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八章 风雨飘摇
景思立据守的山头地形是前缓后陡,故而一开始吐蕃士兵选择了正面进攻。
但是两天下来,事实证明相对缓平的正面反而更为艰难,损失了数千人的代价之后,景思立已然坚守着。
其实若是平常,这样的局势下,只需要围困时间长点,宋军肯定会不战而败的。没有水源的绝地,拼消耗就能胜利。
但青宜结鬼章却等不起,时间对战争的胜负有着重要影响。时间拖的太长,宋军的援兵会不会到呢?尤其是林昭若是从秦州赶回来,情况无疑可能更为糟糕。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更不巧的是,降雪也为山头的宋军带去了水源,使宋军军心更为稳固,可以坚守更长时间。
必须要尽快攻克,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宜结鬼章心中的不安也越发的强烈。
既然正面不行,那么只好换个方向了。即便是山坡的后面比较陡峭,却也要尝试的进攻。景思立的主力集中在正面,背面的防守是否会相对松懈呢?或许能有机可趁吧!
“好,从后面进攻,不过前面的攻势也不能弱,将景思立给我牢牢吸引住了,我亲自带兵去后面。”青宜结鬼章终于坐不住了,景思立的顽强消磨了他太多耐心,这次他要亲自出手。
下午的时候,吐蕃大军的攻势又开始了。
看着漫山遍野人头攒动,景思立心中泛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一次。吐蕃士兵的人数更多了似乎。而自己这边。伤亡在不断增加。这样拼消耗,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看着攻上来的吐蕃人,景思立一声令下,宋军立即朝着山下抛石块,羽箭也居高临下射了出去。当先的吐蕃人被砸中,被羽箭洞穿了身体,刚刚覆盖大地的白雪顿时一片殷红,场景看着有些恶心。
吐蕃军的攻势稍微延缓一点。大宋守军尚且来不及高兴,吐蕃人军队便前仆后继的涌上来。景思立看到这个情况,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吐蕃人这是死战到底,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山头的节奏啊。
虽然暂时可以抵挡进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宋军的箭镞在急速消耗,甚至连山上的石块都已经投掷的不剩几块。
没有了这些“远程武器”,接下来的结果就是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在人数上处于弱势的宋军根本占不到便宜。一旦被吐蕃人撕开了口子。站稳了脚跟,整个山头也就宣告陷落了。
已经坚守不了多长时间了。林昭啊,你为何还不来呢?景思立看着山坡上凄惨的激战,仰天长问。
景思立并未注意到,山坡下指挥作战的只有一个木征,青宜结鬼章已经悄然带着一千人绕到了山坡之后。
虽然山势陡峭,却没有正面那样严密的防守,攀登起来也更容易。故而已经接近了半山腰,才被守卫的宋军发现。
宋军后营的将领是杨楶,得到消息之后,一边飞报景思立,一边指挥麾下的将领抵抗。
奈何宋军的主力和武器都集中在正面,后营相对空虚,兵力不足,武器也不是很充足。刚开始还能够抵抗片刻,但是没过多长时间,随着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攻上来,尤其是主帅青宜结鬼章亲自督战,自然更加汹涌。
宋军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后营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开始崩溃。
杨楶瞧见如此状况,心中动起了心思。就眼前这幅情景,还能顶得住吗?吐蕃人攻上来之后,前后夹击,必然大败啊!
景思立也真是的,之前让他突围,他不同意,而今这幅局面,可是真正的绝境啊!至少自己这边快抵挡不住了,明明已经通知了景思立,可是他的援军为何还迟迟不过来呢?
看着汹涌而来的吐蕃士兵逐渐靠近,杨楶有些怕了!他的胆量本就不怎样,尤其是贪生怕死,这几天吐蕃人的疯狂进攻早已让他胆战心惊,处于崩溃的缘边了。之前因为他所在的后营并未有激烈的战事,才勉强坚持下来。
而今直面吐蕃大军,他心中最后一点勇敢与坚持全都破灭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杨楶认为败局已定,战败会是什么后果?可不就是全军覆没吗?
全军覆没,那也是包括自己的。
杨楶作为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他可是格外珍惜自己生命的。景思立要自找死路,难道自己也要跟着他送死吗?杨楶心中算盘劈啪作响,没有片刻的犹豫便下定决心,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为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生机在哪里?生机在哪里?
摆在杨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投降,一个是突围。
投降吐蕃人,杨楶轻轻摇摇头,倒是不说他多么有气节,而是眼里压根就看不起吐蕃人。要是换作辽国,再不济也是西夏,说不定他就真这么干了。再者,这两天景思立拼死抵抗,可是给吐蕃人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气头上的吐蕃人能接受自己的投降吗?无论是当场格杀,还是事后成为阶下囚,前途都是一片黯淡。不投降,坚决不投降。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突围,只要跑出了包围圈,回到了大宋控制的土地上,安全自当没问题,至于这事后的免责的自圆其说好不容易。
如果跟着景思立的大队人马一起逃走,希望自然大一些。奈何景思立那个榆木脑袋就是不走,为今之计,只能单独行动了。
想要突围,自然需要人,单枪匹马向冲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如今可以倚仗的唯有自己麾下的这点亲兵,如果和吐蕃人拼完了,突围可就没有希望了。那么。必须要保存实力。
贪生怕死。畏惧敌人。小算盘劈啪作响的杨楶做出了决定,将百多后营守卫全部撤退。至于理由,则是吐蕃人攻势凶猛,抵挡不住。
如此一来,山头顿时腹背受敌,尽管景思立发现及时,也派来了援军。但是因为杨楶的擅离职守,后背的防御已经是门洞大开。被青宜结鬼章打开了一个口子。
宋军的处境十分不妙!
赵元凯匆匆而来道:“将军,守不住了。”
景思立双眼微闭,心中有太多的不甘,此刻埋怨杨楶已经毫无意义,正如赵元凯所言,当务之急是突围。
继续这样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突围!”
景思立立即召集众将,包括那个畏战惧敌的杨楶,说道:“眼下我们唯有突围一途,稍后我与赵元凯先率领五百骑兵为先锋。打头阵冲锋正面的木征所部,打开缺口之后。你们迅速支援,突围出去。”
“是!”
众人哄然称是,其中也包括杨楶,不过他答应的同时,眼珠子却提溜提溜转个不停,显然是另有心思。
景思立算得上是个猛将,吩咐之后他便率军出击了。五百骑兵居高临下,从山坡上冲下来,也是颇有威势的。
山下的木征本来是全力指挥军队进攻,拖住景思立,为青宜结鬼章争取时间攻击背后的。听说鬼章已经得手,两线夹击局面已经形成,木征这边的攻势稍微放缓一点。
一来是人心理上自然而然的懈怠,高度紧张之后,神经难免会放松那么一点。二来,木征这几日伤亡惨重,自然需要保存点实力,不能将自己的家底全部消耗完,所以能不拼的时候还是不拼。
他却没想到,一直坚守的景思立却突围反击了,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反应。
吐蕃军的攻势刚刚放松,有的士兵甚至已经撤回来休息了,没想到宋军突然冲下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很短时间内,景思立便占据了上风,打开了一道缺口。当然了,这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将军韩存宝、魏奇重伤,赵元凯大腿中了一刀,景思立已然是身中三箭,却依旧咬牙坚持。
不过总算是打开了局面,一切都是值得的。景思立立即挥动令旗,此刻山头上留下的两三千人马及时冲上来支援,必然可以打一场小反击,成功突围。
可是,景思立令旗招展的时候,山坡上的杨楶却有想法了。他站在高处,看着大量的吐蕃军正朝着景思立那么围过去,本就畏惧的他此刻更加胆战心惊。他觉得,景思立是突不出去的,很快就被会吐蕃合围绞杀,自己跟上去岂非送死?
反正是吐蕃士兵都被景思立吸引过去了,那么整个包围圈自然松动了,此刻正是逃跑良机啊!杨楶心念一动,毫不犹豫,脚底一抹油,带着自己麾下的几百将士率先逃走。
逃跑是有传染性的,本来就信心不足,军心不稳的宋军,见到杨楶这么将领都跑了,顿时人心浮动。许多的将士相继四散逃走,没有几个人上去支援景思立。
已经返回军阵的青宜结鬼章瞧见如此状况,不禁暗自摇头,宋人都是这等货色,难怪一直被辽国和西夏欺压。可怜景思立的好策略和冒死冲锋,到头来只是为别人引开追兵的牺牲品。
鬼章并无心去追杨楶,那些不过是跳梁小丑,稍后追击也来不得己。即便是逃走了也不打紧,只要干掉了景思立,此战便依然是重大胜利。当即指挥大军,将打开缺口的景思立所部团团围住。
身中三箭的景思立瞧见如此状况,当真是心如刀绞,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局面。不禁仰天长叹:“我以百骑破千敌,突围在即,众将却只顾逃生,无一人配合,败局已定,回天乏术。我愧于大宋,愧于林将军……林昭,对不起了!”
景思立悲恸之下有些绝望,横剑便要自刎。赵元凯眼明手快,扑了上去及时夺下了长剑。
“将军,不可啊!”
“元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实在无言再见林将军。”迟疑片刻,景思立道:“我来断后。你且率部突围。”
“将军……”赵元凯瞧见景思立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死志已决。却苦于无法劝解。
恰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的隆隆的马蹄声。
景思立和赵元凯回过头去,远远瞧见旗帜飘扬,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林”字!
林昭,终于来了!
“是林将军?”
景思立点头道:“没错,林将军的援军到了,到了!”说话间喜极而泣,没想到在绝望时刻。迎来了希望,他及时赶到了。
“林将军的援军到来,将士们听令,反击!”景思立立即抓住机会,指挥身边的士兵再次对吐蕃军发起冲击。
相对于宋军的士气打振,吐蕃士兵则处在一种惊恐之中。
正在合围前面的景思立,不想却又一支宋军从背后杀出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吐蕃士兵有些发蒙,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宋军铁骑已经冲进了战阵之中。
从背后杀进来。那完全是狼入羊群,在吐蕃人没有防备。来不及抵抗的情况下肆意砍杀。顷刻间,吐蕃人的军阵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雪地上多了一条殷红的血色大道,宋军马蹄踩着许多吐蕃士兵的尸体,匆匆而过。
青宜结鬼章和木征也都处在震惊之中,宋军突然杀出来,太出乎意料了。木征震惊不已,同时也莫名其妙,东边往河州方向已经布置了许多探骑,若是有宋军来援,必然能够发现,提前得到消息。
可是……
宋军却突然出现了,仿佛是从天而降,在他们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冲杀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不可思议了。木征一头雾水,一脸茫然。
青宜结鬼章却看清楚了,宋军是从西边来的。
西边是什么地方?踏白城!
是踏白城的宋军来救援?可是自己在踏白城留下了一支军队,又使用了疑兵之计,踏白城的宋军不敢,也无法赶来救援。而且此刻宋军的人数似乎也不止两千人,最重要的是,他在其中看到了林昭。
林昭到了!
这些天青宜结鬼章一直想知道林昭去哪了,而今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来的这样惊天动地。
按距离和时间算,从秦州赶来是不可能的,那么也就是说,林昭前往秦州迎接皇帝使者完全是个幌子。
那么林昭去了哪里?他是从西边而来的,踏白城,他绕道去救援踏白城了?
青宜结鬼章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踏白城距离此处很近,林昭有必要和景思立这样设局吗?
现在他算是完全明白了,景思立将计就计,在山头坚守了两天多,不就是为了给林昭争取时间吗?踏白城距离山头这么近,需要两天的时间吗?自己也不至于一点消息也不曾察觉。
那么……
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踏白城再往西便是龛谷大营!
林昭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个个小小的踏白城?这是一个聪明远谋,极为可怕的对手,他一定所谋者甚大。
自己带走了主力,龛谷营地空虚,若是被偷袭。如此自己的后路被截,河湟东部屏障尽失,宋朝兵锋直指河湟。
糟糕……阿里骨也在那里……
一瞬间,青宜结鬼章便想到了这一系列可怕的后果。知道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对手远比想象的要厉害,要可怕!
虽说事情没有得到验证,但青宜结鬼章不认为自己杞人忧天,林昭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结果肯定是**不离十。
龛谷失守,踏白城外的留守士兵可能也全军覆没了,此刻自己这里的状况也着实不妙。
杀出来的这支宋军不仅突然,而今战斗力也非同一般。鬼章已经命几个猛将带领勇士去阻挡了,可结果是宋军前进的脚步并未停滞。
这肯定是林昭最精锐的军队,千里奔袭,一战成功,军队的战力自然非同一般。
宋军的兵锋暂时无可抵挡,这一点鬼章并不担心,哪怕是多付出点伤亡和时间,肯定可以稳住阵脚。
可想要稳住却难了,宋军的突如其来,以及强悍的实力,以及疯狂的杀戮突破吐蕃军阵的同时,也突破了军心。
吐蕃人已经有些乱了,军心涣散,一片混乱。尤其是他们看到宋军从西边而来,岂非意味着后路被堵截了?前一刻是他们两面夹击宋军,这一刻变成宋军两边包围他们。这种情况下,吐蕃将士心中也是惶惶不安,多有惊恐,早已经无心恋战。
青宜结鬼章见到如此状况,便知道无力回天。哪怕是此刻自己手中的兵力不比林昭少,却难以组织起有效抵抗,有一战的实力,却没有一战的可能。
此刻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耽误的越久,损失就越是惨重。尤其是踏白城和龛谷的情况,他着实挂念的紧。
“就这么走了吗?”木征看着眼前的乱局,有太多的不甘心,今天这一走,河州将彻底离他而去。
“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青宜结鬼章心中更是惶恐,河州彻底丢了是小事。从此刻开始,整个河湟都变得风雨飘摇。(未完待续。。)
第五六九章 绝对权威
山头之下,吐蕃军大败,乱作一团。
不到一个时辰,雪地上已经满是鲜血,残肢断臂、尸体到处都是。一战下来,吐蕃人损伤了七八千人。
若非青宜结鬼章指挥有方,行动迅速,可能会全军覆没。鬼章及时召集部下,突出重围,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带着两三千残部从南侧逃离。
林昭从龛谷返回之后,顺手解了踏白城之围,折可大留下一千人留守,然后跟随林昭一起驰援景思立。故而林昭手中等于是有三千骑兵,加上出其不意,才将青宜结鬼章所部一举击溃。
折可大见吐蕃人逃走,便要立即领兵追上去,却被林昭拦住了。
“可大回来,穷寇莫追!”
“姑父,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乘胜追击,彻底剿灭鬼章。”折可大追击的心情很迫切 。
林昭摇头道:“鬼章能突围出去,便诛杀无望,算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在我的计划里,是将鬼章和木征在此地歼灭的,但是……”林昭道:“景思立那边的情况却比想象的要糟糕,兵力不足,单凭我们是做不到的。”
“好吧,挺遗憾的!”
林昭叹道:“确实挺遗憾的,可又有多少事能十全十美呢?记住,世上没有绝对的算无遗策,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太过自信。”
说到遗憾,可能没有人比得过林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是。谨遵姑父教诲!”折可大虽然不比林昭小多少。但辈分摆在那里。同时林昭还是三军统帅。能力和谋略便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折可大很是佩服。
“你派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我去看看景将军,他可是此战的大功臣。”
林昭赶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妙,景思立不知何时已经跌落马下,亲兵们围在身边。正乱作一团。
“景将军如何了?”
“林将军,适才吐蕃人退兵的时候,景通判便坠落马下,不省人事了。”说话的大腿中刀的赵元凯,正拖着鲜血淋漓的腿,扶着景思立。
林昭凑近一看,景思立身中数箭,刀剑伤口不计其数,战袍早已经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完全处在昏迷之中。
景思立一来是失血过多。二来是连日苦战,费心费力。早已经疲惫不堪。之前是心中惦记着责任和突围,苦苦支撑着。林昭到来之后,他的心理便开始放松。等到吐蕃人被打退的时候,心中再无牵挂,便直接晕了过去。而且深度昏迷,一个不小心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林昭见此状况,心里很不是滋味,景思立当真是条汉子。他在坚守着自己的使命,明知道是九死一生,眉头都不皱一下便率军前来。这样艰苦的情况下支撑了两天多,完全是在忘我的拼命。这才是军人,这才是英雄。景思立用自己的勇敢与坚持证明了大宋军人的豪情与英勇。
“叫军医,不惜一切代价救活景思立!”林昭虎目湿润,大声呼喊,他是一个英雄,不该英年早逝。
“是!”
“可大,迅速派人为救治诸位将士。”
军医很快过来,勘察过景思立的伤势之后,摇头道:“林将军,景通判伤势严重,只怕……”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如果救不活他,你们都跟着陪葬!”林昭知道自己有些蛮不讲理,但这一刻他执着地希望景思立能活下来。
“是!”军医颤颤巍巍,不敢违拗,吞吞吐吐道:“卑下能先为将军清理伤口,止血包扎,景通判伤的着实太重,需要好生调养,可随军的药材不多,怕是……而且,荒山野岭也不宜养伤……”
“需要什么药材,立即开出药方,我派人前往河州与熙州准备……”林昭道:“稍后会派人将景通判送去河州静养。”
“如何运送?通判伤势严重,怕是经不起马车的颠簸,而且如今大雪纷纷,道路难行……”军医最怕的是因为这些问题,万一路上折腾死景思立,自己多冤枉?
林昭摆手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只管去疗伤便是了,运送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不只是景思立,还有许多重伤的将士,都经不起颠簸,需要回到城池静养。如此大雪,马车难行,而且数量也无法满足如此多的伤病。不过林昭有办法,他当即吩咐折可大,指挥数百士兵伐木。
“伐木做什么?”折可大有些奇怪。
“照做就是了,我自然是有用的。”
当木材运来的时候,林昭立即指挥士兵帮忙,两根原木垫在下面,上面铺上木棒,用榫卯,钉子和绳索加固之后,一个雪橇便做成了。
连续两日的大雪,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如今只需要套上战马,雪橇便可以在地上平稳滑行。士兵们瞧见之后,纷纷露出惊喜之色,有了这东西在雪中行走可就容易多了。
林昭吩咐人套上马匹,在雪中尝试着拖行,有士兵上去体验一番,惊喜道:“很平稳,没有什么颠簸,速度也快!”
“这样运送伤员如何?”
军医见状,笑道:“林将军当真奇思妙想,如此甚好,这些的伤员有救了。”
林昭立即吩咐士兵加紧制作,不出一会便做出上百简易雪橇,派出一些士兵,护送伤员先行赶去河州。
随后林昭吩咐折可大继续率领两千人守卫踏白城,自己率部赶回河州。青宜结鬼章这次一败,河湟吐蕃的实力也是大受影响,至少暂时无法威胁到河州的安全。
没有抓住鬼章,林昭深感遗憾。
若是干掉了青宜结鬼章,等于是断掉了董毡的一条臂膀。而今放虎归山。接下来对吐蕃的战事可就难了。他无疑是个绝对的劲敌。当真不好对付。
而这样的局面都是那些混账造成的,林昭想想就来气。为官做将,首重赏罚分明,有功之臣要奖赏,伤员要救治,但是那些临阵脱逃,导致战败的将领,绝对不可饶恕。
不过在踏白城的时候林昭并未发作。还传令召集将士们回归。杨楶等人见战事获胜,林将军也并未发脾气,以为没什么事情,加之自己有些背景,故而也没什么惧怕的,照样在军中为将,逍遥自在。
直到回到河州的那一日,林昭传令召集众将。
“踏白城一战,我们歼灭了吐蕃军一万六千余,可以说是开战以来的重大胜利。”林昭朗声道:“诸位高兴吗?”
“高兴。大战获胜,可喜可贺。”
“打了胜仗。自然高兴了。”
众将脸上都有几分得意,大胜仗自然心情舒坦,同时也意味着战功,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有封赏。
“可是我不高兴!”林昭的声调陡然提高,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将领心中一颤,众人隐约感觉到风向似乎变了。
“将军神机妙算,运筹帷幄,设计三破吐蕃,歼敌一万六千余人,还不满足吗?”有人小声试探着询问,林昭与景思立联手设计,奔袭龛谷,解围踏白城,大破青宜结鬼章的事情,众人基本上都已经知晓。
“可是青宜结鬼章逃走了!”
