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捷报 (5K,含粉红540+)
你这辈子,别想做柱国侯的正妻……
穆贵妃的这句话,听在穆夜来耳里,不啻晴天霹雳。她怔怔地后退几步,背靠在月洞门旁边的墙壁上,连连摇头道:“不……不会的……我一定能做正室。姐姐,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了解萧大哥的人,就是我!”说完便紧紧闭了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了。
穆夜来隔世重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嫁给萧士及做正室,抚慰他落寞寂寥的心情。有她做正室,穆夜来相信萧士及会在仕途上走得更远,今生肯定不会止步于柱国侯这个爵位,封国公,甚至封个异姓王都是可能的。
如今萧士及已经得了上一世从来没有得过的检校荆州刺史,不就是一个很好的预示吗?
都是因为她在他身边,他才能得到这样的机缘……
穆夜来最遗憾的,就是上一世,她不能陪着萧士及到老。好端端地,她却得了跟杜恒霜一样的怪病,也被送到庄子上,最后不治身亡。她临死的时候,知道萧士及来看她了,因为她看见萧士及高大魁梧的侧影出现在窗户上,好似在跟门前的人说话。她晓得他是来看她的,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进来……这个疑问,她直到死去,都没有得到答案。她只好遗憾地先走一步,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回到自己十一岁的时候。
这些人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萧士及这样执着。
那是因为她们都没有尝过萧士及的好。
在那些耀眼的权势和无上的荣光中,她始终记得萧士及骑在马上,对她缓缓展露的笑容。
月光下的胡旋,晨光中的奔马,带着哨声的响箭,当然,还有他深如海、静如山的凝视,如同亘古的神砥,只要看见你,就再不会移开他的目光……
穆夜来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好,我不求你。但是如果萧大哥主动跟陛下求并嫡,你说陛下会不会同意?”
穆贵妃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头更加恼怒。没想到这个妹妹居然这样执迷不悟……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穆贵妃嗤笑一声,转身看着窗外道:“你就这么笃定,柱国侯能得胜归来?你要知道,战场上刀兵无眼,也许他好运气到了头,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不会的!萧大哥一定会回来的!”穆夜来大声道:“他会得胜归来!陛下一定会封赏他……”到时候,萧大哥就能向陛下求娶她了!
对,一定会是这样!
穆贵妃叹口气,道:“随便你吧。若是柱国侯亲自来求,陛下说不定会允的。但是,妹妹,”她又回过头来,带着些怜悯道:“妹妹,你真是太小看男人了。对于他们来说,再喜欢你,又能怎样呢?为你抛妻弃子?还是为你辞官归隐?——都是不可能的。你还是不要好高骛远,最好踏踏实实,进了穆侯府,生了儿子再说吧。”
穆夜来将心里的激动发泄出来之后,整个人终于冷静下来。
穆贵妃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了许久。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穆贵妃的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但是她不想现在就认输。
“这样吧,娘娘,在柱国侯凯旋回来之前,我们暂时不要管这件事,就连尹德妃那边,你也要好生待她,先去让她赔不是,表示自己并不知情,然后处罚身边的几个刺儿头做筏子,既做给陛下看,也做给你身边的人。”穆夜来整了整腰带上的比目鱼玫瑰佩,心头有一丝怔忡。
这个比目鱼玫瑰佩,上一世的时候,是萧士及最喜爱的饰物,除了那对赤金脚铃之外,就是这比目鱼玫瑰佩最让他移不开眼睛。
可是这一世,穆夜来发现同样是比目鱼玫瑰佩,不仅她有,杜恒霜也有一个。而且萧士及就从来没有注意过。
穆贵妃一早上身心俱疲,早就累得不行,见穆夜来话都说完了,便摆摆手道:“你回去吧。最近让家里人不要太张扬,陛下这是在警告我们穆侯府呢。”她在宫里这么些年,早就摸清陛下的脾气了。他会宠爱女人,但是绝对不会允许女人爬到他头上去,甚至企图摆布他……
她也是被穆夜来的话怂恿得得意忘形了,其实细想一想,她又有什么倚靠呢?她连万贵妃都不如,万贵妃还有个女儿,她却连个蛋都没有下过……
穆贵妃一时心灰意冷,把素日的争强好胜之心顿时偃了一半。
穆夜来也不想再留在这里看嫡姐的脸色。她帮了她这么多忙,可以说这一世,如果没有她穆夜来,她嫡姐穆夜歌就是同上一世一样被一杯鸩酒赐死的命。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她得到的是一有错,立刻就撇清自己,想跟她划清界限的白眼狼嫡姐!
“那我走了……”穆夜来福身告辞,转身走到月洞门前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主意,转身来到穆贵妃身边,俯身低语道:“娘娘,您待会去陛下那里谢罪,只说自己是出于嫉妒,担心陛下不宠爱您了,才设计将尹桂儿赶出宫禁。千万不要把外面追杀尹桂儿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穆贵妃哼了一声,道:“这个你以为瞒得过去吗?——她手里还有人证呢。柱国侯夫人救了她,你又怎么说?”
穆夜来笑了笑,她自信没有把柄落在杜恒霜手里,就轻言细语地道:“……柱国侯夫人怎么那么巧,就救了她?会不会是贼喊捉贼呢?娘娘您想想,这么说,是不是比完全承认整件事是我们做的,更有好处?”
穆贵妃心里一动,沉吟道:“你是说,我只承认在宫里动的手脚,宫外的事情,要死也不认?”
穆夜来点点头,“娘娘聪慧!”
穆贵妃细细琢磨,发现这是要把尹桂儿在宫外被追杀的事栽在杜恒霜头上了。——真可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一方面,可以在陛下那里洗清更大的罪责。毕竟在采选的时候做个小手脚,无伤大雅。人都出宫了,还要赶尽杀绝,就很过份了。陛下一下子就给尹桂儿封妃,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对穆贵妃这样心狠手辣不满。如果穆贵妃死不承认在宫外做手脚,陛下那边就算疑惑,也不会如同之前一样,对她耿耿于怀了。反正听穆夜来的口气,杜恒霜并没有抓到他们的把柄。
另一方面,也可以离间杜恒霜和尹桂儿。杜恒霜将尹桂儿送入宫中分穆贵妃的宠,当然是想从尹桂儿那里得到好处的。将心比心,穆贵妃觉得,没有好处的事,杜恒霜是不会做的。
两人计议已定。
穆夜来走了之后,穆贵妃取下头上的发簪歩摇,散开发髻,披着一头青丝,又脱了华贵的锦缎宫装,换上月白色绸服,也不穿绣鞋或者靴子,只光脚穿着木屐,来到永昌帝的寝宫前请罪。
让人通报之后,她就静静地跪在门口,一脸的肃穆庄重。
永昌帝对穆贵妃很是不满,但是听说她亲自过来请罪,又跪了一个多时辰,有些于心不忍,便出来道:“你起来吧。”
穆贵妃抬头,脂粉未施的脸上珠泪滚滚,哽咽着道:“陛下,您不要不管臣妾……”
盈盈的双目看得永昌帝大为怜惜,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知道错了?”
穆贵妃连连点头,“是臣妾一时猪油蒙了心,嫉妒尹妹妹,才在采选中做了手脚,只想她一辈子不能入宫。”
“只是这样?”永昌帝轻哼一声,“那你在宫外派人追杀她,又是怎么回事?”
穆贵妃一下子叫起撞天屈,“陛下,如果是臣妾做过的,臣妾一定不会隐瞒。像在宫里采选做的手脚,臣妾就一五一十都说了。可是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谁也别想栽到臣妾头上!——想踩着臣妾的脸做好人笼络人心,臣妾一定跟她没完!”
