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八章 流民饿殍
洛阳,安乐!
除了天津桥畔安乐窝里的那位邵雍大师还会有谁呢?
林昭很诧异,为什么邵雍会给自己送信,而且还是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预测了下雨的时间。
邵雍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与他也并无联系,难不成他当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林昭将信将疑,这种神奇的人物绝对有些门道,有意想不到之处也并不奇怪,不过终究还是太让人震惊了。
至于邵雍给出的这个答案,正是目前所需要的,林昭相信了。
相比于几个有经验的人观察天气,还真不如相信邵雍算一卦呢!下雨的时间对自己很重要,否则郑侠那边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苦心投资许久的事情就要功亏一篑了。
“两日之后行动,以十日为限!”林昭想了想,在邵雍大师的基础上有宽限了两日。
“是!”
“还有!”林昭迟疑道:“派人去洛阳,盯着邵雍!”
“是!”
邵雍此举着实太过神秘了,虽说是一片好意,可到底事关重大,林昭多少有些不放心。在不能亲自前往求证之前,只能先紧密提防!
林昭这边等着看好戏的同时,更多的心思则放在了陪伴娇妻之上,时间已经进入五月,柴敏言与折文芯临盆之日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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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五年五月初三,朝会照常进行。
最近几日一成不变的内容便是救灾,各种各样的灾情与措施禀报上来。然后再安排各部与各州县实施。与此同时。弹劾王安石依旧是家常便饭。只是赵顼一直抻着,就是不吐口,百官也无可奈何!
可就在朝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殿前司当值侍卫曹建来报:“陛下,有安上门监郑侠于宫门口请见,称有重大事情禀奏!”
安上门监?
赵顼愣了一下,这是一个根本不入流的官员,赵顼根本没有印象。狐疑道:他来求见做什么?能有屁大的事情?
王安石也是一头雾水,郑侠被贬官了,是王雱一手操作的,至于最终贬到了什么地方,王安石也是此刻才知晓。
郑侠求见皇帝,会有什么事情呢?不知道为什么,王相公眼皮开始不断跳动,心中泛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他有说什么事情吗?”赵顼沉声询问,他不想节外生枝,却又不得不问一声。
“郑侠有一物呈递陛下!说陛下看过之后一定会见他的!”曹建尽职尽责。很全面地转达了郑侠的请求。
“何物?”
曹建双手递上,正是一副卷轴!
赵顼随口便道:“打开!”
可是当画卷全部展开的时候。赵顼后悔了,同时也震惊了!不只是他,满朝文武大臣看到画卷上之后,全都震惊了。
一时间,大庆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宋君臣直勾勾地盯着那幅画,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心里却泛起了惊涛骇浪!
郑侠所绘的正是一副《流民饿殍图》,画卷上流民生活困苦,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更是饿殍千里,流离失所!
赵顼看着这幅图,心在剧烈的颤抖,尽管他很想保持做皇帝的威严与镇定,可是身体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这便是当今民间的景象,这便是大宋吗?他不愿意相信,可是又有种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真的!
百官更是震惊不已,片刻的寂静之后,顿时又理论纷纷,朝堂上如同炸开了锅一样!
赵顼已经无心,也无力地控制百官,一个不争的实施摆在眼前,那就是必须要召见郑侠!
很快,曹建便领着郑侠上殿了。
“郑侠,你画这等不吉之图做什么?”立即有官员跳出来质问。
郑侠不疾不徐,走到前面,跪下道:“陛下,此图虽不吉利,却是民间百姓生活真实写照!”
“什么?”赵顼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脸上带着几分震惊。
“陛下,自从王安石变法之后,民间百姓便生活困顿,如今遇到旱灾,便是这等流离失所,千里饿殍的局面。”郑侠一叩首,朗声道:“陛下,臣以死弹劾王安石变法误国,天怒人怨,以至于民不聊生,请陛下将其罢官治罪!”
来了,真实目的就是在这里!
赵顼,王安石以及满朝文武官员都明白过来了,这才是郑侠的真正目的。百官们平日里也有弹劾,可哪里比得上郑侠这个给力呢?
