万计训练有素的军队,也翻不起什么浪,故此必须得到大夏的兵权!
而今大夏执掌兵权之人,并非人皇夏履癸,而是三朝元老尨焘!尨焘多活一日,虞青梧想得到兵权就难一分,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了这军中威望极高的太师,故此在出征前他便有了两种打算。
第一,逮到合适的机会,手刃尨焘!第二,在杀不了尨焘的情况下,尽量获得尨焘的信任,让其自己心甘情愿的将兵权交出来!
尨焘为人刚正不阿,公私分明,爱才若渴,正值他日暮西山时候,他必定遍寻军中之才,在其终老之前择定太师之位的继任者,以保大夏四方安稳如旧。适才虞青梧三言两语已盖过在场所有将领,让尨焘刮目相看,他自然趁热打铁,继续接过尨焘的话说道:“小王虽说领过几次军,可却并未真正的上过战场,纵然如此,亦对太师的‘稳兵之说’深感赞同。”
正准备让所有将领退下的尨焘听到虞青梧的话,饶有兴致道:“殿下似乎还有什么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虞青梧点点头,指着黄林说道:“先前总兵大人曾说以狮鹫兵西过河水,饶至敌后与主力形成夹击包围之势,一举歼灭敌军。对于这一点,小王刚才反对,但既然太师已着王爷领二十万冀州军东过陇山,只待战时便从陇山突击而下,小王认为西过河水之策可用。”
黄林浓眉轻挑,道:“殿下的意思是,我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形成夹击?”
“不错!”虞青梧上前至地图旁,将代表着冀州军的兵棋推至陇山,代表着狮鹫军的兵棋推至河套西边,再加上阪泉的兵棋,三枚大夏兵棋正好将犬戎、鬼方东、西、南三个方向堵死。
“依小王拙见,陇山布兵二十万冀州军,再遣十万狮鹫军至河套以西,一至战时,三方齐攻,定能斩获奇功!”
虞青梧一袭话落,众人纷纷目落地图,一个个双眼直绽精光,喃喃道:“稳上加稳,当真妙计,我军数量两倍于敌军,以此包围之势,大胜已定,甚至不排除全歼敌军的可能啊!”
倒是纪成刚皱了皱眉,问道:“既然选择包围,为何不再遣部队将北面也切断,这样全歼敌军不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吗?”
“因为不需要。”虞青梧笑了笑,指着地图说道:“之所以会派狮鹫军西过河水,是因为狮鹫军的机动性是其他兵种无法比拟的,河套不过百里,以狮鹫军的速度,不消半个时辰便能从河套以西赶至阴山脚下,堵住敌军退路。而若是敌军这时选择从西面突围的话,我们也大可将油脂倒入河水,点火将整个河套包围,届时犬戎、鬼方能逃走的,顶多就是些狮鹫兵而已。至于你说的多派兵分驻西、北,你想一下,一旦如此布局的话必定削弱了各个方向的实力,若敌军集中一点突围的话,就很难留下他们了。”
听到虞青梧的话,纪成刚连忙看向地图,这才发现河套的地理确实奇特。
河套之所以会被称为河套,是因为河水东进时,忽而北折数十里,再又东折数十里,再南折数十里从陇山中间流过,最后重归东向,整个围成了大半个圆圈,中间的平原便被称为河套,而河套再往南则是阪泉,也就是现在的驻地。
“殿下的‘以火绝路’当真是妙招!”先前还对虞青梧看不顺眼的铭栩此时早已将刚才自己曾讽刺过虞青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指着地图说道:“河水掺油,一到双方交战之时点火,届时必定整个河套都被熊熊大火包围,再加上东边被冀州军堵住,狮鹫军又可在短时间内来回于西、北,犬戎鬼方唯一可走的方向只有阪泉。然而阪泉却有三十万大军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必要时候十万狮鹫军和二十万冀州军从后包抄,六十万大军想要吃下小小三十万犬戎鬼方那是易如反掌!”
“对对对!犬戎、鬼方一直觊觎我大夏肥沃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故此一直虎视眈眈,这次他们倾巢出动,势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阪泉、河套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真希望冬天赶紧过去,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
在场众人被虞青梧一席话说的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立即就与犬戎、鬼方开战。最为气定神闲的莫过于久经战场的尨焘,他深深的看了眼虞青梧,眼中的赞许之色不加掩饰,道:“殿下奇才,当真让老夫大吃一惊!”