“他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带着两三千仓皇逃窜,不打紧的。”
“不打紧?”林昭冷冷一声反问,突然高声道:“青宜结鬼章只是一个人,你可知他有多重要?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是吐蕃最年轻有为的将军,拿下他等于断掉吐蕃一臂膀。我与景思立设下天罗地网就是为了抓住他,可是如今却让他溜走了……有此人在再想要进军河湟,难度必然倍增,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将士的鲜血与生命……”
“至于这么厉害吗?”有的将领还是不以为然。
林昭冷冷道:“至于吗?吐蕃赞普董毡敢派他在镇守东部就足以说明问题!没抓到青宜结鬼章,此战的胜利大打折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临阵脱逃……”
听到这里,众将领渐渐明白了林将军的意图,这是要追究责任啊!
很多人心中都忐忑不已,杨楶尤其七上八下。
“杨楶,你可知罪?”不过其然,林昭一声大喝,直接点出了他的名字。
“啊,我……”
林昭冷冷道:“由于你的临阵脱逃,导致大军涣散,最终兵力不足,让青宜结鬼章逃走,这是罪一;因为你的临阵脱逃,使得景思立所部成为孤军,若非我及时赶到,必然全军覆没。直到今日,景思立犹在昏迷之中,生死未卜。
放走了一个敌将,为大宋平定河湟平添无数困难;陷主将与重围之中,致国士骁将险象环生,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这一声质问重重地敲击在所有人心中,杨楶心中一颤,忍不住有些哆嗦,不过依旧坚持道:“将军哪里话,我只是率部突围而已,何来临阵脱逃之说?”
临阵脱逃,在战场上可是大罪,要是落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突围?”林昭戏谑道:“景思立率军突围,你们为何不跟上?明明是胆怯逃跑,还要狡辩!”
“突围自然是选择敌军兵力薄弱之处了……”杨楶依旧在辩解。
“所以你抛下了景思立,让他成为吸引吐蕃人的诱饵,然后脚底抹油溜走是吗?”
“这……”
“贪生怕死也就罢了,可景思立的命令是什么?令旗是朝哪个方向挥动的?啊?”林昭怒道:“不听军令,畏敌避战,临阵脱逃,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我……”毕竟事情已经做下了,若是放在平时或许可以糊弄过去,但当林昭有心追查到底的时候,杨楶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一时间支支吾吾。确有其事,想要说谎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说不清楚是吧?大宋军中容不下你这等贪生怕死。贪生怕死之徒。罪不容诛。天理难容!”林昭道:“为了枉死的将士,为了昏迷不醒的景思立,杨楶——军法从事,立即斩首,以慰三军。”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杨楶才真的害怕了,身体顿时开始连续的颤抖。
同时,这句话也像是一个重锤一样。敲打在所有将士的心里。林将军这是要做什么?杀鸡儆猴啊!
“你不能杀我,你没这个权力……”
“哼,本官乃是官家任命的熙河路经略使,你违背军法,杀你有何不可?”看到景思立重伤情况时,林昭便动了杀心,杨楶绝对是不可饶恕。
“凭什么杀我,我是冤枉的。”杨楶匆忙之间,无法辩驳,连声喊冤。
“事实俱在。还想抵赖?冤枉没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希望你在地狱里也能这样理直气壮和阎王爷说。”林昭才不管他,临阵脱逃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必须要予以严惩,让所有的将士心中都有个警醒。自己麾下不能有孬种,否则以后怎么打仗?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更是不能容忍。
杨楶这次终于是怕了,他总算是明白了,林昭这是铁了心要杀自己。
“林昭,你敢?擅杀将领,你要付出代价的……”
“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若杀了我,我舅舅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杨楶终于喊出了最实在的一句话。
“哦?不知道你舅舅又是哪位啊?他能把我怎么着?”林昭顿觉好笑,没想到杨楶还是个有背景的人。
“陕西路宣抚使,你的顶头上司。”
“王圭?”
自从韩绛离任之后,陕西路宣抚使的职位空缺了很久,王韶勉强算得上半个宣抚使。主要管着环庆路、秦凤路和熙河路。前不久王韶走了,西北又动荡不安,朝臣们才又请立宣抚使。
翰林学士王圭是热门人选,政事堂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只是王韶尚未到任。没想到,杨楶竟然是王圭的外甥。难怪这厮如此嚣张,原来背后这样如此强硬的背景。今日若是死不了,哪怕是将罪名上报,王圭也是有能力救他的。
“怎么着,怕了吧?”杨楶一见林昭迟疑,顿时有几分得意。正是因为舅舅的缘故,他才很淡定,认为林昭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怕?王圭又能如何?”
想当年初到汴京的时候,与王圭之子有过接触。若非自己帮忙破了辽国使臣遇害案,当时身为开封府尹的王圭会是什么下场?说来自己还是他们的恩人,如今他家的外甥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嚣张?
韩琦和王安石何等厉害,都被林将军收拾的服服帖帖,又何惧于王圭呢?
不提起他还好,一提到王圭,林昭正好想起来一件大事。
王圭已经接到任命要成为陕西路宣抚使了,这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可以掌控西北军政的重要职位。林昭自然是垂涎三尺,以前的地位和资历是远远达不到的。但是这次有踏白城的重大胜利之后,相当于是有了敲门砖,运作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偏生王圭挡住了自己的路,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西北军政高官之间,有些制衡和分权也不奇怪。只是若不拿掉王圭,自己接下来的大事可能会受影响,还在想办法移开这个绊脚石。
不曾料到,想瞌睡的时候,便有人送来了枕头,杨楶居然是王圭的外甥,而且还这样的高调,嘿嘿……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王圭又能如何,照斩不误!”林昭毫不在意,坚持立即处斩杨楶。
杨楶被拖走了,临死之前不断咆哮、哀求,抑或是咒骂。他无法理解的,林昭竟然不惧怕顶头上司陕西路宣抚使?甚至不留一点情面,就要置自己与死地……这是为什么?杨楶很不甘,也不想死……直到刽子手刀锋划过的时候,他依旧满腹疑问。
鲜血喷溅,一颗人头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战场上纵横杀敌惯了的将领们百官习惯的,但是看到那颗人头的时候,还忍不住有些恶心,心中很不是滋味。
“大家都看到了,以后再有谁临阵脱逃,或者不服从主帅命令,这就是下场。”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林将军这是在立威。一场胜利固然让他的威望高涨许多,但是震慑效果远不及杀了杨楶。
宣抚使的外甥,都这样毫不犹豫给杀了,还有谁他不敢杀呢?
林昭正是想要借此机会,确立自己在西军之中的绝对权威!
临阵脱逃,不听调令,这两项罪名已经深入人心了。林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麾下的将领要是连最起码的勇敢都做不到,何谈胜利?
同时还特意强调了服从,他希望这些将领们服从成为一种习惯,对自己服从的习惯。当然了,这些都需要很长时间,着急不得。
不过经此一事,林昭在军中的威信彻底确立,对三军的掌控能力也大大提高。至于向王圭的挑战,准备着便是了。
当然了,赏罚分明,恩威也要并施。斩杀了杨楶,林昭立即表示,凡是此战中表现英勇的将领,都会上报给朝廷,论功行赏。
将领们心中都松了口气!
眼前这位林将军有谋略,能打胜章,手段虽然狠辣,却也是赏罚分明,将士们自然愿意跟随!
熙河宋军以林昭为中心渐渐趋于平稳,但随着踏白城之战的结果传开,一场剧烈的动荡又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〇章 陕/西路宣抚使
宋军踏白城大破吐蕃的消息迅速传开。
最先得到消息的便是青唐城的吐蕃赞普董毡,龛谷失守,踏白城大败的消息一前一后传入了青唐城。
青宜结鬼章战败了,他竟然战败了,这个事实让所有人都有些难以接受。鬼章在吐蕃人心目中,英勇善战,有他在,怎么可能战败呢?
目前接到的消息是,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鬼章只带走了很少一部分人突围了。
完全可以说是惨败!
踏白城丢了也不打紧,可偏生龛谷也丢了,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意味着河湟东大门彻底打开,再无屏障,宋军完全可以长驱直入。
河湟从此风雨飘摇,青唐城已经动荡不安,只要宋军一出兵,甚至可能摇摇欲坠。
这个的结果,董毡没有预料到。惨烈的事实瞬间让他晕头转向,有些懵了!
怎么会这样?
两万军队倒是不算什么,可以接受,但是失了关键的屏障之地,可就有些麻烦了。
最严重的还不是土地的问题,而是人,两个很关键的人。
阿里骨在龛谷营地,听说他被宋军俘虏了。哪怕不是亲生的,可多年来董毡一直视如己出,十分疼爱。甚至将他作为继承人选来培养,母亲乔夫人也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本想着此番让他好好历练的,没想到竟然一去不回了。
青宜结鬼章,下落不明!
董毡心里很着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没有了军队,可以重新招募调遣,失去了国土可以重新夺回来。若是柱国大将没了,那才是最可怕的损失。
按照目前的节奏,宋军很可能会对河湟发起进攻,有谁能抵御宋军兵锋呢?除了鬼章,又有谁这个能力呢?当前的河湟吐蕃,出现了人才断层。当真有几分无人可用的感觉。
至于那些议论鬼章罪责的话,董毡根本不想听。胜败乃兵家常事,鬼章虽然善战,可这次的对手着实太厉害了。
宋朝主将用六千人做诱饵,率领两千人雪夜千里奔袭,攻破了龛谷大营,这个手笔着实让人惊叹,也意想不到。
六千人攻破了五千大军驻守的营地,仔细说起来,阿里骨是有责任的。他负责守卫大营,却大意疏忽。给了宋军可乘之机。
可饶是如此,即便宋军出其不意偷袭,可两千人全歼五千,甚至没有还手之力,这一点也着实诡异,宋军的战斗力强悍到了这个地步吗?
董毡处在深深的震惊之中,几千人先破了龛谷,又直接击败了青宜结鬼章,简直就是势如破竹,无坚不摧啊!
以前着实有些低估了宋军的实力,原以为青宜结鬼章出马,便可以保住河湟这份家业。如今一切的幻想都被现实击的粉碎,局面有些惨不忍睹。董毡也真切感受到了威胁,如今的河湟已经岌岌可危了……
难道河湟吐蕃的基业都要毁在自己手中吗?董毡颤颤巍巍,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这个事情突如其来,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和期望,短时间认清事实已经算是不错,做出合适的应对策略当真有些困难。
更糟糕的是,阿里骨被俘虏了,青宜结鬼章下落不明,自己身边可以说是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蔺逋比?
身为吐蕃王子,按理说正该是承担责任,挑大梁的时候,可是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接到消息,他竟然没有丝毫的着急和惊恐。反而责怪阿里骨和鬼章冒失出兵,对自己当初的意见沾沾自喜。
说什么这下彻底惹怒了宋朝,给人家了借口,损兵折将还理亏。认为应当派使臣前往大宋都城汴京请罪,请求大宋皇帝的谅解,两国重归于好。整个过程里,始终没有提出营救阿里骨的说辞。在蔺逋比看来,阿里骨被俘虏,自己的赞普继承人的身份独一无二,再也无人威胁,自然是求之不得。
董毡哪里不明白他的小算盘?一眼便看穿了这个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啊,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儿子是指望不上了,身边无人可用,该如何是好呢?阿里骨是回不来了,只怕接下来宋军还会提出什么威胁的条件来。
唯一的希望便是青宜结鬼章,他突出去了,此刻虽然下落不明,想来安全应该无虞,迟早会回来的。
董毡希望,这个越早越好!
青宜结鬼章此刻正在河湟高原东南边缘的密林里艰难前行,河州战败了,龛谷失守了,河湟很危险。
这个时候,必须要尽快返回青唐城。至于战败的责任,鬼章没有想那么多,赞普怎么处罚他都认了。说到底,失败确实是自己的责任,终究是大意了。轻率地认为自己骗过了宋人,却没想到被林昭将计就计,几乎让他全军覆没。
计不如人 ,轻敌大意,确实有罪,惩罚治罪都是应该的。木征劝他认真考虑,但是鬼章坚决摇头,必须尽快赶回青唐城去,这是他作为一个吐蕃臣子的责任与义务。
只是最近的踏白城与龛谷一线被宋军占据,为了保存这点实力,只能迂回绕行,借助密林掩护,潜回青唐城。也许宋军的兵锋已经越过了龛谷,向西进发,这个时候回去还能够帮上忙。
尽义务,做忠臣之外,青宜结鬼章还有个想法,那就是与林昭正面的再较量一回。这一次他不会再大意,一定要分出个胜负高下。
事实上,林昭取得胜利之后,并未继续推荐。只是派兵严守踏白城和龛谷,什么时候想要西征,便可以随时出兵。
龛谷以西。便是让人垂涎三尺的高原沃土——河湟谷地。也是大宋王朝很想据为己有的战略要地。虽然赵顼吩咐过。只要可行,便可以立即对河湟发起进攻,但林昭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谨慎图之。
一来呢,虽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为将为臣者不能蹬鼻子上脸,还是要低调一些,大事上还是要适当请示皇帝。这样不至于让皇帝猜忌。掌控西军计划刚刚有眉目,还得一如既往的稳住赵顼。
二来,之前的战事主要是集中在河州,而今过了龛谷,可就是完全对河湟吐蕃开战,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大宋王朝是否做好这样的准备?这一点需要知会汴京。同时如果开战,就手头的这点兵力怕是不够,需要全盘调动,重新部署。
第三,就是打探一下西夏的反应。河湟打的热火朝天。西夏这个地区大国岂能不闻不问,他们的反应也至关重要。林昭可不想孤军进入河湟之后。西夏突然在背后闹事。故而稍微缓和步伐,未尝是坏事。
这些事情,按照自己目前的权限,是做不到的。因此,必须要禀报给汴京,同时也是运作一件事,想必王圭已经知道杨楶被杀的事情了吧!
十日之后,踏白城的捷报终于送到了汴京。
同一个小城,两次大捷,赵顼别提有多高兴的。
如果说之前河州归入大宋,设立熙河路还有些匆忙,可能存在变数,那么这一次便是板上钉钉,绝对不会在出现问题。
彻底掌控河州还只是一方面,最重要是打败了河湟吐蕃大军。
赵顼雄心壮志,早就有心深入河湟,可惜一直没有契机。这一次,不仅有了机会,更开了个好头。
河湟战事前景一片光明,赵顼心里很是受用。林昭当真没有让人失望,当真是福将啊!他原以为王韶不在,林昭能够维护好河州的局面已经实属难得,没想到他守成的基础上,竟然有这样大的进展。
当真是难得!
边功,边功在升级!
之前河州一事有些勉强,匆忙之间,朝臣和百姓们都颇有看法。而今则不同了,彻底占领河州不说,还打败了吐蕃军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重大边功。而且还是数千人破敌两万,以少胜多,还胜的如此精彩 。轻松打败了吐蕃赞普最倚重的大将,并且俘虏了吐蕃王子,这可是以前的对外战争从来不曾有过的功绩。
赵顼终于可以在群臣和百姓面前拿得出手的,而一切都来自于林昭,感激与赞赏之情油然而生。
尤其是对接下来进攻河湟打好了基础,拿下了龛谷,实际上已经往河湟打入了一个楔子,后面的事情只要运作的当,避可势如破竹,直下青唐城。开疆拓土,灭吐蕃,钳西夏,复燕云,恢复汉唐旧境的宏图伟业又进了一步,
边功赫赫,让赵顼内政上的不如意一扫而空,整个人也难得的精神起来。
如此重大的功劳,赏赐是必然的。
赵顼兴奋之下,立即下诏册封林昭为郑国公,此战有功之臣都予以将领。景思立英勇死战的消息传开,成为敬佩和学习的榜样。赵顼特意派遣御医前往河州为其诊治,册封为忠勇伯,其母也获封三品诰命。因为儿子不在身边无人照顾,还特意下旨让地方官好生侍奉。
封赏之后,功臣们却不能马上回汴京,因为赵顼还有更为远大的构想。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拿下河湟。
至于主帅人选,林昭自然是首选。
忠心耿耿,治军有方,能大胜仗,为朝廷开疆拓土,这样的将领自然要委以重任。本来赵顼有意让王韶前往帮忙的,只是王韶这时候去身份难免有些尴尬。毕竟林昭的功劳更卓著,现在军中威望又高,深得将士们爱戴。
王韶本来地职位在林昭之上,如今返回去算什么?在林昭之上,肯定是不行的,林昭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将士们未必答应。若是屈居之下,难免有些尴尬,王韶为了避免此种情况,直接委婉表示不去。
他相信以林昭的实力,以及目前军中将领的能力,完成这个目标不是很难。是可以成功的。同时王老夫人的病情进一步加重。王韶身为儿子。自然要尽孝膝前,也不方便离开。
赵顼思来想去,也就不好强迫王韶前往,至于其他人不了解那边的情况,去了两眼一抹黑,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帮倒忙。如今林昭身上承载了他太多的希望,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西北不断传来的好消息。以及林昭谦逊谨慎的行为,赢得了赵顼的好感。一贯多疑的他竟然也要坚持一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决定将熙河前线的指挥权完全交给林昭,当然了,前提是他能给自己交上来一份满意的答卷。
赵顼随机下旨,西北官员与驻军全都需要配合林昭行动。可偏不巧,就在这个当口,新任的陕西路宣抚使王圭竟然上书弹劾林昭,说他在前线跋扈专权。擅杀将领,竟然不请示皇帝。有不臣之心。
一件小事,三两句之间上升到不臣的高度,这是官员们惯常用的手段。按理说事情是需要用事实和证据来说话的,至少要走个程序。
赵顼接到奏疏的时候也颇为无奈,王圭怎么着也是重臣,他的话是有分量的。即便是赵顼相信林昭,却也需要给朝臣们一个交代。一个率领十多万大军的将领要是有问题,朝臣们如何能安心呢?
事情要是不能彻底得到解决,接下来百官同样会继续吵架,赵顼如今最烦的就是这个。故而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
恰好枢密使韩绛在,他是曾经的陕西路宣抚使,对那边的情况最为了解,相对比较有发言权。
“韩卿以为如何?”赵顼轻声询问。
韩绛是个实在人,说道:“陛下,林昭杀的那个将领叫杨楶,因为他临阵脱逃,导致围剿青宜结鬼章功亏一篑,让他逃走了。林昭说了,这个鬼章不简单,可抵雄兵数万,此次溜走,河湟之战必倍加艰辛。
又因为杨楶的临阵脱逃,未能及时配合救援,导致景思立孤立无援,身受重伤,而今仍旧在昏迷之中,生死未卜。林昭给枢密院行文了,表示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才对杨楶痛下杀手的。一来是惩罚,二来,更为重要的是正军心。”
“是这样?”赵顼显然是愿意相信的,枢密院自然有办法弄到前线的具体情况,绝对不会只听从林昭一家之言。许久道:“那王圭这是……”
“杨楶乃王圭外甥……”韩绛秉承着实话实说的原则,当初他在西北的时候,王圭还找过自己,让帮忙照顾他的外甥,故而韩绛有印象。
“这么说,王圭是公报私仇?”赵顼最反感这种行为,顿时眉头皱起。
“臣不敢妄言,或许郑国公行为是欠妥当,但是乱局需用重典。”韩绛道:“相信这次以后,军中应该不会再有胆小畏惧,临阵脱逃之人,唯有如此,我大宋军队战力才能提升,军纪才能严明,才能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是这个道理,东阳之举确能理解,这个王圭……”赵顼言语之中颇有微词。
韩绛见状道:“必须,见他二人如此,臣难免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枢密使的意见赵顼还是很重视的,而且是关乎到两个重要大臣,以及一场更为重要的战事,自然不敢马虎。
“林昭是熙河路经略使,王圭却即将成为陕西路宣抚使,是他的顶头上司……如果他们精诚团结,相互配合那自然是想的一场。但是如今两家有了私怨,还能合作吗?可能反而会互相刁难,反而会耽误大事……”韩绛道:“臣着实有些担心啊!”
