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邪魔之术Ⅲ
这话出乎骓路的意料,他一思索,说道:“可我没有白石头黑石头红石头彩石头。”
老头微微摆手,说道:“有那些天材地宝,当然是最好,若是没有,次一点也凑合。只是材料次了一些,绘制这个锁灵魔纹阵就会极费精神,老汉一来是怕气力不济,绘差了魔阵,难免砸了招牌,二来是不想太劳神费力,这才没把话说全。”
骓路见他脸色如常,毫无羞愧之意,在心底大骂此人狡诈无耻,脸上笑道:“大师考虑的周详,那就成交了!”
老头道:“好,三日之后,你来取剑鞘就是。”
骓路又道:“谢老,今早我去请示了公主殿下,殿下虽然繁忙,听到你愿意帮助她,喜不自胜,当即推掉了杂务,明日在公主府上设宴相邀,你以为如何?”
老头笑道:“自然是听令,有劳骓少了。”
骓路道:“谢老何必如此客气?以后你我同帐为官,是为同僚了。若是他日得以高升,可莫要忘了我们今日的交情啊!”
老头道:“老汉只求混口饭吃,最大的奢望,不过是给云葵丫头找个好归宿,哪里有什么雄心大志?若是哪里做的不妥当,还望骓少在公主面前多担待着点。”
两人哈哈大笑,客客气气,你吹我来我捧你,老少一堂,其乐融融。
骓路眼见着日上三竿,问道:“云葵还没起来么?”
老头道:“骓少有事?”
骓路道:“实不相瞒,在下身上也有一式秘剑苍天,想跟云葵打个商量,换来看看,不知她意下如何。”
老头点点头,说道:“骓少稍待片刻,我去后院瞧瞧。”
过了一会,云葵打着哈欠走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骓路取出皮卷,说道:“你的呢?”
云葵道:“你先给我看了,我觉得合适了,才把我那份给你看。”
骓路道:“哪有这个道理?我堂堂公主座前使者,还能讹你不成?”
云葵笑道:“是你要跟我换,我可不想换。”
骓路道:“秘剑苍天如此厉害,你难道不想看看其他的?”
云葵道:“看当然是想看,换我就不是怎么乐意。你也知道,秘剑苍天一共有三式,看过两式和看过一式也没多少差别,反正都是没看全。”
“说得有理。”骓路微微点头,又掏出一封皮卷,说道,“我这两式,换你那一式,你意下如何?”
云葵脸上的倦容一扫而空,跳下椅子,说道:“这都是真货?你真有两卷?”
两卷换一卷,傻子才不换,云葵关了店门,将三份秘剑苍天拼在一起,果然一一吻合,纹丝不差。
骓路见她痴迷的模样,说道:“你小心些,秘剑苍天干扰人心的力量不是闹着玩的。”
云葵仔细的看着残杀式与虐杀式,说道:“我自有神通,倒是你,小心变作只懂杀戮的怪物。”
骓路闻言,不再管她,目光一转,看向最后一份秘剑苍天。
最后一式叫做“绝杀式”,其下有两招,一招名为“戮人成魔”,一招名为“诛天成圣”。
“戮人成魔”下有一行注解,言简意赅:杀一人,得一天苦练之功力;杀百人,得一年苦练之功力;杀万人,天下无敌。
骓路目瞪口呆,说道:“这……这是什么?”
云葵扫了一眼,说道:“昨晚你与我对战时,是不是觉得我的剑势大力沉?”
骓路道:“的确如此,你的剑好似有百斤重,极难格挡。”
云葵道:“我大约杀了三四百人,才有这种霸道的剑路。”
她的口气风轻云淡,骓路却觉得难以置信。
三四百人,那是一个稍具规模的村庄的人口,眼下又不是乱世,杀死这么多人,难道不怕被官府通缉么?
云葵又道:“非但剑势变得沉重,我的身体强度也有所增强,一般的术法伤不了我。”
骓路不愿再听下去,怒道:“这等妖术,就算是延寿百年,我也绝对不学!”
云葵抬眼看他,说道:“不用学,你看一眼,绝杀式便在你脑中扎根。以后你杀了人,力量立马会增加。”
骓路在心底道:“露米娅,她说的是真的么?”
露米娅道:“是的。你看到这些字的瞬间,便有一道意志在你灵魂上刻上印记。”
骓路道:“帮我驱散它!”
露米娅道:“为什么?”
骓路反问道:“为什么?这种妖术,你还问我为什么?”
露米娅沉默片刻,说道:“小路,你既然握起了剑,杀人就在所难免。这绝杀式是非常强大的心法,每次杀人之后,你所有的素质都会提升。”
骓路还来不及反驳,她又说道:“你只要不去滥杀无辜,这就是一个造化无穷的妙术,而不是大逆不道的邪术。”
骓路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从来不乱花钱吗?”
“哈?我怎么知道?”露米娅道。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钱。”骓路说道,“只有没钱的人才不会思考怎么花钱,不为银两发愁的人,就算再节俭,总有一天会挥金如土。我知道杀人可以变强,总有一天会忍受不住诱惑而大开杀戒。”
露米娅沉默片刻,说道:“青鸟的命,和其他人的命比之如何?”
骓路一愣,说道:“众生皆平等。”
露米娅嗤笑不已,说道:“你真虚伪。让老娘来告诉你,青鸟的命比其他人的命高贵一千一万倍!或许以后青鸟会惹上你无法解决的麻烦,到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骓路思考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得出结论:“我会杀死一万个人,然后救出她。”
露米娅笑道:“这才对。我不会驱散戮人成魔,但我会阻止你滥杀无辜,在非必要的时候。”
骓路暗暗点头,又去看“诛天成圣”下的注解,却怎么也看不懂,有许多名词他见也没见过,压根不能理解表达了什么意思。
露米娅道:“这是跳出轮回,求得长生的方法,你现在水平远远不够,看也白看。”
骓路道:“怎么又是不能用的?”
露米娅道:“还是那句话,你太弱。那个云葵,几乎全能施展。”
骓路不甘道:“包括苍天该当死?”
露米娅道:“我估计‘戮人成魔’修炼的深了,‘万物如刍狗’对身体的损害会大大减少,杀得人足够多之后,‘苍天该当死’也能无伤施展。”
骓路大大摇头,说道:“师傅说这套剑法不讲仁义,是邪魔之物。我先前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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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洲鸟洲交恶已久,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两国的间谍细作早就生根发芽,有能者甚至担任着敌国官府要职,稚绮公主的种种举动,自然逃不出华洲眼线的视线。
王传晴的心情非常不好。
先前,公主从断头山回来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如何刁难骓路一行人的事情说出,满心欢喜的以为能得到赞赏,不料公主殿下脸一拉,责怪他做得太过火,强硬命令他去跟骓路等人道歉。
他王传晴何许人也?堂堂七尺男儿是也!
怎么可能对骓路青鸟这等人低三下四的道歉?他是看在公主的薄面上才不得不屈尊认错,心不甘情不愿的草草道歉。
自那之后,坏事一件跟着一件,偶然碰到公主,公主倒仍是笑颜以对,只是再不让他跟随左右,反而派到一个百人队去当什么百夫长。
要说百夫长也不算什么下职,可哪有呆在公主身边舒坦?
更可恨的是,那吴一算凭什么得到公主赏识?凭什么让公主尊敬,一天到晚“先生”、“先生”的叫着?
这也就算了,一时踩到狗屎,交了好运,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那老天不公,怪赤阳真人瞎了眼。
无法忍受的是,那骓路凭什么当公主使?凭什么!
那下作的骓路,一个不能习术的废物,凭什么抢了他王传晴的专座,坐上了公主使的位置?
王传晴前思后想,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一天,他灵光乍现,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他王传晴能力不够,也不是公主赏识骓路,是那骓路油嘴滑舌,马屁……不是,拍公主的尊臀拍的山响,公主这么一个柔弱的、懵懂的、涉世未深的少女,哪经得起骓路这一番曲意奉承、大拍特拍?肯定要被他拍的昏迷过去,这才让他当上了公主使。
王传晴怒砸案机,大声骂道:“好一个骓路!这般无耻!”
他身旁一人吓了一跳,说道:“少爷,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这人名叫凌顶,术法不强,但为人和善,又能说会道,朋友极多,一般人都叫他“顶子”。他能坐在王传晴边上,倒不是全是因为他能说会道,也因了他是云霄门弟子,王传晴念及同门之情,提拔他做了副手。
王传晴道:“还不是为了这几天的事,骓路这个王八蛋,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顶子同仇敌忾,说道:“这个骓路真的可恶,当日在奇术师会场就敢拆少爷的台,绝不能轻饶了他!只是他不知怎么傍上了公主,现在身为公主使,我们暂且忍一忍,等他下了台,不用少爷动手,我顶子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传晴道:“我刚刚想到了,这骓路有什么本身?他身上没一点灵气,这个公主使必然是他在公主面前谄媚如狗才换来的!我现在就去见公主,揭穿这小人的真面目!”
第二十七章 后院起火Ⅰ
顶子略一思索,说道:“原来是这样,还是少爷机灵!我还在想,这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大运,原来只是阿谀奉承的水平高,一时迷了公主的眼!”
他从案上抽出一封文件,又说道:“少爷,百人队的重编已经完成,插入了二十个奇术师,换下了三十一个奇术师,眼下我们营中有奇术师七十三名,请您过目。”
王传晴早就所有事务交给这个副手,自己从来不管,此刻要他看,也看不懂,便道:“你做事稳妥,没出错岔子,我看了也是多余。”
顶子道:“少爷既然要在公主眼前拆穿骓路的真面目,不如乘着把这名单交上去的时机,顺便告诫公主。”
王传晴喜道:“好好!你果然聪明!”
他取了编制名单,马不停蹄的赶回改命堂迟暮湖边的小楼,见到稚绮,禀明来意。
稚绮略一皱眉,说道:“我先前说过,编制一事交给吴先生,你拿来给我干什么?”
王传晴道:“殿下,队伍重编不是小事,交给吴一算,我不放心。”
稚绮怒道:“吴先生是我任命的统帅,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你若是不愿服从他的命令,可以卸下百夫长一职。”
王传晴心中大为委屈,沉默不语。
稚绮轻叹一声,说道:“王公子,自吴先生到我帐下,你发现有什么变化么?”
王传晴道:“殿下的军队焕然一新,各司各部明确了各自的责任,办事效率大大提升。除此之外,奇术师的训练有了更强的针对性,只是时间太短,暂未见到成效。”
这些变化,全是顶子看到的,王传晴心情不好,整日不出房门。
稚绮道:“正是如此,吴先生非但有将才,更有相能,你在这等大将良相手下做事,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传晴更是不满,依旧不语。稚绮又道:“我刚来改命堂时,你替我做了许多事,我心里自然是记得的。你若是好生跟着吴先生学习,以后我定有大任交予你。”
他听了此言,心情稍有好转,说道:“殿下,我并非对吴先生心有不满,到此处来,其实是有一密报要面呈给殿下。”
稚绮抬头看他,问道:“密报?什么密报?”
他左右一看,欲言又止。稚绮会意,挥手屏退了众人,王传晴这才说道:“我这密报,关乎骓路!”
稚绮道:“骓路?他怎么了?”
王传晴道:“殿下难道没有疑问么?骓这个姓氏,可不多见哪!”
稚绮一愣,心道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骓路的出身来历,她早就彻查,便道:“王公子以为如何?”
王传晴道:“依在下推断,骓路极有可能是华洲骓家的子孙!殿下,华洲鸟洲是什么关系,我不需多言,他一个敌国元帅的子孙,不可不防啊!”
不是极有可能,本来就是。
非但如此,十年前把骓路推入海的,正是骓家的人。稚绮面色不悦,有心斥责,却又罢休,只说道:“王公子多虑了。”
王传晴搞不懂了,在他看来,话说到此处,公主应该拍案而起,怒斥骓路演的一出好戏,立马剥夺他公主使的身份,甚至当场要将骓路抓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公主怎么会这么冷静呢?
他又一细想,顿时明白,原来是骓路拍马溜须的功力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简直像是给公主殿下灌了**汤一般,有些死心塌地的味道了!
为臣者,当冒死以谏!
稚绮不悦的脸色,反倒给了王传晴极大的勇气,他昂首挺胸,朗声说道:“身言直谏,义报国恩!匹夫骓路,胸不藏点墨,腹无有韬略,更身不具半分灵气!此等无能废物,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安敢在殿下面前,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满嘴拍须溜马之言,做得公主使者!”
稚绮大惊,做不得声。
王传晴慷慨激昂,接着说道:“殿下心性善良,涉世不深,被此等宵小之徒、奸佞之人以花言巧语迷惑,实属情理之中。他骗得了殿下,却唬不住我!”
他双膝着地,磕几个响头,又道,“殿下,今日我以死直谏,就算不要了性命,也要拆穿骓路的丑陋面目!殿下可定我罪,却不能轻饶了骓路啊!”
稚绮哭笑不得,猛然砸碎手中茶杯,斥道:“放肆!满嘴胡言乱语,骓少侠有无本领、我是否被骗,要你揣测?”
王传晴不依不饶,依旧叫道:“殿下!请殿下明鉴!”
稚绮愤然起身,说道:“我念在旧日情谊上,今日之事暂且不提。你若是不能悔过自新,再无端挑拨离间,就别怪我铁面无情,新账旧账一起算!”
王传晴被侍卫架了出去,丢到街上,他愣了好久,凄惨一笑。顶子见他魂不守舍的回来,连忙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王传晴道:“朽木为官,禽兽食禄。我虽以死为谏,却没有作用。”
顶子赶忙好言相劝,又跟着狠骂骓路吴一算等人,最后说道:“少爷,你的才能毋庸置疑,骓路吴一算之流怎能和你相比?这稚绮公主,当真不识好歹!”
王传晴听了,严肃道:“顶子,你怎能这么说公主?公主如此人物,怎么会不识好歹?”
顶子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许久之后才说:“少爷,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传晴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说的?”
顶子道:“那我就直言了,少爷听了不要生气。稚绮公主,怕不是什么纯真之人。”
王传晴道:“此话怎讲?”
顶子吞吞吐吐,说道:“前些日子,骓路不是来过大营么?”
“是啊,怎么了?”
“那日我恰好……”顶子一咬牙,道,“看到骓路和公主,在无人处做那事!”
王传晴道:“那事?哪事?”
那是还能是哪事,自然是男欢女爱,水**融之事。顶子开了个头,便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时间与地点确确凿凿,连那****都细加描述。
王传晴脸黑如锅底,一口白牙几乎要咬碎。
顶子见他这般模样,难免害怕,又说道:“这不是顶子我胡说八道,骓路这小子胆子奇大,估摸着是有古怪癖好,喜欢在野外交合,许多弟兄都撞见过。不过也是,细细想来,让堂堂公主在野外露出羞态,的确,的确……”
王传晴怒火攻心,一拳将座前案机砸的四分五裂,说道:“许多人瞧见过?那我怎么没看见?你信口雌黄,小心我现在就将你斩杀!”
顶子仓惶道:“少爷,我是为了你好才说出所见所闻,这等掉脑袋的话,我怎敢乱说?我们营中也有弟兄见过,你若是不信,叫他们来对质便是。”
王传晴当然要叫人来对质,顶子去了一会,领回了七八个人。竟有这么多人见过?王传晴这一愣着实回不过神来了。
这几人当下关了房门,你一言我一语,轻声交流。
讨论这等风流密事,本来是交流感情的好方法,只是王传晴脸色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般,全无往常的兴奋欢愉气氛。
这人说我瞧见了,那人说我看到的更是离谱,这么一来,王传晴心中的侥幸全数破灭,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断的盘旋回响。
一人道:“我调来这里前,是在帅府担任守卫的。公主有时夜访帅府,不知为何,吴一算每次都要屏退我们,等公主走后,再叫我们继续守卫……”
顶子一惊,慌忙从案上捡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水渍,说道:“前些日子,从帅府发来的这份文件上有块污渍,我还以为是水渍,莫非……”
王传晴慌忙夺过纸张,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污渍,双手不断的颤抖,纸张发出“哗哗”的声响。
顶子露出微笑,暗暗使个眼色,一人立马说道:“这不是水渍,哪有这样的水渍?照这位兄台的话看来,莫非公主与吴一算也……”
有一人应道:“这也没什么稀奇,一国公主,有几个榻上玩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另一人笑道:“我听说这吴一算和骓路是好朋友,这下真成连襟兄弟了。”
先一人道:“要我,可受不了这样。他们难道就不会为了争宠打起来么?”
另一人道:“公主半个月在军营中,半个月在改命堂里,难道是没道理的么?”
先一人一拍大腿,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在那湖边造个小楼,原来是为了行事方便!”
王传晴听到这里,突然发现那小楼是他亲自监督造起来的,想不到他尽心尽力,造起来的竟是别人的爱巢!
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王传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顶子见火候已到,稍稍一挥手,众人会意,纷纷离去。
第二十八章 后院起火Ⅱ
这些话,自然是信口开河。这些人,也是顶子手下的人。
王传晴面白如纸,良久不语,顶子在一旁安慰道:“少爷,我知你悲伤难过,可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你就当是镜中花、水中月,大梦一场吧!”