一副流民饿殍图多么直观,视觉冲击力何其之大?赵顼这次真是动摇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剧烈动摇。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良机,旧党官员趁势立即附和,顿时朝堂上再次掀起了弹劾王安石的风潮,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王安石就站在文官序列的前面,他依旧是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震惊不已。郑侠的那幅图当真让他惊讶了,当真如此吗?还是这厮恩将仇报,故意这样冤枉人的?还是确实如此?王安石很想辩解什么,可是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站着,尽管他很淡定,可是身旁却是汹涌的巨浪。此刻, 王安石便如同风雨飘摇的一艘小船,是否会马上沉默,则取决于御座上皇帝的决断。
赵顼是皇帝,万圣至尊!可此刻他坐在龙椅上,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无论是那副《流民饿殍图》,还是跪伏在地的百官们,都有一种强烈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必须要给出一个决断,一个关于王安石的决断。可是就要这样被迫答应吗?赵顼实在不想被人胁迫,他想要保存作为皇帝的最后一丝权威!
迟疑,抑或是拖延吧!
不想,郑侠当即道:“陛下,臣以死弹劾王安石。若陛下罢黜王安石,十日内必定天降甘霖。若逾期不雨,臣便是欺君之罪,请斩臣于宣德门外!”
狠!
郑侠这是下了最大的赌注了,冒死弹劾!赌的就是十日之内会不会下雨,这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王安石拉下马的节奏啊!
在场之人大多知道郑侠的身份,心中不禁唏嘘,王安石当真是失败啊!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如今竟然这样对付他,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王安石看着跪伏在地的郑侠,心中也是震撼不已。他并不憎恨郑侠忘恩负义,而是惊恐于他的表现。为了报仇,便可以这样不要命吗?还是我当真错的如此离谱?王相公看着郑侠回望而来,冷酷而得意的眼神,心中五味陈杂!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皇帝赵顼身上,听从命运的安排!(未完待续。。)
第五三九章 久旱逢甘霖
赵顼最终还是妥协了!
一副《流民饿殍图》太震撼了,那饿殍千里的景象深深印刻在大宋君臣的心里,冲击相当强烈。
罢黜王安石,十日内必定天降甘霖;否则治臣欺君之罪,请斩于宣德门外!
这是郑侠一个人的冒死谏言,也是百官的心声。
如此情况下,赵顼如何还能坐得住?他是皇帝不假,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可他能和百官完全对立?能逆天意和民心吗?
本就动摇的赵顼,这次彻底的动摇了,心中对王安石最后的回护也全部瓦解了。
赵顼没有当堂做出回应,或许他想要保留自己作为皇帝最后的权威,抑或是想要给王安石留一份体面吧!
百官们略微有些失望,以为官家还是独断专行,冥顽不灵。想着怎么进一步行动的时候,皇帝的旨意来了,在大部分官员尚未走出宫门的时候传来了。
王安石暂且停职,回家休息!
没有直接罢相,可是百官很清楚,官家如此已经算是退让了,王相公停职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至少官家的信心已经瓦解了,这已然是罢相的前奏了。
也许官家最后的决断,真是要和郑侠赌一场,十天之内会不会下雨?百官也分外期待,十日之后到底是王安石相位不保?还是郑侠人头落地?
全天下的百姓也格外期待,他们比任何人都期待着甘霖赶快来临,他们等着雨水救命!
于是乎。大宋王朝进入了全民盼雨模式!
唯独王安石父子是例外!
王安石是个正直君子。天降甘霖对百姓。对旱灾是好事,想来他不会反对。他只是不同意,将旱灾与自己挂钩;他不愿意承认,旱灾与自己有关系。他也很迷茫,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放在眼前。变法之初,他与赵顼有过声明,首先强调的便是天变不足畏。
他做到了。即便是旱灾来势汹汹,他一直坦然自若。但是很不幸,具有决定权的皇帝没做到!
暂时停职,回家休息!
虽说暂时还没有失去宰相之位,可王安石没有丝毫的庆幸,也没有任何的侥幸,结局或许已经注定了。即便是十日之内不下雨,宰相之位得以保全,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完全的信任了,心境也完全不一样了。至少。回不到过去了!王安石心中感慨万千,留下的只是一声叹息!
相比之下。王雱就很不淡定了。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给他们最后致命一击的竟然是郑侠,那副《流民饿殍图》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王雱心中更多的是懊恼吧!若非当初他那么的蹂躏郑侠,将人家弄到那样惨不忍睹的地步,何来会有今日的反戈一击?