“这……”赵顼的显然也意识到了整个问题,不免觉得有些为难。问道:“韩卿,你意如何?”
身为枢密使,主管大宋军事,关心前方的战事和将领,并且发表自己的看法,甚至采取一些措施,都是他分内之事,是他的责任。
韩绛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军中不可有两帅,若果互不相干,也就罢了。若是必定有焦急,那么必须二去其一,主帅不和,三军震动不安,何谈胜仗?”
“王圭和林昭……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河州……”
“陛下,请恕臣之言,龛谷为我军攻占,若是下一步进攻青唐城,西夏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攻打吐蕃,防备西夏,可是关乎到整个陕西路的大事。”韩绛道:“再者,进攻河湟所需兵力不少,仅熙河、环庆、秦凤三路只怕还不够……”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这是一场关乎到整个西北的战事,必然要涉及到陕西路宣抚使,与河州之间必然有关联。为了避免王圭与林昭之间可能的不睦,必须要早作准备。
让其中一个走人,林昭?不可能,一员不可缺少的猛将,对前线的战事最了解,阵前换帅也是兵家大忌,自然不能轻动了。
那么该滚蛋的只能是王圭了!
为了胜利,为了边功,为了自己的宏图伟业,赵顼毫不犹豫地调走了王圭,并且将空下来的陕西路宣抚使直接给了林昭。(未完待续。。)
第五七一章 大业可期
陕西路宣抚使,大宋西北军政第一人。
通常来说,必须要皇帝亲信的宰辅大臣才能出任,最起码也要是翰林学士这个级别的。单从年龄和资历而言,林昭还有些太稚嫩了,但是有第一条就足够了,皇帝相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决定性的一点。
王圭完全是失算了,他从中书那边打听,林昭并未上书提及杨楶的事情,这才大胆为外甥辩解复仇的。没想到林昭却走了枢密院的门路,并且说动了枢密使韩绛帮忙说话。林昭前面两次在西北作战,早已与韩相公结下情谊,这点子事情还是愿意帮忙的。
再者,王圭低估了赵顼对林昭的信任程度。原以为提及林昭擅自处置将领,从而寻个不敬皇帝的罪名,甚至可以煽风点火,上升道拥兵自重的高度,一向多疑的官家很可能会产生疑心。很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的,而且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昭原本的打算只是把王圭从陕西路宣抚使的位置上赶走,却没想到好事直接落到自己头上。
韩绛也没料到如此,林昭找他帮忙的意图也只是对付王圭而已。韩相公并不认为,林昭可以坐上宣抚使的位置,他这么做,除了给林昭面子之外,也是为了西北将帅和睦,有利战局,这是他作为枢密使的本分。
却没想到,赵顼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直接把陕西路宣抚使的位置给了林昭。
王圭很郁闷,尚未前去赴任,官职就没了。这叫什么事?不过赵顼还算不错。给了他宣徽南院使的职位。也算是保全的颜面。不过王圭的心里终究不痛快,杨楶是自己的外甥,林昭不看僧面看佛面,直接杀了他,也太过分了。
本还想着去西北之后想办法为外甥讨个公道的,奈何皇帝与韩相公预料到了这一点,直接剥夺了他的机会。
最终便宜了林昭那厮,小小年纪。竟然当上了陕西路宣抚使,春风得意,如日中天啊!不过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爬的越高,跌的越重,王圭也不知道是凭经验的预测,还是心中无奈的诅咒……
相比于王圭,其他的朝臣则是处在震动中。林昭出任陕西路宣抚使的消息一出,立即有人跳出来反对。
主题便是林昭太年轻,不足以担当大任。当然了,也有人提出林昭功高权重。领兵在外,怕是不合适。
可赵顼根本不在意。大宋百年统治,百姓已经对赵氏江山形成根深蒂固的认同,一个将领想要叛乱谈何容易?何况陕西路宣抚使虽然位高权重,可是那面各州、各路的官员和将领能完全跟他一条心吗?
平常的军政事务会听从命令,但若有什么不轨,那些将领还能惟命是从吗?西北数十州,绝对不可能上下一心。加之林昭素来谨慎忠诚,赵顼没有丝毫怀疑,而且他心中早有打算。有句话叫什么?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至于那些说林昭年轻的,被赵顼一句话便堵回去了。
“甘罗十二为相,林昭比他更年轻吗?欲成大业,需唯才是举!”
不过官员们似乎不罢休,反对的人还是有很多,不断有人上书弹劾。而今赵顼最反感的便是此种状况,逆反之心越来越重,官员们反对越是激烈,他越是要这么做。厌烦到了极致之后,反问了一句话:“议论林照者,有谁可往西北克吐蕃?若有,立军令状即可赴任陕西路宣抚使。”
这下子朝臣们立即鸦雀无声,通常这种事跳出来反对的大多是文官,以言官居多。让他们领兵打仗,攻克吐蕃?他们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尤其是要军令状的,这玩笑可没人开得起。于是乎瞬间也鸦雀无声,赵顼力排众议,林昭以郑国公的身份光荣上任,担任陕西路宣抚使。
身为参知政事的吕惠卿也乖乖的闭嘴了,他只是象征性的反对了一下。他与林昭不睦,又身为副宰相,要是不出声才奇怪。吕惠卿很早就知道,反对肯定无效,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免得被皇帝猜疑,揣度君心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林昭也忒好运了,年纪轻轻竟然成为国公,官至陕西路宣抚使。吕惠卿简直恨的牙痒痒,甚至还有些嫉妒,那可是自己都没有资格问鼎的位置。官家竟然破格给了他,简直是天理难容。
天不就是皇帝吗,天理就掌握在皇帝手中,既然他说可以,其他人反对又有何用?的吕惠卿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好愚蠢。
吕惠卿一刻也不曾忘记两个弟弟的仇恨,他一直惦记着报仇这件事。本以为坐上参知政事,成为新党的领袖之后,就有足够的实力来对付林昭。可惜事与愿违,他忘记了自己前进的时候,对手也在前进,而且速度可能远比自己更快。
林昭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自己无法动摇的高度,何况他又不在汴京,自己根本是鞭长莫及。参知政事虽然位高权重,但军队的事情绝对染指不得,否则枢密院的韩相公一定容不下自己。
凭借自己的力量想要报仇是不行的,那么只能借力了,以林昭今时今日的地位,大宋王朝又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呢?堂堂三朝元老韩琦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谁敢说自己比韩琦厉害呢?不过吕惠卿还真想到了一个人——皇帝赵顼!
林昭的一切都是赵顼给的,唯有九五之尊,大权在握的皇帝可以轻而易举干掉他。林昭现在是风光,可是背后何尝不是危机重重?
有道是盛极必衰,陕西路宣抚使的高官,郑国公的爵位都是建立在河湟军功的基础上。如果林昭接下来的战事失败呢?即便是他好运道,战胜了又能如何。古来功高震主者可曾有过好下场?
或许林昭功高但还不至于震主,可是以赵顼多疑的性格。林昭怕是也难以幸免。到时候只要略微的推波助澜。火上浇油。效果绝对杠杠的。
吕惠卿很得意,不过看到这个潜在危机的绝对不是他一个人。才换了匾额的郑国公府,柴敏言正配合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弄儿为乐。不曾生育的赵福康对孩子格外稀罕,尤其是自己的两个亲侄子,更是百般疼爱,常常来府上探望。
赵福康一度出现精神异常,难得有个乐子,加之与柴敏言亲如姐妹。故而如此行为并未引人怀疑。皇太后高滔滔还笑称,若是赵福康喜欢孩子,不若再婚自己生一个,毕竟才三十来岁,还年轻,她还能帮着物色人选。
可自从梁怀吉之后,赵福康对男女之情可以说是心如止水,一颗心全扑在了弟弟的大业上,委婉拒绝了。高滔滔只当她是对梁怀吉余情未了,恐她感怀旧事伤心。旧病复发,那样的话太皇太后和苗太妃只怕要找自己拼命。故而也不再提及。对赵福康出入林家,也不闻不问。
此刻赵福康怀中抱着林浚,柴敏言抱着林鸿,两人站在阁楼上,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正在谈话。
“才多长时间,门口的匾额从侯爵变成了国公,这在大宋可是极少有的。”赵福康说这话,也不知道是为弟弟感到骄傲,还是别的什么。
柴敏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郎太出众了。”
“是啊,有功赏赐这是应该的,只是他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国公了,以后他再立功之后又该赏赐什么呢?”赵福康忧心忡忡道:“以东阳的年纪,加封平章事,中书令什么的很勉强,最多再有个开府仪同三司就了不得了,这些之后呢?赏无可赏,功高震主啊!”
“长姐是说……”柴敏言心中的忧虑更深了,如今林家圣眷优渥,可是以后呢?别人看到的是繁花似锦,可是烈火烹油之后呢?有道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尤其是丈夫那样特殊的身世,皇帝多疑的性格大,当真让人担忧啊!
“仲针是个凉薄之人,多疑不说,对人也更多的是利用,一旦没有利用价值,或者威胁到他的时候,只怕……”赵福康道:“而今东阳在西北战功赫赫,正合了仲针平定河湟之心,此战东阳若是胜利,回来之后还会有赏赐,但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出征或是重用,结果可能也会是明升暗降……若是战败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更是难逃罪责,看似风光,实际上则是如履薄冰!”
“长姐可是有什么想法?”柴敏言知道,这位公主姐姐心思缜密,能说这番话绝对不是为了强调现状,而是话里有话。
“以东阳的能力,河湟之战应该会不负所望,肯定会胜利的,这点我相信。”赵福康道:“我在想他回来以后的事情,如今他已经是陕西路宣抚使,这估计是仲针最后的大度,东阳肯定不会放过机会,估计战事结束之后,西军差不多便能牢牢掌控,也便有与赵顼叫板的实力。所以我想着,为了避免东阳被夺权架空,差不多该摊牌了。”
摊牌!
柴敏言心中一动,他太清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了。丈夫马上就能恢复天潢贵胄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但与此同时,刀光剑影,艰难重重的道路将正式开始,更为凶险,更为可怕,再无回旋余地。
“姐姐说的是,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想来还是要夫君和狄公他们做主。”
赵福康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们有个准备,同时也想让你抽空劝劝娘娘。如今她一颗心全在东阳身上不错,可是心里面对仲针还是有那么些怜爱,毕竟是从小疼爱的,我的意思是……你抽空多带孩子进宫,劝劝娘娘。”
“好!”柴敏言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不过既然丈夫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自己将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无论前路是万劫不复,还是万张荣光。
“he……好……”
才刚刚半岁的林鸿听到母亲和姑姑聊天,兴奋不已,竟然咿咿呀呀。看出了类似的声音。顿时惹得柴敏言和赵福康一阵激动。
“小鸿儿。你能听懂?好厉害啊。真不愧是天生龙子……”赵福康这么一逗,林鸿更为兴奋了,嘴里咿咿呀呀,小手脚也开始不断扑腾,好不热闹。
林浚年纪还小,不过小眼珠子也一直盯着哥哥看,嘴角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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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在笑,林昭也在笑。
陕西路宣抚使的任职传到熙河。林昭也是一阵激动。
“狄公,成了!”林昭立即将这个喜讯与狄青分享。
“好啊,当真是好!”狄青很清楚这个职位对林昭的意义,故而也十分高兴。
林昭笑道:“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韩绛也太给力啊,我不过是让他帮忙赶走王圭,却没想到一下子落在我头上来。”
狄青道:“公子你如今负责整个熙河战事,陕西路自然要全力配合,王圭不行,换个人就行吗?有几个人能像韩绛当初?熙河开边。可是不朽功勋,哪一个不想染指呢?但凡涉及到权力。又有几个人安心蛰伏呢?赵顼是明白这个道理,他太看重熙河战事的前景了,自然不希望公子有掣肘,可以说是寄予厚望啊,只是这希望越大,责任和压力也就越大……”
这话倒是一点也不错,所谓高处不胜寒,林昭现在已经是深有体会了。赵顼这次相当于是在自己身上押宝,要是能完美完成他交代的任务,那自然是好,皆大欢喜。可若是完成不了,以赵顼凉薄的性格,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自己这只曾经风光的替罪羔羊。
不过很可惜,赵顼终究是失算了,从他做出这个决定,让林昭当上陕西路宣抚使的时候,他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公子,西军已经名正言顺在握,这河湟还打吗?”狄青轻声问道。
林昭笑道:“狄公肯定早有定计,又何必试探于我呢?”
“呵呵,只是想听听公子心声而已,现在看来,老夫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啊!”狄青似乎很满意,整个人的谨慎状态也处在兴奋中。
“当上了陕西路宣抚使,并不代表彻底掌控了西军,如今可以调遣六七成的兵马,而且还很难保证他们誓死效忠……”林昭道:“征讨河湟已经是举国皆知的事情,如果临时放弃,对朝中百官,天下百姓难以交代,对名声和威望没有好处。
没有军队的绝对效忠,没有足以让天下臣民折服的功勋和威望,如何能与赵顼一较高下,所以这河湟是必须要打的,虽然难,却也不是拿不下来。”
狄青附和道:“是啊,趁着这次对河湟开战,公子正好趁机将将士们收为己用,战事结束之后,盖世功勋有了,军队也有了,便是和赵顼摊牌的时候了。”
“摊牌?狄公以为时机如何?”
狄青道:“雷霆那边传来消息,长公主以为时机差不多了。他说赵顼性格凉薄,这次公子若是大胜,回去之后会加官进爵,却也会被架空。如果战败,后果会更加凄惨,所以必须趁着最后的机会,和赵顼摊牌。
长公主甚至已经选好了时间,如果河湟战事能在四五个月以内结束,那么四月的时候,先帝的生辰祭礼就是个好机会,太后可以要求仪式隆重举行,百官全都出席,然后当众宣布……”
“长姐考虑的是道理,父皇生辰祭礼确实是个好机会,只是这战事未必能在四个月内结束。”林昭道:“毕竟河湟实力不弱,董毡算得上有为之君,青宜结鬼章又回去了,四个月内灭吐蕃,西夏会不会参与也不好说……怕是有难度……”
“不必彻底灭了吐蕃,只需要将吐蕃打的七零八落即可,如此便可以向朝臣和百姓交代。”狄青道:“留下点尾巴,这样公子才有足够的理由返回西北……坐镇长安,隔着潼关与赵顼一较高下。”
“也是,那么我们就好好谋划一下,看河湟这一战怎么打才能速战速决!”林昭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终于可以亮明身份,和赵顼明刀明枪干,一时间好不兴奋。
“整军备战吧,还有就是拉拢将士,景思立是个成功例子,公子对其他人也可以如法炮制!”
景思立昏迷多日之后,终于苏醒过来,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很庆幸。尤其是踏白城之战大获全胜,更是让他高兴,觉得自己拼死苦战是值得的。随后又从赵元凯口中得知,林昭为了自己落泪,并且一怒之下杀了杨楶,更是唏嘘感慨,对林昭多有感激。千里奔袭的龛谷成功之后,他深深被林昭折服,已经是惟命是从了。
林昭也很庆幸,踏白城一场冒险,幸好保住了景思立。没有这这位忠勇可嘉的英雄将领英年早逝,这是个人才,能够收为己用,绝对算得上庆幸,自然要好好珍惜。
既然现在坐上了陕西路宣抚使的位置,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就要调动整个西军。想要掌控军队,收买将领,培植势力,没有比一场战争更好的途径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二章 时过境迁
青宜结鬼章终于回到了青唐城!
两千多人在积雪盈尺的山林里辗转了近一个月,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的绕过了龛谷,进入了河湟领地。
所幸宋军尚未发起进攻,故而他们得到了吐蕃驻军的接应,这才稳定下来,得意重见天日。
这一个多月,他们缺衣少食,饥寒交迫,一个个早已不成人形。有数百人因为受伤或者饥饿寒冷,永远留在了山林之中,青宜结鬼章带回去的不到两千人。
这样一支残败不堪的军队出现,吐蕃驻军还以为是山林中哪个闹饥荒的羌人部落,只是规模似乎太大了,以至于疑惑重重。
鬼章本来是强壮健硕,此刻也是行销枯骨,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沉郁,以至于驻军刚开始都没有认出来这位著名的统帅。
直到鬼章拿出赞普授予的调兵令牌,驻军才知道青宜结鬼章将军回来了,龛谷的大军回来的。
只是去的时候两万人,回来的时候,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还是这副德行,当羊肉饭食送上来的时候,一个个如同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那还算文雅。
这些士兵在山林中已经饿了一个月了,平日里只能打点野物来吃,只是积雪太厚,狩猎也不是容易事,只能勉强维持生命和最基本的体力。此刻有了充足的食物,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
只是这在驻军看来,难免觉得野蛮,心中更是剧烈震撼。英勇善战的鬼章将军出征都这样惨败了。即便逃出来也是这副惨不忍睹的状况。前线有多恐怖啊?宋军是强大的天兵吗?无形之中。吐蕃驻军的心中便有了疑虑,尚未见到人影,但是心中已经对宋军有了些许畏惧。
这就是林昭要达到的目标,没能全部歼灭鬼章,却也可以通过他们来传达宋军的强势,对吐蕃军造成心理压力。
青宜结鬼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想要自己得将士能保持最起码的军容,可有时候命令根本抵不住人的本能。饥饿产生的本能。也罢,看着这一幕,鬼章束手无策。他知道,想要扭转这个情景,必需的是一场胜利,一场重振吐蕃军心的胜利。
只是林昭暂时按兵不动,那么只能等待机会了,当务之急是赶回青唐城去提醒赞普小心,再有就是请罪。
青宜结鬼章已经内疚了许久,从形式上而言确实是个有罪之身。
出乎意料的是。回到青唐城,赞普董毡见到鬼章的时候。险些热泪盈眶,哪里有丝毫的怪罪,反而是多有慰问关爱。
“赞普,鬼章轻敌,以至于踏白城战败,丢了龛谷,还导致阿里骨王子身陷敌营,请赞普治罪,否则鬼章寝食难安。”青宜结鬼章大为意外,赞普不责罚已经是破天荒,可是这般隆重礼遇又是所为何事?自己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待遇?
董毡摇头道:“你能回来就好,此战你虽有些疏忽,不完全是你的错。宋将比想象的高明,要说轻敌,我又何尝不是?再说了若非龛谷失守,你也不至于……阿里骨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提到阿里骨,董毡也是多有无奈,对这个“儿子”也是格外牵挂。奈何却什么都做不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宋朝人就有可能奇货可居,漫天要价。
那边的具体状况,董毡已经详细了解了,鬼章有责任,但毕竟有太多意想不到。再者,正是用人之际,鬼章对他,对河湟吐蕃而言太重要。他能回来,已经是万幸,董毡如何再忍心苛责?苛责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赞普……毕竟鬼章是主帅,轻率出兵,以至于大败,有负赞普所望,当真是……”青宜结鬼章说话间目光泛红,自责不已。
“鬼章,不打紧的,胜败乃兵家常事,重头来过就是了。”董毡道:“至于阿里骨,太夫人都不怪你,她让你继续领兵,想办法救回阿里骨,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阿里骨是乔夫人的挚爱,得知孙子被俘,乔夫人也是相当的难过,甚至老泪纵横。可这是一个坚强且有远见的女人,疼爱孙子的同时,更在乎河湟的安危。虽说鬼章有过错,却也知道他是吐蕃的柱国大将,很理智的没有责怪。至于营救阿里骨,他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惜是否如愿,可就不好说了。
青宜结鬼章听到赞普和乔夫人的态度,心中更是感慨,自责的同时,更多的则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就冲着这份信任,拼了这条命也要保全吐蕃安危,将宋军赶出河湟。
“谢赞普宽容,臣定当戴罪立功!”