王传晴听着这话,悲从中来,竟落下了眼泪,说道:“我早该明白的。花言巧语,怎可能让公主如此着迷,必然是……必然是……唉!”
顶子一脸愤慨,说道:“少爷,那种荡妇,你怎么还叫她公主?我看窑子里的**,也比她清白得多!”
王传晴沉默了一会,才道:“不可,不可。你不能这么说公主,她……”
顶子打断道:“少爷怎么还执迷不悟!我来问你,你王传晴比骓路差么?”
王传晴道:“我怎会比骓路差?”
顶子又道:“你比吴一算差么?”
王传晴道:“吴一算有些本事,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优秀。”
顶子道:“正是如此!少爷的学识、见解、修为都远远那两位,您对公主的用心,更不是他俩能够比较!可公主为什么不选择你,反而选择他们呢?”
王传晴道:“为什么?为什么呢……”
顶子急道:“少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少爷谦秉有礼,毕恭毕敬,自然无错,错就错在稚绮那贱人不爱才子,惟爱浪子;不爱琴棋书画,独爱房中淫技!”
王传晴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顶子道:“她既然不仁,少爷又何必仗义?我有一计,能将骓路与吴一算置于死地!非但如此,少爷若是不嫌公主肮脏污秽,更可将她囚为禁脔,供您享乐。”
王传晴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血色,说道:“怎能将堂堂公主囚为禁脔?罢了,就当是饭后闲谈……你详细说说。”
顶子附耳说来,最后说道:“少爷,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此事看起来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其实全无危险。”
王传晴双眼冒出骇人光亮,一时犹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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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在骓路的带领下,戏花蝶与云葵前往公主楼拜见公主。稚绮在室外恭候,一见到来人,便迎上去说道:“老先生可算来了,我等了好久!”
戏花蝶一看眼前少女,心中大叫:“啊呀!美人美人,真是美人!那华洲公主算得什么,这丫头才是光彩照人!”
他心中虽涟漪层起,脸上却一点也不表露,笑道:“山野村夫,怎敢叫殿下挂记?”
云葵上下看了看公主,说道:“姐姐好漂亮呀!”
稚绮笑道:“小妹妹也可爱得紧。”
云葵又道:“姐姐有情人么?”
稚绮一愣,说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花心思?姐姐清清白白,可没什么情人。”
云葵道:“现在没情人,以前也没情人么?”
稚绮微微皱眉,说道:“自然是没有。”
云葵笑道:“没有就好。”
稚绮大惑不解,不明白她何出此言。戏花蝶道:“殿下见谅,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见谁都是没大没小的。”
稚绮道:“天真活泼,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听骓少侠说,老先生精通魔纹之术,不知先生师从何处?”
戏花蝶道:“殿下可知数十年前,风洲董大师叛国出逃一事?”
稚绮道:“那时我尚未出生,但董大师叛离风洲一事震惊天下,不但风洲全力搜捕,鸟洲华洲也派出精干,几乎将整个天下寻遍,一直到今天也不曾停息,我有所耳闻。”
董大师曾被誉为风洲魔纹第一人,他叛逃之后,可谓是举世震惊。
一位顶尖的魔纹大师甚至比十位神术师还重要,那段时间,几乎所有长得像魔纹师的人都被华鸟二洲扣住审问。
至于董大师为何叛逃,风洲讳莫如深,至今仍是个谜。
戏花蝶道:“不瞒殿下,董大师宛如人间蒸发,是因为他后来去了月洲。老汉本是月洲人,偶然得到机缘,拜董大师为师,这才学会了魔纹之术。”
稚绮道:“先生竟是月洲人!月洲向来神秘,我从未听过那里的事,先生与我讲讲吧。”
月洲再神秘,也是标在地图上的国度,普通人或许不知道月洲的虚实,但位高权重者必然知道一二,稚绮身为公主,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戏花蝶明白这是稚绮的考验,他本来就出身月洲,自然是信手拈来,对答如流。
稚绮认真听着,暗暗和自己知道的信息对比,果然一一吻合,全无差错,笑道:“月洲竟如此迷人,倘若有机会,我定要去瞧瞧。”
戏花蝶道:“殿下贵为公主,到了月洲,也一定被敬为上宾,哪里都去得。”
稚绮道:“老先生既然是董大师的弟子,想必也是一位魔纹大师。”
戏花蝶谦虚道:“大师算不得,只略知一二。”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蜜蜂,说道,“殿下请看,这是老夫闲暇时做的小玩意,但求博殿下一笑。”
这蜜蜂有头有脚,一双薄翅,做得栩栩如生,戏花蝶一按蜜蜂的头,只听得“咔”一声,蜜蜂身上有一条条细线蔓延,双翅“嗡嗡”震动,竟浮在了半空。
戏花蝶手指朝天一指,口中喊一声“去”,那蜜蜂便扶摇直上,戏花蝶又一声“疾”,空中突然炸出一团火花!
他捋着胡须,颇为自得,说道:“这叫作‘信蜂弹’,速度不快,爆炸的威力也不甚大,妙就妙在能飞行、体积小,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骓路看着那团火花,心想这哪是威力不大,要在人身边爆炸,那人多半要完。
稚绮更是两眼发光,喜道:“大师真乃神人也!快请入内!”
众人坐下之后,稚绮亲自取来一碗茶水,笑道:“谢大师,你可知这是什么?”
骓路一看,水色湛蓝,晶莹剔透,不是再世灵液,又是什么?
戏花蝶从未见过再世灵液,自然不知,奇道:“这水怎这么蓝?”
稚绮笑道:“此乃宝物,轻易不给人喝,稚绮斗胆,请大师品尝。”
戏花蝶哪知有诈,双手接过,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失礼了。”他一仰脖,便喝下了再世灵液。
骓路低垂着眼,稚绮露出笑容,云葵问道:“爷爷,好喝么?”
戏花蝶一抹嘴,神色依旧如常,说道:“有些甜。”
骓路大惊,心道:“这难道不是再世灵液?”再一看稚绮,她同样一脸吃惊。
云葵嘟着嘴,说道:“姐姐好偏心,给爷爷喝了,却不给我喝。”
稚绮强笑道:“我不知妹妹也来了,只准备了一碗,既然如此,我给你去倒一碗。”
戏花蝶道:“怎能叫殿下亲自动手,让下人去倒便是。”
稚绮道:“此水有延年益寿之效,怎能让下人知晓?两位稍待片刻,骓使者,请你随我一起去。”
骓路跟着稚绮,穿过大厅,走到地下酒窖。
骓路奇道:“那不是再世灵液?”
稚绮快步如飞,深皱着眉,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再世灵液,我至于装神弄鬼吗?”
骓路道:“那怎么会无效?”
稚绮怒道:“我怎么知道!”
骓路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触那霉头,闭上嘴打量四周。
酒窖并不如何宽敞,除了满地的酒罐之外,正中央放着一个镶金嵌玉的宝壶。稚绮看也不看宝壶,抱起一个极其平凡的酒罐,掀开盖头,这原来是一个鸳鸯壶。
酒罐中间设置隔板,左边是透明的酒,右边是湛蓝的再世灵液。
她说道:“我这布置,有问题么?”
骓路道:“画蛇添足,你把那宝瓶摆的这么显眼,不是摆明告诉别人那不是再世灵液,但再世灵液就在这酒窖里么?”
稚绮看了他一眼,并不反驳,捧起一掌湛蓝的液体,一丝犹豫也无,张嘴饮下!
骓路忙道:“殿下,万一这真是再世灵液呢?”
稚绮早已吞入口腹,顿了片刻,猛地将酒罐一摔,怒道:“假的!被人掉包了!”
骓路不知如何回应。
稚绮大声喘息,说道:“我费尽心机,几近丧命,竟替他人做了嫁衣!”
骓路道:“有谁知道再世灵液藏在此处?”
稚绮道:“再世灵液使用得当,能颠覆王朝,我只跟老师商量要藏在何处。这里的布置,是老师独自做的。”
骓路道:“赤面人?可能是他么?”
“绝不可能!谁都会背叛我,唯独老师不会。”稚绮缓了缓呼吸,又道,“他们都喝了再世灵液,怎么可能有异心?”
骓路沉默片刻,说道:“殿下,这未必不是好事,以灵药得忠诚,不如以言行聚人心。在我看来,公主殿下外秀内慧、光彩照人,不需再世灵液辅助,也能成就大事业。”
稚绮脸色深寒,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我外秀内慧?那怎么说不动你?”
骓路道:“我若是真瞧不上殿下,这公主使,我会当么?”
稚绮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此事容后再议,魔纹师要紧。”
第二十九章 后院起火Ⅲ
稚绮到底是公主,回到殿上之后,神色自若,笑意盈盈,哪里有半点丧气?双方畅谈许久,有骓路在一旁接茬,自然不会无聊。
时近中午,稚绮摆下宴席,请戏花蝶坐了首席,在座的有吴一算、木不正、赤面人,殷豪文等,皆是首脑人物,骓路这等杂鱼,只好和云葵一起坐在末席。
骓路倒无所谓,云葵却一脸不开心,嘀嘀咕咕的埋怨。
骓路轻声道:“抱怨什么呢?你知道这一桌上的都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
云葵道:“让本小姐坐了末席,还不准我抱怨了么?”
稚绮让出半个席位,笑道:“倒是我粗心了,云葵妹妹,来坐我边上吧。”
云葵嗤道:“谁稀罕啊?我就坐这了!”
此言一出,席上气氛顿时僵硬起来。木不正冷哼道:“哪来的野孩子,这般没教养!”
戏花蝶本有心圆场,听到木不正这么说云葵,顿时不乐意了,寒着脸道:“是我的孙女,教的不好,抱歉了!”
气氛急转直下,一边是神术师,一边是魔纹师,哪个都不好得罪,饶是稚绮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之中,骓路一把抱起云葵,将她按在自己膝上,说道:“正是,和我这样的花样美男、少年俊才坐在一起,便是皇帝的龙椅,那也不换。云葵丫头,你说对不对?”
骓路突然出手,按住了她的关节穴道,此刻竟挣脱不得,云葵大怒:“你这个色狼,给我放手!”
骓路道:“你这孩子,我这膝盖便是皇帝老子也不给坐,现在格外开恩让你坐了上来,怎么还不乐意了?”
稚绮顺水推舟,说道:“骓路少侠,男女授受不亲,宴会更不是戏耍玩闹之所,请你放开云葵。”
骓路对云葵道:“你看,惹公主生气了吧?这下你坐不了我的大腿了,老实回你位置上去吧。”
赤面人笑道:“骓路少侠,你一表人才,身手不俗,又担任着公主使这一要职,可谓是少年得意,你既然喜欢云葵姑娘,何不请求谢大师将她许配给你呢?”
骓路一拍大腿,说道:“正是!我看到云葵,便迷了眼蒙了心,竟没想到此节,谢老,不知你舍不舍得将云葵许配给我?”
稚绮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骓路一眼。
木不正与戏花蝶毕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骓路这么一闹,虽不能化解矛盾,至少避过了锋芒,随后的假意求婚,更是叫桌上气氛焕然一新,顿时融洽起来。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戏花蝶正要回绝,忽然心头一动,仔细看着骓路。
骓路在改命堂早就是风云人物,一剑斩妖王、六欲神术师投怀送抱、担任公主座前使、和改命堂新秀,才貌双绝的青鸟姑娘颇有暧昧关系,这四项哪一样不是叫人垂涎的事?
不知有多少少年英雄,早将此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做梦都想取而代之。戏花蝶没花多少功夫,就打听到骓路的底细。
先前因为身份的对立,他一直没在意骓路,此刻一看,顿觉果然少年才俊,和云葵似乎极为相配,便道:“我觉得挺好,不过这毕竟是云葵的终生大事,云葵要是不愿,我也不好做主。”
骓路满心以为他会一口回绝,不料竟隐隐有答应的意思,慌忙看向云葵,心道:“这丫头任性至极,我刚刚这么得罪她,她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正是因了云葵任性至极,她本来要回绝,突然看到骓路脸上颇有惊慌恐惧之色,登时大怒。
一来是不愿遂了骓路的愿,二来是恼怒他竟害怕自己答应,便道:“好呀好呀,你喜欢我,我也觉得你不差。骓路相公,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骓路几乎捏碎了手中酒杯,强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云葵妹妹不要拿我开心了……”
云葵打断道:“我可没拿你开心,你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圆房。”她又对公主说道,“公主,你有空房么?”
稚绮愣道:“空房……空房自然是有,不过这事,还是等成亲之后再说。”
骓路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只觉得一口怨气压在心头,吐不出又咽不下。殷豪文、木不正、赤面人等皆觉得好笑,可又不敢笑,同样憋得难受。
稚绮左顾右盼,说道:“呃……嗯……那个,婚姻大事,容后再议。这场宴席,是为了迎接谢大师,来,我们干了这杯。”
“哈哈哈哈!”木不正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满地打滚,老泪都笑了出来,指着骓路道,“好小子!有趣!太有趣了!你小子完了,等六欲和青鸟回来,你等着被她们活剥生吞吧!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其余几人都忍耐不住,纷纷低下头去,连稚绮也把持不住,悄悄掩嘴。
骓路心如死灰,没功夫理会他们,他狠盯着云葵,轻声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云葵道:“咱俩还没同床共枕,你的态度怎么就这么差?以后我要是把身子给了你,你不是天天都要打我?”
骓路道:“就你这小身板,我稀罕么?”
云葵道:“相公莫急,你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会长起来的。”
骓路道:“你把话挑明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葵道:“为人妻室,还能干什么?盼官人升官发财、出人头地,我再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延续你家香火。”
骓路道:“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葵道:“先吃饭,晚上说,好么?”
骓路再不正经,也不拿婚姻大事开玩笑,郁闷了一会,突然想到,嘴上答应算什么?天阴了不一定下雨,母鸡趴窝里也不是非要下蛋。
再说了,酒后胡言怎么能作数?虽然才喝了一杯,也不是什么烈酒,但毕竟还是喝酒了。
这么一想,他脸上阴云一扫而空,顿时豁然开朗,又谈笑起来。
妖山上的军营距离改命堂略远,宴席散了再过去,天都要黑了。稚绮有先见之明,将营中各类械器皆取了一种过来,请戏花蝶看。
说是都取了一样过来,其实只有魔纹弹和机巧炮而已。
戏花蝶一看,心道这都是什么破玩意,随手拨弄了两下,就没了兴趣,说道:“殿下营中的械器太过古旧,这机巧炮是数十年前的古老版型,射程、威力与填装速度都不值一提,那魔纹弹更是早被淘汰之物。”
稚绮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师见笑了,械器难得,饶是这些,在我这也算宝贝了。”
戏花蝶道:“殿下手下有魔纹师么?”
稚绮道:“只有几个略知魔纹的人。”说着一挥手,便有一老七少八人上前。
这八人先前见了戏花蝶的信蜂弹,早就是五体投地,脸色毕恭毕敬,为首的苍髯老者说道:“老汉一生钻研魔纹之术,无奈天资有限,即便穷经皓首,也不能窥得一二,今日见了前辈,才知道魔纹之奇巧,老汉这一生,算是白活了。”
戏花蝶不拿架子,笑道:“魔纹晦涩难懂,若是无人指点,除非是天纵奇才之辈,否则绝难取得成就。”他看着那七个少年,又道,“他们是你的弟子?”
老者道:“老汉惭愧……我只教了他们如何绘魔纹而已,至于魔纹阵的构成,我也只知十余种,且都是数十年前的产物。”
戏花蝶这么问,自然是有目的的。
以魔纹师的身份加入稚绮麾下,与稚绮的距离,未免不够近,但收稚绮当亲传弟子,那就是十分亲近,不要说时时刻刻都有机会,说不定日久生情,公主殿下自己就投怀送抱了。
他细细看了那七个少年人,说道:“眉清目秀、手指纤长,的确有魔纹师的潜质。”
顿了一顿,他突然叹气,说道,“老夫现已年迈,孙女天性好动,不适合研习魔纹之术,可惜我这一身本事,后继无人!眼下见了这么些好少年,老夫厚颜,不知老先生肯否让美,在这些少年人中择一优秀子弟,拜我为师?”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稚绮更是喜不自胜,收谢大师为上宾,毕竟不是自己人,哪有从小培育的魔纹师来的好用?
她有心让谢大师教授技艺,又深知魔纹师从不轻易收徒,本打算好生安抚,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提上一提,此刻见他主动开口,如何不喜?
魔纹大师的高明之处,在于对魔纹的理解和组合。魔纹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只要肯下工夫,都能画出不差的魔纹,可这个魔纹为什么能与那个魔纹组合、组合了有什么用、还能添上什么魔纹,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明白的,想要理解透彻,除了自身聪慧,还要有大师指导。
老者当然满口答应,说道:“使得使得!太使得了!莫说是这些孩子,老汉我也能当您的弟子!”