郑侠这是拼死报复啊!
王雱笑了,笑得很苦涩!
他原以为,郑侠不过是个小人物,离开了王家的庇护提携什么都不是。可如今,事实却告诉他,小人物身上也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一旦发起疯来,势不可挡。当然了,王雱是不会知道,郑侠的所作所为是背后那个大人物循循善诱的结果。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曾经都小看了这两个人。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怎么现实。但是小人物拼上性命,将宰相拉下马则是完全可能的。
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今任谁也改变不得!
躺在病床上的王雱只能默默祈祷,老天爷再坚持几日,千万不要下雨!
此刻,只有老天爷能救他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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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威远候府!
“十天之内肯定会下雨?”李承还有那么些许疑惑,尤其是听说郑侠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就更加在意了。
“应该会吧!”林昭相信邵雍不会无的放矢的,郑侠献图迟了两日,那么雨水该在八日之内光顾!
“赵顼并未直接罢相,显然是在等着这场雨!”李承担忧道:“要是不下雨,郑侠人头落地不说,王安石地位稳固如旧,之前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不,至少我们已经达到了一些目的!”林昭道:“停职而不罢相,赵顼这是在坚持他所谓的权威,可殊不知这样拖拖拉拉反而不好,容易有刚愎自用,优柔寡断之印象,相信百官心中已经多有不满。
如果十日之内下雨了,皆大欢喜。如果不下雨,你以为赵顼真敢杀了郑侠?不止如此,只怕百官们的反弹会更严重!所以啊,可能赵顼如今也期盼着下雨,便好顺水推舟,顺应天意,顺应民心!”
李承稍微放下心来,轻声道:“那怎么着我们都不吃亏!”
“这是意想不到的效果!”林昭沉吟道:“不过我想两全其美,原本的目的也到达到。”
“那个郑侠当真胆大,他还真敢赌!”
“嗨!”林昭道:“这本来也是个仗义执言的好青年,可是在现实面前,也渐渐的变味了,也许这就是现实吧!既然要做,那就彻底做绝,置诸死地而后生,郑侠倒也有几分胆气!”
“徐荣与他接触的不错,以后公子也能用得着!”李承似乎挺看好郑侠,在己方阵营缺人的时候,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想林昭却摇头道:“此人虽有才能与胆识,但经此二事,已然不纯粹了,可用,但不堪大用!”
李承只是默默点点头,公子已经日渐成熟,考虑问题也更加深沉了。
“明日的家宴可准妥当了!”林昭沉吟片刻,轻声询问,次日便是端午节,自然要合家欢宴。
“已经安排好了,公子放心!”
“那好,安排好值夜的人,早些歇息吧!”
如今的威远候府可非同一般,明里暗里的护卫不少,安全方面可谓是天罗地网,严密程度不比皇宫差!
“是!”
林昭正准备回去就寝,不想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道:“李承,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李承有些愕然!
“凉风,湿润的凉风!”林昭伸开手,只觉得凉风拂面而来,夏夜的闷热顿时一扫而空。
“是啊!”李承也感觉到了,一抬头,发现天空的月牙儿与璀璨的繁星不见了,许久不见的云层开始笼罩在汴京上空。
“要下雨了!”李承激动不已,正说着,一道闪电凌空劈开,照亮了整个汴京城!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便在远处响起!
林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邵雍真的说对了,老天爷很帮忙!
不过,这一晚让他高兴的事情可不只这一件。面带笑意的林昭尚未走回后院,便有侍女匆匆来报:“侯爷,柴夫人要生了!”(未完待续。。)
第五四〇章 新生雷雨降
大宋朝全民祈雨模式开启,终于感动了老天爷。
五月初三,郑侠献《流民饿殍图》弹劾王安石,赵顼下诏王相公停职。
时隔仅一日,五月初四晚上,汴京城里突然迎来了久违的凉风,刹那之后更是电闪雷鸣。
汴京百姓激动不已,许多人从被窝里爬出来走到户外,感受难得的凉意,期待着久违的甘霖。
一道闪电劈开,整个汴京城都被照亮了,老百姓脸上全都兴奋喜悦的表情。干旱已经持续了快十个月,人们对雨水的期盼已经到了极致。
可凡事注定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赵顼站在福宁殿前的台阶上,看着满天乌云,电闪雷鸣,心情有些复杂。湿润凉爽的清风拂面而来,却带不走他心中的烦躁。
要下雨了!