“哦?”永昌帝斜了穆贵妃一眼。他对穆贵妃很了解,知道她性子比较直,不是那种肚子肠子七弯八拐那种女人,确实有些敢做敢当的安西女子的豪气。
尹桂儿在永昌帝后面出来的,听了穆贵妃的话,不屑地撇了撇嘴。——如果在宫外追杀她,以及去她娘家捣乱的人不是穆侯府的人,她把脑袋拧下来给穆贵妃当马球打!
这个世上总是有那么些人,睁眼说瞎话说得比真的还溜,也不怕天打五雷劈!
尹桂儿就笑着走了过来,挽着永昌帝的胳膊摇了摇,道:“姐姐既然这么说,陛下就信了她吧。”又转头对穆贵妃道:“姐姐发个誓吧。若是姐姐愿意发誓,说这事不是姐姐做的,陛下就信了姐姐了。——是吧,陛下?”
永昌帝含笑看了尹桂儿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精致的小鼻子,笑道:“好吧,都依你。”
“发……发誓啊……”穆贵妃的声音有些飘忽,眼神闪烁起来。
“是啊。姐姐发个誓吧,发了誓,陛下肯定就信了。”尹桂儿对她眨眨眼,“就说,如果在宫外追杀桂儿的是穆侯府的人,姐姐就自饮鸩酒。——如何?”
穆贵妃浑身打了个寒战,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正要反唇相讥,可是瞥见永昌帝逐渐抿紧的唇角,她心里打了个突,忙举起右手道:“我发誓!若是桂儿妹妹在宫外被人追杀,是穆侯府做的,我……我……穆夜歌……自饮鸩酒!”
“还有,穆侯府满门抄斩……”尹桂儿又笑盈盈地加了一句,“这样才够诚意。”
“你——!”穆贵妃暗暗瞪了尹桂儿一眼,发现自己落入了她的圈套,但是永昌帝在旁边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她不说又不行,只好咬牙切齿地道:“穆侯府满门……”
“不用满门抄斩这样严重。”尹桂儿一边说,一边也在观察永昌帝的脸色,见他脸上似乎有不忍之色,尹桂儿忙改口道:“只要穆侯府满门夺爵流放就可以了,嗯,穆侯一人抵罪,总可以了吧?”说着又加了一句,“那伙人可是企图杀我尹家全家的。我只让姐姐用穆侯一个人发誓,够宽宏了吧?”
穆贵妃只好跟着道:“……此事若是我穆侯府所为,我父亲穆侯以身抵罪,穆侯府满门夺爵流放。——这样行了吧?”
“姐姐真是爽快,妹妹信了姐姐了。”尹桂儿像是十分欢喜,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又瞪大眼睛看着永昌帝,道:“陛下,臣妾信了,您信了没有?”
永昌帝莞儿,点点头,道:“既然德妃信了,朕自然是信的。——普天之下,朕若是连德妃都不信了,自然是没有人可信了。”
尹桂儿笑得花枝招展,笑声如银铃般在大殿的廊庑底下回荡着,衬得穆贵妃苦涩的脸越发苍老几分。
“尹德妃真是宽仁,不仅宽仁,而且厚道。”穆贵妃有些讥嘲地道,“就是有些太轻信别人了。那柱国侯夫人怎么那么巧,就救了你,你难道没想过她有可能贼喊捉贼吗?”暗示要追杀尹桂儿的人,是杜恒霜故意所为,可以一边笼络尹桂儿,一边打击穆侯府。
这个可能性,尹桂儿早就想过,也早就排除过这个可能。因为这些人都不知道,早在她入宫参选之前,杜恒霜就跟她联系上了,而且帮她精心打通各种关节,准备各种应选的东西,她才能顺利进宫,在得宠之前,就将了穆贵妃一军。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当初她入宫参选,被穆贵妃暗算的事儿,她就算得宠,也不会升得这么快,更不会打击到穆贵妃的气焰和势力。
这样的杜恒霜,根本就不需要故意用派人追杀她的法子,来对她示好。而且那些人明明是晚间去她娘家踩点,并不是一出宫门就追杀她的……
尹桂儿什么都没有说,笑着点头道:“陛下信臣妾,臣妾当然不会辜负陛下的这份信任。”
永昌帝见两个妃子都知道好歹,还没有闹得太出格,心里高兴,就命人给尹桂儿布置宫殿,让她住了进去。
从此对尹桂儿宠爱有加,穆贵妃的宫门前日渐冷落,此是后话不提。
……
穆夜来这边回到穆侯府,就被穆侯叫去问话,问她贵妃娘娘有什么事。
穆夜来没有法子,就把尹桂儿入宫得宠,已经封了德妃的事说了。
穆侯也是大吃一惊,忙道:“看来你姐姐已经要失宠了。”说着,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转了半晌,道:“你那边要抓紧了。只有帮柱国侯把这件事做好,咱们手里才有更多的倚仗。唉,陛下的心意难测,靠你姐姐,她又没有儿子,终归是不行啊。”穆侯头一次认识到,靠着他女儿穆贵妃得来的权势富贵,完全是无本之木,是不会长久的。
要长久,还不如全力以赴,想尽法子让穆夜来先进柱国侯府,跟着柱国侯,等生了儿子,再跟杜恒霜一争长短。
想到这里,穆侯就劝穆夜来,“你姐姐那边既然这样了,你就要想清楚了。做正室如果不行,做妾也行。总之你要入柱国侯府,给柱国侯生个儿子出来,咱们家才算是真正站得住脚了。”
穆夜来从皇宫回来,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想以正妻的身份嫁到柱国侯府,希望已经是很渺茫了……
杜恒霜这一手,实在太过毒辣!
穆夜来眯了眼睛,嗤笑一声道:“我知道,爹。——她不就是担心我跟她并嫡吗?哼,我不并嫡,照样把她拉下马来!”
“这就对了!”穆侯满意地拍拍她的肩,“做人要能屈能伸,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能活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话说到穆夜来心坎里。上一世的时候,她可不就是命太短了?!不到三十就病死了,死后连个送终的孩子都没有……
柱国侯府门前,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徘徊不去,眼神闪烁地盯着柱国侯府的大门。
杜恒霜从来就不见这些上门找她的人,而且借着送银的机会,故意放出风声,说穆夜来才是萧士及的新欢,自己这个正室早就失宠了。凡是想走萧士及门路的人,都应该去穆侯府,为本来就门庭若市的穆侯府推波助澜,添油加柴。
无数人涌到穆侯府之指名要见穆三小姐,给她送礼,求她在萧士及面前说好话。
穆夜来很是得意,在这些人中间周旋得如鱼得水。就连穆侯大公子都收礼收到手软,数银子数到眼花缭乱。
穆夜来倒是不想穆侯大公子收太多的银子,她也担心给萧士及惹麻烦,但是石姨娘看了,满心欢喜,极力劝说穆夜来不收白不收,并且自己也私下里偷偷收取别人的好处,就为了能够让她在穆夜来面前说几句好话。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气地等待着江陵的战况。
等萧士及江陵大捷的喜报用八百里快马送入长安城的时候,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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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觉察 (4K5, 粉红1260、1290+)
萧士及的外院书房里,穆夜来坐在他书桌对面,看着他郁郁的神情,将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陛下没有封赏,萧大哥应该已经够难过了,自己就不要把自己家里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拿出来烦他了……
穆夜来这样想着,就换了个话题,道:“萧大哥,今日在太极殿是怎么回事?”
萧士及将一只胳膊放在书案上,身子微微前倾,定定地看着穆夜来问道:“太子有什么话说?”
穆夜来很是惊讶,扬了扬眉,道:“太子?太子没有为萧大哥说话吗?”很是忿忿不平的样子。
萧士及有些失望地往后退了回去,皱起一双既黑又长的眉毛,喃喃地道:“……不是太子让你来的?”