戏花蝶笑道:“你与我一般年纪,怎能师徒相称?你若有不明白处,只管来问我就是,我们相互交流,共同提高。”
侍从立刻拿来刻刀与石板,七位少年人屏息恭立,等待戏花蝶的考核。
戏花蝶拿起刻刀,在石板上刻了个“の”,说道:“这是天心纹,几乎所有的魔纹阵都有此纹,可谓是基础中的基础,你们先刻来给我看看。”
那七个少年连忙低头苦刻,区区一个魔纹,竟叫他们刻的满头大汗。众人围城一个圈,安静的看着。
戏花蝶看向稚绮,说道:“殿下,我看你手指长且有力,似乎也有魔纹师的潜质,你也来试试?”
第三十章 后院起火Ⅳ
稚绮看向自己葱白的手指,喜道:“当真?我可从未刻过魔纹。”
戏花蝶道:“试试便知。”
稚绮接过刻刀,说道:“那我献丑了,刻得不好,大师也不许笑我。”
刻刀略沉,刀尖锋利无比,刚一接触到石板,便如插入豆腐一般,陷了进去。戏花蝶在一旁道:“绘纹一术,首要是屏息凝神,摒除杂念。三分为力,七分靠势,心随刀走,刀随意去。”
稚绮似懂非懂,神思有一瞬的出神,随手一划,刻下的天心纹竟放出刺眼光芒,几如烈阳般叫人睁不开眼!
不熟悉魔纹的人都“哦——”了一声,熟悉魔纹的人惊得合不拢嘴。
“浑然天成!”老者突然叫道,“大师,这可是浑然天成?”
稚绮疑惑道:“浑然天成?”
戏花蝶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说道:“殿下有所不知,绘下的魔纹按照标准程度,分成了许多等级。其中最为难得的三种,分别叫做‘妙笔生花’、‘完璧无瑕’以及最上等的‘浑然天成’,殿下资质绝无仅有,叫人钦佩。”
妙笔生花出异香,完璧无瑕清泉响,浑然天成生日光。一个魔纹阵若是由这三种魔纹构成,效能大涨。
戏花蝶本打算不论稚绮画的怎样糟糕,自己胡口乱夸,硬收了她就是,想不到稚绮一笔惊天动地,收她为徒顺理成章。
公主拜师,自然不是小事,为了叫戏花蝶觉得被人敬重,大肆操办一番更是必要。吴一算、殷豪文等人还有公事,先行离去,赤面人去操办拜师事宜,木不正生性洒脱,受不得交际场面,甩甩袖子也走了。
骓路也想走,稚绮不让走,只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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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戏花蝶与云葵自然是留在了公主府中,稚绮再开宴席,此时人不如中午那么多,便叫上了负责守卫的王传晴同席。
稚绮稍稍歪头,说道:“王百户,今日似乎不是你轮值。”
王传晴一脸慌张,他身后一人上前一步,笑道:“殿下日理万机,竟还记得这点微末小事。今日理应是郑百户轮值,不过他临时有事,换了我们来。”
稚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回殿下的话,小人名叫凌顶,是王百户的副手。”
稚绮微微皱眉,军队行事,必然要恪守规矩,你换我,我换你,成何体统?便道:“吴先生知道此事么?”
顶子道:“自然是知道的,没有吴军师的首肯,郑百户再大胆,也不敢让我们代来。”
稚绮道:“如此便好。”
菜肴端上来没多久,众人还未动筷,只听得门外一声长笑,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破空而来:“公主殿下,我戏花蝶如约而来,你可准备好新房了么!”
众人大惊,谢老头更是惊讶,和云葵对视一眼,心道:“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冒充老子的名号。”
稚绮冷哼一声,说道:“谢大师不必惊慌,小小蟊贼,不足挂齿。王百户,请你去指挥应对。”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几声爆炸声响,有一守卫慌慌忙忙的跑进大厅,说道:“殿下!来人太强,我们支持不住,请您速速回避!”
她刚刚夸下海口,这人立刻来说挡不住了,稚绮定力再高,也变了脸色。
顶子几步走到她身边,说道:“殿下,我护你回避!”
稚绮尚未回答,顶子眼里精芒一现,不用术法,只将全身灵气集于掌间,一掌拍在稚绮侧肋!
与此同时,王传晴一开纸扇,扇出近百到细小风刃,大叫道:“骓路!受死!”
稚绮与骓路皆是猝不及防,然而骓路反应迅速,一个鹞子翻身,立刻避过风刃;稚绮却毫无预警,两人距离更是极近,她甚至没有回过神,便被汇聚了磅礴灵气的一掌击翻,内脏剧烈震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顶子与王传晴一击出手,立刻脱身暴退,两人刚刚退到门口,七十多名奇术师便冲进房门。
这些本应忠于稚绮的人,非但不攻击王传晴二人,反而将他们护在中心,无不挂着冷笑,如同群狼看着猎物一般,用得意洋洋的表情注视着桌边四人。
骓路心道不妙,目光四下搜索,已寻好退路。
稚绮强撑着站了起来,看向王传晴,冷声说道:“王公子,请给我解释。”
王传晴面色潮红,怒指着骓路,说道:“你背着我,与这个畜生做了什么事,真当我不知道吗!”
稚绮怒火中烧,冷笑道:“我背着你?我贵为公主,需要背着你?”
顶子大声说道:“我家少爷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和骓路这混账有了夫妻之实,这难道不是背着我家少爷么!”
稚绮气得脸色发白,怒道:“信口雌黄!”
顶子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骓路,你要是说出实情,我们少爷可以饶你不死!”
他一转头,想去看骓路,这一瞧之下,顿时大吃一惊:“骓路人呢!”
七十双眼睛看去,大厅中哪里还有骓路?非但骓路,云葵也凭空消失。
骓路与云葵出身赤面会,别的不会,瞒天过海最是擅长,趁着刚刚一番对话,众人没留神的时候,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稚绮同样惊骇,对骓路的好感瞬间消散,她面对王传晴的反叛、被七十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时,没有丝毫畏惧,此刻心中却有了小小波动。
她转念一想,心道:“他走了才是对的,只要请来了援手,不论是不正大师,还是妖山中的军队,二者来其一,都可解我之围。”
这么一想,顿时心安,她看向王传晴,说道:“王公子,你此刻回头,我会既往不咎。”
王传晴道:“无需多言,骓路不死,我不会罢休!”
稚绮道:“骓路此刻必然已经去请援手,真到了那时候,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哈哈!”
先前的笑声再度传来,一人缓步而来,说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王敢保证,骓路绝出不了改命堂内堂!”
稚绮见到来人,更是吃惊,这人竟是改命堂堂主!
雉偶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缓步行来,得意的看着稚绮。
他如何能不得意?雉偶的母亲是一个侍女,出身十分低贱,他从生下来开始,就从未受过皇子待遇。其他皇子皆有封地,贵为王爷,唯独他没有,而是被派到改命堂来,做了一个小小的堂主。
这叫他如何不恨!
早在十年之前,他就暗中投靠华洲,利用职务方便,暗中培养势力。
稚绮满脸深寒,冷眼看着雉偶,说道:“你是戏花蝶?”
雉偶道:“不像?”
稚绮心思急转,说道:“不对,你不是戏花蝶,你是华洲的奸细。”
稚绮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四大学堂中,改命堂正门弟子最为稀少,对鸟洲皇室也并不如何忠诚。
堂主是敌国的奸细,在他的暗中操弄下,堂内弟子怎么有为国尽忠的心思?
也因了这一节,她才会来到改命堂招揽人才,其余三堂对鸟洲忠心耿耿,她在那些地方发展,必然不如改命堂顺利。
雉偶哈哈大笑,说道:“不管本王是谁,反正你稚绮公主是被戏花蝶掳去,我这改命堂堂主尽管竭力搜索,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下落!”
稚绮贝齿紧咬,冷眼看着他。
在改命堂内,堂主的权力极大,非但可以培养亲卫队,更可以封锁门口,禁止任何人出入。如此一来,骓路确实难以传递信息。
“真是不错的眼神啊!”雉偶也看着稚绮。
她嫣红的唇角沾染血液,愈发娇艳,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亲吻舔舐:“你的眼神,叫我想起了小时候。我这连庶出算不上,几乎是私生的皇子,总是被人用这种眼神瞧着。”
稚绮冷笑:“叛国贼子,奸佞禽兽。”
“是了!是了!”堂主一脸兴奋,“正是如此,我里通外国,我卑鄙无耻,你再多骂几句!”
稚绮一愣,露出更为厌恶的神色,说道:“你想怎样?”
“本王想怎样?”
雉偶忍耐不住,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大声说道:“本王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鸟洲皇室宗亲!你身为皇室长女,身份高贵的很,平日里本王见了你,也不得不满脸堆笑、谄谀奉承。”
“本王要怎样?本王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王要将你这鸟洲第一美人教导成犬!要让你吐出舌头呼吸、光着屁股吃食!”
雉偶脸色潮红,转身环视一圈,说道:“在场的诸位,等稚绮公主学会汪汪叫了,本王要她服侍你们每一个人!”
众人大声喝彩,高声谢恩,用炙热的视线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稚绮,有人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看到稚绮公主四肢着地,摇臀吐舌的下贱作态。
屋内,大梁之上。
云葵听着他们的对话,浑身都是一颤,说道:“好恶心的人。”
骓路道:“一样米养百样人。”
骓路与云葵并未走远,不约而同的跳上房间东南角的大梁上,底下这些人的站位,看不到大梁上,但他们可以看到房间每一个角落,又离大门、窗户极近,即使被发现,也能瞬间逃出房间。
云葵又道:“这些人修为如何?”
骓路看不出,露米娅看得出来,说道:“大多数蓝袍,最强黄袍。”
云葵道:“这么弱?那能战!”
骓路一惊,说道:“七十多人呢大小姐。”
第三十一章 后院起火Ⅴ
云葵道:“你且放心,老谢怀里的玩意不是闹着玩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笛,凑在唇边一吹,骓路又惊,心道找死不是这么找的,正要阻止,却发现这笛子略有古怪,竟吹不响。
他听不到,戏花蝶听得到。
这笛子发出的声波频率极低,唯有专门练习过的才能听到。戏花蝶不动声色,衣袖似无意的一抖,几只指甲大的灰虫掉在地上,慢慢朝门口爬去。
云葵看着,突然说一声“下去”,伸腿一踢,就把骓路踢落在地!
骓路“哎”一声,哪有别的心思,在心中大骂云葵,脚尖刚刚着地,左腿一个“踏萍而起”,右腿一个“满弓劲箭”,身子先是慢慢浮空,接着如同一枝利箭,朝窗外暴射而去。
从落地到窜出窗户,不过是一秒的时间,反应快的来不及喊出声,反应慢的甚至还没回过头,云葵看在眼里,赞道:“好轻功!”
下一瞬,被骓路吸引了注意力的叛党们没有发现猛然提速、此刻已到了脚底的灰虫,只听得几声“噗”响,小小的灰虫化成大大的烟雾,将所有人笼罩其间!
那七十多人惊慌失措,有人下意识的想要使用术法,云葵早有准备,高声叫道:“不要使用术法,小心伤了自己人!”
她这一喊,着实有效,术法亮起的光芒没有发散,逐渐熄灭。
戏花蝶双手连挥,数十只械器蜜蜂嗡嗡而去,在人群中心炸裂开来;云葵催动妖核,长剑化作一片雾光,在人群边缘游走杀戮;稚绮忍着伤痛,咬牙反手取出神火、阴风双扇,左右一挥,火龙朝着烟雾肆虐而去。连翻出窗外的骓路也重新跳回大厅,一招“众生皆有罪”,从烟雾这端猛刺而去,妖刀蛇吞钉着一串人,破烟而出。
骓路这一刀自然是杀了几个,他握着妖刀的手臂上猛然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流,沿着经脉遍布四肢百骸,渐渐消融。
骓路浑身一阵舒畅,竟有点上瘾的味道,拔出妖刀之后,又想刺出。好在他心志坚定,硬是忍住,露米娅不满的“啧”了一声。
稚绮见到骓路出现,顿时一喜,此刻才知道原来他并未远走,只是潜伏在附近。此刻境况危急,她无心多言,只说道:“随我来!”便转入后堂。
顶子打在她侧肋上的一掌绝不算轻,若不是身上贴身穿着银丝宝甲,吸收、抵御了大部分灵气,必然当场昏迷。
骓路见她走不快路,一把抱起她,三人脚步匆匆,再次进入酒窖。
稚绮指挥骓路掀开一块石板,露出一个通往地底的大洞,说道:“建楼之初,考虑到逃生的问题,挖了一条地道。”
骓路问道:“通往何处?”
稚绮道:“本来只通往外堂,后来听说川大圣在妖山地下掘了许多通道,便请他将那些通道与这个地穴连接。”
骓路喜道:“如此说来,直通军营?”
稚绮道:“正是。”
这等危急关头,稚绮仍然请戏花蝶先行,随后才进入地道,骓路最后入内,随手一拉,关上了洞口。
四人稍稍安心,脚步并无来时匆忙,稚绮不愿意再被骓路抱,只要他扶着,说道:“谢大师,云葵妹妹,真对不住你们。”
戏花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四人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
稚绮道:“叫大师与云葵妹妹受此大惊,我真的过意不去。”
戏花蝶道:“我老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求云葵平安无事。殿下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多说话为好。”
骓路说道:“大师的械器真是高明,那一大团烟雾,是怎么来的?”
戏花蝶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今日要见公主,没带真正好用的械器,不然这七十人不过是案上鱼肉,任我宰割!”
稚绮心中恨无可恨,一贯温和的脸庞扭曲着,她既对王传晴、雉偶的背叛感到愤怒,又害怕戏花蝶因为此事不再助她,焦急之下,竟又一口鲜血呕出。
骓路连忙抚摸她的脊背,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有何用?大丈夫能伸能屈,既然保全了性命,此后讨回来就是。”
稚绮见他眉目间颇有担忧,言辞柔和温暖,与往日对待自己的态度大大有别,强笑道:“骓少侠倒也有怜香惜玉的一面。”
骓路听她有心调笑,神色跟着一松,说道:“这样才对,现在我们有路可走,可不比当日断头洞底安全的多?你既然是天命之子,自然有神灵庇护,谅那些小小奸贼奈何不了你。”
四人走了一会,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两条道路,稚绮也是第一次走地下通道,并不知道走哪条路为好,凭借印象中军营的方位,她选择了左边的通道。
不料没走多远,竟又是一个分岔路口。
骓路回想起断头山洞内复杂的道路,顿时明白过来,肯定又是川大河到处乱挖,搞了个迷宫出来,当即怒道:“这个川大河,真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此后遇到分岔口,只管凭直觉走去。如此许久之后,众人开始不安——或许他们要饿死在这地下迷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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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绮等人先前纷纷使出各自绝技,自然是杀了不少。
大厅内的烟雾散去之后,雉偶转眼一看,还能站立的竟然不足三十人,稚绮的火龙最为霸道,一下燎死了二十多人。
最为关键的是,本来是瓮中之鳖的稚绮和戏花蝶,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顶子机灵,起烟时就卧倒在地,除了被人踩了几脚之后,毫发无伤,他见雉偶脸色漆黑,小心问道:“大人,怎么办?”
雉偶道:“不用慌张,稚绮定然逃往酒窖中的地下通道。”
顶子道:“我们追不追?”
雉偶道:“怎么追?你挡得住他们的反击?”
顶子看着一地尸体,摇了摇头。
雉偶道:“你立刻去我府上,请焦土大师请来!”
顶子一惊,说道:“那位大人也在?”
雉偶不耐烦道:“速去速归!哪来这么多废话!”
焦土大师,火焰术法大成者,五年前晋入神术师境界。
自稚绮招收妖兽为兵之后,华洲便对这次行动极其重视,非但连连催促,更派了他来做援手。
华洲下达的命令,是诛杀稚绮,雉偶却不愿意稚绮就这么死去,他从小被人蔑视,做梦都想折磨、侮辱稚绮,以出腹中一口不甘之气。焦土大师显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因此他借口万无一失,不劳大师出手,支开了他。
计划本来的确是万无一失的。
假借戏花蝶之名,以保证自身无忧,又利用顶子权务之便,将手下聚集到王传晴的百人队中。
如此一来,公主身边的守卫都是自己人,又抓住山慈不在的机会,猝然发难,只要速战速决,随后善加周旋,不会有任何差错。
然而此刻事有变故,魔纹师的难缠程度远在计算之上,雉偶心头涌上一丝惊慌,万一行动失败,不用华洲惩罚,鸟洲就会叫他人头落地,他心中再不甘,也不得不请焦土出手。
非但雉偶脸色不悦,在场众人都是惶恐不安,王传晴更是两股颤颤、汗如浆下。
稚绮的脱逃,有如一柄重锤砸在他脑门上,一下将他砸醒。
他猛然想起,顶子的话是多么的漏洞百出,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肤浅,经不起一点推敲。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全是真的,稚绮真的和骓路、吴一算有染,那又与他王传晴何干?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谋杀公主!大逆不道!这是要满门抄斩的事!
思及此处,他再也无法冷静,牙关“格格”的打颤,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狂摇,心道:“不是……不是……这不关我的事!”他越想越怕,想到自己、他的父亲人头落地的画面,猛地惨叫一声,转身便跑!