“嗯,这就对了,抵御宋军的事情就是交给你了!”董毡一如既往的相信鬼章。
青宜结鬼章道:“臣回来的时候已经得知消息,宋军只是在龛谷按兵不动……”
“嗯,应该是将领在等候皇帝的诏命,宋朝人就是这样,皇帝远隔千里,却仍要对战事指手画脚。”董毡对此不以为然,他对青宜结鬼章便是用人不疑,几乎是绝对信任。
“赞普,臣以为以我们的实力想要保全国土,守卫青唐城应该可以,但是想要反戈一击,夺回龛谷和河州,怕是有些不够……”青宜结鬼章很快进入角色,完成吐蕃大将军的责任,为董毡出谋划策。
“确实如此 ,河湟实力已不如先王时候,西边诸多部族不安,牵制了我们大量兵力,可以应付宋军的兵力确实有些单薄。”
角厮罗和董毡父子虽然名义上是吐蕃赞普,但是控制的地区也仅仅是河湟一代,更多意义上是整个高原的精神象征,下面的诸多部族只是依附关系,实际上却是各自为政。角厮罗时代,各部族都很安稳,董毡即位以后,情况就开始恶化了。
吐蕃各部人心浮动,很不安稳,其中以西部古格王国,以及董毡的另一个哥哥磨毡角所在的邈川部最为明显,附近的回鹘人也虎视眈眈,着实分散了他们许多的兵力来防守。真正可以与宋朝对抗的兵力并不是很充足,踏白城一战又折损了两万,如今确实有那么一点捉襟见肘的意味。
所以青宜结鬼章说的一点都不错,以吐蕃目前的实力,能够抵挡住宋军,保卫国土已经实属不易。想要收复龛谷,甚至是河州,那就有些痴人说梦,遥不可期了。当然了,除非是宋军出现重大战略失误,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种时候,放弃是肯定不行的,那么只有另外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求援。唯有借助其他力量,才能达到目的的可能,如今的河湟与当初的河州一样,处境完全相似。
木征找的是他们河湟,河湟可能的盟友却只有一个——西夏!
西北一带,宋、西夏、吐蕃三国之间一直相互征伐,却也有合作和利用,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是三国时期魏蜀吴的翻版。以前是宋朝联合吐蕃抵抗西夏,而今宋朝打败了西夏,威胁到了吐蕃。
那么两个失败者之间便有了同盟的基础,他们现在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唇亡齿寒,他们都需要小心强大的敌人宋朝。
青宜结鬼章道:“赞普可否联系西夏?”
“已经拍使臣前去了,只是尚未收到回复。”
“估摸着刚开始的时候,西夏人也是想要观望,坐山观虎斗,不过事到如今,想来他们也该有决断了,唇亡齿寒,若河湟有失,西夏将会永远停留在噩梦中。”青宜结鬼章笃定道:“所以,西夏人肯定会有决断的。”
“希望如此吧,梁乙埋,还有梁太后那个冲动女人,希望他们这一次能够理智一点。”说话间,董毡忧心忡忡。强大的邻国没有一个英明理智的君主,当家人是一个女人,还容易出动,很容易生出麻烦啊!
“且先等等吧,想来西夏那边也快有结果了!”
“你先好好休息几日,接下来的日子有得你忙!”
“是!”青宜结鬼章轻轻点点头,按理说这时候他该告辞离去的,可是鬼章却并无动作,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董毡见状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赞普,木征也来了!”显然这是一个敏感的人物,鬼章难免谨慎。虽说时隔多年,可是赞普的心结是否解开,当真不好说,所以青宜结鬼章不敢冒然。
“来了好啊!”董毡迟疑了片刻,轻轻点头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帮忙的,改日让他来一起吃顿饭,终究是一家人!”
不管怎么说,木征都是他侄子,虽说他以前和瞎毡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可那毕竟已经是过去多年的事情。瞎毡已经死了,河州也已经不存在了,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况目前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宋朝。
面对强大敌人的时候,正是一家人团结一致,共抗外敌的时候。木征能来青唐城,证明他能放开,晚辈都如此了,董毡他还有什么放不下呢?时过境迁,也该冰释前嫌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三章 少年国主初长大
宋军和吐蕃在踏白城鏖战之时,西夏确实是处在一种观望状态。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古来的传统,很多人都希望捡便宜,西夏也是这个心思。如果宋朝和吐蕃两败俱伤,那正好是他们翻身反击的好机会。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开始有些恶化!
宋军竟然获胜了,太不可思议!
至少梁乙埋一开始的时候是看好吐蕃的,却没想到宋军竟然颇为奇迹的获胜了,结果确实出乎意料。
与此同时,西夏上下也开始蠢蠢不安起来。
河湟吐蕃虽说与西夏之间战事多年,彼此之间可能还是仇敌,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如此单纯呢?
单从两国的地理位置而言,河湟高原与河西走廊相当于是在西夏的后背,一旦被宋军占领,便对西夏形成为了一个钳形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宋朝只是策动河湟吐蕃出来牵制,后方频频被侵扰,西夏早已不厌其烦。如果“三心二意”的吐蕃人换成了宋人,那么绝对会从两个方向来夹击西夏。
到时候疲于奔命,两线作战,将会难以应付,绝对有灭国之祸。所以河湟完全落入宋朝手中,是他们不希望看到,也不容许出现的情况,西夏人开始有些着急了。
这个时候,吐蕃的使臣就在兴庆府,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好酒好肉的招待,然后是拖延。当踏白城之战,青宜结鬼章战败的消息传来。梁乙埋有些坐不住了。
一方面安抚吐蕃使臣。一方面上奏国主和太后。召集大臣议事。
“国主,太后,今宋军入侵河湟,吐蕃赞普派来使臣求援,我国该当如何回复?”
“宋军入侵河湟?不是才打到河州吗?”已经渐渐成年的西夏国主李秉常讶然询问。
“河州已经彻底落入宋军手中,目前宋朝的兵锋已经到了龛谷,随时可以深入河湟腹地!”梁乙埋沉声回答。
“不知国相的什么意思?”李秉常轻轻点头,继续询问。
“臣以为唇亡齿寒。宋朝目前在西北势大,加之河湟对我国安全十分重要,应当出兵援助。”
“国相互言重了,宋军只是占领了河州,兵锋到达龛谷之后便不再行动,未必有深入河湟之心。梁乙埋话音落地,立即有大臣跳出来反对道:“宋军动向不明,河湟危险与否尚不确定,何来救援之说?”
“是啊,河州之事是河湟先招惹宋朝的。不过宋朝目前按兵不动,最后如何了结尚不清楚。说不定能够和平解决。董毡让步,若是宋朝软弱都是有可能的。救援之事,言之过早!”朝堂上相继有几个人出声反对梁乙埋。
如此情况是以前绝对不曾有的,自从那面被俘之后回来,梁乙埋的声望和地位已经大不如前,越来越多的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近年,朝堂上反对他的人越来越多,至于原因则是国主外甥兼女婿渐渐长大了。
不管大臣们反对的是否有道理,西夏太后与小国主两派人马之间的矛盾已经渐渐升级,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宋军目前没有进攻不错,但绝对不是按兵不动,宋朝西北各州军队调动频繁,显然是要有大动作了。”梁乙埋坚持道:“尤其是宋军统帅林昭,此人诡计多端,不可小觑,不得不防啊!”
“林昭,国相当年就是被此人所败?”李秉常突然饶有兴致。
梁乙埋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这个外甥也忒过分了,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过了天真无邪,无心之失的阶段。这显然是故意在朝堂上揭自己的伤疤啊,梁乙埋脸上忍不住发热,心中也隐隐作痛。
李秉常身旁的梁太后也是玉容黯淡,眉头紧锁,儿子的表现越来越过分了。以前在朝堂上几乎是一言不发,而今则是畅所欲言。而今时常和自己唱反调,如今甚至公开为难他舅舅,这孩子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不知为何,梁太后不经意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李谅祚,当年他似乎也是这般,然后就是铁血手腕来对付没藏家。那么儿子 以后会不会如法炮制来对付梁家呢?
梁太后心中不由有些惊恐。她也在想,如果自己彻底放权,儿子的态度能改观吗?可是她有担心儿子胡来,担心家族很快下场凄惨,一时间好生矛盾。
“是!”梁乙埋不论心情如何,总是要回答的!
“这样啊!”李秉常点头道:“国相确定是宋军会进攻河湟?”
“至少有七成可能!”
“救援也很必要?”
“是的!”
李秉常道:“可是我们与宋朝之间有停战协定……”
“此一时,彼一时,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国主不必在意。”
“也是!”李秉常轻轻点头,停顿片刻道:“如果我们出兵了,会有什么效果呢?一定能够获胜吗?”
梁乙埋很无奈,国主外甥问的这话当真不好回答,许久才道:“胜败之事言之过早,不过至少能改变大环境,为我国争取便利和安全。只要指挥得当,将士效命,获胜并不难。”
“这么容易吗?”李秉常问道:“那国相以为该出兵何处呢?直接救援河湟?”
梁乙埋摇头道:“不,行汉人所谓的围魏救赵之计,我们进攻宋朝的环庆路,以及府州、麟州一带即可!”
“说的有道理,可以迫使宋人回师救援,只是该派遣何人率军前往呢?”李秉常问道:“国相前去有把握获胜吗?”
不等梁乙埋回答,李秉常便道:“不行,那个林昭似乎是国相的克星,为了国相互安全计,还是不要去的好!”
言辞之间似乎是关心,可实际却故意隐约提及梁乙埋被俘的旧事,居心何在?
“不若这样吧,这次由孤御驾亲征,一来抵御外敌,保护我李氏基业乃是孤的责任;二来,也算是孤为舅舅尽点孝心!”李秉常突然提出这样一个方案。
梁太后和梁乙埋猝不及防,两个均是瞬间脸色一变,惨白的有些可怕!(未完待续。。)
第五七四章 不足为虑
李秉常要亲自率兵出战!
惊讶的不只是梁太后和梁乙埋,还有诸多的朝臣,西夏朝堂上顿时动荡不已。
梁乙埋委婉地表示了反对,声称战场危险,国主不该轻易前往,表示自己可以率军前去,为国主分忧。
“国相与林昭宿有旧仇恨,上了战场能够理智吗?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李秉常的反对正中要点,梁乙埋之前确实犯过这样的错误,前次西夏对宋之战之所以那般惨败,与此也是有关系的。
少年国主的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梁乙埋的脸上。以前确实有过这样的错误,但汉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自从被俘回来以后,梁乙埋便沉下心来,较之以前稳重了不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莽撞之人。他确实想着找林昭报仇,这次也是个机会,但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不顾大局。
梁乙埋或许还做不到放下仇恨,却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懂得隐忍,懂得轻重。按理说,出兵对付救援吐蕃,这种事以他的身份率军出战最合适不过。可是李秉常却要亲自前往,名义上是为他好,可实际上却是变相剥夺了他的权力。
少年国主长大了!
梁乙埋的反应有些迟钝,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一点,远不如梁太后敏锐。事实上,自从被俘回来以后,在一段时间内,梁乙埋的声望受到打击,在朝堂上也就表现的更为低调。对权力的掌控也就不是那么牢固。
也就是在这个空档。西夏朝堂上的许多官员们悄然提升。开始掌控权力,而这背后的人物正是少年国主李秉常。
他已经十四岁了,在后世或许还只是个懵懂少年,是个依旧贪玩的少年。但放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帝王之家,十四岁已经算是基本成年了。
后世清朝顺治皇帝十四岁亲政,康熙也是如此,不过是经历了两年的布置。干掉了鳌拜之后才完全掌控权力,也才不过十六岁而已。
在李秉常之前,也有这样的例子,最大的榜样或许就是他的老爹李谅祚。西夏毅宗李谅祚十二岁的时候便参与朝政,不久之后便干掉了权倾朝野的国相没藏讹庞。李秉常觉得,他动手的时间比起老爹,已经算晚了。
不过他们父子面临的是相同的局面,都是幼年即位,都是太后主政,都是由舅舅掌权辅佐。然后都将表姐嫁过来做皇后。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秉常渐渐长大。他知道了父亲是怎么干掉没藏家的,这为他干掉梁家提供的模式和榜样。
实际上,梁家如今的情况远不如当年的没藏家。至少梁乙埋没有谋反的心思,他也不如没藏讹庞跋扈,梁太后也比当年那个尼姑出身的没藏太后有见识,有能力。可是有一个事实是一成不变的,那就是外戚的势力严重影响到了王权。
少年国主长大之后,对此开始表现出强烈的不满,李秉常毫不掩饰他想要夺权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还太年轻,有些沉不住气,或许是李秉常觉得,自己如今的实力已经可以与舅舅叫板了,所以他表现的很明显。
在朝堂上不断渗透,抓牢一部分权力之后,李秉常将目光伸向了军中。唯有将军队掌控在手中,才能真正坐稳国主的位置,名副其实的掌控西夏。
想要掌控大军,战争便是最好的契机,在这个过程里,足以完成预期的目标。战胜之后还能够赚取威望,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梁乙埋起初是没有在意,此刻突然明白了外甥兼女婿的心思之后,心中没有多少愤怒,反而是有些遗憾和担心。他对权力的执着不像没藏讹庞那样,如果让他放下,他是愿意的。毕竟没藏家前车之鉴犹在。
此刻,他心中更多的则是担心。此番救援河湟吐蕃,对阵宋军,绝对不会如想象的那样简单。尤其对手是林昭,他比当年又可怕了许多。千里奔袭龛谷,让青宜结鬼章都吃了这样的大亏。
鬼章是谁?那可是吐蕃赞普最为倚重,吐蕃最优秀的青年将领。梁乙埋对其多有了解,认为自己是远不如鬼章,即便是自己这样知己知彼的人率军出征,都未必有把握获胜。李秉常就更难说了。
他到底还小,从此刻的表现就看得出来,年轻气盛,很冲动,很容易目中无人。而且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李秉常很想要立功,求胜心切。这种状态下,即便是寻常时候都很容易出事,更别说是这种特殊时期了,尤其是面对林昭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
李秉常若去了,此战必败!
败了,对西夏而言会是多大的悲剧?后果根本想都不敢想。对李秉常本人而言更是沉重打击。从理智的角度而言,不能让他去!
只是这时候,这话该怎么说呢?不管自己出于何种心态,只要反对,李秉常肯定以为自己是贪恋权力,根本不会采纳的。如此,甥舅之间的敌对关系也会更进一步加剧,对梁家,对西夏而言都没有好处。
尴尬的身份注定了梁乙埋有口难言,在不恰当的时候,哪怕是肺腑之语,金玉良言也会被人误解的,人生就是这样无奈。梁乙埋很希望有其他的臣子能出面讲明白厉害关系,奈何事与愿违。
国舅一系的官员见梁乙埋不动声色,故而不敢随便发声。至于李秉常那边的官员,对国主亲自掌兵权之事自然是乐见其成,更加不会反对,反而是连声称赞。
梁乙埋好生无奈,偏生自己一句话都不能说,说了只会适得其反。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西夏走向一个危险的境地吗?
此时此刻,唯一的求助对象只能是姐姐梁太后。
以太后之尊。才能压住国主李秉常。才有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梁太后的心情也确实比较复杂。她比当年的没藏皇后聪明许多,所以当儿子提出来亲自领兵前往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儿子长大了,他想要冲出母后和舅舅的保护,独当一面,这是好事!
可是梁太后悲哀地发现,儿子实际上是站在对立面的,至少儿子将自己和国舅放在了对立面。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将权力交给他。而是瞒着自己,偷偷地发展力量,然后这样突然袭击。
今日朝堂上有这么多人反对梁乙埋,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其中固然有梁乙埋自己的问题,却也离不开儿子在背后的诸多小动作。
母子离心离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梁太后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儿子要亲自率军出征,很明显是不信任弟弟梁乙埋了,他是向他要自己掌军。如果此番他得胜归来。那朝堂上也就不会再有梁乙埋的立足之地了,自己的地位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梁家到底会是什么下场。目前还当真不好说。
再者,战场凶险,做母亲的怎么着都是疼爱和关心儿子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那刀光剑影的危险之地?尤其他还是西夏国主,关系到一国的江山社稷。
“秉常,战场凶险,你身为国主,不该轻易涉险的。”梁太后轻声反对,一来是关心儿子,二来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儿子的态度。
果不其然,李秉常坚决摇头道:“母后不必担心,马上征战本就是我国传统,即便我是国主,也不能例外的。祖父和父王都是马上征战的英雄,孩儿很是敬仰项目,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成为祖父那样的英雄。”
“可是刀光剑影,毕竟十分凶险,你父王就是因为……”梁太后欲言又止,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她的丈夫,李秉常的父亲,西夏毅宗李谅祚之所以英年早逝,便是因为率兵和宋军激战时受伤,回国之后旧伤复发,结果一命呜呼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此事对梁太后有很大打击,自然不希望儿子再重蹈覆辙。
“正因如此,孩儿才应该亲自率军进攻宋朝,好为父王报仇才是!”李秉常笃定道:“至于安全的事情,母后不必担心,只需要小心一些就是了,没问题的。”
儿子都这样说了,梁太后当真不好再反对了。梁乙埋想到的那些厉害关系,她也想到了一些。
可她更清楚,儿子已经笃定的事情,如果自己继续反对,那么母子之间的嫌隙和矛盾就越来越大了。越是如此,他的反弹就越是厉害,最终梁氏一族的结局会更悲惨。西夏终究是儿子的西夏,梁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母族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在两者不能兼顾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自己的儿子。
说到底,梁太后不是没藏尼姑那种愚蠢无能的女人。
在出兵救援吐蕃,进攻宋朝这件事上,梁太后更在乎的是母子关系。她想要此事让儿子知道自己的态度,同时也相当于是做个交换。遂了儿子的心愿,他对梁氏一族也应该网开一面了吧,不说和平相处了,至少全身而退总该可以吧!
战胜了固然是好,万一要是战败了,那么梁氏还可以作为儿子的后盾,来维护他的国主之位,维护西夏的安稳。
“好吧,既然如此,便由你亲自出征!”梁太后说道:“不过,出兵作战之事需要和将领们好好谋划,你还年轻,要多听从老成持重大将的建议,不可莽撞行事。你去前线打仗,国相亲自为你准备粮草,母后在兴庆府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的,孩儿一定不负所望!”李秉常好兴奋,他有些意外的惊喜,没想到舅舅竟然没有反对,母后也答应的这样顺畅。太出乎意料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的掌权之路将会很顺畅,此番大战获胜之后回来,便是名副其实的西夏国主了,想想都让人激动。
至于母后,既然他这样支持。只要不碍事。自然是好生奉养。国主自然要做孝道的表率。舅舅梁乙埋,算他有自知之明,只要他乖乖的交出权力,不在阻碍自己,保全梁氏一族安全,甚至是荣华富贵,又有何难?
李秉常笑得很开心,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征得梁太后的同意之后便立即开始宣召将领,制定作战方案,准备出征。
梁乙埋看到外甥兼女婿那得意的笑容,心中却是忧心忡忡,这个状态出兵,最后已经可以预期了。林昭那样的厉害角色,岂是你一个小娃娃能轻易对付的?到底还年轻,等到了战场上你就知道。唯有碰一鼻子灰,才会知道世事艰难的。
至于姐姐梁太后的态度,梁乙埋大概能够明白。也罢!她支持儿子,自己何尝不是在支持他们母子呢?权力这东西。有时候当真是害人啊!
自己的家族看样子是暂时安全了,可是整个西夏国呢?如果李秉常大败而归,自己是否会再次受到重用呢?梁乙埋已经不太期待了,他对权力已经看得很淡,反倒是觉得自己没有力挽狂澜的能耐!
宋朝当真是好运气,准确说该是林昭好运气,先用计打开了河湟的局面。如果这时候西夏插手,他的处境肯定不妙,偏生西夏国内不安,国主与太后争权,结果可想而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本来是想要做渔翁的,结果自己却争夺的你死我活,最终便宜的除了宋朝人还能有谁呢?
唉!