这对大宋朝,对百姓而言绝对是好事,期盼许久的甘霖可以让大宋朝重新焕发生机,可以稳定眼下惶惶不安的局势。
赵顼很欣慰!可是心中却又有些不高兴,或者是遗憾和无奈吧!
这场雨为什么不早两日,抑或是晚上十来天再下呢?
此刻下雨,对大宋朝,对老百姓都好,可是他这个皇帝就不是那么好了。
郑侠的誓言应验了!
只要罢相,十日之内必定天降甘霖,如今才不过两日就下雨了。
天意如此啊!
赵顼不愿意认命,可事实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罢黜王安石已经是必然了。赵顼不得已做出了这样的决断。心中盘算着如何来收拾残局。王安石要走。但是变法不能彻底停下,必选要有一个完全的处置才行。
赵顼就这样一直站在福宁殿前,即便是头顶电闪雷鸣,却恍若未闻,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内侍们都不敢上前打扰,近来官家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就会大发雷霆。故而都小心翼翼,唯恐触怒龙颜!
也许下雨了,官家就会回过神来,进殿避雨!
可是电闪雷鸣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这雨水愣是没有落下,干打雷不下雨?内侍们都疑惑不已!
许久之后,赵顼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只是打雷而已,不是还没下雨吗?那郑侠的誓言……嘿嘿,赵顼突然之间,心中有升起一丝侥幸来。
也许事情还有转机。罢相的事情不必那么着急!
等着瞧!
赵顼睡意全无,让内侍搬来一把凳子。就坐在福宁殿门口,心中始终保持着那份侥幸!
这个夜晚,同样心怀侥幸的还有王雱!
发现外面电闪雷鸣的时候,王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真的要下雨了吗?
这场雨对别人而言是甘霖,是希望,可是对他们王家而言却是一场灾难!
王雱拖着沉重的病体爬起了,走到窗边,闪电不断照亮天际,映照着他一张有些苍白的脸,整个人也没了往日的精神,看起来很虚弱。
风越来越凉,对别人而言或许是难得的凉爽,可是对王雱而言却有些寒意。他的夫人很贤惠,急忙给他披上一件披风,轻声劝慰道:“夫君,回榻上歇着吧,小心有着凉了,要当心身子!”
“没事!你先去歇着吧!”王雱对关切自己的妻子很客气,但是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如果父亲丢了相位,前程完了,身体还有什么用呢?
“嗯!”王小夫人本来还想要再劝慰的,可是瞧见王雱执着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闪电不断的天际,只得轻轻摇头,叹息着转身离开。
王雱就这样站着,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天竟然没有下雨!
没有下雨!
王雱已然冰冷的身体突然间抖动不已,同时还伴随着他得意的狂笑!
只是夜还很长,闪电与雷声并未远处,后半夜会不会下雨,谁知道呢?
此刻,王雱的心情与如同赵顼一般,甚至比赵顼还要执着,就这样站在冷风习习的夜里,心怀侥幸地等待着!
这是一种煎熬!
对大宋君臣,乃至汴京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煎熬!
人们热情地期盼着,电闪雷鸣,凉风习习,持续了一个时辰,可就是滴雨未下,所有人都有些着急了!
百姓们不免有些失望,难不成老天爷开玩笑,干旱还要继续?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官员们也很着急,直勾勾地看着天空,心情不知道有多迫切。谁都知道,只要落下一颗雨滴,王安石的相位就完蛋了!
相比之下,郑侠或许是最煎熬的那个人!
徐荣告诉他,他家一位老仆擅观天气,料定十日内有雨,再三鼓动之下,郑侠才做出决定,冒死弹劾!
既然动手了,那就彻底一点,赌上一把!只要成功了,王安石滚蛋是必然的,大仇得报,自己也会名动天下,仕途或许会有新的转机。至少那幅图和那句豪言壮语,应该可以载入史册。
出名是有代价,有风险的!
赌的就是这场雨,不下雨对别人而言只是失望,可是对他而言可是死亡!
如若十日不雨,治臣欺君之罪,请斩于宣德门外!
到底是名利双收,还是舍生取义?答案就在今夜揭晓!