这一跑慌不择路,竟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他抬头一看,只见木不正正怒视着他!他心惊胆颤,一下尿湿了裤裆,一口气没缓过来,“呃——”的一声,昏死过去。
木不正理也不理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厉声朝雉偶发问:“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呢!”
雉偶本来有些心慌,但见到一个奇门门主竟对自己这个改命堂堂主如此无礼,愤恨顿时占据心头。他一指东方,怒道:“戏花蝶掳了公主,朝那边去了!不正大师,你怎么现在才来?”
木不正“哎呀”一声,哪里理会他?身形疾若闪电,朝着东方暴掠而去。
又过了片刻,顶子终于带着一人回来,那人怒不可遏,见了雉偶,立刻骂道:“废物!废物!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出手么!”
雉偶满脸堆笑,弯腰垂首,说道:“大师息怒,大师息怒……状况仍在掌握中,稚绮绝跑不了!”
来人正是焦土大师,他一声冷哼,说道:“最好是如此!此事要是失败,老夫大可以一走了之,而你,必死无疑!”
雉偶满头大汗,说道:“稚绮从地下通道跑了,请大师救我!”
焦土道:“快带我去!”
众人连忙赶到酒窖,掀开石板,跳入地道。
第三十二章 千里溃败Ⅰ
穿山甲王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胡乱打洞,川大河完美的继承了这一基因,修的地道岔道是多无可多。
焦土的脸黑如锅底,雉偶尴尬不已,说道:“大师,岔道多不是坏事,想必那稚绮此刻也摸不着头脑,到处瞎转!”
焦土声如震雷,怒斥道:“放屁!她修的地道,能不认识路吗!想必此刻,她已经在军营里调遣军队,要来取你狗命了!”
他骂了一通,仍不解气,看着眼前又一个三岔路口,感到一阵阵的无力,回头说道:“不需要找了,回去想对策吧!”
这一转身,顿时愣住。
只见稚绮、骓路、云葵与戏花蝶四人竟然在他们的背后,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双方相距不过十丈,你看着我,我瞪着你,一时没人说话。到底还是骓路反应迅速,一下把公主抗在肩上,喊道:“跑啊!”
焦土大喜,道:“给我追!”
骓路心里问候了川大河祖宗十八代,咬碎了牙狂奔,可他再快,也快不过神术师。只听得耳后风声猎猎,焦土的身影拉出一道道残影,席卷而来!
危急之际,戏花蝶屈指一弹,将两枚黑色的梭子弹入洞壁,梭子接触到墙壁,竟开始飞速旋转,往深处钻去。
到了足够深度之后,只听得两声巨响,梭子猛然爆炸,整个洞穴都为之摇晃,焦土大师猝不及防,竟被一块巨石砸了个头破血流,幸好脚步停得及时,又用上灵气守护,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掉落的巨石堵住了道路,焦土大怒,正要破开乱石,顶子在后说道:“大师且慢!我们碰上稚绮,说明他们也迷了路,这些碎石不破开更好。”
焦土回头,问道:“怎么?”
顶子道:“地下道路太过复杂,再度遇到他们的几率着实不大,我们非但不能打通道路,而且每走过一段路,就堵上一段路。如此一来,必能生擒他们!”
焦土明白过来,喜道:“好聪明的小子!”
他三十余人分成五队,各寻一条道路,若是没有发现稚绮等人的踪影,就击毁通道;若是发现了他们,立刻喧哗警报。
骓路背着稚绮狂奔,四周不断传来爆炸声,地洞时刻都在摇晃,叫人心惊胆颤。如此奔了许久许久,骓路逐渐感觉气力不支,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亮。
云葵喜道:“出口!”
骓路大松一口气,到了地上,迂回的余地就多了许多,当下加快脚步,临近洞穴,一跃而出。
四人竟在地下徘徊了一整夜,东方已露出鱼肚白,第一道曙光尚未落到骓路身上,倒有一道鲜红火蛇率先袭来!
骓路大惊,推开背上的稚绮,立刻就地一滚,避过了火蛇侵袭,转眼一看,只见焦土早已候在洞口,正一脸奸笑的看着他!
稚绮本就受了内伤,此刻再度受到冲击,顿时闷哼一声,险些昏死过去。云葵与戏花蝶踏上地面,转眼一看,大惊失色。
焦土等人先他们一步登上地面,三十余人分散开来,将脚下出口团团围困,四人刚刚逃出升天,又落入虎口。
焦土难掩快意,哈哈大笑,双掌一摊,直径一丈有余的巨大火球在他头顶凝聚,灼人的热量驱散了最后一丝黑暗,更刺痛了四人的肌肤,照亮了他们脸上的凝重,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束手就擒者活,意欲反抗者死!”
围着洞口的叛党无不露出胜利的微笑,冷冷打量洞口四人。
三十多人对四人,焦土更有神术师之威,更将稚绮等人团团围困,他们哪有还有什么生路?
稚绮轻叹一声,说道:“天命不在我。”
骓路看向她,说道:“殿下,你甘心么?”
稚绮道:“甘心?我不畏死,但我应该死在天权城下,绝不是这种荒郊野地!”
骓路笑道:“请你放心,我先去会他一会。”
他不管稚绮反应,冷眼看着焦土,向露米娅问道:“那人什么水平?”
露米娅道:“神术师。”
骓路又道:“我用万物如刍狗,能战么?”
露米娅道:“不要着急,那个魔纹师的力量正在不断增长,快要接近神术师所具有的力量了。”
骓路惊道:“什么?”
奇术师围人,自然不会靠的过近,戏花蝶压低声音,悄悄说道:“骓少,给我三分钟,我可以击败那火焰术士。”
骓路不动声色,说道:“三分钟有点难,我尽量。”
云葵拔剑出鞘,说道:“相公莫慌,我来助你。”
骓路问道:“你学破魔了吗?”
云葵道:“学会了。”
“那你保护好公主!”
骓路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畏惧的朝焦土直奔而去。这个时候,若是焦土将巨大火球推出,以神术师的能力,骓路必死无疑。
但骓路赌他不敢推。
魔纹师何等重要?这些人既然是华洲的奸细,那么必然不会将魔纹师杀死,这一个火球是能砸死骓路,但同样会炸死戏花蝶与云葵。
火焰术法在狭窄的山洞中施展,威力必然成倍增长,可第一次撞见时,焦土并没有选择使用术法,也从侧面验证了他们需要保全魔纹师的性命。
焦土果然散去了火球,他一指虚点,一道豪芒便穿空射来,骓路向左一躲,尽管躲开了豪芒,脚下却立刻燃起火焰!
爆裂声中,一道火柱拔地而起,千钧一发之际,骓路脚尖疯狂点地,身体疾速后退,堪堪避过了火柱冲击,但下一秒,他还没有缓过气来的时候,又有数十个人头大小的火球飞掠至身前……
骓路心中泛起绝望,他的目光越过鬼火,只见焦土手诀凝住,显然又完成了一个术法。
这可怎么打?
云葵见他呆立不动,急道:“用破魔!这是索敌鬼火,可以追踪你的身影,轻易躲不过去!快用破魔!”
骓路哪里有破魔可用?
这是他第一次与神术师生死相搏,他现在才知道神术师到底是什么概念。
战斗开始不过五秒钟,他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要说三分钟,就是三十秒,也足够让他死上两回。
露米娅神色凝重,说道:“我可以开启一次不完全的万物如刍狗,大概持续三秒钟。”
骓路道:“三秒能干什么?”
露米娅道:“再多,你就会丧失行动力。”
骓路急道:“开啊!再不开我就要死了!”
滔天的力量从血脉中膨张,骓路陡然觉得自己凌驾于天地之上,下一瞬立刻被眼前的火球拉回现实。
他的速度快了百倍,一秒之后窜到包围圈的外围;第二秒手起剑落,将四个来不及反应的奇术师斩成两段;三秒后逃进茂密的灌木丛中,就此消失在目瞪口呆的众人的视线里。
“你……你好没出息啊。”露米说道,“我给你这三秒,是想让你去杀那个神术师的。”
骓路道:“有机会吗?”
露米娅道:“我哪知道,总得试试。你现在躲了起来,是要干吗?”
骓路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习惯了……”
场中出现一瞬的沉默,顶子轻声问道:“大师……我们追不追他?”
焦土看着稚绮等人,说道:“那人无关紧要,先拿下这三人再说。”
云葵看着兔子似的骓路,先是一愣,继而转头说道:“老谢,你就把我托付给这种人?”
戏花蝶一滴冷汗滑落,迟疑道:“骓少应该没走吧?”
云葵道:“太弱小了,太没出息了,我不该嫁他,我该娶他。”她挥舞长剑,几步上前,笑道,“前边那人,报上名来,你姑奶奶来会你了!”
一个小女孩说这些话,没有嚣张跋扈的戾气,反倒有童言无忌的稚气,奇术师们无不对视微笑。
焦土眼中隐隐也有笑意,说道:“小妹妹,此事与你无关,快让开吧!”
云葵道:“怎么无关?我拔出了剑,便是要杀你。”
焦土哈哈大笑,稚绮公主已是囊中之物,不急一时,便道:“那咱俩来交交手,如何?”
云葵道:“好呀好呀。我与你单对单,我爷爷不出手帮我,你手下的人也不准耍赖皮,出手偷袭我。”
焦土道:“那是自然,非但他们不出手,我还要让你十招,你说好不好?”
云葵道:“好极好极!你这老头如此识相,我倒舍不得杀你了!”
言罢,她深吸一口气,膻中妖核飞速旋转,一道道鲜红的光芒从后颈处蔓延而出,在她身体四肢上刻下魔纹。
稚绮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惊奇,戏花蝶解释道:“公主莫慌,我月洲有门奇术,能将魔纹绘在人体之上。云葵这丫头有魔纹加身,可与神术师一战!”
稚绮死寂的心脏猛然跳跃,急忙说道:“当真?”
戏花蝶道:“生死关头,老夫岂会胡言?”
第三十三章 千里溃败Ⅱ
月洲魔纹加身之术,向来是密中之密,外洲人不知,在情理之中。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魔纹加身已有了严密的体系,月洲中有两家独大,一为谢家笔法,一为石家笔法。
谢家笔法,将人体分为额、胸、背以及四肢七大处,每一处皆可绘制魔纹阵,笔法高深者,甚至能将这七处联结起来,七小阵结成一大阵,威力成倍翻涨。
云葵四肢上的魔纹联结成名叫“横行霸道”的魔纹大阵,可以在瞬间提升自身的力量与敏捷;
后背的魔纹阵为“魔术甲胄”,催动之后,便有灵气贴身依附,如同一件贴身软甲一般,用以防御术法;
胸口太过羞人,云葵没让戏花蝶碰,故此没有魔纹阵;
额头的魔纹阵最为了得,乃是一个稳固心神的“清明自在”,这个阵法是戏花蝶的得意之作,有了这个阵法,云葵才可以不受秘剑苍天强悍的精神干扰,保持着自我。
云葵吐出肺中浊气,“横行霸道”猛然催动,一脚踏沉大地,身体破空而去!
十丈距离,她只用了一个眨眼的时间穿越,手中长剑化作一片雾气,狠劈而下。焦土万没有料到这个小女孩有如此实力,慌忙撑起一个灵气护盾,还没松口气,那灵气护盾被一剑砍碎,毫不凝滞的当头劈下!
焦土哪里知道,这看似轻巧的一劈,其实是众生皆有罪?他将灵气灌入双腿,身体如炮弹般飞退,长剑划落,割裂了他的术袍。云葵并不停顿,拔足狂奔,两三步追上了焦土暴退的身影,“咯咯”直笑,又是一剑刺出!
焦土不敢托大,一个灵气暴走使出,云葵猝不及防,退了十余步才卸下力道,笑道:“你这胡子老头,怎么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让我十招,我才出了两招,怎么就还击了?”
焦土阴沉着脸,说道:“阁下剑术高超,老夫佩服。只是此事与阁下无关,老夫只取稚绮性命,你与你爷爷,可以离开。”
云葵道:“你现在要杀公主,就是与我有关。”
焦土道:“老夫好言相劝,并不是怕了你,你再不回头,休怪老夫不客气。”
云葵嗤道:“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了,还好意思说大话!”
焦土冷哼一声,连连施法,他一扬手,便有数十枚“索敌鬼火”迎面飞去;一握法决,身旁突然冒出两个燃着烈火的人型生物,嘶叫着奔向云葵。
云葵速度极快,只几个转身,便轻巧的避过了索敌鬼火,她一个翻滚,躲过了火焰傀儡喷吐的岩浆,长剑顺势一划,便将一具傀儡切成了两半,又一次扑跃,一招“剖心”出手,轻易击穿了另一具傀儡的胸膛。
两剑击毁两具傀儡,端的是行云流水,云葵得意至极,说道:“你花白胡子一把,修为也不过如此。”
焦土冷声一笑,说道:“这火灵咒是我毕生修为结晶,绝不比你们鸟洲的‘陌上烈阳’差。这等妙术,岂是你一剑破得了的?”
云葵回头一看,那四块残骸上火星闪烁,逐渐变亮,一阵冰水浇上热铁的声响之后,四块残骸竟化作四个小一号的火焰傀儡,重新站了起来!
焦土大师除了沉迷术法之外,还有钓鱼的雅好。
有一日,他突发奇想,作鱼饵用的蚯蚓切成了两段能活,那么傀儡术法能不能模仿这个特征,制作出打不垮砸不烂,断成两截便变成两具的不死傀儡来?
他花了大功夫钻研,读遍经典、查遍材料,硬是从一个火焰术法大师变作了傀儡术法大师,在所有人的质疑中,创造出“火灵咒”这一奇术。
一般的傀儡术法,都需要事先准备载体,纯以灵气凝聚的傀儡没有关节,自然无法移动,更不会用火焰灵气制作傀儡,那不是白白烧了载体么?
焦土大师别出心裁,不用载体,纯以火灵气创造傀儡,傀儡蠕动前行,依靠喷吐岩浆和自身绝高温度伤敌。
火灵气本是雾状灵气,施神术将其凝结成岩浆;岩浆躯体即使被人斩断,也不过是从液态重新变作气态,只需要些许时间,又能重新汇聚成液态。
如此生生不息,火焰傀儡一生二、二生四,被斩成了一百段,便有一百个火灵站起来,永无断绝之日。
云葵不知此中艰辛,说道:“不过是从两个变成了四个,有什么好得意的?”
焦土冷哼一声,说道:“为了此术,我耗费三年!那段时间,我受尽嘲讽,没有一个人支持我的想法,都认为我是白费心机。但后来,我用这火灵咒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云葵一言不发,闪电般穿梭折返,一剑“破魔”狠狠砍在傀儡身上,那傀儡似也有灵,知道它就要一命呜呼,惨叫了一声,消散的无影无踪!
云葵虽不知火焰傀儡为什么能重生,但既然是术法的产物,想必要受破魔克制,一试之下,果然如此。
焦土双目圆瞪,不敢想象眼见的事实,说道:“这不可能!我的火灵咒……我的火灵咒……”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云葵唰唰三剑,他引以为傲的火焰傀儡瞬间消失,全无踪迹,唯有地上焦黑的痕迹证明它们存在过。
云葵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那些人说的没错呀,你就是白费心机,你看,你的火灵都不见了。”
焦土又是不解,又是恼怒,大吼道:“找死!”
他体内灵气外放,头顶一道火线迸发,连接了天,又在云中化开,将天空染成血红。三息之后,暗红的火云铺天盖地,焦土一掌高举,无边的火云如同水流一般朝他掌心汇聚,紧接着他一掌平推,一条火龙咆哮而出!
这火龙远比稚绮用阴风、神火扇扇出的火龙精细,非但有鳞有爪,龙须也栩栩如生,它甩尾掠过大地,地面便被犁出深沟,它巨口一张,便是一团火焰山峰倒吐而去。
带着毁灭气息的巨龙迎面而来,外围的奇术师不由自主的后退,戏花蝶叫道:“阿葵闪开!”便一跃而起,对准龙头,一拳挥出!
他的身影在巨龙面前如蝼蚁般渺小,肆虐的火焰却燃不了他的须发;他臂上魔纹闪烁的光芒湮灭在滔天的火光中,却依旧无所畏惧,只握紧了拳,对着龙头狠狠砸落!
巨龙头一歪,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在空中停息一秒之后,化作点点红光消失在深青色的黎明中。
火龙被击溃之后,焦土神术师体内的灵气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登时半跪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仍在半空中,一拳挥出的戏花蝶。
戏花蝶左臂上缠绕着一张卷轴,那正是川大河在断头洞底拓印下来的魔纹阵。
他蓄势三分钟,以妖王核催动卷轴的上魔纹阵,赤阳真人亲手绘制的魔纹阵何等奇妙?纵然只是拓片,依旧一拳击破术法,甚至直接抽空了神术师的全身灵气。
只是这一击之后,他再无气力,整个老脸一片惨白,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膻中,那里的妖王核不堪重负,就此碎裂,卷轴更无法承受巨量的灵气,在瞬间化成一片灰烬。
火焰巨龙出现的第一瞬间,骓路和云葵敏锐的捕捉到众人失神的瞬间,暴起发难,两人一左一右、一东一西的收割外围的奇术师。
骓路打不过神术师,杀几个蓝袍奇术师还是卓卓有余,有奇术师开启灵气护盾,但在秘剑苍天下护盾就是笑话;有奇术师悍然反击,或者掉头就跑,骓路常年锻炼出来的速度足够让他们绝望。
这两人如同饿狼入羊群,骓路一剑横削,割掉顶子的脑袋之后,三十多个奇术师无一幸免,雉偶也被云葵划破喉咙,倒在血泊之中抽搐。
云葵看着焦土,高声问道:“老谢,这人是不是没灵气了?”