梁乙埋只觉得未来一片晦暗,奈何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根本改变不得!好好去准备粮草吧,然后再向佛祖祷告,希望西夏能逃过这一劫。同时也该准备着急流勇退才是,否则西夏安然无恙之时,便是梁家飞来横祸之日吗?
一时间,梁乙埋还当真有些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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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如今人在秦州(天/水),并没有前往陕/西路宣抚使应该的驻跸之地长安。
为的就是接近前线,便利指挥作战!
皇帝的圣旨已经下来了,要求自己率军进攻河湟。
但是林昭没有马上立即行动,在此之前他需要做两件事。
一个是整饬训练西军,美其名曰是为了严肃军纪,提高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实际上也是在暗中进行他的大业,暗中调动西军将领,便于自己掌控。
有狄青在后面帮忙出谋划策,林昭的一系列调动显得有条不紊,看似是眼下战事需要,实际上更多则是个人目的。狄青在西军多年,领军经验丰富,又当过枢密使,自然之道怎么糊弄上边。所以当调动情况原封不动送到汴京,枢密院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顺利蒙混过关。
林昭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等消息,具体是两个消息。
一个是吐蕃那边的,林昭要确认青宜结鬼章是否已经回到青唐城,现在答案是确定的。
他已经回去了,这意味着吐蕃一战必须要应付这个强大的敌人!
当真是麻烦!
踏白城那样精心布局,当真是可惜啊!现在想起临阵脱逃的杨楶,林昭还是满腹怨气,杀了他当真不为过。
也罢!事已至此,无可更改,只能重新来过了。虽然有青宜结鬼章,但是河湟本身动荡不安,想要守住也不是容易事。
有鬼章这样一个对手,打仗才有趣味,这一次一定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林昭要等的第二个消息则是关于西夏的。
宋朝和吐蕃打的如火如荼,西夏那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唇亡齿寒的道理西夏人不可能不懂,吐蕃人肯定会向他们求援,西夏人也一定会答应出兵。
西夏若是出兵,那么宋军不免就要同时面对两个敌人了。
提前确定这个消息,早有准备总是好的,否则正当自己全力以赴打吐蕃的时候,西夏在背后捅上一刀,那才是真的麻烦!
这不,西夏的反应比想象的要快。自己的大军尚未深入河湟,西夏便已经动了,大军气势磅礴地赶到了边境,暂时按兵不动。
只是威胁?
林昭轻轻摇头,他相信只要自己大军过了龛谷,西夏便会踏过边境,撕毁之前的停战和约,入侵大宋。
不过没得选择,这一次,大宋王朝必须同时挑战两个强敌。
让林昭意外的是,西夏领兵出征的竟然不是梁乙埋。这个老朋友没有来,反而是西夏国主李秉常亲自率军前来,一个十四岁的国主统帅!
有些出乎意料啊,也有些意外的惊喜!
如果来的是梁乙埋,林昭当真要伤脑筋了。这两年,无论是明月宗,还是西军在兴庆府的探子,送回来的消息都是关于梁乙埋变化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冲动莽撞之人了,而是一个沉稳的国相。
如果真是他率军出征,宋军想要对付怕是不轻松,林昭担心的就是这个。可是现在看来,担心似乎是多余了!
李秉常,还是个孩子而已!
倒不是说轻敌,而是各方面的消息显示,西夏国家不稳,李秉常年轻气盛,不足为虑。
林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相信景思立、种谔、折克行三个人完全可以应付,自己便可以全身心对付青宜结鬼章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五章 趁火打劫
伴随着纷飞的雪花,时间已经是熙宁五年的年底。
大宋的西北的暂时处于平静状态,宋军在踏白城之战获胜之后,便止步龛谷,不再动作。主帅林昭忙于整顿西军军务,西夏则答应了吐蕃的求援,由国主李秉常亲自率军,采用围魏救赵之策,逼近大宋府、麟、庆三州。
林昭立即做出反应,以陕西路宣抚使的身份,调动府州折克行、知清涧城种谔、熙州通判景思立三位大将防御边境。此战的重点在河湟,所以对西夏之战不求胜利,只求拖住西夏大军即可。对手不是日渐成熟的梁乙埋,而是年轻气盛的李秉常,林昭相信,三位将军肯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不过林昭还是没有立即对河湟发起进攻,毕竟有一个很现实的状况存在,那就是降雪!寒冬腊月,西北苦寒,积雪盈尺,这样的天气根本不利于作战。尤其是大宋士兵,绝对比不上吐蕃士兵耐寒,所以林昭准备稍微缓缓,同时也在考虑另辟蹊径,是否能采用一些辅助战术手段。
相比于西北的平静,大宋的东南边疆却是动荡不安——交趾出现了叛乱。
趁着大宋王朝先为旱灾所害,西北之地又与吐蕃大战的情况下,大宋的藩属交趾开始不安分了。
自从太祖年间,潘美率军灭南汉之后,大宋对东南之地的关注度便有所下降。加之辽国和西夏的威胁,大宋的军队也主要集中在北方,南方的驻军数量以及军队战力相对比较弱。宋朝又采取强干弱枝之法。禁军强大。地方的厢军实在不怎么样。
积贫积弱的现状下。百年下来,大宋南方军事逐渐糜烂。仁宗年间,西南一带的侬智高叛乱,南方数路的大军调动,竟然束手无策,无可奈何,这便是最好的明证。最终还是狄青率领西军南下,昆仑关大捷。才顺利平叛。
凡事有利有弊,侬智高的覆灭代表着叛乱平定,但南方地区的力量平衡也发生了变化。平叛之后,西军北撤,南方的宋军依旧糜烂,力量有些空虚,使得南方的另外一股力量不断崛起壮大,那就是——交趾!
自秦汉一来,交趾要么是作为中原王朝的郡县存在,要么就是有人自立为王。成为中原王朝的藩属国。宋太宗年间,交趾人黎恒建立了黎氏王朝。真宗大中祥符三年。也就是交趾景瑞三年,李公蕴期待黎氏成为交趾王,建立李朝,并迁都升龙(河/内),交趾开始进入一个相对比较强盛的时期。
这期间,交趾不断向北侵犯,劫掠大宋,尤其是与之相邻的广源州,深受其害。而这里的侬智高家族,英勇善战,多次抵御交趾人的进犯,一直压制着交趾国向北的发展。
仁宗年间,侬智高叛乱被剿灭了,宋军在东南地区的军事震慑力都不够,交趾失去了压制,势力越发的膨胀,逐渐强大起来。
这种情况下,交趾的统治者已经不愿意再继续做中原王朝的藩属,也不再稀罕宋太祖册封的交趾郡王的封号。他们想要摆脱中原,甚至想要开疆拓土,入侵大宋土地,雄霸南方。
不过交趾虽然蠢蠢欲动,但大宋毕竟是个庞然大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交趾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熙宁五年,他们看到了一个机会!
大宋王朝陷入了空前的旱灾,国内不稳。辽国又趁火打劫,重新划定边界,宋军又在西北与吐蕃开战,西夏也有参战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宋朝自然无暇顾及南方,交趾人抓住机会出兵了。
交趾辅国太尉李常杰率军十万入侵大宋,目标正是大宋广南西路。李常杰兵分三路,先是攻陷了钦州、三日之后又攻陷了廉州,大宋在南方的两座重镇被交趾攻破。之后残暴的交趾人做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情,他们屠杀大宋百姓,甚至连僧侣都不放过,惨不忍睹。
随后交趾大军有进逼邕州境内的太平、永平、迁陆、古万四寨,如果攻克,那么交趾大军便会直接威胁大宋广南西路第一大城邕州(南/宁)。
身在桂州的广南西路转运使,立即将消息飞报汴京,大宋朝堂顿时惊慌失措。
赵顼长叹一声,熙宁五年注定的流年不利啊,原以为上半年厄运都过去了,下半年能轻松点。林昭在踏白城的胜利刚刚改变了气氛,他才高兴了没几天,南方又出事了。
邕州地处邕江岸边,土地肥沃,是广南西路难得的富庶之地,城中有居民近六万人,在广南路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城了。除此之外,邕州还控制着如今四十多个羁縻州,其中郁江之源的广源州更是格外富饶,有诸多金矿,号称“地产金一两,直一缣。”
由此可见,邕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若是宋军占领了邕州,广南西路几乎全部丢掉了。交趾获取了如此富饶之地,再加上金矿,实力将会不断扩大,对大宋的威胁将会进一步扩大。南方的半壁江山都在处在不安之中。
大宋的北部边疆已经够乱了,南部绝对不能再出问题,否则大宋王朝将会腹背受敌,国将不国。所以,绝对不能坐视交趾占领邕州。
除了国家安全和战略上的考虑,对百姓的关怀也是至关重要的。交趾人残暴不已,自从入侵大宋以来,便嗜杀成性,钦州和廉州两地屠城罪恶仍历历在目。天知道,他们打下邕州之后会不会再施暴。邕州城里可是有六万大宋百姓,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交趾人的屠刀下?
事实上,在历史上,交趾攻陷邕州之后,确是实行了大规模屠城,杀吏卒、土丁、居民五万余人。简直就是惨绝人寰。他们还拆毁了邕州城。将砖石投入江中。妄图堵塞邕江。
交趾人着实可恶!
赵顼猛地将拳头砸在御案上,双目几欲喷火,别提有多恨了!南方弹丸之地的藩属国竟然也敢兴兵造反,入侵上国,大宋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竟然被交趾这样的跳梁小丑入侵,开什么玩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宋王朝岂能容忍交趾这样的阿猫阿狗在头上撒尿?征讨。必须要征讨!
夺回广南西路的国土,将交趾人赶出去,并且狠狠的教训。大宋朝堂上很快达成了共识,泱泱大国高高在上的传统已经深入士大夫的骨髓之中,自然见不得如此状况。
只是事与愿违,大宋王朝南方的军队着实在太糜烂了,他们没有吸取当年侬智高叛乱时的教训,军队的装备和战斗力简直就不值一提。甚至有许多的地方官和将领为了吃空饷,竟然需要人数,将士的数量都不够。其中大都是老弱病残,如何与凶残的交趾人相抗衡?
加之最初战略上的一些失误。给了交趾可乘之机。很快邕州附近的太平、永平、迁陆、古万四寨军事要地相继失守,交趾大军包围邕州城,广南西路岌岌可危。
消息传到汴京,除了再一次震惊之外,大宋君臣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该怎么办?
在失败面前,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交趾人的可怕之处,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依靠南方那些糜烂不堪的军队根本不足以平叛,此时此刻,朝臣们不约而同想到了禁军!
相比与厢军的不堪一击,禁军素来以兵强马壮,战斗力强悍而出名。如果禁军出动,应该能轻松将交趾人打败!就如同当年狄青率领西军平叛一样,轻松搞定了侬智高。
让西军再次南下?
这次恐怕不行了,熙河路正在与吐蕃激战,西夏这边也摆开架势,陈兵边境,虎视眈眈。环庆路、麟州、府州多地告急,这种情况下,西北本身就自顾不暇,哪里能抽调出一兵一卒南下平叛?
大宋禁军主要分为三个部分,防备西夏的西军、防备辽国的河北军、再者便是驻防汴京的京营禁军。
虽然与辽国之间的边界重新划定了,但辽国依旧是虎视眈眈,无论是赵王耶律乙辛还是太子耶律浚都有心南下。这种情况下,河北路的驻军根本不敢轻易调动。宣抚使文彦博可是说了,河北无险可守,全靠大军枕戈待旦,全力驻守。
西军动不得,河北军动不得,那么唯一能抽调的也只有京营禁军了。
但是谈到这个问题,朝臣们不约而同全都闭嘴了,不敢随便发表意见。这已经不是平叛打交趾的问题了,而是牵涉到大宋王朝都城的安危问题。
大宋立国之前的五代十国,皇帝走马灯一样的更换,武将经常谋反,自立为帝。所以赵宋的统治者采取了重文轻武的治国之策,重点防备武将,同时还强干弱枝。都城汴京驻扎了全国半数的军队,还都是精锐的禁军。
就是为了保持王朝强盛,地方弱小,不至于出现谋反,危及统治的情况。不管是哪里出现了叛乱,都难以攻克都城汴京。朝廷也有足够的兵力,可以派出来平定叛乱。
这个国策已经执行了百年之久,从未改变!很多时候,地方上出现叛乱,基本上都是抽调西军平叛的,侬智那次便是如此。(原本历史上,打败交趾入侵的主力还是来自于西军)
但是这一次,因为吐蕃和西夏的问题,西军抽调不得。河北军都不敢轻举妄动,唯一能够调动的只有京营禁军。
交趾号称有十万大军,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至少有八万人是肯定的。想要平叛,大宋至少得出动十万大军。从边境抽调出十万大军出征,意味着汴京的军事防御力量下降了不少。
都城可是封建王朝的核心所在,往往都城出现问题,意味着整个国家的灭亡,故而谁也不敢掉与轻心。
虽说汴京处在大宋中部,北有河北路驻守,西有西军据守西北,都城汴京是不会受到外敌入侵的。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只能是来自于内部,能够威胁到汴京的。便只有河北军和西军而已。
两支军队如今分别掌握在文彦博和林昭手中。当然了。朝廷枢密院对各州县的将领都有掌控。一个宣抚使想要完全掌握一支大军很难,似乎不会威胁到汴京。再者,文彦博是三朝元老,林昭是后起之秀,但两者似乎都是忠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过毕竟事关重大,谁也不敢轻易说什么。枢密院的韩绛也采取谨慎态度,将最终决定权交到了赵顼手中。
赵顼虽然很对交趾的行为很愤怒。但他更要考虑的是汴京的安危,大宋王朝的社稷根基比一个广南西路重要的多。
邕州不是还在坚守吗?南方的军队也不是完全不堪一击,再多调的兵过去,或许就能解除邕州的危机!至于京营禁军,还是暂时不要打主意的。
赵顼装聋作哑,大臣们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大家都认定一点,如果大宋能尽快击败吐蕃和西夏,那么天威震慑,交趾一定会害怕,知难而退的!
于是乎。沉重的压力又落在了林昭肩上!皇帝的圣旨与诸多大臣们的心愿一起送到了秦州,要求林昭尽快攻陷河湟。扬我国威!
林昭好生无奈,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不过狄青看到之后却一阵阵的激动,这可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啊!
“公子,若是让京营调出十万大军南下,那么汴京的力量就会减弱,西军在手,公子就有资本和赵顼一较高下了。”
林昭哑然道:“狄公该不会是打算武力拿下汴京吧?这可……”
“当然不是!”狄青摇头道:“长公主有心公开公子的身份,如果京营大军南下,公子掌控西军回到汴京。公开身份之后,赵顼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是会投鼠忌器的!公子的安全更有保障,也能更为从容。”
“是这个道理!”之前想着掌控西军,便可以与赵顼势均力敌。如今却有可能略微占上风,虽说不能立即取胜,却可以赢得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布置,接下来的比拼胜算才能更大。
“不过京营是否出动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狄青忧心忡忡道:“看来得想办法让汴京那边动作,上书推动此事……”
“狄公莫要如此,京营事关重大,不是上书就能推动的,以免被人怀疑动机。”林昭道:“决定权在赵顼手中,不过出不出兵,不是他说了算,交趾人也有决定权。”
“公子是说……?”
“没错,如果邕州有失,赵顼还能继续坐视不理吗?”林昭前世看过相关报道,这段时期是交趾最强大的时候,邕州确实被他们攻克。五万多大宋军民惨死屠刀之下,血染邕江,惨不忍睹。
同样的剧情或许还是会上演,奈何自己根本阻止不得,而赵顼却为了社稷安稳,迟迟不发兵。京营不出,邕州的结局或许已经注定。可惜了城中的五万多军民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还要利用他们作为计划中的一部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无奈!
“邕州的城防没有想象的那么牢固,当年侬智高就占领过,南方厢军糜烂不堪,根本抵御不得交趾,如果没有援军,城破只是迟早的事情。”狄青是当年平定侬智高的大将,对南方的宋军情况尤为了解。
“大宋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连交趾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林昭有些愤愤不平。
狄青道:“公子莫急,如果邕州失守, 赵顼的威望肯定大打折扣,京营还是会南下,公子的机会便来了。让大宋富强,他做不到,不过老夫相信公子一定能做到。”
“自当不负所望!”林昭笃定地点点头。
“交趾那边闹,对我们也是有影响的。”狄青道:“首先一个便是我们必须获胜,无论是振奋士气,还是为公子增添威望,都是很必要的。不过,这个胜利不能太快,必须要拖到京营南下以后,否则赵顼更愿意抽调西军去平叛。”
“是啊!”林昭道:“所以这个时间还真得好好把握了,太快不行,太慢也不行!”
“西夏那不必担心,李秉常还是个孩子,公子派出的三位将领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防守肯定是没问题的。”狄青道:“如果有可能,说不定还能倒打一耙,取得不小的战绩呢!在西夏这边开个头,也是好的,到时候公子便可随时有借口返回西北的。”
“这倒是!”林昭赞同道:“西夏乃是大宋的一颗毒瘤,岂能容他们继续存在下去?定难五州本是大宋国土,河朔之地迟早都是要收回来的。”
狄青道:“西夏先不必太心,关键是吐蕃,那个青宜结鬼章可不是善茬,硬拼怕是代价沉重,公子不若考虑一下其他手段……”
“狄公可是说……那个人?”
“看来公子早有妙算,老夫是多虑了!”狄青与林昭对望一眼,哈哈大笑,心照不宣。(未完待续。。)
第五七六章 去留随意
阿里骨被俘之后并没有受什么罪,毕竟是吐蕃王子,林昭对他也算不错。吃住条件都很好,唯一的就是限制自由。
不过阿里骨并未因此感到庆幸,自从被俘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变得忧心忡忡。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没错,是绝望!
阿里骨是个有梦想的人,胸怀大志,对吐蕃赞普之位垂涎日久。所以从懂事开始,意识到自己有问鼎王位的可能之后,他就尽可能的表现优秀,在各方面都超过了蔺逋比
终于胜利开始向他招手,王储之位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倾斜,只需要再加上一块砝码。阿里骨认为,这块砝码就是战功,一场值得大书特书的战功。
于是乎他毅然走向了东方对战宋朝的战场,他的目的地是踏白城,可惜却永远的止步龛谷。现在虽然踏上梦寐以求的宋朝土地,却是以阶下囚的身份。
被俘了,宋朝人虽然没有杀自己,但阿里骨知道,自己的性命还是朝不保夕。即便能保住性命,也不过会被当成个货物,用来要挟河湟,抑或是交换什么东西。哪怕是自己能回到河湟,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失败者,一个俘虏,在敬重英雄的吐蕃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没有骄傲,没有了资本,赞普之位将彻底与他失之交臂。
也许勇敢的阿里骨可以不在乎性命,但赞普之位却是他执着的追求,难以放弃。失去的时候,便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里骨不知道是等候奇迹出现。还是懦弱的失去了自杀的勇气。实际上即便是他想死,宋人也不是会让他死的。一个吐蕃王子,即便是在西北用不上,送回汴京,也可以来个献俘礼,史书上都是可以浓墨重彩记一笔的,怎么能轻易浪费呢?
阿里骨好无奈,每日只能是借酒浇愁!
虽然是阶下囚。但是他的居住地还不错,不是阴冷潮湿,恶心肮脏的监狱,更是一间整洁的房屋。每日的饭菜算不上多美味,却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静,很安静!
每天除了送饭时间有轻微的声响,平时静的落针可闻。
安静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在不知道时间流逝的情况下。那完全是一种折磨。据说有一种刑罚或者逼供方式,就是将人关在密闭的房子里。断绝与外界交流。不留任何的计时设备,在这种环境下,人会很压抑,要不了多久就会受不了,甚至会发疯。
此刻的阿里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有时候他甚至特意吼两声,可惜得不到一点回应。折磨,当真是太折磨人了,当真不如一刀杀了自己。
宋朝人没有动手,那自己也可以自行了断啊,阿里骨在房间里的行动是自由的,手脚不曾被束缚。虽然没有刀剑,但是触柱而死,或者是在洗脸的木盆之中活活将自己闷死,甚至上吊自杀都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阿里骨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还是有很强的生存**。想要活下去,那么就必须要忍受这样的煎熬!