看到电闪雷鸣,阴雨密布的时候,郑侠笑了,这一遭便是赌对了。
仿佛已经看到大仇得报,风光无限的明朝!
可是一个多时辰之后,郑侠的脸色逐渐的黯淡下来,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无比凝重的眼神。
郑侠直勾勾地看着天空,心中焦急道:“老天爷,这时候可不能开玩笑!”
这个夜晚,整个汴京注定了不眠!
上到皇帝。下到庶民。大部分人都没有入睡。而是守在户外,看着闪电,听着雷声,吹着凉风,等待着雨水的到来!
如此情景,大宋建国百余年来,从未有过!
这一夜,汴京有着太多的情绪。有焦急,有失望,有侥幸,有期盼。而威远侯府,则是一片忙乱!
柴敏言的产期本就临近,近日一直胎动频繁,可孩子究竟哪一日落地,谁也不知道!今日入夜之后便早早的安歇了,正在睡梦中,突然一个炸雷将她惊醒。
或许是受了惊吓。或许是突然起身,动了胎气。片刻之后柴敏言便腹痛不止,擅长医道的她知道这是临盆的征兆!
好在侯府早有准备,本身就严阵以待,故而并不十分慌乱。
侍女们纷纷出动,产婆到位,医者随侍,烧水备药,准备一应用具,同时更飞快禀报侯爷!
天雷阵阵,电闪雷鸣,侯府之内却没人顾得上是否下雨了,全都是一片繁忙!
林昭接到消息,飞奔而来,刚踏入门口,便听到柴敏言痛苦的喊叫声!
孟若颖与顾月伦已经先一步赶到,林昭急忙上前询问道:“怎么样?敏言怎么样?”
“夫君别着急,不要紧的!”孟若颖有过生产经验,相对比较淡定,安慰道:“产前阵痛是必然的!”
“哦!”林昭多少也懂一点妇产知识,这才稍微放心下来。又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是因为突然的炸雷惊了胎,才突然临盆的,心中泛起些许古怪的念头。
顾月伦道:“哎,这雷打的真不是时候,惊了敏言姐姐肚子里的宝宝!”
“对了,文芯和思虹怎么样?没事吧?”侯府现在有三位孕妇,林昭自然分外担心。
“都好着呢,夫君不必担心!”
林昭回过头来,瞧见沐思虹在玉童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小腹隆起,行动却还算轻便。
“思虹,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你怎么过来了?”
沐思虹摇头道:“敏言姐姐临盆,自然要过来看看!我这不打紧的,来之前已经去看过文芯了,她没事,只是行动不便,也就没让她过来!”
折文芯已经九个多月的身孕了,行动不便,自然不敢黑夜外出,何况还是这样恶劣的天气!
“好!”林昭这才放心,吩咐道:“派几个人去照顾文芯, 告诉她安心,我暂时不能去看她!”
顾月伦甚是干练,立即吩咐下去!
房间里,柴敏言的呼喊声却越来越大,而且一下子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林昭这下子当真有些不淡定了,孟若颖生产的时候也没这么久啊?
“怎么回事?”林昭实在放心不下,找来一个产婆询问。
产婆道:“侯爷莫要担心,胎位很正,并未有难产。兴许是孩子健壮,体型较大,夫人又是头胎,体质较弱,所以生的慢些!”
古代女人生孩子,无疑实在鬼门关打转,只要不是难产就好,只是少不得柴敏言要受苦了。
碍于礼法,林昭不得入内,只得隔着窗户呼喊,鼓励爱妻。
沐思虹劝慰道:“夫君莫要担心,以前听人说过,出生的时候越艰难,说明孩子越非同一般。尤其是雷雨交加的夜晚,生出的孩子更是前程远大!”
当真如此吗?林昭不知道,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而且这一等就是近乎两个时辰,子夜已过,到了五月初五的凌晨!闪电不断,雷声隆隆,夹杂着柴敏言痛苦的呼喊声!
林昭经历了重生以后最难熬的等待后,终于听到产房里传来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生了!
有仆妇立即来报:“恭喜侯爷,夫人生下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与此同时,院子里有人喊道:“下雨了,终于下雨了!”(未完待续。。)
第五四一章 真龙天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粗壮的闪电突然劈向大地,远远看过去,似乎正是皇宫的方向!