“……萧大哥,你别难过。就算太子没有为萧大哥说话,也只是避嫌而已。萧大哥人中龙凤,只要过了这坎,就能一飞冲天了。——不管怎样,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不管你纳不纳我进府,我这辈子,都不会跟着别的男人。”穆夜来叹口气,也不敢狠劝萧士及。
她记得上一世是两年后,突厥人突然不知从哪条道突破大齐的防线,直逼长安,吓得永昌帝和太子一阵忙乱,甚至打算要迁。是萧士及站了出来,带着将士将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战功显赫。
穆夜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将前世的事情渐渐记得一清二楚。
萧士及上一世的战功和这一世相比,只多不少,但是他的官职,好像到了柱国侯就到顶了,并没有继续往上升。
后来,在毅亲王上位做皇帝之后,萧士及就没有再带兵打仗,而是在朝堂做了兵部的一个官儿,开始跟安子常死磕,花了十年的功夫,终于把安子常整得五马分尸而死。
安子常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获罪的,穆夜来并不晓得。因为她那时候一点都不关心朝政……
当然,现在她后悔了。如果她想做萧士及的正室,光会在后宅跟女人斗是不够的。
不过,想想她为萧士及招揽的那些人手,她又觉得欣慰。——这一世,她总算能真正站到萧士及身边,跟他并肩而立了……
听见穆夜来的表白,萧士及笑了笑,摇摇头道:“这些傻话就不要再说了。我无意纳妾,而且让你这样的好姑娘做妾是辱没你,我也做不出让救命恩人做妾这种下作的事。”
穆夜来心里一沉,“萧大哥,可是大家都认为我是你的人……”
萧士及没有再说话,往后半靠在紫檀木高背椅上,脸上的神情淡然,眼眸深沉如暗夜里的星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像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书房里一片静寂,连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穆夜来被这静寂搅得很是慌乱,被萧士及的眼神更是看得头皮发麻,脑子里一团迷糊,想不出有什么话说,可是她又不甘心现在就走,讪了半天,才想起一事,忙问道:“今儿你夫人没有去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接你,她去做什么了?”
萧士及垂眸,伸手从书案上拿了自己的一个墨玉老虎镇纸在手里把玩,还是不说话。
穆夜来只好自问自答:“……她是不是生我的气?她气萧大哥给我送了十万两银子?”
“这就是说,太子并没有只言片语让你带给我?”萧士及打断她的问话,换了个话题,似乎不想听她继续说杜恒霜,只不过语气萧索,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穆夜来一窒,忙搜索枯肠道:“……呃,太子是没有什么话,不过,我爹倒是说过几句话。”
萧士及偏了偏头,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我爹说,陛下先前已经封了检校荆州刺史一职,这个位置位比王爵,已经是封无可封。现在不给你封赏,也是情理之中。你只要好好打理你的荆州刺史府,萧家几辈子的基业就打下来了。”穆夜来连忙将穆侯的话说了出来。
“就这些?”萧士及有些失望,这不是他想听的话。检校荆州刺史是一回事,大捷归来,主帅不得封赏,是另一回事。这是脸面,哪怕只是圣旨提一句,也比现在完全不闻不问要好。
“嗯,如果萧大哥想知道太子的想法,我马上去东宫。”穆夜来马上道,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书房门口传来两声叩门声,忙闭了嘴。
萧士及扬声问道:“谁?”
萧义的声音传进来:“侯爷,夫人传话过来,问穆三小姐是不是要留饭?如果要留,她去吩咐厨房准备客饭。”
穆夜来慌忙站了起来,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夫人的意思我明白,她是赶我走呢。——我现在就走。”说着,慌慌张张转身就走,像是被杜恒霜臊到了,其实她是不敢瞎编太子的话。毕竟假传圣旨这种事,很少有人做得出来的。
萧士及也没有留她,目送她离开自己的书房,转身回了内院。
杜恒霜去照顾两个孩子吃晚食去了,然后看着他们沐浴,换上衣裳,到床上准备睡觉。
等孩子安置好了,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里,却看见萧士及已经洗好澡,换上衣裳,靠在床上看书。
她迟疑了一瞬,在妆台上坐了下来。
要是换了昨夜的杜恒霜,她肯定连这个门都不会进,会住到东次间去,跟萧士及分居。不过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她的感觉已经变了许多。
杜恒霜早上本来是堵气不去接他的,结果没料到,永昌帝这样迫不及待,萧士及今天刚带着大军回城,就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扇了过去。
今天早上在长安城外十里长亭和后来在朝堂的事情她都听说了,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萧士及现在的状态,有她的推波助澜,也有她坐视不理的不作为,当然,更多的,是萧士及本人还不具备匹配这样权势的能耐。打仗是一回事,做官是另一回事。
她对萧士及了解甚深,知道他的抱负,他的雄心。不过,他伤她实在太深。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她会理解他,甚至欣赏他的种种做法。
但是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是她爱逾生命的人。有时候,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有些事情,别人做了,她可以忍,但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做了,却完全不能忍。
萧士及却满心都是今天陛下的用意,一直揣摩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没有心思琢磨杜恒霜和穆夜来两个女人之间暗潮汹涌。
看了一会书,他叹口气,放下书本,双臂抱着后脑勺,靠在床板壁上,对杜恒霜淡淡地道:“今儿你没去接我,做什么去了?”
杜恒霜对着镜子放下自己的发髻,淡淡地道:“早上海西王发病了,我一时情急,就先去看他去了。从他府上回来,发现你们已经进宫去了,就没有再去城外。”
海西王杜那兹就是杜恒霜的爹杜先诚,当然是他的假身份。杜先诚已死,这个身份永远不能恢复。
萧士及当然知道海西王就是杜先诚,是杜恒霜的亲爹,也知道杜先诚有心疾,杜恒雪和诸素素一直在给他治病。
“这么巧?”萧士及偏了头,做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故意拖长声音道:“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要赶在我回城的时候发……”
杜恒霜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萧士及这样的口气说她爹,就站起来道:“你不信算了。我今儿不想跟你吵架,我去那边睡了。”到底还是忍不了。
萧士及这才嘴角翘了翘,从床上下来,抓住杜恒霜的手,道:“这才像你嘛……先前装得那样冷静淡然,我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
杜恒霜气结,用力将萧士及推开,冲口道:“我这辈子是改不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萧士及变了脸,再次将她的胳膊紧紧握住,冷冷地道:“后悔?——你到底说出这句话了。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后悔嫁给我了吧?你前有许言辉、后有安子常,现在还有一个夏侯小王爷,个个都比我好,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你胡说什么?!”杜恒霜大怒。许言辉和夏侯元也就罢了,安子常可是她最好的朋友诸素素的夫君,萧士及说这种话,可是要置她和诸素素的友情于何地?!
“你满脑子的龌龊,就把别人都跟你想得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说我的时候振振有词,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不管是穆夜来,还是萧月仙,可是都对你情有独钟,非你不嫁呢!你要是想她们进门,可以,我下堂让位置,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杜恒霜心里一急,将自己这阵子的盘算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说完才醒悟过来,她真不该现在就说出来,恨不得立马抽自己几个耳光。
居然用和离来威胁他!
萧士及心里一阵紧缩,痛得脸色转为青紫,他一把抓住杜恒霜扔到床上,走过去俯身下去,双手撑着床,将仰躺在床上的杜恒霜罩在他的双臂之间,一字一句地道:“想和离下堂?你别做梦了!——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若是你敢做出抛开我的事,我让你后悔把三个孩子生出来!”