不过今天,阿里骨终于脚步声。不是饭点,那就意味着有人来了,阿里骨好生激动。无奈来的是什么人,来的目的如何,只要能跟自己说句话,阿里骨都会觉得很舒坦。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阿里骨眼神几变,诧异道:“林昭!”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发音也不是特别流利。一个多月的寂寞,断绝与他人交流,阿里骨的竟然出现了一丁点的语言障碍!
“阿里骨王子,在这里还好吗?”林昭笑着询问这位昔日的朋友,勉强可以算是朋友吧!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要这样折磨我?”阿里骨有些愤怒,尤其是看到林昭的笑容,他觉得那是嘲讽。
“折磨?”林昭佯作不解道:“何出此言?难道下面的人虐待王子了吗?”
“明人不说暗话,何必拐弯抹角!”
林昭笑道:“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还不足以修身养性啊。”
“你……”
“怎么着?”林昭反问道:“相比与王子当初背信弃义,与梁乙埋勾结谋害我,留你一条性命算是客气了!你觉得是折磨了,那好啊,想要解脱很简单,随便想个办法了结了自己都可以啊,可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阿里骨顿时无言以对!
林昭毫不客气地揭开他的伤疤,说道:“如此看来,王子要么是忍辱负重,心中有雄心壮志尚未实现,所以才会委曲求全,保留这有用之身。要么就是你是个懦夫,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阿里骨自然不愿意承认后者,或许他能忍到现在是两者兼而有之吧,但有些事情绝对不能承认。
林昭也不打算让他承认,完全拆穿了就没意思了!
“阁下是吐蕃王子,胸怀大志并不奇怪,只是你而今落到这个地步,即便是胸怀大志又能如何呢?”
阿里骨不屑道:“你今天来不会是来说风凉话的把?”
“当然不是,我今天来是想和王子商量一下,兴许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阿里骨冷笑道:“省省吧,不知道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管我们怎想,对王子有利不就行了!”林昭道:“我们各取所需不就行了!”
“怎么各取所需?”阿里骨最终还是没忍住诱惑。
林昭笑道:“如果王子能回到吐蕃,我再帮助你登上王位,你觉得如何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次说清楚!”阿里骨冷冷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以王子的能力,只要能回到青唐城,赞普之位似乎用不着我帮忙也是可以的对吧?”林昭嘿嘿一笑,就是这样耗费着阿里骨的耐心。
“你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
“花招谈不上,索性我就直说了,我想要和王子谈个合作,或者请王子帮个忙!”林昭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次可以和阿里骨好好说说了。
“怎么样?”
林昭道:“眼下我军占据着龛谷,想要进攻河湟很容易!”
“进攻是很容易,但是能不能获胜就不好说了,千万不要小看我吐蕃勇士,龛谷之战只是你侥幸获胜而已!”阿里骨很不服气地反驳。
“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说说将来吧!”林昭道:“我大宋皇帝的本意是直接攻陷河湟的,我调兵遣将许久,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很不巧,最近发生了两件事,计划受阻,必须要调整战略。”
“发生何事?”阿里骨很是好奇。
林昭朗声道:“实不相瞒,西夏人出兵了,二十万大军直接进攻的我大宋西北诸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这个陕/西路宣抚使可是不轻松啊!”
“哼,现在知道不轻松了,你们就是玩火**!”阿里骨自然之道,河湟吐蕃向西夏求援一事。也很清楚,西夏出兵之后,宋朝的压力会增大。这是目前他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与西夏搅和在一起,那么宋朝对吐蕃的态度就会转变,自己的命运前途就会有转机。
“是啊,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交趾人也跳出来闹事了!”林昭道:“交趾十万大军侵犯我大宋东南边境,围困邕州,南方等着我西军的南下平叛呢。如此情况下,大宋不想再与吐蕃继续争斗,有意和谈!”
“哈哈,原来是宋国四处起火,无力应付了,现在想要求和了?”阿里骨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如果是这样,宋朝同时和西夏与交趾作战,那么与吐蕃这边必须要停战。那么宋朝人也就不敢伤害自己,甚至有可能……
阿里骨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脱牢笼的机会,只是……看着林昭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皇帝将这件事交给我,具体怎么做,只能由我自己想办法了!”林昭道:“本是要派使者前往河湟的,不过仔细想想,王子不是最好的中间人吗?我派人送王子回青唐城,你需要说服董毡赞普停战……”
“你不怕我又背信弃义吗?”
“这样对你,对吐蕃有什么好处吗?”林昭一句反问,随即道:“相信同样的错误你不会再犯第二次。有你自己的努力,再加上大宋的支持和策应,王子当上赞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就这么简单?”
“要不然还怎么样?”林昭道:“当然了,你可以认为我有别的诡计,不过这都不重要。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放你走,这是肯定的。”
“真的?”阿里骨看着林昭,还是满脸狐疑,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一切都太过意外,让人难以相信。
“其实我完全何以用你做筹码和董毡谈条件的!”林昭道:“不过这样讨价还价太浪费时间,再者,我是怕王子你不值钱,那我可就亏了!索性,不如直接放你回去,彰显我的诚意,然后再和贵国谈判,相信董毡赞普会领情的。”
“呃……”
“不值钱”三个字让阿里骨很是受伤。
“总之,你现在自由了,是去是留,悉听尊便!”说完,林昭便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七七章 放猫归山
阿里骨最终还是走了!
最初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过林昭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让他自己考虑。两天以后,不到一天时间,阿里骨便做出了决定。
走,必须要走,回河湟!
虽然阿里骨隐约觉得,林昭是不安好心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不敢想太多。至少这件事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坏处。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不走,难道要一直过这种阶下囚的日子?
别的不说,光是这样寂静的折磨便足以让人发疯。汉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必须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才有可能。
生命,荣华富贵,前程,曾经的雄心壮志让他蠢蠢欲动,按捺不足那滚滚而来的诱惑,或者说是人生贪欲的本能。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吐蕃的基础上。林昭有阴谋?或许是自己多疑吧!
如果西夏和交趾真的入侵宋朝,那么宋朝与吐蕃停战也就不奇怪了,完全可以有合理解释。至于这些消息,是很容易就能打听到的,林昭欺骗不了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那么他放自己回去,向吐蕃表达诚意,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宋朝这是想要尽可能地保有已经取得战果的意思,这符合常理。至于林昭所说的自己不值钱,阿里骨不想承认,却又没有底气否认!也正是因此,他才有更为迫切的想法。想要尽快回到吐蕃。
至于林昭所说的促成宋朝和吐蕃停战,阿里骨心中冷笑,当前停战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当你的西军南下去打交趾,又和西夏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那就另说了。龛谷河湟的,河州是吐蕃的,岂能轻易这样拱手让给宋朝人?
雪依旧在下,道路有些难行,不过阿里骨却是归心似箭。婉拒了林昭挽留款待的好意,带着几十个被俘的吐蕃士兵。冒雪离开了。
他在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同时也是担心林昭会突然变卦,有机会离开,还在乎这点风雪吗?
种师道看着阿里骨远处的背影,有些不解道:“东阳兄。你放他离开做什么?这可是放虎归山啊。何必又要告诉他西夏和交趾的实情呢?”
“诸葛孔明抓到了孟获。可为什么还要放了呢?”林昭笑着反问一句。
“欲擒故纵?”种师道不解道:“可东阳兄似乎并不是想要收复阿里骨啊!”
“此人野心太大,难以收复,我也从来没有这个心思!”林昭悠悠道:“不过他到底不是董毡的亲生儿子。留下没有多大用处,威胁不到董毡。不过这小子颇得军心与民心,若是杀了他,反而会让吐蕃上下联合起来,同仇敌忾,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放了!”
“东阳兄是想让他……”种师道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林昭笑道:“没错,一山不容二虎,他回去了,会有人很不高兴的!”
“他……还是太嫩了,哪里算得上老虎,充其量不过是只猫,还是只被东阳兄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三脚猫!”种师道已然明白,笑道:“你故意透露消息给他,也是想要借他的嘴……”
“没错,至于能起到多少效果,就不得而知了。”林昭道:“其实阿里骨若是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未必发现不了我的居心,只是他离开的念头太迫切了。野心太大,私欲太重,难免心怀侥幸,甚至自我麻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或许比董毡亲生的蔺逋比强一些,不过比之青宜结鬼章可就差远了。”
“哼,这步棋走的妙,欲擒故纵,阿里骨终究还是逃不出东阳兄手掌心!”
“不只是他,而是整个河湟!”林昭目光一寒,沉声道:“让你准备的雪橇可都妥当了?”
“放心好了,回来之后我就命工匠开始做了!”种师道回答道:“做工算不上精巧,比上次的简易雪橇牢固许多,也更为光滑,速度肯定更快!”
“嗯,有了这东西,积雪便困不住我们!准备粮草吧,差不多该动手了!”林昭看着西边铅云密布的天空,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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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跋涉之后,阿里骨终于回到了吐蕃。
在途中便遇到了严阵以待的吐蕃驻军,他们见到王子归来,一个个全都不敢怠慢。阿里骨在吐蕃军中的威望颇高,乔夫人也喜欢他,故而比较礼遇。
这段是阿里骨王子被俘,将士和百姓听说以后都心急如焚,担心不已。赞普也是思念义子,乔夫人更因担忧孙儿食不下咽。故而此刻将士们见到活生生的阿里骨,自然是格外激动,立即向青唐城禀报消息。
几日之后,便有人匆匆赶来迎接,赫然是阿里骨的弟弟苏楠当峥。
“阿兄,你总算是回来了!”到底是亲兄弟,苏楠当峥见到阿里骨的时候,激动不已,几欲泪流满面。
“没事,回来了就好,不必担心!”阿里骨心中也颇为感动,不管怎么说,兄弟情深,最危急的时候,还是亲兄弟更靠谱一些。
“回来就好,否则我和兄弟们都没有主心骨!”苏楠当峥最是兴奋,哥哥不在的日子里,他的一颗心始终每个安稳。
“青唐城那边是什么状况?”阿里骨激动之后便冷静下来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事情着实太多,容不得一丝马虎。
苏楠当峥道:“阿兄和青宜结鬼章在东边战败消息传来的时候,整个青唐城都震动了,不过现在已经逐渐安定下来了。尤其是青宜结鬼章回来以后,基本全部安稳了,只是大家担心宋朝人会不会继续进攻,所以还是有心人心惶惶。”
“青宜结鬼章回来了?”阿里骨问道:“赞普是怎么处置他的?”
“没有处置!”
“没有处置?怎么可能?”阿里骨顿时大为惊讶,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楠当峥道:“回来的时候,青宜结鬼章确实主动请罪了,但是赞普不仅没有处罚,甚至反而更加重用他的,如今整个青唐城的防守都是他在负责。”
“没处罚,反而更加重用了,哼!”阿里骨喃喃自语道:“看来赞普还真是宠信他啊,鬼章这小子好福气啊。”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战败了不说,丢失了那么多的土地,还折损了两万军队,赞普竟然一笑了之,还是照样的重用他,当真有些过分。”苏楠当峥道:“很多人都有些不满,奈何赞普信任他,重用他,所以即便是不满也没有办法!”
“没事,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我来说是好事!”阿里骨笑道:“虽说鬼章这样受重用,掌握兵权不好,不过有了他的先例,赞普自然也不会怪罪我的。他丢了两万人,我损失的不过五千人,他都没有处罚,我自然也不会有事。”
“这倒是!”苏楠当峥立即兴奋道:“现在是关键时刻,想要军中将士效命,需要赏罚分明,所以赞普不会怪罪大哥,重新任用也是大有可能的,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
“鬼章本人是什么态度?对我有什么看法吗?”阿里骨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回到青唐城之前,他必须尽可能的了解每个人的态度,才能从容应对。
“没有,鬼章回来之后一直表现的很低调,每日只是专注于训练士兵,加固城防。”苏楠当峥道:“他只是说,宋朝人一定会进攻的,所以必须要严正以待!”
“这样啊!”阿里骨轻轻点点头,仔细想想,青唐城中最难应付的人可能就是鬼章了。旋即又问道:“那蔺逋比呢?”
“最可恶的就是这家伙了!”
“怎么?”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看到苏楠当峥那副恨意十足的表情,阿里骨还是有心不淡定。
“阿兄身陷敌营的消息传回来,这小子就幸灾乐祸,据说回府之后还开怀畅饮,大肆庆祝。”苏楠当峥道:“有大臣提出来想办法营救阿兄,都被他暗中阻挠了。”
“他自然是不想让我回来了,不过现在,他恐怕要失望了!”阿里骨冷冷一笑,嘴角也浮现出强烈的恨意。
“是啊,那小子都是个草包,与阿兄相比差远了。”苏楠当峥很不服气道:“这段时间,他见阿兄不在,便一直在想办法蚕食我们的力量!若非大战在即,他不敢做的太明显,只怕我们已经顶不住了。不过现在,阿兄回来了那就完全不同了。”
“那是自然!”
其实在河湟吐蕃,也并非完全铁板一块,也是有不同的派系和势力的。除了以部族为单位聚集之外,便是以家族为单位。
阿里骨与苏楠当峥都是一流的猛将,身后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加之他们经营多年,拥护者着实不少。这一点正是阿里骨的本钱 ,若非如此,单纯以养子的身份,他如何和蔺逋比相争呢?
如今他回到河湟,立足的根本也正是家族力量。不过很凑巧,林昭也盯着了这一点。(未完待续。。)
第五七八章 是进是退?
阿里骨在林昭眼中,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猫,不过把他放了,回到吐蕃之后就可以变成一只虎。
不过河湟那片山上已经有一只虎了,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阿里骨回去之后必定是两虎相争的局面。
抓到阿里骨的时候,林昭就没打算杀了他,也没打算拿他与董毡谈条件。阿里骨最大的加之并不让他做阶下囚,而是让他继续当他的吐蕃王子。
出使过河湟,加之最近两年情报的搜集,林昭对阿里骨的状况了解比较清楚。他背后有家族,有弟弟苏楠当峥为首的猛将支持,所以他只要能回到河湟,便能够站稳脚跟。不止如此,还能够在吐蕃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他们的势力绝对不弱,从当年他们敢于私下养马卖给折文芯就可见一斑。他们已经在河湟吐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体系,而这个体系的核心就是阿里骨。如果阿里骨不在,他们就回事一片散沙,逐渐被别人所同化,继而被利用。
尤其是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赞普董毡绝对会亲自出手,将阿里骨的力量粉碎,然后融合到吐蕃的防御之中去。即便阿里骨一系的人不愿,可是群龙无首,又哪里能够反抗呢?若是自己这边再杀了阿里骨,那么这些人刚好会同仇敌忾,坚决追随董毡来抵抗大宋军队。
林昭怎么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阿里骨既然留着没用,那就放回去吧!他只要回去了,那么苏楠当峥一系的人都有了主心骨。就有了坚持的理由和信心。这股子的力量在河湟吐蕃内部举足轻重。完全可以影响到大局。
当然了。如果他们能上下一心,共同对抗宋军也就罢了。可是有些时候,同仇敌忾这句话只能是说说,哪怕共同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几个合作者心中也会有小算盘。谁能少受些损失,谁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试问谁心里不盘算这个?尤其是的存在竞争的时候,有外地的时候可以联袂合作,可是一旦外敌消失了。他们就要斗个你死我活。既然结果是注定了的,那么早些谋划,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机会干掉对方,哪怕只是让对方多受些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让两个有矛盾的人完全捐弃前嫌,携手合作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意义重大,且不可调和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比如阿里骨和蔺逋比!
因为赞普继承人的缘故,他们两个确实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绝对不会因为大宋入侵的事情而放弃。哪怕上有董毡压制,下有青宜结鬼章调和。矛盾依旧存在。毕竟王储之位的魔力实在是太大了,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缺乏相互信任。谁也不会相信,对方会当真罢兵言和,联手全力对付外人。即便是勉强做到的,也得时刻提防着对方会不会什么时候在自己背上捅上一刀。越是如此,就越发的不信任,彼此之间的矛盾也就会更加严重。其中要是再有点机会,可以置对方于死地,又有谁会放弃呢?
所以,只要放阿里骨回去,青唐城即便是防守多么的固若金汤,内部也会波涛汹涌,难以安定的。
牢固的堡垒,无法从外部攻克,但如果内部出现动荡,那么将会很容易被攻破。至少可以大大降低这个堡垒的坚固性。这就是林昭的意图,让阿里骨最大限度发挥他的价值。
让他们内耗吧,让河湟吐蕃永无宁日,不能全心全意积蓄力量来对付宋军。那么此番河湟之战的艰难程度会下降,相对会顺利许多。
“东阳兄高明啊,这是明显的离间计啊!”种师道猜到了一些,不过听林昭说过之后才完全明白他的想法。
“是啊,董毡和青宜结鬼章那里我们离间不了什么,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制造麻烦,加大吐蕃人内部的消耗,对我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林昭笑了笑,算不得上高明的计策,不过只是利用了一个很现实的状况和心思的私心而已。
“可是整个计策算不上很高明,吐蕃人可能会看出来?”种师道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戳破了整个事实。
林昭笑道:“那又如何?看透了又能如何?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即便是董毡和青宜结鬼章知道,可是他们能做什么?一定程度是可以压制,或者说是劝解,但是解决不了根本矛盾。或许阿里骨,或者蔺逋比他们本人也能看出些许端倪,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们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信任,哪里能够握手言和呢?除非是两个人一起放下心结,为大局着想,可是想要做到这一点,着实不容易,毕竟阿里骨和蔺逋比都还很年轻!所以呢,只要其中一个有歪心思,彼此之间就不会善罢甘休,青唐城就不会安稳!”
“这不是诡计,这是阳谋啊!”种师道笑言道:“阳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即便是看清楚了,也轻易无法阻止,甚至是束手无策。”
“想必现在阿里骨已经回到青唐城,好戏应该开锣了!”林昭笑了笑,很是期待。
“估计现在青唐城有人该寝食不安了!”种师道对这一手很是佩服,尚未开战,便已经让对方陷入麻烦之中。上兵伐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管他们,吃不下,睡不好与我们何干?”林昭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随即道:“吃饱了,喝足了,我们也该动身了!好戏不能只看一场,要连环播放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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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谋!
青宜结鬼章接到阿里骨被释放的消息时,便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林昭这是不安好心啊,只要阿里骨回来,与蔺逋比的之间的矛盾就会爆发,并且愈演愈烈。
以前阿里骨很强势,蔺逋比始终处于弱势。但是这一次,龛谷之战,阿里骨被俘,声望多少受到一些损伤。而蔺逋比以赞普嫡子的身份,趁着阿里骨不在的时候,也拉拢了不少人在身边,实力大增。
如今已经有了和阿里骨比拼的实力,阿里骨不在的日子,大大刺激了蔺逋比的野心和期望。如今对手回来了,他能善罢甘休吗?
两个人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
可偏生眼下是大敌当前,该摒弃前嫌,携手俄合作共抗外敌的。可是阿里骨与蔺逋比那个是善茬?那个能深明大义?乖乖和一起合作?
他们谁都做不到!
而他青宜结鬼章,即便是看明白了,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他的身份太敏感了,稍不留意就会有偏颇,做不到公允便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甚至反而会火上加油。这事,即便是赞普出现,也是没办法的。
即便是两个亲生儿子,都可能会有偏爱,别说是养子了。即便是能够一碗水端平,可是两个儿子便一定会这样认为呢?蔺逋比会觉得父亲没有向着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阿里骨会认为,赞普肯定偏向亲身儿子。
说到底,还是私心在作祟,这一点谁也无可奈何!
林昭当真是高明啊,不经意间就便制造了这样大的麻烦。不过也怪不得人家林昭,毕竟这是吐蕃本就存在的问题,自己没有解决,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说到底和赞普董毡也是有关联的,如果他能早些选定继承人,不要弄的这么模棱两可。即便是阿里骨身后有家族势力,若是有心拔出,也是易如反掌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遭遇这些问题,已经有些为时已晚了。
如此情况下,青宜结鬼章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很大!