赵顼一直坐在大殿门口等待,什么都等不来是他最大的愿望!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
一道闪电凌空闪过,是那样的近,那么的明亮。
赵顼与侍卫们一样,来不及惊愕,眼神便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闪电劈下来了,目标正是福宁殿!
雷声传来之前,福宁殿顶上已经是巨震作响,很快便有瓦片和木头滚落下来。
惊吓之下,赵顼一下子从椅子上跌落下去,侍卫反应还算迅速,立即上前架起官家跑向殿前的空地!
就在他离开片刻之后,一连串的瓦片与椽子掉落下来,椅子瞬间粉碎!
赵顼回头看过去,只觉得惊险不已,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侍卫们也松了口气,若是再慢一点,官家只怕已经埋于废墟底下了,自己也得脑袋搬家!
殿中的些许内侍宫娥都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那位奉命侍寝,却独守空房半夜的妃子在惊恐中被砸死了。
一时间,死伤了不少人!
更恐怖的是,所有人都看的分明,火苗已经在福宁殿上燃起。
正要呼喊着走水救火的时候,侍卫们惊喜道:“下雨了,下雨了!”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福宁殿的火苗也瞬间也浇灭了!
侍卫们惊喜庆幸不已,可是赵顼心里却五味陈杂。雨幕之中,看着残破的福宁殿。一口鲜血喷涌而来。赵顼应声倒下!
“陛下……”
“陛下……快传太医!”
在这个雨夜。继威远侯府之后,皇宫大内也加入了慌乱之中。
紧接着,宰相王安石府上也跟上了!
王雱一直站在风中等待,期盼着不要下雨。
可是天不遂人愿,瓢泼大雨最终还是落下来了!
天要绝我王家吗?
王雱站在雨中,连声苦笑,随即仰天长啸!
身体本就虚弱,尚在病中。又吹了一夜的冷风,病情加重了许多。之前不下雨的侥幸与等待是支撑他站着的唯一信念,当雨水飘落的时候,精神支柱应声倒塌!沉重的打击扑面而来,他孱弱的病体哪里还能支撑的住?
在电闪雷鸣之中,王雱倒在了雨幕之中。
王小夫人带着哭腔的呼喊在雨夜里响起……
几家欢喜几家愁!
郑侠此刻兴奋不已,雨终究是下了,他的脑袋保住了,前程有眉目了,青史留名。后人也会对他的这段经历津津乐道的!
最重要的是大仇得报!
王安石,王元泽。此刻怕是在哀叹哭泣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哈哈!郑侠狂笑着冲进了雨幕之中,久旱逢甘霖,别提有多畅快淋漓!
同样兴奋是汴京的百姓,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知道这是一场救命的及时雨!
旱灾结束了,至少是缓解了!
“也许现在补种些作物还能赶上收成……”
“汴京的粮食价格应该会下降吧!”
“运河里有水了,可以南下行商了”
……
“快看,龙王在行云布雨……”突然间,有人突然高喊一声。
人们纷纷看过去,雨幕之中,汴河方向,似有一条黑龙冲天而起,翱翔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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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候府就在汴河之旁,小公子出生的喜悦洋溢阖府上下!
巧合的是,小公子落地的刹那之后,憋了十个月的雨水终于飘落了。如果矫情点,完全可以说这孩子是福星,带来了甘霖!
不止如此,院子里的几个仆从侍女惊讶地看着天空,讶然道:“龙,黑龙腾空!”
李承就在院外的回廊下,惊讶之下,抬头看去,隐约似乎真有一条龙从侯府,准确说是柴敏言居住的院落腾空而起!
真龙天子!
这是李承的反应,无论是公子,还是刚出生的小公子,都说得过去!
这一刻,他欣喜不已!这不是正是他们所期盼的吗?这是祥瑞吉兆啊,看样子大事可成也!
不过瞬间之后,李承便立即冷静下来!
这是祥瑞,可如果立即传开,传入皇宫之中,侯府上下便是杀身之祸!
不行,必须立即行动!
李承当即下令,明月宗护卫全部出动,将见到这一幕的仆从侍女全部控制起来!同时飞报林昭和狄青!
后院之中,林昭兀自不知道儿子出生竟然有这样的异象!
产婆收拾妥当,林昭等人才得以进入房内!