杜恒霜更加愤怒,伸手就扇了萧士及一个耳光,怒道:“你还是不是人?!连孩子你都敢利用!他们可是你亲生的!”
“是我亲生的又怎样?——你想离开我,先想想他们!”萧士及深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杜恒霜的面颊,才直起身子,转身离开两人的屋子。
这一夜,萧士及没有回内院,而是住在外院的书房。
杜恒霜又是一夜无眠,盘算了一整夜,她要怎样把孩子带走。——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把孩子留给萧士及。但是现在萧士及把孩子拿来做威胁她的把柄,她却有些担心以后萧士及死不肯放手。不成,她还是应该放软身段,不能跟萧士及硬来。这人吃软不吃硬,自己要带走孩子,只能让他心软……
穆夜来回穆侯府之后,却决定自己把这十万两银子凑出来,就好说歹说说服了石姨娘,让她出了五万银子,自己出了五万,交给了第二天过来要账的丁三等人。
丁三拿了银票,迅速交到“东家”手里。
中午的时候,杜恒霜就辗转拿到了那十万两银票。
穆夜来又一次来到柱国侯府,这一次,她确实是带着太子的口信来的。
穆夜来早上还了银票之后,就去东宫,求见太子,转达了萧士及的疑虑。
太子也觉得不能太过冷落萧士及,就让穆夜来传话,说让萧士及不要再提给阵亡将士遗孀抚恤的事情。等这阵子过去之后,再由永昌帝亲自提出来,这样比较好一些。
穆夜来坐在萧士及的书房里,将太子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萧士及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原来他在太极殿说的这番话,又惹永昌帝不高兴了,因为他抢了永昌帝施恩的名头……
这可怎么办?
萧士及很是苦恼。
穆夜来悄悄给他出主意:“萧大哥,不如,就依太子说的,把这件事不提了吧?”
萧士及横了穆夜来一眼。现在不提了,岂不是就让他里外不是人?不仅说大话刷声望,还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杜恒霜正好有事来外院见萧义,在旁边的屋子坐了一坐,就来到萧士及的书房,先对萧士及轻言细语地道:“侯爷昨儿歇得可好?昨儿是我的错,我给侯爷赔不是。”说着,给萧士及还福了一福。
杜恒霜一赔不是,萧士及立刻就心软了。昨夜两人虽然又闹了一场,可是过后萧士及又后悔了半夜,他不懂为什么,如今他就不能好好跟杜恒霜说话。不管说什么,两人最后都能吵起来,不欢而散。
一边想着,萧士及一边从书案后面走出来,扶着杜恒霜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杜恒霜便笑着跟穆夜来打招呼:“穆三小姐来了。”
穆夜来被萧士及扶杜恒霜的举动弄得心里直犯酸,又看见杜恒霜对她卖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杜恒霜真是能装……
萧士及回头,正好看见穆夜来的白眼,皱了皱眉头,道:“你回去跟太子说,那件事,我不同意。”
穆夜来很是不解,忙道:“这怎么行?太子的吩咐,你也能驳回?”
杜恒霜听了一会儿,插话道:“什么事?”
穆夜来抢着道:“说了你也不懂,萧大哥……”
萧士及却挥挥手,打断穆夜来的话,淡淡地道:“就是我昨儿在朝上对陛下提出,要对阵亡的将士遗孀有长期的补偿,不能让他们没有了倚靠,要卖儿鬻女过日子。”
杜恒霜怔怔地看着萧士及,一下子想到他们萧、杜两家人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眼眶突然有些潮湿,忙转身悄悄用手背拭了拭泪,回头笑道:“这个提议好,陛下必会同意的。”
穆夜来打鼻子里哼了一声,暗道果然是无知妇人,陛下怎会同意?就道:“真是不巧,陛下没有说同意,而已没有说不同意,只是让兵部和民部尚书过来一起商议而已。”又道:“太子吩咐,让萧大哥不要再提此事,等过几个月,这件事冷了下来之后,再有陛下提出来。”
就是要把笼络大齐军士的机会交给陛下。
杜恒霜笑了笑,道:“这话我却不敢苟同。”
“你不懂的事,就不要插嘴了。”穆夜来抚额,觉得怎么说都和杜恒霜说不清楚。
萧士及却对杜恒霜挑了挑眉,“说下去。”
杜恒霜淡淡地道:“太子的提议,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说得萧士及眼前一亮,这正是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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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触动 (4K5,含粉红1320+)
穆夜来瞥见萧士及对杜恒霜赞赏的眼神,顿时打翻了醋缸,忍不住冷笑着撇了撇嘴,摇头道:“妻贤夫祸少,这句老话真是没有说错。你不乱插手,萧大哥还安生些。你懂不懂刚才在说什么?太子怎会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人?!我说多少遍了,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专给萧大哥招祸!——这件事事关大齐的军心民心,本来就应该由陛下亲自倡导!别人提一提都是僭越!”
萧士及收回看向杜恒霜的眼神,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墨玉老虎镇纸出神。
杜恒霜微侧了头,眼风飞了穆夜来一眼,带着些挑衅和不屑,微微笑道:“那穆三小姐的意思是,侯爷就不该在朝堂上提这话题?侯爷提了就是错?”
“本来就不该提!”穆夜来被杜恒霜的眼神激得昏了头,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这件事完全是愚不可及!”这是穆侯对穆夜来点评萧士及这一提议时说的话,穆夜来深以为然,牢牢记在心里。对她来说,不管什么事情,都没有讨好太子和太子妃来得重要。
这两人将她送到萧士及身边,让萧士及接纳了她,让她有机会得到萧士及的宠爱,就是她的大恩人。
穆夜来说完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她怎能在萧士及面前说他的提议是“愚不可及”?!简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杜恒霜含笑低头,知道穆夜来掉到她挖的坑里去,手指绞着一方雪白的绢子拧来拧去,那绢子雪一样白,却也只和她手背上的颜色一样。
人最怕的是轻敌,女人最怕的是动心。
只要这两样条件都不具备,每个女人都能成为人生的强者。
听穆夜来说自己的提议“愚不可及”,萧士及倏然变脸,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脸上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穆夜来一下子掩住嘴,脸上的懊恼藏也藏不住,“不……不是……萧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的提议,我是说……你提的场合不太对……”还企图狡辩,垂死挣扎,却发现她被杜恒霜绕了进去,无论怎样分辨,最后总逃不过她指责萧士及说错话的后果。她也知道,她不能当着萧士及的面说他不对。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想来想去,她不怪自己说错话,也不怪萧士及小心眼,反而越发把杜恒霜恨上了,觉得她不仅粗鲁狠毒,而且阴险狡诈,有她在萧大哥身边,自己这一世恐怕都没有什么机会了……
杜恒霜当然不会容穆夜来想出别的理由狡辩,只不慌不忙地打断她的话,笑道:“穆三小姐,这就是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我是无知妇人,只懂后宅的事情,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我们侯爷做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对的。就算不对,也是对的。”笑眯眯地往萧士及那边又飞了个眼风,那话就跟蜜一样,一桶一桶往萧士及身上泼过去,将萧士及整个人都浸在蜜罐子里。
萧士及再想绷紧了脸,也忍不住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心眼俱开。
“他是我夫君,我要维护的,是他的脸面。而对你穆三小姐来说,太子和太子妃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今日得到的一切,都要拜太子和太子妃所赐,所以你要维护的,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脸面。咱们的立场不同,其实争不出谁对谁错。”杜恒霜慢条斯理地道,说的话夹枪带棒,却又捧着萧士及,打击穆夜来,穆夜来听得脸上臊得慌,暗骂杜恒霜不要脸,当着外人的面拍她男人的马屁,也不怕有失她大妇的风范。
可是穆夜来悄悄看萧士及,却发现他已经不由自主抬眸,心神都被杜恒霜牵引。
穆夜来又气又急,实在不甘心自己这么久的努力,被杜恒霜几句漂亮话就打得落花流水,便也出言打断杜恒霜的话,沉下脸来,道:“夫人,今儿你说太子不好的这些话幸亏是我听到,我给萧大哥面子,不会对别人说。如果是别人听见你这下大逆不道的话,将你抄家灭族都是轻的。——敢对太子和陛下不敬,难道还留着你上香吗?”