董毡将青唐城的防守任务交给了自己,可背后却有两位王子不安分在闹腾,让自己如何能安心退敌?
麻烦,当真是麻烦!
不过仔细想想,这是林昭给自己的第一个难题,如果这都解决不了,如何能是他的对手呢?看来此事需要多用心了。再者,也许赞普好好想想办法,从中周旋一二。
至于自己,也得想办法两边周全,各自劝慰一番。至于能否起到效果,也需要尝试一下才知道。
稳定内部是一方面,最重要还是提防着宋军!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存在,又有林昭这样诡计多端对手,当真是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没有。
阿里骨回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苏楠当峥已经去接了,至于具体的安排处置,想必赞普肯定会办妥的。
青宜结鬼章如今最为好奇的便是,林昭放回阿里骨的深层目的。
挑起吐蕃两位王储继承人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之间争斗,相互比拼,加速内耗这是肯定的。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林昭的真实目的,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又在哪里?
是先挑起吐蕃内斗,趁乱出击?还是因为宋朝有心和吐蕃和谈停战,用这样反而方式搅起一潭浑水,然后从容的全身而退?
林昭的真是意图到底是什么?是进是退,这一点至关重要!(未完待续。。)
第五七九章 是战是和?
青宜结鬼章的直觉是,这是林昭图谋河湟的第一步!
只要阿里骨回来,吐蕃内部的争斗就会重新开始,而且会愈演愈烈。
内斗的越是激烈,那么用来对付宋军的力量就会减弱,他们就容易得手了。
宋军到现在为止,还占领者龛谷,大军驻守踏白城,秦州、河州一线,对河湟那是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动兵之后,焉有打到一半,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有理由相信,宋军志在河湟。至于他们目前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可能是兵力或者粮草跟不上。再者,便是受到天气的影响,积雪和严寒对宋军而言是巨大的障碍。
即便是宋朝皇帝和林昭都着急,却也不无可奈何。不过等到来年开春,积雪融化之日,应该也就是宋军发起进攻之时。
而这几个月的时间,阿里骨与蔺逋比之间的矛盾正好逐渐激发!
林昭好算计啊!
不过阿里骨并不这样认为,他表示,这是宋军停战的信号。
在苏楠当峥的迎接下,阿里骨回到了青唐城。
养子失而复得,从敌国回来,这是好事,董毡很高兴。毕竟养育多年,早就有感情了。尤其是乔夫人,对这个便宜孙子更是格外疼爱。听说阿里骨安全回来,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阿里骨,受苦了,回来就好!”董毡看着阿里骨,没有一句责备,全都是关切的询问。
按照敬重英雄的传统。确实是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不愿意被俘虏做阶下囚。不过也是分分情况的擦。高原上毕竟人口有限,哪里能轻易送命呢?活着总是有用的,尤其是眼下的河湟吐蕃正是用人之际。
阿里骨怎么着也算是个人才,正好用的上。再者,前面青宜结鬼章都没有责怪,又怎能责怪阿里骨呢?
一碗水端平是必须的,何况阿里骨相对还更亲密一些。
当然了,董毡心中也是有些复杂想法的。只是在公开场合下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你是逃出来的,还是宋人放你走的?”唯独不开心的可能就是蔺逋比了吧!唯一的竞争对手被俘,他兴奋了很久。这下没有人和自己争了,那么赞普之位便如同板上钉钉,再无旁落。
可是他还没高兴几天,便发现这钉子钉的并不牢固,阿里骨竟然回来了。尤其是父亲对他这样好,将士和臣民们对他也是多有爱戴,直接威胁到了自己的利益。为什么?为什么他又回来了呢?他怎么不死在宋朝呢?
回来也就罢了,凭什么如此风光?为什么偏生是这个当口。要是在晚一点。自己便可以将他的实力蚕食粉碎。即便是他回来,也是斗不过自己的。可命运就是充满了这样的凑巧。阿里骨偏生在此时回来了。
蔺逋比的心里能舒坦吗?只是在公开场合,他满心的怒气根本无法发泄。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阴不阳的质问几句,若是能抓住个机会,再趁机抹黑一下阿里骨。
“宋人放我回来的。”
阿里骨很清楚,的蔺逋比故意提及逃走,那完全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这件事上没有必要隐瞒,也不需要硬撑面子。
“宋朝人为什么要放你回来?是宋人有什么诡计?还是其他什么呢?”蔺逋比咄咄逼人,毫不客气,言下之意也十分明显。就差直接说阿里骨通敌叛国,与宋人勾结了。
“不,宋朝人放我回来,是让我带句话给赞普!”阿里骨的早就预料到会有如此情景,故而表现的很隐忍。
董毡问道:“什么话?”
“回赞普,宋朝人想要停战!”
阿里骨的回答顿时重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董毡面无表情,蔺逋比一脸的不屑,青宜结鬼章着微微抬头,眼神闪动。
“宋朝人要停战?”蔺逋比冷笑道:“开什么玩笑,这种话你也相信?”
董毡却很沉稳,轻声问道:“何以见得?宋朝人是当真要停战吗?”
“阿里骨不敢断言,不过确实很有可能!眼下西夏国主李秉常已经率领二十万大军入侵宋朝边境诸州,而在宋朝的东南方,交趾过也正好入侵。”阿里骨道:“宋朝眼下是战乱不休,难以应付,所以要与我国停战。让我回来,就是彰显他们停战和谈的诚意,同时带话给赞普。”
西夏动兵的消息董毡早就知道,交趾那边的信息则来的比较晚,不过董毡也是有所耳闻的。阿里骨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同时与三个国家开战,宋朝想要应付当真很难。尤其是北方还有一个强大的辽国,他们会放弃这种趁火打劫的好机会吗?
宋朝人为了谨慎,为了缓和严重的边患,只能与其中一两个国家停战言和。西夏虎视眈眈,交趾则已经入侵到大宋国土,想要停战都是很难。唯独河湟吐蕃,毕竟两国暂时并未直接交战,最具有停战的可能性。
“确定吗?会不会是宋朝人编造的谎话,故意麻痹我们吧!”蔺逋比这一次倒不十分愚蠢,没有说出什么“以为我们吐蕃好欺负?是你来打便打,想停便停?”的外强中干之语。
“有可能,只是还需要谨慎对待!”阿里骨一直很低调,很谨慎。
“阿里骨,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一些?”董毡不动声色,沉声询问。
“这个……西夏与交趾入侵宋朝这是事实,西夏有二十万大军,宋朝已经疲于应付了。”阿里骨道:“而且宋朝的陕/西路宣抚使林昭还告诉我,宋军在南方的战事很不顺利,有调动西军南下平叛的打算,故而没有多余兵力与我国继续鏖战,所以有心言和停战。如此说法,似乎也不无道理。”
“林昭说话,你也相信?调动西军南下,这种机密怎么会告诉外人?莫非是他与……彼此有什么……”蔺逋比当着父亲董毡的面,也毫不客气地说着风凉话。表达对阿里骨不满的同时,也是想要提醒父亲,不要只顾着阿里骨那个样子,从而忽视自己这个亲生儿子。
“哼,有什么?有勾结吗?”阿里骨毫不客气道:“我有什么值得勾结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和林昭谈条件?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亦真亦假,不过也并非没有可能。早年间,宋朝便有调动西军去南方平叛的先例。这种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即便是他们不说,只要一发生,我们也能探查到。他而今这样大方的说出来,是以示坦诚也无不可!”
“这不说,你认为宋国是真的有心和谈?”董毡轻声询问。
“不确定,林昭此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他是不是包藏祸心。”阿里骨谨言慎行,并未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董毡继续追问。
阿里骨道:“整顿大军,严正以待,若宋军进攻,我们便全力防御。若宋军当真停战防守,我们则关注其与西夏战况,寻机出兵收复龛谷和河州。”
“父王,儿臣有不同意见!”蔺逋比立即发言。
“讲!”
“既然西夏已经出兵,我国为何不主动出击,与西夏一起夹击宋朝,夺回龛谷、河州,甚至占领宋朝的土地呢?”蔺逋比大声反问。
“中原人有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坐山观虎斗不是很吗?”阿里骨淡淡的反驳了一声。
“与西夏联合,实力更加壮大不好吗?再者,是我们主动向西夏求援了,现在西夏人出兵了,我们去停战议和,不等于是背信弃义吗?让西夏人抵御宋军兵锋,这不是以邻为壑的做法吗?”
蔺逋比多少有些长进,看问题也深入了许多。当然了,他的意见并不完全是公心,也有些许的小哦私心。他的妻子是西夏金山公主,与西夏方面的关系极为密切。这次向西夏求援,他是有参与的,自然不想此事最终虎头蛇尾。
再者,如果吐蕃真的这么做了, 当真就有积分以邻为壑的意思。与西夏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有所影响,蔺逋比可不想与妻子的娘家搞僵了。西夏对他来说是个很强大的外援,怎么能轻易失去呢?
董毡很是无奈,轻叹一声道:“鬼章,你以为呢?”
这种时候,还是询问青宜结鬼章比较靠谱一些。两个儿子之间始终不能意见一致,那么只能来询问第三个人了。说实话,董毡当真是有些无奈。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阿里骨永远不会来,死在战场上,或者是永远被宋朝人关押,也算是彻底断了自己了念想。
可是他偏生回来了,他只要一回来,自己便狠不下心来。这心中就多少有些摇摆不定。董毡知道,自己的这种摇摆是很可怕的,可是就是克制不了。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当真是无可奈何。为今之计,还是问问青宜结鬼章比较好,毕竟是旁观者清。
青宜结鬼章低声道:“赞普,如今情况尚且部门,还是按兵不动的好!”(未完待续。。)
第五八〇章 宋朝很大方
按兵不动!
青宜结鬼章是个谨慎之人,在搞不清楚林昭意图的情况下,确实不能贸然行动。
不动有可能丧失机会,但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的损失。林昭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宋朝是要与西夏和交战作战,可就必须与吐蕃停战吗?
焉知林昭有什么诡计,甚至已经张开了口袋,等着吐蕃大军钻进去。
还是防御为主吧!
青宜结鬼章有种直觉,宋朝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河湟,林昭也一定有什么图谋。不过眼下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即便是他有什么想法,也暂时无计可施。
眼下最担心的反而是这两位王子,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鬼章是出于谨慎,但是在蔺逋比的眼中可就不是如此。
加强防御,按兵不动,在事实上是反对了蔺逋比认为的出兵与西夏联合攻宋的提议!蔺逋比不会,也没有办法判断青宜结鬼章的初衷,他所看到的只是结果。
没想到鬼章也站到了阿里骨一边,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不过是个没骨气的阶下囚?只是个养子而已,为什么父亲和鬼章都这么信任他,偏向他呢?
或许是从小就不大聪明,包括董毡在内的众人对蔺逋比多少有些看法,以至于他的心里略微有些偏执。这种压抑在持续发酵,等他长大了,他努力地想要表现好,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
但是很可惜,效果很差。父亲依旧对自己淡淡的。反而对养子那样的优容。有时候。蔺逋比甚至在想,到底谁才是亲生儿子?在这个家天下的年代里,嫡出的王室血脉有着先天的优先权,这也正是蔺逋比最引以为傲的。
结果现实却是这种优先权被无情的击碎,开始便的越发的不值钱,蔺逋比觉得很委屈。尤其是连鬼章这样中立的臣子都站在了阿里骨那边。王储争夺战的天平已经倾斜了,蔺逋比觉得自己的希望越发的渺茫。
危机意识的刺激下,心中的不平越大的强烈。尤其是这一点。他觉得与西夏联手出兵对付宋朝,这个提议没有错。
很可惜,却没有人赞成的,没有人支持。蔺逋比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越是如此,西夏这个外援就显得越发的重要,绝对不能失去。
本来董毡接着阿里骨回来,想要摆一场家宴的,奈何蔺逋比不给面子,寻个很生硬的借口推辞了。于是乎。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多吉啊,我是不是错了?”所有人离开之后。董毡留下了多吉。有些话他不冷对别人讲,只能和最亲近的谋士分享一二。
“赞普是说蔺逋比王子?”
董毡点头道:“你看见他离开时的身影了吗?眼神之中分明有怨恨。”
“可以理解,只是如今大敌当前,只能委屈一下王子了。”
“为大局着想这没错,按理说蔺逋比也该这样做,与阿里骨握手言和,齐心协力的。”董毡长叹一声,摇头道:“只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不过也不能怪的,有时候我的真的在想,是不是对他不太公平。”
“赞普用心良苦!”多吉只能默默地听着赞普的倾诉,有些事情他不能表达太明确的意见。
“我原以为阿里骨回不来了,只能下唯一的选择,我不必再纠结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这个孩子也不错,太夫人也喜欢,而我必须要考虑所谓的大局……可是我渐渐的发现,事情似乎越来越糟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犹豫,让他们兄弟之间越大的疏远,矛盾越来越大,两个孩子和我的关系也越来越淡了……”
高处不胜寒,帝王之家在讲究传承和利益的同时,亲情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损伤。董毡也是个受害者,谁能想到堂堂吐蕃赞普,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几欲流泪呢?
“赞普,事已至此,你也就不要伤心了,等这阵子紧张过来,你与几位王子好好亲近一下。你的苦衷他们会逐渐明白的。”多吉略微沉吟,大胆道:“不过有一点,这储位的事情,你还是早做决断,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好的,不过终究是要对不起某一个孩子了!”董毡也很无奈,这既是帝王之家。无论是中原的皇室,还是吐蕃的赞普,都要面临这样的问题。亲情始终敌不过所谓的大局。
当然了,董毡的一切考虑都是建立在解决这次麻烦的基础上。
宋朝人很配合,没过多久,宋朝的使臣就来了,正式开始停战和谈。
对此,阿里骨略微松了口气,看样子林昭确实有心思停战。不过也不能掉与轻心,说不定还是计谋。
这年头,撕毁和约可没有什么赔偿责任,几乎是家常便饭。古往今来,表面和谈拖延时间,背地里毁约出兵的情况多了去了。
蔺逋比也不太高兴,如果事情确实属实,那么就证明阿里骨判断正确。吐蕃方面要是真的答应,那么自己与和西夏人联合的打算就彻底泡汤了。所以,他并不希望这次的和谈能够成功。
故而从一开始,就对宋朝人多有刁难!
归还失去的土地,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点。宋朝人爽快地表示,龛谷可以交还吐蕃。
蔺逋比却要求,宋朝将河州也交出来!木征自然也有这样的期待,虽说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河州之主。但是相比之下,并入河湟总比落在宋朝手中要好一些。好歹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但是对于这个要求,宋朝使臣没有答应,交还龛谷是底线。毕竟河州之前在事实上并不属于河湟吐蕃,而且如今已经并入了大宋熙河路。这件事可是大宋皇帝祭祀天地宗庙。向全天下人宣布的。要是河州在丢了。那可就是割地。可就是丧权辱国了。
这种事情,大宋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大宋使臣表现的强硬,以这个理由拒绝了吐蕃人。
条件提出来了,怎么答复就是吐蕃人的事情了。
阿里骨表示了赞成,被俘的时日虽然不是很长,但蔺逋比对他的蚕食可不小,以至于他手下的力量很不牢固。阿里骨正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地整肃一下内部。稳固自己的根基,并不想在这样特殊的时期开战,这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青宜结鬼章始终比较谨慎,首先他也是质疑这件事的,宋朝人到底是否真心和谈,都不好说。如果是真的,那么拿回龛谷已经不错了,想要宋朝人放弃在河州的利益,当真是太难了。
如果这是宋朝人的阴谋,那么就不要太过奢望。保住青唐城都要费一番功夫。所以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这个条件是可以答应的。在这个过程中。探查宋朝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再从长计议。
而蔺逋比则表达了不同意见,他说道:“如果这次我们之要回龛谷,不要河州,那么就等于是承认了宋朝对河州的拥有,这么大片的土地将会永远不属于我们。以后再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河州可是河湟门户,焉能这样轻易放弃?”
这番话似乎不无道理,不过阿里骨反对道:“宋朝人现在还掌握着龛谷,如果我们不同意,执意开战,局面对我们没有多少好处。还不如走一步看一不,先拿回了龛谷,然后等宋朝人和西夏打的两败俱伤,然后我们在出兵,寻机一举夺回河州。
最好是,西北之地,我们的实力能够超过宋朝和西夏,居于首位,称霸一方!”
其实阿里骨与蔺逋比在根本态度上并无差别,都是要对宋朝反咬一口的,区别就是怎么对待西夏了。仔细想象,阿里骨这样的想法似乎也没错。坐收渔人之利乃是常有之事。
蔺逋比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这件事有风险,而且在事实上也会损害到他的利益,自然坚持了。
通过这件事,青宜结鬼章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宋朝是一个庞然大物,一旦他认真起来,对吐蕃和西夏都是莫大的威胁。以前吐蕃一直帮着宋朝拉西夏后腿的日子应该过去了,西夏和吐蕃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彼此之间相互引以为外援,成掎角之势,对自身的安全是有利的。
让西夏先消耗一下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完全坐收渔人之利。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和西夏联手的,三国之间必须要维持一个巧妙的平衡。河湟吐蕃毕竟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想要在夹缝中安然生存当真不容易。
所以阿里骨和蔺逋比说的都有些道理,但他们都彼此存了私心,当真是伤脑筋。青宜结鬼章没多想这一点,他在意的是龛谷,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担忧。
宋朝人主动来归还土地,不要?那是不行的,绝对不能留下明显的口实或者把柄,让宋朝人名正言顺地占领土地。
龛谷之地,必然是要收复的!只是这件事宋朝是否真心,这个太难判断,这就意味着其中是有风险的。
那就是分兵!
要收复龛谷,哪怕是宋朝人主动交还,吐蕃也要派遣一支大军前去驻守。这样一来,青唐城的兵力就会减弱。整个吐蕃的兵力并不十分充足,又这样分散在各个地方,很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阿里骨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先派斥候探查就是了,宋人若是有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很难掩盖过去。”
当青宜结鬼章道出自己担忧的时候,两位王子竟然难得出奇地意见一致。他们认为,在大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宋军难以有大规模调动。现在外面的积雪差不多已经有一尺厚了,直到来年春天还会融化。
宋军多来自于中原温暖之地,哪里能够承受西北的酷寒,从天时的角度而言,宋军确实没有出兵的条件和可能。
至于人和方面,宋军已经是两线作战了,难不成还要和第三国开战?不管是阿里骨,还是蔺逋比,他们都笃定了宋军确有停战之意。
“要是要稳妥为上,林昭诡计多端,素来剑走偏锋,上次他能绕道那么远奔袭龛谷就是例子,所以不得不防!”青宜结鬼章始终态度谨慎。
“说的没错,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正是如此,他才深得赞普董毡的信任。在关键的时刻,对他多有信任。
只是提及林昭奔袭龛谷,阿里骨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那是他的伤疤,让他很没面子,轻易是不愿意别人提起的。青宜结鬼章以此来举例,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意思呢?阿里骨下意识就会这样想。
“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放弃了龛谷不成?”蔺逋比很是不悦。
阿里骨道:“有个办法,我们一边探查宋军的动向,同时要求龛谷的宋军先调走大部分,然后我们接管的时候就顺利多了。”
“倒是可以试试,看看宋朝人能不能答应?如果他们从龛谷撤走,一定会加强踏白城的防守的。”青宜结鬼章并不反对。
宋朝人自然也不反对,宋军使臣很爽快地答应了,并表示立即派人回去传讯,请大军调动,只留下少数将士与吐蕃交接换防!