戏花蝶道:“正是!”
云葵一声冷哼,趁人病要人命,手中长剑现出原型,三尺青峰吞吐寒芒,一剑疾刺!焦土不慌不忙,伸手入怀,以刚刚恢复的一丝火焰灵气为引,捏碎一块鲜红石头,周身迅速燃起熊熊烈火!
稚绮忙道:“快退!沾上一点火,立刻烧成灰!”
云葵哪用她提醒,见事有蹊跷,立刻停步。
这红色石头正是此前戏花蝶提到过的“地下流火”,地下流火非但能制造法器,以精纯的火灵气将其捏碎之后,会燃起吞噬一切活物的恶毒火焰。
焦土乃是精通火焰的神术师,自然不怕地下流火,在场诸人可没这个本事。
戏花蝶道:“我们快走!等他灵气回复,局势就不妙了!”
焦土气喘吁吁,依旧冷笑道:“你们跑不了!”
傀儡之术,需要极强的精神力支持,用以完美的操纵的召唤的傀儡。焦土能创造出火灵咒,他的精神力量自然不低。
精神力到达一定强度后,可以发射一丝意志,若是将这缕意志种在别人的灵魂里,那么这人不论身处何处,只要还在这个世界存在,就绝不能逃过施术者的搜索。
焦土如此自信,那是因为他已经能够发射意志!
最好的对象,自然是稚绮,可稚绮理他太远,他力不能及。焦土并没有犹豫,他不相信这四人敢分散行动,目光一凝,心念一动,一道意志便朝理他最近的云葵射去。
云葵闷哼一声,额上猛然光华大绽,一道道魔纹慢慢浮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构成一个魔纹阵,那道意志顿时消散无踪。
戏花蝶亲手绘制的“清明自在”大阵连秘剑苍天的诅咒都能抵挡,又怎么会挡不住焦土的小小把戏?
焦土在神识中一探,竟没感受到本应种在云葵意识中那抹意志的回应,顿时大吃一惊。他当机立断,朝离他第二近的骓路射去一道意识。
第三十四章 千里溃败Ⅲ
骓路什么也没感觉到,倒是露米娅不屑道:“这么点精神力,也敢在老娘面前显摆?”
骓路问道:“怎么?”
露米娅道:“他在灵魂里种下了一道意志,想以此探知你所处的位置。”
骓路听也听不懂,又问:“不论我跑到什么地方,他都能觉察到?”
露米娅道:“正是,还好有老娘在,不然你就麻烦了。”
骓路道:“没错,还好有你在,你没把这抹意志消除吧?”
露米娅道:“正要动手。”
骓路道:“留着,我有个办法。”
此处山林茂密,没有道路,荆棘丛生又颠簸不平,稚绮身上有伤,戏花蝶全身脱力,四人走了一会,估摸着才走出了百米不到。
骓路说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逃不出那火焰术士的手心。”
稚绮道:“三位不用担心,他想要的是我的性命。我稚绮今日死在此处,乃是苍天无眼,三位保我护我,我无以为报,这就请你们先行一步,不要再管我了。”
骓路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那火焰术士刚刚对我使了一个跟踪术法,此刻能捕捉到我的位置,只要我一人独行,你们三个与我背道而行,就能无忧。”
云葵道:“那你不是死了么?”
骓路道:“我又不傻,三天之后,我会驱散他的术法,到了那时,想必我们四人都能存活。”
云葵道:“你能撑三天?”
骓路道:“我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山林求生,颇有心得。”
云葵看了看稚绮,又看了看戏花蝶,点头道:“原来如此,相公一路走好,我爷爷会照顾好稚绮公主,绝不会白白浪费相公的一片好心,一定好好疼爱公主殿下。”
她拉长语调,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彩,似乎话中有话,可眼下境况容不得骓路多想,只是问道:“你出身赤面会,该有‘香灰’吧。”
云葵一拍裙腰,说道:“自然有。”
“香灰”是赤面会独有的传讯工具,可以用来确认方向,只要云葵沿途散落,骓路就能轻易获取他们离去的方向。
当然,也要云葵肯撒才行。
商议已定,骓路一抱拳,对戏花蝶说道:“大师,拜托你了。”
戏花蝶一点头,说道:“殿下虽尚未拜我为师,我却已将她视作弟子,骓少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稚绮犹豫许久,说道:“小路……多谢你。”
骓路又是一抱拳,几个起落,瞬间消失在重重树影中。
云葵“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着稚绮。稚绮不解,问道:“云葵妹妹,怎么了?”
云葵道:“没事没事,我们先找个干净地方,这儿又湿又滑,不方便。”
骓路在树枝上跳跃前进,问道:“这个追踪术法是什么原理?”
露米娅道:“什么什么原理?就是能感觉到你在哪里。”
骓路道:“精确吗?”
露米娅道:“看个人本事,就这抹意志的强度来看,误差在三丈之内。”
三丈是十米,回旋余地极小。骓路又问:“我躲在地下,他能找到我么?”
露米娅道:“当然能,这是立体追踪。”顿了一顿,又道,“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像刚刚那样的迷宫,视野狭小又障碍极多的地方。”
骓路道:“现在哪里去找?埋头跑吧,奇术师体质再好,也肯定不如我。”
他这见识,极为肤浅。
但凡奇术师,都能将灵气灌入四肢,换取**上一时的爆发力量。强行提升身体素质,自然会造成身体的损伤,所以又要利用灵气护住筋骨,如此一来,灵气消耗甚巨,必然不能长久。
而神术师沟通天地,可以用一点灵气牵动大量天地灵气,能用极快的速度长途奔袭,骓路身体素质再好,也跑不过神术师。
焦土大师枯坐半日,体内灵气恢复大半之后,心神一探,骓路已奔出百里上下,他身形如飞,立即举步追去,夜色刚刚降临,已远远吊在骓路身后。
他伸手一招,又是四具火灵在半空凝结,分作左右两侧,远远往前包抄过去。
这四具火灵与先前的傀儡不同,它们颜色更淡,能在半空漂浮,虽然没有喷吐岩浆的能力,但飞行速度极快。
焦土冷笑一声,保持着和骓路相仿的速度,并不着急拉近距离。
到了此刻,骓路大觉不妥,说道:“坚持三天,根本不可能。”
露米娅早就觉得十分不妥,冷哼道:“你自己夸下的海口,咬碎了牙也要坚持。”
骓路耍赖道:“不是,你看。我们已经跑了近百里,稚绮她们就算走的慢,算上来回的路程,此刻也该有两百里的距离。再加上山林地形复杂,藏身处极多,她们早就安全了。”
露米娅道:“你想食言么?”
骓路道:“你体谅下我的苦处啊,我现在睡觉都不敢睡,就怕脚步一停,那神术师立刻追来。”
露米娅哼道:“你逞英雄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节?”
骓路道:“那时候不是热血上头,没有细思嘛。”
露米娅道:“我帮你解了?”
骓路道:“快解吧,我跑不动了。”
露米娅“嗯”了一声,说道:“来不及了。”
“纳命来!”
雷霆震喝在身后炸响,骓路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闪,一枝碗口粗的火矛在他原先的位置射过。他压根没料到这么快就被追上,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往左一看,只见两只火灵叫嚣着扑来,又想往右闪,那里同样有火灵虎视眈眈。
四只火灵与焦土将他团团围困,骓路两天两夜不曾休息半刻,此刻早已疲惫不堪,难以力战。
焦土在他背后停步,喝道:“稚绮呢!”
露米娅轻叹一声,说道:“我一开始就应该驱散那抹意志。”
骓路心思急转,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露米娅道:“还有什么机会?除非开启万物如刍狗,但杀了他之后,你也必死无疑。”
骓路并不回答,怒视着焦土,寒声说道:“你可识得我是谁!”
焦土道:“你是谁重要吗?我只问你,稚绮在哪!你若是供出她,可以不死。”
骓路一声冷哼,说道:“我奉劝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焦土大惑不解,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火焰在骓路脸边炸裂,趁着这片刻的光亮,他看清了骓路的脸,顿时惊道:“骓小帅!你怎在此处?”
华洲骓家世袭华洲兵马大元帅一职,平常人见了骓家少爷,一般都叫“骓小帅”。骓路与骓风是双胞胎,怎会不像?
焦土先前没细看骓路,偶尔瞥见几眼,心里虽然觉得这脸有些熟悉,但哪里能联想到骓风身上去?此刻细细一看,自然是将骓路误以为是骓风。
露米娅此刻明白骓路的诡计,纵然是生死关头,仍旧哈哈大笑,说道:“你好聪明啊!”
骓路道:“别激动,能不能骗过他还不一定。”
他心里一团乱麻,想要整理出一个完美的计策,脸上却无一分仓惶,说道:“我为何在此处,你难道不知?”
焦土能成神术师,绝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创造火灵咒,说明他是个聪明人。仅凭一张脸,便想叫他死心塌地的相信,断然不可能。
骓路把问题重新抛给他,立刻叫他怀疑起来,他保持着距离,仔细看着骓路的脸,说道:“请骓小帅明示。”
骓路道:“鸟洲稚绮公主,身份高贵无比,容貌天下无双,我觊觎已久,可惜手下人太过无能,用了许多手段,始终不能得到她。我看上的东西,有得不到的道理么?既然手下无能,只好我亲自前来。”
华洲要求鸟洲将稚绮许配给骓风做妾的国书,骓路自然不知道,但焦土知道。他这一手歪打正着,焦土犹犹豫豫,一时沉默不语,心中信了大半。
骓路见他不说话,心中却不免焦急。
他自以为这个说法有欠考虑,骓风何等人?元帅之子,最有潜力的年轻术士,这等人物,女人绝不会少。稚绮是好看,但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千里迢迢,又冒着极大危险来到敌对的鸟洲,很不合理。
思及此处,骓路又道:“这虽然有些大费周章,不过若是将鸟洲公主收为我的禁脔,对鸟洲的打击绝不亚于攻占天权城。”他看向焦土:“你以为呢?”
焦土恍然大悟,挥手散去了火灵,笑道:“原来如此!稚绮虽然是鸟洲公主,却也配不上骓小帅,但用她来打击鸟洲,的确再合适不过!”顿了顿,又道,“骓小帅,那稚绮现在何处?老夫今日当回媒婆,促成了这段因缘!”
骓路大松一口气,一指前方,假意怒道:“往哪跑了!你们干得好事!我先前露出了些许马脚,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你们横加干涉,叫我被他们识破!”
焦土谄笑道:“骓小帅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骓小帅在前引领,老夫保证,一定把稚绮送到你的卧榻之上!”
骓路信步而去,说道:“最好如此!”
他刚刚转身,焦土便拉下了脸,双手齐招,一道火龙悄无声息的出现,狠击在骓路背脊之上!
这一击大出骓路的意料之外,他没有一丝防备,巨大的冲击让他口鼻出血,火焰灼得后背一片焦黑,身子猛然向前扑去,撞断了一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焦土冷哼一声,说道:“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使这李代桃僵之计!”
骓路咳出一口鲜血,哑着嗓子说道:“怎么识破的?”
焦土道:“让你死个明白也好。华洲骓风,是有几分真本事,但他的性格狂妄至极,绝不会征求别人意见,更不会说‘你以为呢’这种话。”
及至此刻,骓路想明白了许多。
他本以为焦土没有理由假装上当,神术师岂是他一个剑客能抵挡的?要是识破了,直接用术法打死他就好。
但其实是有的——先前的战斗中,骓路猛然爆发的那三秒钟,让焦土心生警惕,他没有自信击中能够那么高速移动的人,所以才假装上当,再背后偷袭,求得必中之机。
骓路没想到这节,自然识不破焦土的将计就计。
焦土喝道:“最后问一次,稚绮何在!”
骓路浑身疼痛,意志模糊,懒得理他。
焦土伸手,丈许的巨大火球再现:“罢了罢了。有妖兽又怎样?稚绮想夺取天权,本就是痴人说梦,现在杀不了她,在天权城下杀,也是一样。”
他随手一掷,大如小屋的火球带着炙人的热量扑面而来,沿途的树木燃起熊熊大火。
骓路的视线被红光占据,却仍不愿束手就擒。他咬断一点舌尖,钻心的疼痛唤起了一丝力量,当即侧身一扑。
这具残破的身体连站直都办不到,能扑多远?堪堪躲过了火球,却没躲过火球爆炸之后的罡风,骓路只觉得自己是只风筝,迎风高飞百尺,随后一头扎落。
最后一刻,骓路说道:“露米娅,我连累你了。”
露米娅轻声一叹,说道:“我即为你,你即为我,我们一心同体,没有谁连累谁的说法。”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骓路竟一头扎入一条大河之中,他苦笑一声,又道:“这真是天意。十年之前,我从海中侥幸逃生,十年之后,仍在水中丧命!”
第三十五章 千里溃败Ⅳ
大河水流湍急,一路朝西,骓路半分动不得身体,只能随波逐流,他竭力将头伸出水面,苟延残喘。
焦土一点不想让骓路活命,亦步亦趋的赶到河边,转眼一看,前边竟没了河道,骓路在水里沉沉浮浮,立马就要一头栽在悬崖瀑布之中。
要说以骓路此刻的状况,想活下去已是极难,但焦土做事极为精细,他担忧骓路这小子运气太好,非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才能安心,心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伤了他,就不能给他留下一线生机!”当下寻了道路,先行赶往瀑布之下。
骓路看着不愿放弃的焦土,看着底下的深渊,身子已在半空,却古井无波,没有一丝情绪滋生。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青鸟的面貌,又立马苦笑一声。如今有山慈在,自己撒手人寰,青鸟也不至于孤单无助。
只是眼前的青鸟太过真实,好似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骓路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青鸟的脸颊,说道:“青鸟,好好活着。”
青鸟猛地一皱眉,说道:“骓路少侠,请你不要一边说莫名其妙的话,一边占我便宜。”
骓路一愣,转眼一看,竟看到了顾鼓鼓!
顾鼓鼓一脸焦急,说道:“小路,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骓路一头雾水,脑筋转不过弯来,迟疑道:“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青鸟抱着他,走到岸边,说道:“你是不是傻了?突然从天下掉下来,也不出声,差点砸到我了。”
顾鼓鼓道:“小路,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找到‘天青寒泉’的?”
骓路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青鸟等人寻的天青寒泉,在十重妖山之后。妖山道路折曲,从地面上走,未免太累,既然川大河会打洞,自然是请他打一个前往天青寒泉的直线通道最好。
骓路四人逃离地下通道的那个出口,应该就是山慈吩咐川大河挖的,极其靠近天青寒泉的出口。
至于为什么那个出口不在寒泉旁边,反而还要走许多路,这大概是因为山慈也不知道寒泉的具体位置,她那日跟骓路说的语焉不详,也能佐证。
他心头大喜,说道:“山慈呢?”
顾鼓鼓道:“今天清晨,那个方向突然迸发出火光,似乎有人在搏斗。那里是我们回去的通道,六欲大师放心不下,前去查看了。”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骓路四人与焦土战斗的地方。
骓路的喜悦瞬间消失,说道:“不好,我们快走!”
青鸟取出了世界树之杖,正替骓路疗伤,问道:“怎么?”
骓路道:“有个神术师在追我!以我们的实力,恐怕对付不了他!”
青鸟眉头动也不动,说道:“既然是神术师,我们能躲到哪里去?这个水池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鼓鼓也道:“正是如此,在这个水池里,我和青鸟都能与神术师一战!”
草木青的光芒从木杖中散发,骓路后背的灼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他将信将疑,问道:“当真?”
青鸟道:“你知道神术师与奇术师的差别吗?”
没等骓路回答,青鸟满脸歉意,立马说道:“抱歉……问了个让你难堪的问题,我早就应该知道的,以骓路少侠可怜的头脑,没办法理解这么深奥的问题。”
骓路恨只恨他真不知道,咬牙道:“请青鸟姑娘大发善心,点拨我一下。”
青鸟道:“你态度这么低下……不是,是态度如此诚恳,我也不好不回答。神术师与奇术师的差别,在于能不能使用天地灵气。”
骓路道:“说简单点。”
青鸟道:“简单点说,天地灵气是火药,自身的灵气就是火种,神术师可以用极少量的灵气作引,汇聚操弄天地灵气。如此一来,不但灵气储量变相的大大增加,术法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顾鼓鼓接着说道:“我和青鸟这几日炼化了天青寒泉的精华,体内灵气已转化成天青寒气。用天青寒气作引,可以操纵这一方水池之内的灵气。”
骓路点头,说道:“就是说,你们在这水池周近是神术师?”