杜恒霜轻轻“哦”了一声,道:“我今儿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了?穆三小姐,您可别起歪心思,故意毁了我们萧家啊……您当年救了我们侯爷,我对您感激涕零。这一次,您家里有事要借银子,我还说让侯爷一个人出十万银子不妥当。您救了我们侯爷的性命,也是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该出一半的银子。——不怕让穆三小姐知晓,那十万银子里面,有五万两,是从我的嫁妆里出的,只为感激您的救命之恩。”
什么?!穆夜来的脸唰一下全红了。她万万没想到,杜恒霜竟然知道她写信借银子的事!这事怎么能让杜恒霜知道?!难道萧士及告诉杜恒霜了?!
“你胡说!那十万银子,是萧大哥送给我的……跟别的事情没有关系……萧大管事来送银子的时候,明明说是萧大哥送给我花的,没有说是因为别的事!你故意骗我,误导我!”穆夜来立时眼泪汪汪起来,实在受不了在杜恒霜面前丢这么大脸。这个女人她一向看不起,居然还从她的嫁妆给她掏银子,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原以为,那银子是萧士及直接命他的大管事送去穆侯府的,毕竟她知道萧士及是财主,十万银子实在不算什么的……
萧士及愕然抬头,他才知道原来那十万银子有五万是杜恒霜用嫁妆出的,一下子也愣住了。他本以为杜恒霜心里不舒服,虽然不敢违拗他的话,照他吩咐给穆夜来送了银子,但是后来一直跟他吵闹,肯定是不忿的意思。
谁知今日就听杜恒霜亲口说出来,说救了萧士及的性命,就是救了她杜恒霜的性命,说他的命,也有她的一半,因此她愿意从嫁妆里出五万银子。
这番话,萧士及一点都不怀疑真假。以他对杜恒霜的了解,杜恒霜是不会和别的女人一样,故意胡吹大气的。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硬邦邦的脾气,她不想做的事,你按着她的头都不想做。但是她说自己做了的事,那肯定就是做了,绝对不会有假。
萧士及在心里长吁一声,转头看向正在极力否认的穆夜来,淡淡地道:“这十万银子,是我让我夫人送的。当时你说要借银,我觉得这样太伤你的脸面,所以我夫人说是送给你的银子,是不想伤你的面子,你怎能说她是误导你?——我以为别人不明白,你应该明白的。这些银子,是还你的救命之恩而已。”
还你的救命之恩……而已。
穆夜来咀嚼着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顿时一颗心如同浸到苦水里,痛得起了皱。
杜恒霜垂眸,唇角一丝讥诮的笑容一闪而过。
萧士及的话,丝毫没有让杜恒霜有任何感觉。她为他做的事情,他已经不再用心去体会,反而容着两个女人在他面前争风吃醋一般表现谁更重视他,被人家的话牵着鼻子走。——这样的萧士及,怎能在朝堂上跟那些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有无数个后手的朝堂老狐狸并肩为臣?!——迟早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就算为了他们萧家一家大小着想,她也应该急流勇退了。
穆夜来急中生智,忙向杜恒霜道歉,“夫人,是我的错,我误会了夫人。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谈论的,是给阵亡将士遗孀抚恤的事情,您就不要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杜恒霜顺着她的话题掩袖笑道:“穆三小姐真是财大气粗,十万银子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府上为了筹划那十万银子,还费了一番功夫呢。”
穆夜来一窒,眼神闪烁着看向萧士及。
萧士及双唇紧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柱国侯夫人,您既然看起来很为萧大哥着想,那不如说说您的高见吧?有什么法子,既能让太子和陛下满意,又能让萧大哥不伤威信?”穆夜来咬咬牙,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了出去。
在她看来,这两样要面面俱到是不可能。顺得哥情失嫂意,无论如何,她会得罪一方。
在穆夜来看来,暂时让萧士及受些委屈,总比让太子和陛下心里扎根刺要好。
如果杜恒霜一味护着萧士及说话,穆夜来就能抓住她的话柄,告诉她她太天真了,得罪了陛下和太子的后果是很严重的,说不定等着他们的,是家毁人亡的下场。
杜恒霜暗道一声来了,就怕你不问,问了你就等着彻底丧失你在萧士及心里的地位吧……
“穆三小姐,我知道,在你心里,始终认为陛下和太子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他们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只能让侯爷受委屈,苟且偷生。但是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侯爷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口,现在来争论是对还是错,是不是应该,其实都是马后炮,已经于事无补。在我看来,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侯爷的劣势扭转为优势,而不是把自己仅有的优势人云亦云的抛掉,为了讨好别人,为了能苟且偷生,就把自己的脸面彻底扔到地上给人踩。”杜恒霜挺直了脊梁,坐在锦杌上,正色说道。
“如果把侯爷的脸面扔到地上给太子和陛下踩,就能让陛下和太子消气,我只能说,你的眼界太狭隘,办法太低劣,而且完全不顾侯爷的脸面,不顾侯爷以后在朝堂上如何立足,也不顾侯爷以后如何在军中立威,如何再去统率千军万马。”杜恒霜看着穆夜来越来越黑沉的脸色,郑重又抛出一个能触动萧士及心神的大杀器。
作为一个将军,军心有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明白。
南征的大军为何更愿意听他萧士及这个二号总管的命令,不愿意听一号元帅齐孝恭的命令,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因为萧士及在军中将士心里有威望,他们更愿意相信他,跟随他,听从他的指挥。
如果萧士及自毁这种威望,其后果可是比在陛下和太子心里一时失分还要严重得多。
因为陛下和太子、甚至毅亲王看重萧士及,也不过是看重他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威望。他的军事才能能得到施展,就是因为他得到将士们的拥戴。
如果萧士及连这一点威望都没有了,那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别忘了,他只是一个没有家族依托的寒门庶族出身的良家子而已……
“侯爷是统帅,军令如山你知不知道?如果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都能被当做马棚风一般忽略过去,他以后要如何再次统帅千军万马?如何再次领兵打仗?你不懂这一点,你凭什么来给侯爷出谋划策?你确信你是来帮侯爷?不是来拖侯爷后腿的?”杜恒霜一步又一步地掐住了能够触动穆夜来和萧士及的七寸。
穆夜来被问得张口结舌,暗骂杜恒霜狡猾,马上软了下去,喃喃地道:“啊?有没有这么严重?不会吧?——萧大哥,要不我去问问太子?”面上做出一副怯弱纯良的神情。先前骂杜恒霜无知妇人的神气似乎已经被她吃下去了……
萧士及摇摇头,对杜恒霜抬了抬下颌,“霜儿你继续说下去。”
杜恒霜笑着点点头,道:“这件事既然已经被侯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再装不是他提的,根本只会给陛下的声望抹黑,还不如顺势而为。反正他已经提了,就不要再纠结到底是对是错,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怎么走下去?”萧士及抬高身子问道。