对此,蔺逋比和阿里骨都很高兴,不过谁前去接管龛谷却成了一个问题。
龛谷对吐蕃而言至关重要,能控制这里,基本上可以控制东部的诸多部族和兵力。同时他们两位王子都有趁机进攻宋朝的意图,谁在龛谷,谁就能方便出兵。不管是功劳和利益,都是大有差别的。
以前青宜结鬼章镇守,那是赞普亲自点名的,他们没话说。但是现在不同了,鬼章负责守卫青唐城,龛谷他回不去,也不好意思回去。恰好又是阿里骨和蔺逋比兄弟俩争夺白热化的阶段,一座大营的镇守权就显得至关重要。
两人都是据理力争,一个比一个说的有道理。互不相让,谁都不愿意放弃。
董毡很无奈,青宜结鬼章却很担忧。龛谷这么重要,可宋军却让出的这样轻松,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让人不安!(未完待续。。)
第五八一章 神机妙算
宋朝很大方,吐蕃没有拒绝的理由。青宜结鬼章虽然心有疑虑,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蔺逋比王子已经对他不满了,这次再把两位王子一起得罪了,后果是很危险的。
毕竟将来的吐蕃,是他们当家作主的,青宜结鬼章不得不为将来考虑。何况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庞大的家族。
事到如今,只能祈祷宋朝真的有意握手言和。至于谁去接管龛谷,董毡本来有意让青宜结鬼章去的,见两个儿子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者,青宜结鬼章东方战败的时间不长,着实不宜前往。
最终的结果是阿里骨和蔺逋比各自派人,一同前往。
吐蕃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前往龛谷的时候,宋军也在行动。
数千雪橇已经制作完成,林昭带着种师道、刘昌祚和折可大出击了,一张张开的口袋已经为吐蕃人准备好了。
“吐蕃人一定会前往龛谷?”
“肯定的,到嘴边的肥肉,难道还吃吗?这次他们要是不要,那龛谷就名正言顺成为我大宋疆土了,吐蕃人岂能放弃?”林昭笑了笑,很是笃定。
“如此甚好,分散吐蕃的兵力,各个击破!”种师道称赞的同时也疑惑道:“只是,吐蕃人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
“或许有人能看出来吧,可那又如何呢?”林昭道:“这块肥肉诱惑太大,吐蕃人没有道理吃,哪怕明知道有风险。还是会这么做的。再者。急功近利之人应该比理智者更多。所以……”
种师道连连点头,这便是阳谋的厉害之处,明知道,却无法防备,最是无奈。
“对了,去青唐城的使臣有消息回来吗?”林昭随即又问了一句。
种师道点头道:“回来了,吐蕃人要求我们的大军先撤离龛谷,只留少数人交接!”
“这样啊。也好!”林昭笑了笑:“那就留下一千人等着,余下的全部撤回来。”
“是!”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阿里骨表现如何?”林昭对此饶有兴致。
“不错,没有让东阳兄失望,如今正与蔺逋比暗中较劲呢,青唐城可很不安稳啊!”种师道笑言:“还是东阳兄高明,我们在城中的密探探查到了消息,苦于没办法送出来。大雪加上战争,根本没有商队往来,而且吐蕃人也盘查的很仔细。幸好使臣前去,否则消息根本送不出来。”
“要不我为什么派使臣去?唯有如此。才能光明正大的传递消息。”林昭之前可以说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早在王韶主持西北军务的时候,就在青唐城安插了许多的密探。如今正是这些密探发挥作用的时候,只是交通线却受到了阻碍。
林昭深思熟虑之后,才想出了这样一个连环计。先释放阿里骨,来迷惑吐蕃人,并且挑起他们内部的纷争。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派出使臣前去和谈,引诱吐蕃若出兵收复龛谷。同时也顺利从青唐城带回了所需要的情报。
其中内容丰富,绝非阿里骨和蔺逋比不和这样的小事。还有与吐蕃的兵力部署状况,吐蕃贵族的态度和决心,甚至还与西部其他部族接触的情况。同时林昭还交代他们许多重要的部署,几年的准备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这些东西,在接下来对吐蕃之战之中大有用处。
当然了,宋朝使臣前往,吐蕃人必定严防死守,不过密探和使团之间有非常隐秘的传讯手段,没有被察觉。一切都顺理成章,按照林昭的预计,一件一件发生。
“最终的结果是,苏楠当峥为首,率领一万大军前来,副将则是蔺逋比的人,兵力则基本是对半持平的。”种师道禀报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好,既然如此,那就做好准备吧!”林昭略微沉吟,补充道:“盯着他们的反应,最好是从他们身上找出点借口,我们也好顺理成章进攻河湟,免得被人说背信弃义。口实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好的,东阳兄算无遗策,此战定能大获全胜!”
林昭如今的身份是郑国公,云麾将军,陕西路宣抚使,可谓位高权重。种师道与他相差许多,不过他们两人曾义结金兰,称呼上自然更为随意一些。
对此林昭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很喜欢,越是如此,与清涧城种家的关系越是紧密。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算无遗策?”林昭轻轻摇摇头:“不过是稍稍利用了吐蕃人的迫切心理罢了,还有就是他们低估了宋朝皇帝开疆拓土,攻取河湟的决心。”
说实话,这段时间,林昭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好在赵顼没让人失望,到目前为止依旧顶着压力,支持西北的战事。不过林昭知道,必须要加快脚步。交趾在南方会打的很激烈,赵顼未必能完全不动摇。
得亏吐蕃人担心宋朝结束与交趾之战,会调转枪头对付他们,抢时间收回龛谷,否则自己哪有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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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激励的争执,苏楠当峥有幸成为镇守东部边界的将领,前来接管龛谷。
蔺逋比怎么能容忍如此情况呢?安插了自己人作为副将不说,连兵力都要各占一半。大军没有统一的归属,内部争斗激烈,这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但吐蕃目前的现状就是如此,想要改变却束手无策!不止如此,临走的时候,蔺逋比还特意将副将召到府中嘱咐一番,到底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一个清楚的事实是,在东来的路上,两拨人马是相互较劲,没有协同可言。
好不容易到了龛谷,宋军很配合地进行了交接。
宋朝人果然信守承诺,龛谷只留下了一千人,两人先是对忧心忡忡的青宜结鬼章一番不屑,然后谁也不服谁。
苏楠当峥仗着是主将,又出身名门,对副将很不以为是,态度和待遇自然也很差。尤其是宋朝人留下的美酒食物,偏偏只够一般人吃喝。
天气寒冷,士兵们经过了长途跋涉,哪一个不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呢?两队势均力敌的吐蕃士兵,都想要将酒食据为己有。彼此之间争夺很厉害,最后苏楠当峥态度强硬,将东西抢到手中。
副将桑吉次仁倒是个聪明人,他敏锐地发现一个问题,这是宋朝人的计谋。他们专门只留下一半的酒食,目的就是为了挑起不公,引发吐蕃人内部的争斗。他甚至觉得,那一千宋军离开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很阴险。
看来蔺逋比王子说的一点不错,宋朝人果真是阴险狡诈,那么这次肯定也是不安好心的。与他们和谈肯定是与虎谋皮,王子说的不错,趁着西夏人出兵的机会,一同出兵打败宋朝,甚至夺回河州,这才是正道。
你苏楠当峥镇守龛谷有什么了不起?若是能拿下河州,可就相当于是一方诸侯了!桑吉次仁心中对蔺逋比王子交代的事情也就更加笃定了。
不就是一些酒食吗?
没得到,反而更好激发了将士们的怒气,当他们提起屠刀的时候才能更有威力。
忍着!
桑吉次仁忍着心中的怨气回到营帐,默默地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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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龛谷与吐蕃人交接的宋朝将领是赵元凯,因为在踏白城之战中表现英勇,一直坚持与景思立作战,身负重伤,立下了不小的功勋。
朝廷封赏的同时,林昭对他也颇为重视,镇守龛谷这样的大事他也有份参与。
不过秦州那边突然来消息,宣抚使林将军要与吐蕃和谈,他还是云里雾里,莫名其妙。不过上面的安排,不是他一个下层将领可以质疑的,故而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默默地遵守命令,在龛谷站好最后一班岗。
交接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不过林将军就来了两道比较特殊的命令。故意留下足够五千人食用的酒食,这是做什么?
看到吐蕃人为了酒食争抢的时候,赵元凯明白过来,将军这是要挑起龛谷吐蕃大军不和。至于目的,应该是让自己从容离开,并且保证河州一线的安全,至少赵元凯是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临走的时候,林将军的命令又来了,吩咐他夜晚扎一座空营,只留下少数人镇守。余下的人都要躲到营帐附近的密林之中。
这是做什么?怕吐蕃人偷袭吗?不是已经开始和谈了吗?至于如此?寒冬长夜,离开营帐,躲在密林之中,还不让生火,这如何能受得了?
不过仔细想象,林将军不可能和自己闹着玩,军令如山,照常执行就是了。
到了晚上,待在树林里挨饿受冻的赵元凯和近千将士,看到骑兵踏破夜的宁静,朝着自己的营地去的时候,心中再无怨言。
赵元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营地燃起了熊熊大火,余下的些许将士传出凄惨的呼喊!
原来还真有偷营,吐蕃人背信弃义,前来偷袭他的营地。林将军真是未卜先知,神机妙算啊!(未完待续。。)
第五八二章 龛谷奔袭第二回
哪里是什么神机妙算?林昭觉得是吐蕃人太配合了,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什么?借口!
毕竟派了个使者去了青唐城,和谈虽说是一种谋略,蒙蔽对方的手段,但难免与背信弃义这几个字相关联,影响不太好。
不过若是因为吐蕃自己不安分,不领情还反咬一口,那么大宋入侵吐蕃就完全光明正大,顺理成章。
没有口实,那么需要制造口实!
所以他故意让赵元凯留下少量的酒肉,挑起龛谷吐蕃大军的不和,甚至故意将仇恨引导宋人身上。如果吐蕃人动手了,那么口实就有了。
当然了,如果吐蕃人很礼貌地按兵不动,那么只有自编自演了。
赵元凯的一千军队就是最好的由头,如果发生夜袭偷营的事情,自然要算到吐蕃人头上。
林昭已经把扮演吐蕃匪徒的演员准备好了,却发现根本就是多余了,吐蕃人很配合的自己动手了。
入夜之后,忍了一天的桑吉次仁动手了,带着他的五千人马洗袭赵元凯所部,并且进一步奔袭踏白城。
这是蔺逋比的意思,目的就在于挑起宋朝和吐蕃的战争。反正宋军和西夏已经开始擦枪走火了,正好造成西夏和吐蕃联手进攻宋朝的事实。
这个意见他提出来了,但是没有人赞同,现在将它变成事实。不管赞普、阿里骨、青宜结鬼章是否愿意,开战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都要接受。蔺逋比也是被逼急了。所以他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逼迫父亲和阿里骨接受。同时表达自己的不满,拉近与西夏的关系。
桑吉次仁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龛谷大营的主将是谁他不在乎,让个苏楠当峥也无所谓,只要其中有自己的人马就是了。只要战火燃起,不管是谁的部将,都将被迫参与战争。苏楠当峥,阿里骨都要为自己的目的而忙碌。拼杀战斗,付出伤亡,甚至付出生命。
这就足够了!
桑吉次仁是蔺逋比忠实的心腹,加之一路上又被苏楠当峥压制,所以不折不扣地执行了王子交代的任务。
夜袭宋军营地,守卫的兵将迅速被解决,一边放火,一边马踏营地。
一千人驻扎的营地能有多大?吐蕃士兵迅速便翻了个遍,发现宋军士兵,外加尸体不过三四十人。
中计了!
见此情状。桑吉次仁顿时惊慌失措!
宋军难道已经料到自己回来夜袭?为何布置了一座空营?宋军大费周章,自然不是为了避开袭击这样简单。那么……
看着营地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之外的是莽莽的树林,漆黑一片。桑吉次仁心中泛起强烈的惊恐。
“快灭火!”
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把火放的多么愚蠢,可惜为时已晚。营地多是一次木材和皮革,这些东西最容易着火,如今熊熊燃烧,哪里能轻易熄灭。
火光的照耀中,五千吐蕃士兵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黑夜中,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张开,朝他们扑了过来。
逃走!已经来不及,自从他们踏入营地,放火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密林中的赵元凯远远地观察着吐蕃人的一举一动,营地被袭击了,他的主力还在。但是不清楚对方有多少兵力,他手中这一千人终究还是太少,病历单薄的情况下,他不敢轻易冒险。
赵元凯正在遗憾,突然听到树林中嗖嗖的响声不断,痛呼悲嚎,战马嘶鸣此起彼伏地响起。火光之中,不断有吐蕃士兵掉落马下。
不用说,肯定是林将军出手了!
桑吉次仁想要突围,可是漫天的羽箭之中,他根本不知道该向哪里逃?至于反击,黑夜之中,他连敌人的所在都看不清楚。
而他们,被营地的熊熊大火所照耀,完全成了对方弓箭手的活靶子。这样的射击根本不需要多高明的箭术,只要朝着火光中的人群射击就是了。
桑吉次仁也没能幸免,中箭落地的那一刻,他知道,蔺逋比王子失算了,除了青宜结鬼章,几乎所有的吐蕃人都想错了。
宋军绝对不会有停战打算,前面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已,可笑自己还率先钻进了人家的口袋里。龛谷的苏楠当峥肯定也完了,青唐城,甚至是整个吐蕃都完了!
他很想要将这个消息带回吐蕃,告知蔺逋比王子,告知赞普,让他们防备。最起码告知龛谷的苏楠当峥,在这件事上他愿意捐弃前嫌……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慌乱之中,战马受惊,马蹄重重地踩在胸口。胸骨碎裂的声音传来时,桑吉次仁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厮杀!
五千吐蕃人在宋军觉得箭阵之中被绞杀了七七八八,箭雨之后,树林中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将吐蕃人全都包围起来。没有一个人逃出去,注定了全部死在这里。至于尸体,很快会成为林间猛兽的美餐。
赵元凯也趁机赶来,想要跟着一起发起反击。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
“林将军!”赵元凯在林中见到了亲兵簇拥的林昭。
“元凯,做的不错!”
“都是将军神机妙算,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完全是一场意外的收获,林昭也是颇为惊喜,只是部将的奉承他并未否认。增加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提高将士们的认同感,这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好了,此间的事情已经完成了,该龛谷了!那写酒食岂能让吐蕃人白吃?得让他们吐出来!”林昭道:“赵将军,龛谷营地你最熟悉。现在命你作为先锋向导。种师道率军随后。突袭龛谷,全歼吐蕃所部。”
“遵命!”这样好的立功机会,赵元凯怎么能放过呢?不过他也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林将军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吐蕃人的噩梦开始了。
“彝叔,我随后就到,天亮的时候。希望看到你的丰硕战果!”
种师道抱拳道:“绝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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龛谷是一个地形狭长的谷底,之前青宜结鬼章是据守其中险要之处,只有一座营帐。
不过这一次,吐蕃若吸取了教训,有分兵驻扎的意思。最重要还是阿里骨和蔺逋比不和,两队士兵共同在一个营地里,难免有些摩擦,分开可能还好些。
再者,两座营寨,也可以相互呼应。护卫犄角,从军事防御的角度而言。确实有好处。
于是乎,在龛谷的东西两端分别设立了两座营寨。
苏楠当峥在西边,桑吉次仁则被派驻东边谷口,这里是面对宋军兵锋的最前线,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发配。士兵们略微有些怨言,觉得处处被压了一头,不过桑吉次仁却觉得不以为然,反倒是方便了直接出兵踏白城。
两座营地相隔有一段距离,中间有个山坳,刚好挡住了视线。尤其是黑夜之中,更是断了联系。
西边营地,苏楠当峥将宋朝留下的酒食分给属下的同时,也略微考虑了一下桑吉次仁那边。不管怎么说都是吐蕃人,做的太过分似乎也不好,他打算将酒食分一些给东边营地,就当是可怜他们,给他们的施舍。
苏楠当峥的十几个手下搬着东西到了东边营地的时候,却发现情况有些奇怪。营地太过寂静了,毕竟有五千人,尤其是初来乍到,哪能全部都安睡了?
营地倒是有哨兵巡逻,也有人接住了东西。可是哨兵和守卫的数量明显有些稀少,整个营地透露着一种古怪的感觉。有眼尖的将士注意到,营地里大部分的战马都不见了。难不成是桑吉次仁将军带着大军出去了?
这位心机灵活的将士瞧出了问题,却不动声色,并未点破。放下东西之后,匆匆赶回去禀报苏楠当峥。
“什么?桑吉次仁带着大军出去了?”苏楠当峥闻讯之后大为惊讶!
“小的不确定,不过东边营地颇为寂静,战马也都不见了踪影,所以很可能……小的人微言轻,自然没办法详细探寻。”
苏楠当峥暗暗心惊,不管怎么说自己是龛谷的主将,大军的调动都有经过自己才行。桑杰次仁却私自带兵外出了,这算是怎么回事?还有就是,他带兵去了哪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必须去看看,确定一下状况!苏楠当峥立即带着一群手下,匆匆赶到了东营。
桑吉次仁留下充数的守卫见到苏楠当峥亲自来了,知道挡不住,也就根本没费功夫。
苏楠当峥直接闯入营地之后,一个个的营帐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士兵?桑吉次仁也不见了踪影。数千战马也不知所踪。果然不出所料,桑吉次仁私自行动了?
“他们去哪里?”苏楠当峥顿时有些暴怒了,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行为。再者,会引发什么后果?自己这个主将一无所知,连一丁点的应对和防备都没有。要真有些什么意外状况,该当如何是好?
“不知道,将军只是带着人马离开了,没说去哪,小的不知道!”
苏楠当峥一连恶狠狠地追问了好几个人,答案都是相同的,他渐渐地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
两座营地随着隔着山坳看不见,但若四五千匹战马奔过,偌大的声响和地上的震动是可以感受到的,可自己却一无所知。很明显,这是桑吉次仁有意瞒着自己。他们肯定是牵着战马,轻手轻脚地走远了,才策马离开了。
这家伙到底去哪了?以为有蔺逋比撑腰,就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大晚上的,到底去哪了?捅出个篓子来可如何是好?
篓子是肯定的,苏楠当峥相信,桑吉次仁不告而别,这件事已经不是假设,很可能已经是既成事实。
该怎么办?苏楠当峥顿时坐立不安,心中思索着桑吉次仁可能的动作。
就在此时,震动声从远处传来,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是马蹄声!”立即有些反应过来。
苏楠当峥心中一动,是桑吉次仁回来了吗?只是漆黑的夜晚,只能听到马蹄声,感受到大地微微的震动,却无法看清楚骑兵的身份。
苏楠当峥暗自祈祷着,希望是桑吉次仁回来。如果是别人,也许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状况,东边的营地不过百十个人,大部分人都在西边的营地里。来不及通知,即便是他们通过马蹄声发现异常,也来不及赶过来,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苏楠当峥好后悔,早知道该自己驻守东边的,或者加强点地方,也不至于让桑吉次仁在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情况很危险。
苏楠当峥眼睁睁地看着骑兵越来越接近,终于在灯火的映照下,看清楚来狂奔而来的骑兵身份。
不是吐蕃人的服饰,而是……而是……苏楠当峥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终于看清楚的来者的身份。
来的是宋朝骑兵!
完了,彻底完了!
这个时候,苏楠当峥终于想起来青宜结鬼章的担忧,现在看来是完全有道理的。
宋军果然是不安好心,那个林昭更是诡计多端,龛谷这里明显是陷阱啊!可是现在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
来不及组织抵抗,东边的谷口一旦失守,整个龛谷将会再次完全失守,落入宋军的手中。
唉!
对了,桑吉次仁去做什么了?他是主动出去的,是去阻击宋军?那有必要弄的这样神秘兮兮吗?
那么……难不成是桑吉次仁和宋朝人有什么勾结?如果是这样,里应外合……这个解释似乎顺理成章……
对了,桑吉次仁是蔺逋比的人,难不成是蔺逋比和宋朝人有什么勾结?没有道理啊,一瞬间,苏楠当峥的心头拂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
只是来不及细想的时候,宋军的战马已经到了跟前。这时候没有退路,唯有和宋军血战,看能不能抢回西边的营地的,求得一线生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