柴敏言产后虚弱,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额上秀发与汗水粘在一起,尚未干去!
“敏言,你还好吧?”
“嗯!”柴敏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连续几个时辰用力生产,此刻她当真没有多少力气。
“快,快些将参汤端过来!”孟若颖连忙吩咐,立即有人送了过来!
“恭喜侯爷,小公子很健壮,很可爱!”稳婆为孩子穿好了襁褓,抱过来交给林昭。
有照顾秋宁的经验在先,林昭抱孩子还是有一手的!
入手便觉得沉沉的,林昭笑道:“这小子不轻啊!”
“怕是有七八斤呢!”稳婆说孩子健壮体大,所言非虚。
林昭这才仔细端详,初生孩子皮肤上的褶皱很明显,不过肌肤却很白嫩!至于容貌,更是没挑剔,继承了老爹的俊朗,更不失母亲的美貌,十分可爱!看得出来。长大之后必定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敏言。谢谢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林昭这会对大功臣妻子可是感激不已。
“孩子!”
柴敏言喝了参汤。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笑吟吟道:“应该的,让我看看孩子!”
“好嘞,看,我们的儿子多可爱,多漂亮!”林昭将孩子抱到柴敏言身前,夫妻俩弄儿为乐好不幸福!
在场之人也全都很高兴,开心为侯爷、夫人以及刚出生的小公子祝贺!柴敏言是嫡妻。最先生下儿子,成为嫡长子,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皆大欢喜!
顾月伦笑道:“现在就等文芯姐姐和思虹姐姐的好消息了!”
“是啊,多几个孩子热闹,一起长大也有个伴!”
“这孩子可是个福星呢,一出生正好赶上许久未见的甘霖!”
“可不是,我就说了,出生的时候难些,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夫君快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是了。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林昭笑着正在思索,玉童却进来道:“侯爷。李承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立即见你!”
这个时候,场面似乎略微有些不和谐。不过林昭知道,若非特别重要的事情,李承不会这么着急!
“你们先照顾着孩子,我去去就来!”
大雨瓢泼,林昭从房间里出来,瞧见李承正站在厢房门口,一脸着急!
“怎么了?”
“侯爷且先进屋!”
“五丈之内,不可有任何人靠近!”李承对护卫这样一声吩咐,林昭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进屋之后,李承道:“侯爷,这个时候打扰你,着实有重大事情。”
“何事?”
“适才小公子出生,似有黑龙而府中腾空而起!”
“什么?你们看错了吧!”震惊之余,林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来自后世的他很清楚,龙是不存在的,故而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千真万确!”李承道:“我与府中十多家护卫,仆从与侍女亲眼所见,雨幕之中,确实像是一条龙冲天而起!”
看着李承笃定严肃的表情,林昭脸上也多了几份凝重,难不成确有其事?
“你想说什么?”
李承躬身道:“先恭喜侯爷天命所归,乃真龙天子!其次,此事事关重大,若有外传,会有杀身之祸,急忙求见公子,便是商量对策!”
林昭也回过未来,知道李承事情的严重性!自己信不信不要紧,如果别人信了,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后果都不堪设想!
“因为大雨的缘故,除了近处之人,其他人看不太真切,故而只有在柴夫人院中随侍之人瞧见,所以我自作主张,已经将府中目睹黑龙的人全部控制起来!”李承道:“如此可保证消息不从府内传出!至于府外,虽有雨幕遮挡视线,兴许也有人看见……”
“有多少人?”林昭的面色越发的阴沉,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一旦传入宫中,赵顼会是什么态度?封锁消息十分必要!
“十七人!”
“把他们全部送到城外别院里去,然后带离汴京!”儿子刚出生,林昭并不想为他造杀孽!
“是!”李承道:“至于府外,已经禀报狄公,请他打探消息,商议对策!”
狄青的消息很快就送来了,确实有人看到黑龙翱翔的情景。不过黑夜和雨幕成了绝好的掩护,是以人们只能看到黑龙是在汴河附近,并不能确定是威远侯府!
“狄公说了,明日可以制造舆论,就说是龙王降世,行云布雨!”李承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老百姓也确实这样认为的。”
“好!”林昭点头道:“这个说法行得通,暗中传播,让大家全都深以为然!可以安排一些人去龙王庙祭拜,感谢龙王降雨,制造声势!”