杜恒霜笑道:“我想来想去,有些事情,是需要陛下和朝堂出面做的,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我们能做的。比如说,我们可以主动出银子,给那些阵亡将士的孩子们办一所学堂,将他们都招到一起上学,以后愿意继承他们父辈的衣钵的,可以在学堂学成之后,从军入伍,军中可以对这些人优待。学堂那边,可以由我们负担场地和先生的束脩。——侯爷您若是觉得好,我可以去算算要多少银子。我今年卖了些铺子,银子还在,我可以都拿出来给侯爷做这个脸面。”
杜恒霜微笑着眼睛都不眨,就打算把刚从穆夜来那里收回来的十万两银子,转手就送了出去。
穆夜来脸色越来越白,终于坐不下了,站起来道:“萧大哥,我去问问太子有什么想法……这个办学堂的法子,还是问问太子吧。”说着,赶紧告辞而去。
萧士及眼皮都没有抬,任凭穆夜来落荒而逃。
穆夜来走后,萧士及感慨地看着杜恒霜,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霜儿,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杜恒霜笑了笑,低低地道:“这就是人心。士及,你要在朝堂上立足,真的想一直把官儿做下去,就要学会揣摩人心背后的东西。而且朝堂不是战场,有时候实力不能决定一切。战场上虽然瞬息万变,但是还是靠实力说话,没有实力的人,光靠计谋,是不可能在战场上赢得长久的胜利的。在战场上,你只要是真的有实力,对大局有所把握,再当机立断一些,及时攻破,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战场之下,就没有这么简单,就算你有实力,有忠心,但还是架不住很多人算计你,而且这种算计,可以躲在暗处,长年累月的持续下去。你埋下的因,可能要等很久才能看到果的出现。而到了那时候,往往一切都太晚了。”杜恒霜意味深长地道,“这一次,你该有所准备。大捷没有封赏,有可能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情,也许比这个打击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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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4章 看重 (粉红1890+)
毅亲王齐义之拥紧了慕容兰舟,像是要从她单薄的身体汲取力量。
“兰舟……兰舟……”他低下头,炙热的双唇在她唇边巡弋,浓烈的气息熏得慕容兰舟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身子不好,虽然被诸素素神医妙手,医好了她的喘疾,但是从小留下的病根让她身子比一般的女人还是要虚弱一些,特别是在床事上头,她根本就无法满足精力旺盛的齐义之。
她对齐义之对她的感情这般笃定,以致她毫不犹豫地给齐义之纳了两个妾室。
杨氏和阴氏也是世家之女,不过家族败落,被慕容兰舟买了回来,服侍齐义之。
但是齐义之还是最喜欢跟慕容兰舟行房。只要有机会,他在她面前从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
他最爱亲吻慕容兰舟的唇。那唇上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不是任何唇脂口膏带来的腻味感觉。只要闻到那一缕清香,就让齐义之完全不能自拔。
他的唇在她唇上一遍遍吮吸。他听见轻微的娇喘,细细碎碎的,来不及咽下去的、固执又绵长,不肯放弃的坚持。
慕容兰舟的双手抱住齐义之的头,拉开他头上的发髻,手指在他黑发间穿行,看见他英挺的眉眼在微光下像是罩了一层罩子,有些朦胧,但是更添俊美。
齐义之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从发梢的酥软一直延伸到全身上下。慕容兰舟轻抚他头皮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能抚慰他最焦躁不安的心情。
“义之……义之……义之……”
柔情万种的声音,纤弱地、湿润地、弱不禁风中又包涵着不可遏制的激情和渴求的**。
齐义之从来没有在慕容兰舟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渴求。
以前总是他急吼吼地索取,慕容兰舟总是勉为其难地应付他。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他就是愿意跟她做那事儿……
这是头一次,慕容兰舟给他一种急切、猛烈的感觉。
齐义之更是激动不已。他的心有甜,就有多痛。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轻轻解开她的裙子,往里探求。
慕容兰舟温柔地松开腿,侧身抱住齐义之。
齐义之翻身而上,一边轻吻着她细腻的锁骨,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兰舟……兰舟………………”
慕容兰舟温柔地应了,细长的手指如同弹琴一样在他背上顺滑而下,在他身上掀起惊涛骇浪。
齐义之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低低地咆哮,抱紧了慕容兰舟单薄的身子……
这一次,慕容兰舟没有如同以往一样退缩,她的心里也藏着火,藏着怒,她要跟齐义之一起舞动,一起燃烧,把心里的火与怒发作出来,让他们融为一体,让那火席卷天地上下,将他们两人化成灰,再从那灰里涅槃出来,成为两个全新的你我。
……
两人一夜缠绵,不知疲倦。
直到外面传来侍女惊慌的声音:“杨侧妃、阴侧妃,你们不能进去!”
“你做什么对我们侧妃娘娘指指点点?我们侧妃娘娘身怀六甲,身份贵重,如果被你伤到了,你可担当得起?”这是阴氏身边侍女的声音。
慕容兰舟着急地很,忙推着他道:“快一点……你快一点嘛……她们要进来了。”
齐义之气喘吁吁地道:“她们敢?!”真是反了天了,难道他齐义之连自个儿府里都管不住?!
果然阴氏和杨氏虽然走到门口,但是听见里面的声音,还是咬了咬下唇,不敢造次,在外面高声道:“王爷!王爷!妾身有话禀报!”
齐义之正在紧要关头,被这一声尖利的嗓音惊得一哆嗦,顺手抄起床边的小铜盆,往门的方向狠狠砸过去,怒道:“滚!”
装着水的小铜盆在屋里画了一个抛物线,撞在屏风上,那水哗地流出来,将屏风淋得透湿。
上好蜀锦的屏风立刻影影绰绰,变得有些半透明状。
慕容兰舟脑子昏昏沉沉,被齐义之整治得全身都不是自个儿的。她睁开眼,终于开口道:“……我受不住了……义之……”
齐义之这才顿了顿,死死抱住她的双腿往下压,发出几声虎吼,全身又抖了几下,才结束这一场漫长的房事。
慕容兰舟的眼皮又塌了下去,她实在累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义之穿上衣裳,从里面屋里出来,对慕容兰舟的丫鬟吩咐道:“进去伺候王妃。”然后沉着脸看向阴氏和杨氏,“你们来做什么?王妃不是吩咐你们今日就出城吗?”
阴氏和杨氏刚才要来跟慕容兰舟理论的气势顿时丢到爪哇国。
看见齐义之凌厉的双眸,她们两人忙慌慌张张地扶着腰给他行礼,道:“王爷,我们是担心有什么误会,丫鬟们说不清楚,所以亲自来问问……”
“你们这是在质疑王妃的吩咐了?”齐义之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
阴氏和杨氏本来对慕容兰舟言听计从,但是自从她们有了身孕,又从别的地方知道慕容兰舟身子弱,不适合再生孩子了,她们的气焰就渐渐高涨起来。
但是一到毅亲王齐义之面前,她们就知道,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地方……
这个男人眼里只有慕容兰舟。
“……没……没有……王爷,我们这就出去坐车。”阴氏来了杨氏一把,慌慌张张地道。
齐义之心里有事,也懒得跟她们多计较,只摆了摆手,“出去,以后我不叫你们,不要出来见人。”
阴氏和杨氏心里一沉,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下,回自己院子里叫了丫鬟婆子,跟着她们去外院坐车,到长安外头的庄子上去了。
而此时仁智宫里,太子正惊愕地听着那校尉回报。
“太子殿下,毅亲王说他监国重任在身,不能擅离职守,还说朱焕和乔公山诬告毅亲王,请求陛下严加查办!”