青鸟转头看去,说道:“可以这么说。”
她看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骓路道:“就是他。”
青鸟的语气比这一方寒泉更冷,浅笑着说道:“他打得你?”
骓路道:“惭愧。”
青鸟站起身来,素手一握,只听得“铮铮”声响,焦土脚下交错长出冰刺,若不是他退的及时,此刻已被冰刺前后对穿,挂在半空了。
焦土吃惊不已,他看那黑裙少女,似乎只是橙袍修为,可这一手术法无疑牵引了天地灵气,乃是神术师手笔!
他站稳身体,想说几句场面话,不料那少女凶狠无比,一点没有对话的意思,白净的手掌连捏法决,天地灵气因而狂暴!
一潭青色的泉水仿佛一只怪兽,连连伸出水流组成的手臂,那手臂张着五指,在空中凝成寒冰、在接近他的一瞬间五指紧握,想要一把捏碎他的身体。好在他警觉的快,一个后跃,避了过去,可没等他喘口气,又是一只手臂袭来!
三个呼吸之间,场中多了二十根捏着拳的冰雪手臂,这少女好似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蛮不讲理的攻疯狂击。
只是这些攻击,还奈何不了焦土,只是此处的灵气极阴,火焰灵气难以施展。焦土打定主意,先示之以弱,诱敌出洞,到了水池之外再作打算。
顾鼓鼓为人老实,却不是蠢货,哪里不知焦土的打算?他双手在胸前合掌一击,猛然按向地面!
唯有高原雪峰才有的凛冽风声在水池之上响起,天空如同开了一只眼,睁开一道漆黑的裂缝,蓝白色的暴风雪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锤般从裂缝中砸落,封堵了焦土后退的道路!
焦土心中大骇,若不是恰好有一只冰冻手臂错落在他脚下、若不是他反应快速,就势一登,停止了身体的后跃,此刻他已被这道雪柱轰杀。
这份侥幸,是顾鼓鼓与青鸟配合失误造成的,和焦土的实力无关,他已经穷途末路。
这小小的水池旁竟有两个神术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极阴之地和冰水神术师战斗绝不是智者所为,更何况还是一对二!
他开始痛恨自己这有始有终、缜密谨慎的性格,懊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跟下来看看骓路死没死。这下好了,骓路没死,他要死了。
顾鼓鼓能牵引天地灵气之后,家传术法“暴风雪之眼”有了长足的进步,以前只能以他自身为雪柱起点,现在则是指哪打哪,厉害无比。
他心神一动,焦土人在半空,身周上、下、左、右、前、后同时出现黑眼,咆哮的风声骇破了他的胆,六道雪柱毫不留情,带着杀意席卷而出!
焦土躲无可躲,大喝一声,体内灵气化成火焰盾牌,火焰盾牌环绕成球,同时抵挡全方位袭来的雪柱。六道雪柱相互借力,竟让焦土无视了引力,好似脚踏平底一般,身体固定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青鸟见机极快,素手一招,青光镜应声而出,悬浮在她的头顶,熠熠生辉。
纤长的食指与中指并列成剑,猛地指出,青光镜在那瞬间大展神威,一道橙黄的光芒破空而去,轻易击碎了火焰盾牌,对穿焦土的身体。
六道雪柱在那之后冰结了他的躯干,堂堂神术师,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施展,胸口的破洞上的鲜血还来不及喷洒,便被冻成一具冰雕。
青鸟当胸竖指,口中念一声“破”,冰雕立即爆炸,焦土大师的尸块散落一地。
骓路目瞪口呆。
想他对上焦土神术师是如何的狼狈?一贯自信的身法在焦土面前如同儿戏,莫要说是接近他,就是躲避他的术法,也做不到。
可眼下呢?
青鸟和顾大哥纵然取了巧,却让焦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一昧的闪避逃跑,最终不明不白的死去。
露米娅感受到骓路心底的恼怒和不甘,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不要这么想……术业有专攻,假如你现在想杀他俩,还是做得到的。”
骓路苦笑道:“怎么杀?偷偷摸摸的接近,一剑偷袭取了性命?”
露米娅道:“我知道这有点不光彩,但能取胜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骓路烦躁不堪,说道:“以后呢?等青鸟、等顾大哥成了红袍术士、神术师之后,我能打过他们吗?”
露米娅说不出话来。
骓路一声轻叹,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露米娅道:“我不在乎,你不能修炼术法,是老娘的错。”
骓路顿了一顿,才说:“云葵和火焰术士战斗的时候,为什么能够不落下风?”
露米娅道:“我不知道,可能和她身上的妖力有关。”
“妖力?”骓路道,“你确定不是灵气?”
露米娅道:“妖力和灵气大同小异,但瞒不过我的神识。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云葵和那个魔纹师身上的力量来自于妖力。”
骓路思考片刻,说道:“谢老头要我的妖王核,说是用来主持魔纹阵,现在看来,可能是别有用途。”
露米娅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骓路道:“不客气的说,我的剑术已经很强很强,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在力量或者技巧上有大突破,有的只会是心态上的蜕变。我想要变强,要么去杀人,修炼‘戮人成魔’,要么搞清云葵力量的来源。”
顾鼓鼓与青鸟看着失魂落魄的骓路,心中多多少少都明白他为何突然伤悲,顾鼓鼓咳嗽一声,说道:“小路,你别灰心。我就是在这池子边上才这么厉害,到了别处,只是个橙袍术士。”
骓路一愣,他自以为伪装掩饰的不错,竟会被顾鼓鼓看穿心意,难免意外。
青鸟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灵台里的脏东西揪出来,让你修炼术法。”
露米娅大叫道:“脏,脏东西?竟敢对老娘如此无礼!小路,给我砍了她!”
骓路一下笑了出来。
露米娅怒道:“你笑什么!”
骓路理也不理她,他看着青鸟,说道:“到时候我不是要拜你为师?”
青鸟“哼”的一声,说道:“你傻傻笨笨的,我看不上。”
第一章 回去大树镇Ⅰ
稚绮神色凝重,在茫茫树海中穿行。
骓路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她们三人沿着反方向走了一个多时辰。
云葵重重叹气,说道:“走来走去都是树,我说公主殿下,你能不能走快点?”
戏花蝶道:“阿葵!殿下受了伤,怎么走得快?”
云葵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走不动了,不然就这儿吧?”
稚绮微微皱眉,这一个时辰,云葵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话,语气也大为诡异。
她年岁小,对自己不大敬重也算正常,只是细细品味,她的态度不单单是不敬重,而是一种更为轻蔑的口味,好像是在与一样玩具、一个奴隶对话。
而且,她说的每一句都好像有深意,比如刚刚那句“就这儿吧”——就这儿,做什么?
戏花蝶大为焦急,他已经给云葵使了无数眼色,无奈云葵死活不得其意,此刻忍无可忍,冷着脸斥责道:“放肆!”一句放肆之后,语气又大为软化,柔声道,“你这孩子,懂些事吧,这是公主殿下,你该对她尊敬一点。”
云葵大惑不解,气恼戏花蝶竟敢吼她,冷声道:“好,我不管你了。”
三人沉默着行进,云葵又觉得无聊,转头说道:“公主殿下,你怎么老是愁眉苦脸的?”
稚绮道:“骓少侠他……他为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不知他有没有事。”
云葵道:“骓路有点本事,眼下还死不了,再过个几个时辰才会死掉。”
她的语气无波无澜,说话的时候甚至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骓路死不死,跟她完全没关系。
要说没关系,的确没关系。
稚绮却道:“不会的,骓少侠计谋百出,一定能逢凶化吉。”
云葵再度回头,说道:“公主,你骗自己做什么?”
稚绮道:“我不是骗自己,是真的这么相信。”
“哈,哈哈!”云葵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虚伪?骓路为了你去死,是他自己要求的,你在我面前假惺惺什么?”
稚绮情绪激动,又是一口鲜血呕出,说道:“不是!我是真心诚意的这么想!骓少侠一定有把握,所以他才这么做。”
云葵看着草叶上嫣红的血迹,冷哼道:“你要假扮圣人,也不必特地吐口血出来,叫人看着恶心。这个世上是没有好人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稚绮气喘吁吁,满脸病态的潮红,高声道:“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偏激?骓少侠难道不是好人么?他为了我们的安全,不惜把自己送进虎口!”
云葵道:“你搞错了,他是为了你的安全,而不是我们的安全。他也不是没目的的,他是看上你的姿色,为了跟你上床,才自愿引开别人。”
稚绮想要怒斥,又觉得内脏剧疼,不宜发声;想要反驳,又觉得无从下口。匀息许久,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吧。”
云葵笑道:“公主姐姐说不过我,只好这么说了。好吧好吧,云葵小人有大量,我们这就走吧。”
三人走到天黑,终于走出山林,寻到一僻静山洞,当即住了进去。
戏花蝶道:“殿下,你手下的人,会出来找你么?”
稚绮道:“请大师放宽心,反叛的只是极小部分。”
戏花蝶道:“如此,请你在洞中静养,我和云葵外出寻找出路,加上你的部下,相信很快就能脱离险境。”
稚绮重重叹息,说道:“大师,稚绮无能,部下哗变却毫无察觉,连累您受此大难。近日种种,实在抱歉,我自觉再无颜面对您,您一身本事,去哪都是座上之宾,我唯有一愿,央你别替华洲做事。”
戏花蝶满面愤怒,说道:“殿下竟如此瞧不起老夫!”
稚绮道:“大师何出此言?”
戏花蝶怒哼一声,说道:“老夫早已答应骓少替您做事,您更愿意拜我为师,这两件事,虽然没有宣告天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殿下刚刚的言语,莫不是以为老夫是个背弃君臣之礼、罔顾师徒之恩、是个贪生畏死、趋利忘义的小人么!”
稚绮又要说话,戏花蝶大手一挥,说道:“殿下再要劝我,老夫只好以头抢地,以死明志了!”
稚绮感动不已,深深朝他鞠了一躬,说道:“大师深明大义,稚绮三生有幸。”
云葵在旁听着,冷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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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稚绮浑浑噩噩的睡着,戏花蝶与云葵不敢生火,双双坐在洞口聊天。
云葵道:“老谢,你搞什么鬼?不干她了?”
戏花蝶道:“什么干不干的?要说水乳~交融、共赴巫山。”他顿了顿,说道,“她一笔‘浑然天成’,你没看到?”
云葵道:“那又怎么了?”
戏花蝶道:“我绘纹绘了一生,只在给你绘纹的时候出了异象,还只是三大奇迹中最低等的‘妙笔生花’。稚绮一下画出浑然天成,足见她魔纹天赋之高。”
云葵道:“因为这个你就不干她了?”
戏花蝶道:“什么干不干的,要说……”
云葵连忙说道:“好好好,你不水乳~交融她了?”
戏花蝶道:“要啊,怎么不要。”他叹口气,又道,“我想要收个弟子,也是真的。你也知道,我这一生就爱女人和魔纹,房中术是个男人都能学,不怕找不到弟子,魔纹就不一样。”
云葵道:“你真要教她?”
戏花蝶道:“你要是学,我立刻进去水乳~交融。”
云葵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可不学,一坐就是一天,谁受得了?”
戏花蝶道:“这不是了么?我现在不能动……不能水乳~交融了她,等她学了七七八八,再共赴巫山。”
云葵道:“以后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戏花蝶嗤道:“等我拿到了骓路手里的妖王核,实力立刻就能恢复。教导稚绮的时候又是一对一,再不济下点药,还怕不成?”
他得意的摇头晃脑:“公主已是我的囊中之物,**憋的越久,爆发起来的滋味也更加甜美,干完这票我们就去月洲,留下一个无瑕的回忆,不是最好?”
云葵笑道:“什么干不干的,要说水乳~交融、共赴巫山。”
“你说的对!”戏花蝶道,“是我疏忽了。”
两人说话间,突然有一道带着笑意的柔媚嗓音传来:“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云葵大惊,她出身赤面会,自然懂得听声辨位的技术,那声音分明是在身后三丈之内响起!
她慌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美妇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刚想拔剑而出,却猛地后跃,谨慎的看着那妇人。
不谨慎不行,云葵背后虽然没长眼睛,但她向来对自身的感知极为自傲,这妇人的笑颜看着毫无危险,倘若她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出手,云葵自认无法躲避。
戏花蝶见识广,纵然惊讶,也断不会如云葵那般慌张,说道:“阁下是谁?”
山慈道:“妾身是六欲神术师,你知道么?”
戏花蝶道:“六欲大师,谁人不知?素闻大师英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山慈见云葵裙上沾有血迹,又道:“先前北边有人战斗,可是你们么?”
戏花蝶不知山慈是敌是友,正斟酌言语,云葵直接说道:“稚绮公主在洞里,我和她没有关系,你想杀她或者救她,都请自便。”
山慈奇道:“稚绮公主?她怎在此处?”
戏花蝶见她脸上满是疑惑,料来是友非敌,当下将前后解释一遍。山慈微微点头,说道:“如此,请你们将公主抱出来。”
云葵道:“要抱你自己抱,就在里面。”
山慈脸上笑着,目光却炯炯有神,说道:“华洲奸细作乱,听来太过不可思议,若是你们能将公主抱来,妾身自然信了。”
戏花蝶笑道:“六欲大师行事谨慎,老夫佩服。”
山慈能找到他们,是因为这三人没有掩盖行踪,在林中留下了大量痕迹,山慈顺藤摸瓜,很轻易的找到此处。云葵与戏花蝶暗暗心惊,庆幸没有胡乱动手,不然以山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背后的能力,或许会被她当场格杀。
山慈稍一探稚绮的脉搏,顿时知道不妙,一言不发的背起她,朝天青寒泉赶去。次日正午时分,青鸟对着昏迷不醒的稚绮随手挥舞几下世界树之杖,稚绮的内伤顿时痊愈。
骓路看着面无血色的稚绮,对山慈问道:“你怎么不给她输一口仙气?要是在半路上死了怎么办?”
山慈大为不满,说道:“那口仙气是妾身修为所化,小哥可以,别人想也别想!”
她拉着骓路到无人处,指着自己的裙下,只见四条白尾快活的摆动,又道:“妾身本是六尾,就因为给小哥一口仙气,才变作三尾。这几月刻苦修炼,才堪堪到四尾境地。”
骓路大为感动,不知说什么才好。
山慈笑道:“妾身对小哥好,不求小哥回报,只要小哥时时念着妾身就好。”
青鸟与顾鼓鼓的灵气已经质变,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处,众人料想改命堂内必然已经大乱,越是拖延,越难将贼子擒获,当机立断的决定回程。
稚绮仍然未醒,顾鼓鼓便背着她上路。
鸟洲第一美人伏在背上,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顾鼓鼓却不觉得愉快,一路上大义凛然,昂首挺胸,不愿意占一点便宜。
云葵奇怪,偷偷看了许久,说道:“你这大汉,好不容易背上了公主,怎么不趁机摸摸大腿、蹭蹭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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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服了啊..水乳~交融都要禁,在中间加了个~,总感觉云葵和老谢说这词的时候会挤眉弄眼……想想就要笑死了。
第二章 回去大树镇Ⅱ
顾鼓鼓大为窘迫,只说道:“怎能如此?不能如此的!”说话间不断看青鸟脸色。
骓路道:“顾大哥岂是登徒浪子?”
云葵道:“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些么?”
骓路笑道:“谁说的?我就不喜欢。”
改命堂堂主被云葵斩杀,剩下的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吴一算早已控制改命堂,派人打通了地道,遣散大部队四处寻觅稚绮。
一行人还没走到地道口,立刻被人发现,稚绮移交给她的部下。吴一算满眼血丝,显然没怎么睡,迎上来对骓路说道:“还好殿下平安无事,不然我只好以死谢罪!”
骓路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稚绮要是死了,你更该励精图治,夺回天权城给她报仇。”
吴一算道:“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她要是不在了,我做的一切都没意义。”
骓路显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吴一算事务繁忙,又向山慈大师道谢,说道:“这次叛变,反应出大多的问题,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顾鼓鼓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笑道:“这小子,也不跟我这师叔打个招呼。”
骓路道:“一算这是找到了想做的事,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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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偶的叛变震惊鸟洲,朝廷派了一支部队前来协助防卫,改命堂已经戒严,处处可见士卒站岗巡查。
不但妖山的军营中开始大清洗,改命堂所有人的身份都被彻查一遍。改命堂堂主是敌国间谍,改命堂自然是一个贼窝,许多人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人头悬挂在城门口,寒冷的空气中满是肃杀。
稚绮在第二天醒来,召见骓路。
赤面人领着骓路,走向内堂,说道:“骓少,这次真是多谢你。”
骓路摆摆手,说道:“别提了,我瞎逞英雄,差点害自己死掉,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赤面人微笑道:“你这口是心非、玩世不恭的态度,和姬无敌很像。”
骓路道:“前辈和我师傅关系很好么?”
赤面人声音里满是唏嘘,说道:“算起来,应该是很差的,私下里和他打斗过几次,以命相搏的那种。我和他的身手差不多,又都彼此招式熟门熟路,谁也杀不了谁。”
骓路一怔,说道:“倒是没听师傅提起过……”
赤面人道:“年少轻狂,总要做些错事,他现在如何?”