“太师谬赞了。”虞青梧谦逊一笑,道:“太师在小王这个年纪,已是身怀巨功,凭着自己的本事位及上.将军,跟太师一比,小王差了十万八千里。”
尨焘十六岁离开**山遁甲派而参军入伍,短短四年时间屡建奇功,一步步从一个五人的长官伍长成为执掌十军的上.将军,后又在不到而立之年接替淮王而成为太师,统御天下兵将。论其成长速度,堪称震古烁今,历来之最!算起来,虞青梧从入帝都开始,短短几年间升至夏官司马的速度虽不比他差多少,可明眼人都知道虞青梧是有着夏履癸这层关系,否则还不知道得过多少年才能到达而今的地步。
尨焘摆摆手,并没有跟虞青梧继续相互吹捧下去,直接说道:“既然殿下定下如此良策,那便请殿下说说,应该由谁担任狮鹫军统领任切断敌后之职,又由谁任先锋将官拖住敌军好让狮鹫军赶至既定位置。”
狮鹫军虽然已经确定是断绝敌后,但先前说了,河套地处平原,视野开阔,狮鹫军虽行动迅猛,可若去早了,势必要被敌军发觉,及时逃脱;而去完了一样会延误时机,在这种情况下,就自然需要先锋军先出击,麻痹敌军,待得所有部队都赶至战场再一举将敌军歼灭。
“太师说笑了,小王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又哪里能真的调兵遣将?”虞青梧苦笑着说道。
尨焘赞许的点点头,暗道此子进退有度,不至于为了抢功而胡乱点将。他扫过在场诸位将领,最后目光落在满脸焦急的铭栩身上,说道:“铭栩接令!”
“末将在!”早就等着接令的铭栩噗通一声单膝跪地,等候尨焘的点将之令。
“你掌十万狮鹫军,在先锋军出击前半个时辰西过河水,饶至敌后,堵住敌军所有退路!”尨焘说道。
“这……”原本激动的铭栩一听尨焘让自己切断敌军退路而非是先锋官时,不由得一阵失望。每一场仗中,先锋军无疑是最重要的,月前他大败,逮到而今这个好机会自然想担任先锋官一雪前耻,谁知尨焘竟不让他担任先锋官。
见铭栩迟迟不接令,尨焘眸光一冷,沉声道:“怎么,刚才的五十军棍就已经忘了?”
“铭栩不敢!谨遵太师之令!”太师一怒,原本还想出言让太师把自己换成先锋官的铭栩当即接令退下。
“黄林、纪成刚听令!”
“黄林、成刚在!”
“你二人从协本太师指令全军!”
“是!”
尨焘一双老眼在众人间徘徊,所有人都知道,老太师这是要选先锋官了,每个人都希望能成为先锋官,在未来的一战中好好表现,让老太师刮目相看。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间,尨焘目光落在气定神闲的虞青梧身上,说道:“扶摇王任先锋官,可有异议?”
“谨遵太师之令!”虞青梧躬身接令,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跪下。
尨焘点点头,道:“不知殿下认为先锋军需要多少人?”
先锋军多了的话,不免会打草惊蛇,若少了的话,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虞青梧抬起两根指头,道:“两万轻骑足矣!”
两万轻骑兵不多也不少,既能与敌军周旋一些时候,又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被围歼,尨焘当即答应,随后便命各部休养生息,只待冬去春来,积雪融化后便行大战。
时间一日日过去,阪泉四十一万部队紧锣密鼓的作着反击的准备,河套鬼方、犬戎联盟军亦在休养生息,等待时机继续南侵。在这个时候,没有尨焘在身边的夏履癸经不住妺喜摄魂蛊的诱惑,不光恢复到了往日的昏庸,甚至较过去更甚。罪己诏中的减免赋税之事也被免去,再一次失信于天下,惹得各地民怨四起,更有消息称入春之后,将再收一次贡!
往年都是一年一贡,而今在赋税加重的情况下,反而要再加一贡,各地诸侯已然心有不满,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公开的抗议声。得知此事的夏履癸当即传令天下,哪地再敢抗议,便以谋反之罪论处!此诏一下,表面上抗议声确实少了,可却平息不了众人心中的抗议。
帝都之事多少会传入身处阪泉的尨焘而已,本就大限将至的他得知此事,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最后卧病不起,消瘦非常。随行军医使劲浑身解数,最后也只得出老太师活不过一月时间的结论。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草原再现生机。春日暖阳东升,一场大战悄然上演,浩浩荡荡十万狮鹫军趁着还未大亮的天,飞入云层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