“什么?!他敢抗旨不来?!”太子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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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甜心
封二伯母见自己儿子终于点了头,喜从天降,马上对萧泰及和龙淑芝谢了又谢,又提出要找媒婆上门求亲。
萧泰及道:“您别忙,让我再跟我大哥说说。另外,您也可以让封大都督给我大哥略提一提。我大哥是个谨慎人,嫣然又是我们唯一的妹子,宝贝着呢……”
封二伯母也很慎重,忙道:“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跟我家侄儿说。”临走还给萧泰及和龙淑芝送了厚礼。
龙淑芝越发跑柱国公府跑得勤。不过她倒也乖觉,去了都只说是来看杨曾太夫人和龙香叶,对杜恒霜只是行了礼,就去别的院子了。
封裴敦听说自家堂弟看上柱国公的唯一亲妹子,也很是高兴,连连催促赶紧把这桩好事定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是一点都不想挑剔是士族还是庶族了,只要能让他回岭南,就算让他自己娶都行……
“大爷,这是封大都督的帖子,请您去天香楼吃酒。”萧义拿着封裴敦的帖子过来说道。
萧士及瞧了瞧,见自己也没什么事,就道:“我去换身衣裳,你派人给夫人说一声,说我出去了,中午不回来吃午食。”
萧义应了,亲自去内院向杜恒霜禀报。
杜恒霜倒是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多派两个人跟着去,不要让萧士及一个人在外走动。他如今不同往日,最忌讳就是一个人出去。
萧义忙道:“夫人放心,国公爷知道呢。如今不管去哪里,都是至少四个人跟在身边,再加上兵部的随从,绝对不会一个人的。”
杜恒霜放了心,让他出去了。
萧士及吃到晚间才带着微醺的醉意回来。
六月的晚风和煦中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燥意。
柱国公正院里种着大株的名种牡丹,还有大丛大丛的晚香******白的大花瓣在渐渐黑下来的夜色里越发莹澈透明,还夹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在萧士及鼻间萦绕,不过这香味儿虽然好闻,却有些太过猛烈,反而失了那股缠绵悱恻的感觉。比不上杜恒霜的香味儿,不是什么香饼子、香袋的香味,而是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儿,不是很浓烈,但是无法让人忽视,甚而留恋忘返。
萧士及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晚香玉。
“国公爷回来了……”台阶上的丫鬟婆子屈膝给他打招呼。
萧士及目不斜视地走上去,问道:“夫人呢?平哥儿、安姐儿都吃过了?还有阳哥儿?”
知数从门里走出来对萧士及行礼,回道:“平哥儿和安姐儿都已歇下了。阳哥儿也歇在厢房了。夫人一直在等公爷,公爷可吃过晚食了?”虽然已经闻到那股轻微的酒气,知数还是问了一遍。因萧士及先前使人来说的时候,只说别等他吃午食,谁知一去就是半天。
萧士及笑了笑,“行了,你下去吧。”说着已经自己撂开月洞门的帘子走进里屋。
杜恒霜正在妆台前卸妆,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梳子,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是喝酒了?要不要煮一晚醒酒汤过来?”
萧士及笑道:“不急。”便和她面对面站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果然闻到那股淡淡的玫瑰花的味道,比院子里晚香玉的香味要淡雅一些。
“你怎么啦?”杜恒霜奇怪地瞅他一眼,走到窗前就着窗纱看了看窗外。
窗外暮色渐浓,已经是宵禁的时刻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杜恒霜问道。
“封裴敦把他堂弟封俭也带去了,大家一起吃酒,又谈了些有趣的事情,一时忘了时间。”
回廊下鸦雀无声,就连风也没有一丝。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高高的树木肃然林立,空气中有股长弓拉紧弦的紧绷,就像是狂风暴雨前的静谧一样,这种静谧,在蕴含着雷霆,蕴含着更大的冲击……
几个丫鬟婆子木着脸站在廊下,半闭着眼睛,像是入定的老僧。
那千工拔步床的床帘垂下来,纹丝不动。
萧士低头在她洁净的额头上又亲了一记,抓住她垂在身边的一只手,展开了和自己的大手比起来。她的手指纤长,指若葱管,可是和萧士及的大手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握她的手心在他的掌心,心心相印。
萧士及又亲了亲她的面颊,“睡吧。”
第二天,虽然天气炎热,但是杜恒霜穿了一件高领长袖的紫红色软绸对襟琵琶衫,同色镶玉色绸边的高腰曳地襦裙。也没有绾高髻,而是绾了堕马髻,发髻上插一朵玉白的山茶,将后颈遮的严严实实。
萧士及也穿着深红的高领天竺棉的袍子去外院书房,看得萧义不住咂舌,上前问道:“公爷,您要不要用点冰在屋里?”
萧士及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闻言点头道:“去冰窖拿冰。顺便给夫人送一盆进去。”
萧义点头,亲自捧了一盆冰来到内院,果不出他所料,见杜恒霜也穿着高领的襦衫,鬓边都汗湿了,贴在前额。
“公爷夫人这是怎么啦?大热天的,小心生痱子。”萧义一边嘟哝着,一边回到外院。
诸素素恰好今日无事,带着自己的儿子来杜恒霜这里坐坐,见她包得严严实实,先是愕然,继而大笑拊掌道:“完了完了,你也被种草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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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9章 送子
慕容皇后到底年纪大很多,而且身子日渐羸弱,比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妙龄宫妃要憔悴许多。
不过就算憔悴,她的气势也不是她身旁那十来岁的小妃嫔能比的。
虽然那小妃嫔一直紧紧盯着慕容皇后,有意识地学她一举一动,甚至连她脸上表情的变化都不放过。
杜恒霜看得清清楚楚,慕容皇后笑的时候,是先抬了抬柳眉,然后才绽开一个笑容,从唇边一直到眼底,如同牡丹盛放,芳华徐徐。
那小妃嫔的笑容却是最先在颧骨上堆积起来,然后再抿紧了唇,眉眼中全是不安和尝试。慢慢地,她的笑容凝了凝,才如同慕容皇后一样先抬柳眉,然后才从唇边绽开一个笑容,但是这笑容并未到眼底,就像花开到荼蘼,最繁盛时已经快要凋谢了。
杜恒霜揣度:这小妃嫔就是徐婕妤吧?
慕容皇后像是猜到她的心思,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女子,“这是陛下最宠爱的徐婕妤。”又对徐婕妤道:“这是秦国夫人,柱国公的原配嫡妻。”
那妙龄宫妃正是进宫不久的徐婕妤。
柱国公萧士及她不陌生。萧士及去她家处置过东山刺史军政分离的事儿。她能到宫里来做陛下的女人,也是跟柱国公和安国公有些关联的。
徐婕妤上前道:“百闻不如一见,秦国夫人真是生得国色天香。”
杜恒霜不动声色起身,对徐婕妤点点头,“娘娘才是花容月貌,正当韶龄,难怪陛下眷宠。”又对慕容皇后道:“皇后娘娘可大安了?臣妇在范阳时刻惦记着娘娘。”
慕容皇后笑着对她招招手,“你还跟我客气。来,过来坐。”竟然拍了拍她坐榻旁边的位置,并且自称也不用“本宫”。
杜恒霜当然不敢跟皇后娘娘并肩,忙道:“多谢娘娘。”然后看了看徐婕妤。
按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是宫女搬一个绣凳过来,让她坐在皇后娘娘斜对面就可以了。
杜恒霜进来的时候,慕容皇后把身边的宫女都请出去了,只有徐婕妤还在,理当由她去把绣凳搬过来。
杜恒霜虽然也能搬,但是这样却显得忒也熟不拘礼了。——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回娘家?