骓路道:“在乡下做土财主。”
赤面人道:“还是他个性洒脱。若是有机会,请你告诉他,赤雁鬼想与他喝杯酒,聊聊往事。”
骓路大惊!他猛地抬头,想去看赤面人,又堪堪忍住。
再世灵液是能洗涤心灵的秘药,妖山神术师喝过之后,十年之后才想起平生大志,再入妖山。骓路不知赤面人修为,料来他不会达到神术师境界,那么数月前才喝的再世灵液的人,怎么可能旧情重燃,想和姬无敌喝酒叙旧?
他心思急转,暗道:“这是客套话,还是他根本没喝再世灵液?若是没喝,为什么要假装喝了?”
骓路联想到酒窖中失窃的再世灵液,心神更是一阵动摇。他强行按捺心中的猜疑,脸上笑道:“前辈放心,我定会转达。”
入了门,稚绮身着白色素袍,见骓路进来,笑道:“小路,你来啦。”
骓路微微惊叹,稚绮公主往日里衣着华丽,盛容之下有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此刻没有多余打扮,美仍是美极,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剔透感。
骓路道:“殿下,你大伤初愈,天气又十分寒冷,多穿点吧。”
稚绮道:“火盆烧得旺,不怎么冷。”
公主慢悠悠的喝茶,没有说话,骓路坐立不安,说道:“找我什么事啊?”
稚绮放下茶杯,说道:“一来是想感谢你……”她皱着眉,很是不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谢谢你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深究其理,这是骓路的问题。
“谢谢你”这话很有礼貌,但是礼貌在某种意义上,是生疏的表现。朋友之间,极少会认真的道谢。
稚绮固然平易近人,但她贵为公主,一般人见了她,自然是敬重有加,偏偏骓路不爱这套,他对什么人,都是插科打诨的模样。
这种轻浮之徒,一般没机会和公主熟悉,可机缘巧合之下,这小子三番两次救她性命,结下了颇为深厚的交情。
一国公主,哪来的朋友?稚绮怕是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感情叫做友情,只是觉得,好像再用正式的口吻面对骓路,略有不妥。
骓路也不在乎,说道:“你谢我我能长肉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你好无礼啊……”稚绮轻声嘀咕一声,又说,“二来,反叛的贼党大多抓获,唯有王传晴在逃。”
骓路无动于衷,喝了口茶。
稚绮又道:“青鸟似乎与他有过节?我得到的消息,青鸟伯父之死与王传晴的宗门有关。”
骓路这才说道:“青颂大师……算是人杰,只是方式偏激了。”
稚绮道:“罗颂门的情况,我多少有点了解,那件事之后,境况不大乐观。”
骓路不明白她说什么。
稚绮道:“逆反之罪,理应满门抄斩,我想任青鸟为稽查使,你为副手,探查云霄门的底细。王传晴罪不可赦,云霄门要是忠于我鸟洲,或可网开一面。”
话说到这份上,骓路哪里能不明白。
青鸟为稽查使,便代表了罗颂门。要是将一场弥天大祸消于无形,便能将罗颂门的负面形象扭转过来,重新在大树县镇民心中塑造光辉伟岸的印象。
骓路犹豫道:“真能如此?”
稚绮道:“这是看在你的脸面上。”
骓路笑道:“我这张脸这么有用吗?”
稚绮道:“你好歹是公主使。”她看了看骓路的衣裳,又道,“你怎么穿的这样老土?”
骓路低头一看,说道:“很暖和的。”
稚绮“咚”的一声,将茶杯砸落在案机上:“你身为公主使,代表了我的脸面,别人见你这样,还不以为我是个穷酸公主?你明天再走,我吩咐人给你做几身衣裳。”
骓路出了这楼,回了那楼,倒方便的很。
傍晚时分,有人叩门求见,取出一个剑鞘,说道:“骓少,谢大师已把剑鞘替您做好了,差小人送来。”
骓路大喜,连忙一试,有了锁灵剑鞘,果然能锁住蛇吞吸收的灵气。只是吸收的速率极慢极慢,按照山慈的判断,整整吸一个月,才能吸到一个普通橙袍术士体内的灵气总量。
骓路依旧欢喜,聊胜于无,有了锁灵剑鞘,他不但能更轻松的斩开灵气护盾,连虐杀式中的“破魔”也能一用。
再过一会,稚绮送了委任状和新衣裳来,她足够细心,连青鸟的衣服也备了一份,只是青鸟不喜欢那花纹繁杂、亮丽丝滑的华贵衣裙,皱着眉不愿意穿。
算算日子,正月就在眼前,新年要到了。
青鸟问道:“你新年回去么?”
骓路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豪气了一半,突然想到姬无敌的老脸,话便说不下去,又回想起赤面人可疑的举动,说道,“还是回去一趟吧,我正好有事想问他。”
青鸟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说道:“我也要回去,和龙师兄一起过新年。”
山慈在一旁瞧着,说道:“为何不一起过?”
青鸟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是呀,我和龙师兄就两个人,与你一起回去好了。”收了收笑意,又道,“都怪你,跟你呆的久了,害我脑子也不转弯了。”
人多热闹,骓路也觉得好,他看向山慈,说道:“妖族有新年么?”
山慈道:“妖族哪有人类金贵,三百六十日,日日都是一样。”
骓路说道:“那一起去吧?”
山慈大喜,说道:“小哥让去?”
骓路道:“你要是不爱去,我也不勉强你。”
山慈思索片刻,突然说道:“小哥似乎对稚绮攻取天权的计划有兴趣?”
骓路道:“我无所谓的。稚绮和一算对这事上心,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帮一帮他们也无妨。”
山慈道:“攻取天权城,面对的是华洲的顶尖力量,凶险得很。”
骓路摆摆手:“我又不傻,他们在前边打,我在后边摇旗呐喊,凑个热闹就好。”
山慈道:“小哥就爱说瞎话,真到了那时候,哪里危险,小哥就往哪里窜。”
骓路道:“扯淡,我哪有那胆子?”
山慈笑着看他,并不反驳,转而说道:“妾身要回趟妖山,大约半年时间。”
骓路道:“回去做什么?”
山慈道:“华洲镇守天权的‘怒涛’大师乃是当今十大神术师之一,实力深不可测,妾身此时的修为怕不是他的对手。妾身回到狐族圣地,很快就能重修到六尾境界,到了那时候,也就不怕他了。”
骓路喜道:“真的?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山慈自损修为为骓路续命,骓路心中有些愧疚,此刻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露米娅冷哼一声,说道:“你未免太过心善,甚至有些叫人不能理解。如果不是这女人从中作梗,你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她这么做,最多是将功补过,两不相欠,愧疚什么?”
骓路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说道:“感情会影响判断,我心里对山慈有好感,想事情的时候当然偏着她。”
山慈说道:“妾身为什么要修到六尾境地,小哥不问问么?”
骓路看她娇嗔的模样,哪里不懂,笑道:“请大师指点”
山慈认真道:“自然是爱着护着小哥,不让小哥受半点伤害了。”
青鸟大皱其眉,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山慈不能看穿别人心思,但诱导、更改他人思维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她和青鸟朝夕相处,又知道青鸟和骓路关系不一般,手脚当然是做了很多。
若是三个月前,青鸟看到山慈和骓路如此亲密,不说大发脾气,至少是心有芥蒂。如今虽隐隐觉得不适合,却好像本应如此,她皱眉是因为摸不清自己的心思,并不是反感山慈的言语。
骓路先是奇怪,随后恍然,看了山慈一眼,并不言语。山慈自知瞒不了骓路,白尾在桌下讨好的撩着骓路的腿。
第三章 回去大树镇Ⅲ
次日清晨,在三十奇术师的护卫下,骓路与青鸟启程前往大树县。顾鼓鼓和山慈送到门口,回身打好包袱,各自离去。
与焦土神术师一战,对青鸟与顾鼓鼓大有裨益,双双突破橙袍,晋为红袍术士境界。青鸟没多少意外,顾鼓鼓喜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赚大发了,赚大发了!短短半年,我竟成了红袍,这次回家可不得扬眉吐气?”
青鸟不穿稚绮送的衣服,而是披上了鲜红的术袍。
红袍术士数量不多,也有资格量身定制,青鸟到底气质不凡,硬是将术袍穿出不食凡尘的清冷模样,走过天璇城的时候,驻足观望的人极多。
旧路重踏,已无来时心态,唏嘘还说不上,感慨自然是有的。骓路转头看去,恰好看到青鸟也在看他,便催马过去,说道:“傻笑什么呢?”
青鸟道:“我高兴。”
两人不再说话,并马而行,十二月寒风凛冽,路途上鲜有绿意,又没有下雪,实在算不上好风光,骓路紧了紧衣服,问道:“冷不冷?”
青鸟道:“我有灵气加身,怎会冷?你要是冷,去车里坐着就是。”
骓路道:“骑马多累啊,一起去吧?”
青鸟笑道:“我偏偏不去!”
她扬鞭催马,一骑绝尘,高呼一声“驾”,远远的甩开众人,一点红衣在尘土中飞扬而去。
天高地阔,万物寂静,红袍的少女回头看着骓路,叫道:“来追我呀!”
骓路笑着一催马,三十奇术师也跟着赶马催蹄,扬起一片尘土,朝那红点追去。
青鸟来时有伤,受不得颠簸,才走了半个月。这次是公务,骑的是快马,只用了八天,大树县便近在眼前。
大树县县令接了快报,早带着许多人在县城口恭候。
骓路转眼看去,龙傲天一脸笑容,走上来猛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在大树县,也经常听到你的消息!”
骓路奇道:“真的?”
龙傲天道:“听人说,你救了稚绮公主的命,当上了公主座前使,是不是?”
骓路道:“小事一桩,你要是爱做公主使,我让给你。”
龙傲天道:“那怎么成?”又神色鬼祟,偷瞟了青鸟一眼,轻声说道,“这稚绮公主是鸟洲第一美人,跟青鸟比之如何?”
青鸟竖起了耳朵。
骓路心知肚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那稚绮,远远不如青鸟!”
青鸟“哼”了一声。
公主座前使、稽查使,不知比县令高了几个品级,这老头上前作揖,笑道:“下官是大树县县令,在此恭候许久。两位使者远道而来,快请入内,快请入内。”又对青鸟说道,“青鸟姑娘,你记不记得老儿?那一年你初来大树县,我就觉得你气度不凡,来日必有大成就。哎呀!你身上的袍子可是艳红术袍?啧啧啧,小小年纪,就已是红袍术士,我大树县有福啊!”
青鸟哪里记得他,也不知客套,笑也不笑,站着不动。
骓路做过功课,知道这人姓甚名何,当即笑道:“徐县令,青鸟丫头当然是记得您老的,只是她不爱说话,你多多见谅。”
“当得当得!青鸟姑娘容貌一绝,无需说话,只是站着,便是赏心悦目!”徐县令躬身道,“两位快请进,请进请进。”
骓路随徐县令走入县衙,青鸟不愿意去,骓路硬是拉着她,轻声道:“你是稽查使,怎么能不去?”
青鸟道:“你看着办就好,我不想去。”
骓路道:“别任性,你进去看着就好,我来打交道。”
两人在堂上坐下,徐县令义愤填膺,高声骂道:“王得义这老王八,下官早见不得他!他借着是本地乡绅的身份,平日里见了下官,也是爱理不理,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王传晴胆敢谋害公主,下官毫不意外!”
徐县令知道罗颂门和云霄门有过节,当即大肆污蔑,话头一打开,便如大江东去,滔滔不绝。
骓路细细听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青鸟低声说道:“云霄门爱好虚荣不假,可御下极严,从没听说欺男霸女之事,农忙时节,也会组织人手用术法帮着犁田。”
徐县令耳尖,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再一细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只道少年人爱慕虚荣,如今掌握大权,必然沉不住气,云霄门和他们有不小的过节,这次携重权而来,肯定要大办特办,将云霄门连根拔起才对。
可眼前这两人哪有得意洋洋?他捉摸不定,吞了前言,实话实说:“话虽如此,云霄门在县民中的口碑不错。”
骓路道:“人都抓到了么?”
徐县令道:“王家上下十七口人,还有云霄门干事都抓着了,关在牢里。”
骓路问道:“云霄门弟子呢?”
徐县令一愣,说道:“这……弟子也要抓?”
骓路道:“此事关乎华洲奸细,云霄门弟子一个都不能漏,须得全数抓捕。”
徐县令道:“大人,云霄门的弟子多是大树县县民,不可能是华洲的奸细啊!”
骓路皱眉道:“是你办事还是我办事啊?公主怪罪下来,是砍你的脑袋还是我的脑袋啊?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云霄门所有弟子。”顿了顿,又道,“徐老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还能滥杀无辜不成?”
徐县令点头道:“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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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稚绮的说法,云霄门只要没有奸细,可以网开一面。但要把功劳揽到罗颂门头上,还需要一点计较。
至于判定是不是奸细,自有专业人士,骓路不管这个。他在县衙转了一圈,就回了罗颂门。
这半年来,龙傲天面貌变了许多,眉宇间少了稚气,多了分沉稳,看着更像一个男人。他面有愧色,说道:“师妹,这小半年来,罗颂门没什么起色,弟子也只剩我一个了。”
骓路道:“什么弟子,你是掌门。”
青鸟道:“既然没人了,你跟我去改命堂吧。”她看向骓路,又道,“你跟公主说说,插的进去的吧?”
龙傲天掩不住的得意,说道:“改命堂不去也罢!我有师傅了,你们见过的,摇光城客栈里那个掌柜。”
骓路和青鸟大感意外,连问怎么回事。
龙傲天道:“你们进去一看便知。”
三人走进罗颂门,只见两个老头坐在屋檐下喝茶,骓路转眼看去,一人正是摇光城中的客栈掌柜,一人却是当日在大树湖中救了三人的艄公。
骓路说道:“掌柜的,好好的客栈不开,怎么跑这儿来了?”
掌柜一脸晦气,说道:“别提了,开不下去了。老夫神术师的身份一曝光,来捣乱的人数不胜数,要么是年轻人来拜师,要么哪些宗门来请我做长老,最气人的是一个肥头大脑的臭傻逼,竟要老夫做他的护卫!”
骓路笑笑不说话,对那艄公一抱拳,说道:“前辈,那日大树湖中搭救之恩,在此谢过了。”
艄公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不需挂怀。”
骓路问道:“两位是旧识?”
掌柜道:“正是,老夫客栈开不下去,便跑来找他玩。到了这罗颂门,听说傲天舍了改命堂不去,反而义报师恩,甘愿留在此处操持门派,大为感动,便收了他作弟子。”
艄公摸着胡须,说道:“我在大树县隐居许久,龙小友的暴脾气素有耳闻,不料却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我一生戎马,最喜欢侠客义士,所以厚着脸皮,在罗颂门里住下了。”
龙傲天接管罗颂门之后,可谓是内外交困。
杨亭、云霄、小隐三门的弟子时不时的来找麻烦,本在动摇中的罗颂门弟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若不是艄公前来坐镇,罗颂门能不能支撑到现在,着实不好说。
掌柜也道:“正是如此。这小子虽然笨了点,心性却是不错,老夫就勉强教一教他。”
吃过晚饭,众人无所事事,龙傲天提议道:“临近新年,该去神树下许愿了。”
骓路奇道:“什么许愿?”
龙傲天道:“这是我们大树县的传统,每年新年前后,我们都要把愿望写在红布条上,挂在湖心岛上的神树上,求个盼头。”
骓路点点头,说道:“上次来大树县没看到那神树,这次是要好好看看。”
青鸟道:“大晚上又冷又黑,明天再去不迟。”
龙傲天道:“师妹,我们罗颂门的名头臭了,平日里买米买菜都是两位前辈代劳,我压根不能出门。这次是你们要来,我才敢大白天走在街上,徐县令还派了好手保护我,生怕我被县民打了。”
他说得轻松,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其中的艰辛却是显而易见,青鸟别开眼,不说话。
骓路笑道:“那就晚上去,我还没见过大树县的夜景呢。”
第四章 姬小路的独断Ⅰ
夜晚的县城一片死寂,唯有客栈门口亮着灯笼,哪有什么景色。∈↗UU小说,www.uu234.com三人荡到湖边,举目一望,作为大树镇标志的大树旁灯火通明,寒冬腊月,这大树依旧枝叶繁茂,绿意盈盈。
露米娅道:“快靠近那树。”
骓路问道:“怎么?”
露米娅道:“我不知道,我说过我没多少记忆,你靠近那棵大树,或许我能想起些什么。”
骓路道:“你的记忆还能在那树里?”
露米娅道:“我只知道我将我的记忆剥离,分成数份发射了出去,至于有没有被拦截、发射到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骓路根本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只远远看了大树一眼。
码头上早无人员看守,三人随手砍断铁锁,偷了艘船,往湖心岛驶去。龙傲天划着船桨,回忆到了往事,开口说道:“那艄公有些来头。”
骓路道:“什么来头?”
龙傲天道:“他似乎是‘铁面将军’。”
骓路问道:“铁面将军是谁?”
龙傲天道:“铁面将军原来是戍守天权城的人,十年前被撤换下来,告老还乡了。再详细的,我也不知道。”
骓路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那人说‘一生戎马’。”
青鸟在一旁听着,说道:“你不去拉拢他们么?有了他们援手,那个稚绮的实力又涨了几分。”
骓路看向她,奇道:“你怎么这么热心?”
青鸟一捋秀发,说道:“你不是说要帮那个稚绮吗?既然你要帮,那我也要帮。”
骓路说道:“看情况吧。我现在是公主使,为稚绮做点事也理所应当,不过这两人又不是什么小人物,我这点份量,差不动他们。”
青鸟道:“说得也是,可能他们本来是要帮忙的,你一去劝,他们死都不愿意帮了。”
骓路道:“本大侠就是谦虚谦虚,跟他们说话是本大侠给他们脸,他们帮不帮稚绮,干本大侠什么事?爱去不去!”
一番话把前言完全推翻,青鸟见不得他自卖自夸的丑陋模样,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晃动船舷。骓路大惊,一把抱住她的手臂,说道:“干什么呢!好好坐着!”
青鸟笑道:“我偏要晃!”
时间好似回到了小半年前,清冷月光下,青鸟的笑颜愈发美丽,骓路用心看着她的双眸,再度沉迷。
小船慢慢靠岸,三人走到大树旁,只见大树上挂着许多红色布条,骓路随意一看,只见布条上写着诸多愿望。布条的愿望除了求姻缘、求平安的,最多的还是求某某人能成奇术师的。
骓路看了片刻,玩心大起,说道:“机会难得,我们也写点什么吧。”
树旁有石屋,备着红带笔墨,龙傲天拾起红带,先交给两人,再拿过一条,落笔如飞,在红带上写了“愿师傅九泉下得安宁,愿罗颂门声名鹊起”几字。
骓路和青鸟却犯了难,毛笔悬在红带上,下不去笔。
龙傲天看着,问道:“你们难道没愿望么?”
骓路道:“有啊,怎么没有。”
说着按下笔杆,三两划写了“天下太平”四个大字,青鸟偷偷看着,顿时嗤之以鼻,说道:“你这么不诚心,会遭天谴的。”
“我怎么不诚心了?心怀天下才是丈夫所为。”骓路说道:“你写了什么?”
青鸟背过身子,说道:“我不给你看,你也不准偷看。”
三人寻了树枝,各自挂上。骓路道:“我这愿望太过重大,要挂在最高处,叫这青天白日,皓月星辰好好瞧瞧!”言罢不顾另两人鄙视,爬上神树,真挂在了树顶。
他正要下去,露米娅突然道:“小路,把手掌靠在树干上。”
骓路依言伸出手掌,问道:“干什么?”
露米娅道:“有点疼,你忍着点。”
骓路不明所以,眼前的大树却猛地一颤,一道光华顺着他的手掌,源源不断的贯入他的灵台之内!
海量的信息不停的闪现,求知者之颅、传奇魔法、万里追杀、创世、囚牢、封印,尽是些骓路不明所以的词,他头疼欲裂,不能思考,惨叫一声,一头栽落。
青鸟一声惊呼,抱住了意识不清的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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骓路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露米娅的腿上,四周的精致非常奇特,天花板上绘着古怪的画,窗户竟然是彩色的水晶。
“醒了?”露米娅问。
“这是我的灵台?”骓路也问。
“正是。欢迎光临我的城堡,尊敬的客人。”露米娅起身,提裙行礼,“我的名字,叫做露米娅·艾格妮丝,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灾厄魔女’。”
骓路笑道:“你装神弄鬼什么呢。”
露米娅道:“我取回我的记忆了。”
骓路奇道:“你的记忆是物件吗?埋在树下?”
露米娅一脸傲慢,说道:“别拿你肤浅的思维揣测我的一切,对于你来说,我是谜团。”
骓路道:“得意忘形什么啊,都想起什么了?”
露米娅道:“只是一部分记忆,却是最要紧的那部分。”
骓路觉得不能跟她愉快的对话了,说道:“好吧好吧,你取回了记忆,对我的身体没损害吧?”
露米娅道:“当然没有,反而大有裨益。”
骓路问道:“还有好处?”
露米娅想把手掌搭在骓路头顶,却发现身高不够:“……你蹲下来。”
“不蹲。”
“快蹲!”
“偏不蹲。”
“你胡闹什么啊!”露米娅大怒,挥舞短小的手臂,“老娘要赐予你能力,别人求还求不来,偏偏你不知好歹!”
骓路蹲下身,说道:“真的?”
露米娅浑身亮起漆黑的光芒,她金色的眼眸变作血红色,将手掌放在他的头上,说道:“信奉深渊之主巴特……”
骓路大惑不解:“深渊之主?我认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信奉他?”
露米娅没理睬他:“……我忠诚而英勇的勇士啊。”
“你要不要脸啊?谁是你的勇士!”
露米娅忍无可忍,怒吼道:“shutup!”
骓路满脸疑惑,迟疑道:“小……小特什么?”
“算了算了没心情了。”露米娅一脚踢碎骓路,“给老娘滚。”
骓路浑身都是一颤,顿时惊醒,转眼一看,窗外天色微微泛明,青鸟趴在床边,睡得香甜。
他没惊醒青鸟,问道:“过去几天了?”
露米娅道:“两天。这次取回的记忆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还是太庞大,我花了两天才整理完全。”
骓路又问:“你刚刚要干吗?”
露米娅道:“给你一双能看见真实的眼睛,你不要就算了。”
骓路道:“看见真实是什么意思?”
露米娅道:“敌人的弱点,魔法的窍眼。”
骓路道:“我还是听不懂。”
露米娅道:“简单点说你会变强。”
骓路道:“那你还不给我?我没说不要!”
露米娅“哼”了一声,说道:“老娘偏偏不给。”
骓路转念一想,想必到了关键时刻,露米娅会替自己开启这个能力,也就没纠缠,露米娅却立马道:“我才不帮你开呢,你要死就死好了。”
骓路也不反驳,伸手摸了摸青鸟的脑袋,青鸟很是烦躁的“嗯——”一声,挥手打掉了骓路的手掌,依旧没醒。
骓路哭笑不得,起身抱起青鸟放入被窝,自己穿衣走进小院,院子里已有两人。艄公和掌柜并肩而立,看着远处。
骓路问道:“两位前辈起这么早?”
掌柜转头一看,笑道:“刚刚在说你,你就来了。”
骓路道:“我身子弱,早就跟你说过的。时不时昏迷一会,我都习惯了。”
掌柜道:“谁在乎你的身体?”他指着他们先前的看着的方向,“知道那是哪吗?”
骓路摇头。艄公回身道:“那是天权城。”
骓路一怔,说道:“两位前辈的事,有所耳闻。”
“哦?”艄公道,“你说说看。”
骓路道:“这位是荧惑神术师,想必不用多言,您应该是十年前驻守天权城的铁面将军吧!”
掌柜大感意外,说道:“你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骓路道:“我是公主座前使,常和公主殿下交流,就是从她嘴里知道铁面将军的名头。”
艄公一声冷哼,说道:“大言不惭!我卸任的时候,稚绮公主才八岁,怎么会识得我?”
骓路信誓旦旦,说道:“就比如那赤阳真人,仙逝上千年之久,敢问世间谁人不知?将军莫说是卸任十年,便是卸任百年,威武之名自当长存。”
他这话大拍马屁,说得斩钉截铁,神色诚恳至极,谁不爱听?
艄公哈哈一笑,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小子,拍马屁也拍得这么大义凛然,怪不得荧惑老头跟你臭味相投。”
骓路指着石桌,请两人坐下,说道:“将军,恕我直言,当年你的卸任,大有诡异。”
艄公沉默片刻,笑道:“当年之事,也没什么蹊跷。不过是华洲从中作梗,鸟洲奸臣当道罢了。”
今年刚刚卸任,明年就失了天权,骓路闭着眼睛也知道其中有鬼,虽然是瞎猜,但有九分把握。
他斟酌语句,说道:“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掌柜道:“天高皇帝远,话还不敢说了?”
骓路道:“鸟洲皇室昏庸无能,良相名将放着不用,偏让奸佞小人上窜下跳、祸乱朝纲!我主稚绮,每每谈及此事,便要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恨身为女流而报国无门……”
“好了好了!”掌柜连连敲着石桌,鄙夷道,“掉什么书袋?你是这么说话的吗?这话跟谁学的?”
跟王传晴学的。
当日王传晴在登门殿上说了这么一段,骓路记性好极,背了下来,不料还没说完,便被掌柜识破。
第五章 骓路的独断Ⅱ
他脸皮厚,说道:“跟我平时说话不一样吗?可能是心有所思,有感而发吧。~UU小说,www.uu234.com”
艄公摇头道:“骓使者,你对天权城了解多少?”
骓路说道:“将军是担心不能攻取天权?”
艄公道:“我戍守天权二十年,现在闭上眼,还能看到那里的一草一木。天权城极难攻占,当年华洲三日破城,一定是有细作里应外合,不然绝不可能!”
骓路道:“将军知道妖兽么?”
“妖兽?”艄公疑惑道,“那又不是稀罕东西,我怎么不知。”
骓路道:“妖兽作大军先锋,你觉得如何?”
艄公双眼猛然瞪大,一连三问:“妖兽作先锋?用来攻取天权?稚绮公主有妖兽部队?”
骓路剔除自己和山慈,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就是如此。殿下有多少部队、何时用兵,我不知晓。如今妖山中日日操练,她心中的光复之志,半分也不假。”
艄公听到一半,身躯就不停的颤抖,他却无知无觉,只握紧了拳,紧紧盯着骓路。
骓路也看着他,说道:“诚如将军所言,此事绝非易事,殿下虽有大志,如今却缺兵缺粮,更缺帅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承蒙将军搭救,此刻又与将军重逢,或许是苍天不愿将将军埋没在小小县镇中。”
掌柜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示意他镇定。
艄公咽下唾沫,说道:“实不相瞒,我隐居在此,是对鸟洲心灰意冷,我空有一腔热血,却被朝堂上那些狗东西碍着绊着,半分施展不得!公主殿下若真有大志,我敢不以死相报?骓使者,请你带我去见殿下!”
话刚刚说完,他猛然起身道:“不,请骓使者修书一封,我立刻赶往改命堂,面见殿下!”
痛失天权,鸟洲不甘之义士大有人在,骓路没接触过这个圈子,也从不关心华洲鸟洲、天权地权,自然不知道。
然而忠君报国,也得有明君可忠、有强国可报,鸟洲皇帝昏庸无能、朝堂之上乌烟瘴气,义士们空有热血,报国无门。
九年之后,普通人的棱角被磨平、热血被冷却,不再关心天权城的动向,但铁骨铮铮、心有猛虎的勇者却愈发凌厉,永远不会丧失斗志。
他们沉寂,乃是蓄雷霆之势。
铁面将军无疑是这类人的典型,此刻听说稚绮有此志向,立刻觉得热血冲脑,浑身是劲。
掌柜摆摆手,说道:“老东西,急什么?你孤家寡人的去,殿下看得上你么?”
艄公道:“就是做个冲阵死卒,我也乐意!”
骓路立马道:“将军放心,殿下求贤若渴,一定让你重掌大军,绝不会让你做死卒。”
掌柜道:“这十年,我私底下做了一些准备。”
艄公道:“什么准备?”
掌柜洋洋自得,说道:“五十个火焰术士,个个会使‘狂澜怒焰’。”
艄公一愣,大叫道:“好!好!还是你心细!”
狂澜怒焰,超远距火焰术法,可在十里之外伤敌。
火焰术法本就是战争中最实用的术法,加上这个施法距离,会施展这个术法的术士无一不是以一当百、千金不换的精英。
骓路不懂术法,自然不知道这些奇术师的价值,说道:“掌柜的,你也去?”
掌柜道:“怎么?不够格?”
骓路道:“够格够格,怎么不够?”顿了顿,又道,“两位,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清楚。”
掌柜吹胡子瞪眼,说道:“你还要谈条件?我甩甩手不去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骓路道:“事关重大,殿下身边有个奸细,你们一旦露面,华洲立刻知晓。”
艄公道:“当真?”
骓路道:“这种事我怎会扯谎?这样,你们先去天璇城,但不要见公主,等我回去再做安排如何?”
艄公道:“你知道那奸细是谁?”
骓路道:“拿不准,只有七八成的把握。”
掌柜闻言,直接说道:“七八成还不动手?直接砍了他的脑袋就是!”
骓路道:“殿下身边的境况十分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我不怕滥杀无辜,怕的是打草惊蛇。”
艄公与掌柜对视一眼,无奈点头。此刻天色放明,两人草草吃了早饭,便起身赶往天璇城。
青鸟还是骓路叫醒的,她抬眼问道:“没事?”
骓路道:“没事。”
青鸟立马翻身,拉上被子,道:“那我再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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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县令能力尚可,在骓路带来的三十奇术师的协助下,很快将云霄门弟子尽数抓获。当日云霄门中的五门混战,着实死了不少,骓路一眼看过去,有五六十个弟子站在前边。
公主派来的得力下属细细审问,断定云霄门不是华洲的奸细,接下来处罚或是释放,全凭骓路做主。
骓路大开县衙门,允许县民旁听,云霄门弟子多是大树县县民,一时间人潮涌动,只好把审问堂摆到门口大街上。
骓路衣着华贵,趾高气昂的走来,只见县民里三层外三层,路旁墙头上都坐满了人。
县民见他出来,纷纷说道:“云霄门仁德深厚、造福乡里,绝不可能是华洲奸细,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周围人斥道:“瞎嚷嚷什么?王得义这老东西装腔作势,不是好东西!”
骓路看了那地痞一眼,眼中似有欣赏之意。他坐到案后,一拍惊堂木,架势十足,挥手道:“把人带上来!”
他不提王得义,先提了当日那位橙袍老者,笑道:“老先生,记得我么?”
老者手戴镣铐,说道:“阶下之囚,不敢当先生之称。”
骓路道:“你与云霄门是什么关系?”
老者道:“我是现任门主的师傅,先任门主命我辅佐得义。”
骓路问道:“云霄门的事务,你熟悉么?”
老者道:“大小事务都得经我手,自然是熟悉。”
骓路身体前倾,伏在案上,眯眼问道:“云霄门为何与华洲勾结?”
老者满脸愤怒,叱道:“云霄门虽是小门,气节还是有的!华洲狼子野心,侵我疆土,我云霄门怎会数典忘祖,做那猪狗不如的奸细!”
骓路冷哼一声,高声道:“那你怎知青光镜的来历!”
老者更是愤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偏爱法宝,青光镜乃是华洲七大秘宝之一,我怎会不知!”
骓路猛地一拍桌,怒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打!”
橙袍老者一碗水端得平,在大树县颇有人望,此刻更是身形削瘦,面目憔悴,骓路要打他,简直是畜生行径。
不待老者说话,周围百姓纷纷跪下,七嘴八舌的说道:“大人息怒!大人开恩啊!”
有人说道:“大人,赵老是好人哪!哪家缺衣少食,他立即送去,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华洲奸细?”
骓路冷哼一声,指着老者:“想不到你还有点心机!这般笼络人心,用意何在!”
老者瞪着眼,镣铐下的肌肤因挣扎而见红,嘶吼道:“你要杀就杀,休要辱我清名!人心都是肉长,老夫挨过饥受过冻,自然知道那般滋味,送点吃食衣物,算得了什么!”
骓路冷笑不已,说道:“好一个奸细,挨过饥受过冻,就是你投靠华洲的借口吗!”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骓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骓路不理他,又拍惊堂木,说道:“罪证确凿,谅你狡辩不得!来人,给本官把他押下去,送到天璇城问斩!”
众百姓又是磕首求饶,骓路理也不理,接着审问下一个人。
他本就擅长胡说八道,一番巧舌之下,不管堂下人说了什么,他都能绕到奸细上边去,审了十个,十个都是奸细,都要掉脑袋。
再傻的人也瞧出他是在刻意刁难,后来有人不管骓路问什么,就是闭着嘴一言不发,骓路嘿嘿冷笑,说道:“你沉默不语,就是心虚。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心虚?由此可见,你是个华洲奸细!来人,押下去!”
柔软莫过溪涧水,到了不平地上也高声!
骓路这般恶毒,哪个信服?场面一时大乱,指责声铺天盖地,胆大的云霄门弟子甚至指着鼻子骂狗官。
骓路再拍惊堂木,说道:“好一群匪徒!本官是狗官,那公主殿下在你们眼里又是什么?不必再审了,胆敢如此蔑视的鸟洲公主的,不是奸细是什么?来人来人,全部给我扣下,押回天璇城问斩!”
言罢立刻转身离去。
龙傲天大惑不解,眼前的骓路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性情大变。青鸟脸色极为难看,抓着骓路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骓路知道瞒不了她,笑道:“我唱了黑脸,你才好唱红脸。”
青鸟怒道:“青颂是咎由自取,罗颂门的名声我自会挽回,你这么作践自己,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骓路道:“我又不打算住这儿,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管不着。”
青鸟抿着嘴,竟似要哭出来,说道:“反正我不会去唱什么红脸的。”
骓路道:“不用你去,你别作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