杜恒霜当然是一步都不肯多走,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徐婕妤却是一直紧盯着慕容皇后,并没有注意到杜恒霜。
杜恒霜无奈,只好道:“臣妇站着陪皇后娘娘说话就行。”
慕容皇后这才含笑瞥了徐婕妤一眼,道:“本宫要和秦国夫人说说体己话儿,你先下去吧。”
徐婕妤低低地“啊”了一声,不安地道:“娘娘,陛下让妾身一直跟在娘娘身边……”
慕容皇后没有再说话,已经转过头,对杜恒霜道:“那边有个绣凳,你搬过来坐吧。”
皇后发了话,杜恒霜当然可以去搬凳子了。她也就不再等徐婕妤,自去搬了绣凳。
徐婕妤这才明白过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屈膝对皇后娘娘行一个礼,再对杜恒霜匆匆忙忙点点头,就飞也似地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杜恒霜留神看着她离去的步伐,不由自主挑高了眉毛。——徐婕妤走路的背影,跟慕容皇后实在是太像了!
“娘娘,您这是……?”杜恒霜不解地问道。她不明白,徐婕妤摆明了从慕容皇后那里偷师,好投永徽帝所好,慕容皇后这样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竟然由得她?!
慕容皇后粲然一笑,道:“你觉得奇怪?——她的一切都跟我学?”
杜恒霜看得出来,徐婕妤一切都在学慕容皇后,从装束打扮到行走的步伐,甚至还有说话的姿态,眉宇间的神情。
“娘娘深意,臣妇愚笨,猜不出来。”杜恒霜老老实实地道。或者说,她不是慕容皇后,既不在她的位置上,也没有她的脾气性格,因此她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慕容皇后悠悠地道:“……我故意地……”故意让她学,怕她学不好,还主动跟永徽帝说了,让徐婕妤不伴驾的时候,天天跟在她身边。甚至还经常点拨徐婕妤。
比如皇后喜欢穿什么料子的衣裳,什么花样的首饰,什么口味的菜式,还有,睡前喜欢熏什么香,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跟永徽帝说话,用什么语气劝谏,都毫无保留地教给徐婕妤。
“娘娘,不是臣妇小肚鸡肠。只是她已经是陛下的宠妃了,娘娘还这样……忒也大度了吧?”杜恒霜忍不住为慕容皇后不值。
慕容皇后感慨地拍了拍杜恒霜的手背,轻声道:“霜儿,我也不瞒你。若是我和你一样,健健康康,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杜恒霜心里一紧,转头看着慕容皇后,“娘娘,素素是个好郎中,她一定能帮娘娘治好的。您不是……不是……一直在将养吗?”连侍寝都交给徐婕妤去做了,难道还不好?
慕容皇后怅然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素素是不错,但是她也治不了本,只能治标。我如今已经只剩一个空壳子了,不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为自己的孩子们未雨绸缪,难道等自己撒手去了,将孩子们扔到狼群中,让他们自生自灭?”
“怎么可能?!”杜恒霜忙道,“您的孩子在宫里头,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以为这宫里,比外面野地里的狼要少吗?”慕容皇后笑眯眯地道,却并不悲伤,也不愤怒。因为这是身在最高位的应有之义。
不在狼群中搏杀出来的猎人,不是好猎人。
杜恒霜默然,伸手握住皇后娘娘的手,顿时觉得如同火炭一样扎手。——皇后娘娘的手,真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好了,这些废话少说。我叫你进宫,是想托付你一件事情。”慕容皇后低声道。
“娘娘尽管说。”杜恒霜忙道,她就知道慕容皇后专门召她入宫,绝对不会是只因为太想她了。
“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小了,在宫里待着我还放心,但是小三子,今年虚岁四岁,但是被陛下宠得太过。他脾性又软,动不动就哭,我老是说,他是托错了胎,他应该是个女娃才对。”说起自己的三儿子齐治,慕容皇后眼角眉梢都是笑。
虚岁四岁,那就是只满了三岁而已。
杜恒霜知道,虽然慕容皇后抱怨永徽帝溺爱三皇子齐治,但是她自己,其实更溺爱,就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
“娘娘别这么说,他上面有两个嫡亲的哥哥,还有厉害的父皇、母后,他不用太硬气,就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杜恒霜笑着安慰慕容皇后。
慕容皇后笑了笑,道:“我若能一直活着,当然会让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我只担心,我一走,我的孩子们就分崩离析了……”
杜恒霜猛地瞪大眼睛,“娘娘!”
“你别大惊小怪。我这个做娘的,不把最坏的可能打算到,难道真的还希望等我走了,这些人会一直记得我,甚至恩惠我的孩儿们?”慕容皇后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讥诮之意。
杜恒霜默默地闭了嘴。她知道,慕容皇后说得才是老成之语。
也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古老道理。
“他们是嫡出皇子,等我不在了,他们注定要比别人艰难。所以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帮他们提前准备,应付以后的难关。”慕容皇后淡淡地道,看着杜恒霜,“霜儿,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带我的治儿去你的范阳节度使府,让他跟着柱国公过几年。柱国公从寒微之中靠自己的战功封侯拜将,有很多东西值得治儿学习。当然,关键是,我知道你儿子多,让治儿跟你儿子们一起玩几年,也算是结个善缘。另外雪儿一直跟着你在范阳,让她帮着照看治儿的身子,比宫里的御医让我放心。”
杜恒霜再镇定,此时也被慕容皇后的提议惊得张大了嘴巴,她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娘娘……三皇子身娇肉贵,臣妇家里……臣妇家里……”她害怕死了会出茬子。齐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全家就算完了。说着就给慕容皇后跪下来,求慕容皇后收回成命。
慕容皇后亲自把她扶起来,道:“你放心,我会派人跟着他过去,也不会透露他的身份。他从来在宫里,没有去过外头,你们家里的人,大概除了你和柱国公,没人知道他是三皇子。他年纪也还小,还没有到知道自己爹娘到底是谁的地步。所以这个年纪让他出宫住几年,我觉得正好。再说,你家,我放心,比别的人家都要放心得多。”
杜恒霜一时情急,恨不得道:“……我们国公爷马上就纳妾……”
说他们家比别人家好,不过是因为他们家没有妾室,喜欢折腾的二房萧泰及和齐月仙、龙淑芝他们又死光光了,所以家里比较清静而已。
要是换了以前,皇后娘娘可不敢说这个话。
“你啊,就别推辞了。我会派侍卫,还有养娘、女先生跟着一起去。他们都是我多年的手下,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治儿的身份。”慕容皇后再一次安杜恒霜的心,并且保证:“若是治儿的身份暴露了,你马上把他给我送回来就行了。”
杜恒霜苦笑,“娘娘,您这是非要让他去不可了?”
“当然。”慕容皇后挑了挑眉,“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去不得?”
“不是去不得,只是干系太大。”杜恒霜想了想,终于还是道:“娘娘,您要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别的原因,比如意外啊,生病啊,三皇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确实担当不起。”本来这个世道夭折的孩子就多。而这三皇子,听慕容皇后的语气,似乎身体还不算很强壮。
慕容皇后收了笑容,静静地看了杜恒霜一会儿,道:“这些我都想过。但是这些事情,就算他不去范阳,就在这宫里,也是会发生的。我不能因噎废食。去了你家,说不定还有机会改掉他的那些坏毛病。如果不去,他这辈子就没什么可能了……”
看见杜恒霜犹豫的神色,慕容皇后又道:“你若是还担心,我可以给你写个手谕拿着。若是治儿出了意外,我和陛下绝对不会追究你们萧家的责任。”
慕容皇后都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杜恒霜再也无法拒绝。
“谨遵娘娘谕旨。”杜恒霜躬身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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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寒的新书-《兰言之约》
身为金融分析师的兰亭暄一直是同事眼中的模范社畜,加班狂人,直到有一天,卫东言亲眼看见,她单手就把对她动粗的初恋男友反掼到地上。
卫东言在兰亭暄眼里一直是高不可攀的金融大佬,直到有一天,兰亭暄亲眼看见他扒在一辆半旧的皮卡车底,在泥泞中被拖了半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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