“是!”李承道:“只是这样怕是不行……”
“怎么?”
“小公子出生的同一时刻,雷击皇宫,似乎正是福宁殿方向!”(未完待续。。)
第五四二章 歪打歪着
熙宁五年五月初五,端午节!
凌晨之时,发生了许多离奇的事情。子时初刻,威远侯嫡长子诞生;几乎同时刻,雷击皇宫福宁殿,皇帝赵顼受惊生病。在这期间,汴京百姓隐约在雨幕中见到黑龙腾空而起!
滂沱大雨还在继续,百官们早早起床,他们一个个都乐意冒雨出门,除了准时上朝的规定外,更多是澎湃的心情在作祟。
下雨了!
王安石罢相是必然,他们就是想要亲眼目睹这样的盛况,看着王相公是如何灰溜溜的离开!
可是赶到皇宫的时候,才听说朝会取消了,甚至连端午节的庆典都取消了。什么原因?稍加打听之后,官员们的脸色都变了!
雷击福宁殿,官家受到惊吓,生病了!
从物理学的角度而言,空旷或是地势较高的建筑容易遭雷击,所以后世的较高建筑上都安装有避雷针。
可惜古代建筑并没有这样的装置,不过那个年代没多少高楼,唯一的高大建筑主要集中在皇宫之中。也正是因此,才成为雷电的主要攻击目标。
比如后世明朝的太和殿,就多次遭遇雷击起火而损毁,前后经过多次翻修。
在这个年代,雷电灾害几乎不可避免!
可世人并不这么认为,在这个封建迷信的年代里,讲究天人感应,雷击代表的往往是天谴!如果某个人被雷劈死了,那一定是没做好事。戏曲名剧《清风亭》里,不孝之子张继宝被雷击而死的桥段可是脍炙人口。
如果雷击之处换成是皇宫呢?所有人心里大概都会疑问。皇家是不是没做好事?帝王无道。才会招来天谴?尤其是雷击的是皇帝寝宫福宁殿。这似乎更能说明问题。
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
赵顼之所以吐血倒地,除了惊吓之外,更多的则是想到了这一点,压力太多,急怒攻心所致!
官家病了,不过宫里传话了,并不太要紧!
百官自然心领神会知道是什么状况,转达了对官家的慰问之后。官员们都低调地离开了,不过他们并不失望!
王安石罢相已成定局,有可能下场会更惨!
昨夜下雨,便证明王安石变法祸国殃民,是逆天而行。之所以雷击福宁殿,这是上天对官家的惩戒。
不,应该说是警示。
上天这是要官家罢黜王安石啊!很多人心里都在想,如果不是之前暂停王安石宰相职务,依旧刚愎自用,只怕官家昨晚会被直接劈死!当然了。官员们心里也只是这么一想,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大逆不道之言,谁也不敢宣之于口。
这个道理,官家自然也是明白了,听说如今还在昏迷之中,待他醒转过来,王安石会是什么下场?
罢相是轻的,抄家灭族都并非没有可能!
听说昨晚王安石的儿子受到雷电惊吓,重病卧床,这是什么节奏?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
汴京的雨还在下着,旧党官员的心情却格外的灿烂,当然了,除了官家生病有那么些捉急之外,其他的全都是幸灾乐祸。
新党官员们则人人自危,福宁殿遭雷击,是上天对变法不满的警示和惩戒,这一点已经深入人心。
听说王雱病了,往日里王家有个什么大小事情,他们都会第一时间上门探望,但今日却都唯恐避之不及。不过,事情总有例外,比如吕惠卿,从皇宫出来便冒雨去了王家府邸。他是个聪明人,王安石现在就是瘟神吗?不见得吧!
王雱吹了一夜的冷风,又淋了雨,最重要的是遭受了巨大打击,病情越发的严重了。自从昨夜急怒攻心晕倒在雨地里,便一直陷入昏迷。好几位大夫联合救治的半晚上,清晨的之后才悠悠醒转!
“夫人,有什么旨意到府上?”王雱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可见他对一些东西是多么念念不忘。
“没有!”王小夫人眼睛红肿的核桃一般,昨晚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那有什么消息吗?”
“也没有,外面在下雨,没有人出门!”王小夫人着急道:“夫君莫要想其他,医者嘱咐了,夫君要好生静养才是!”
“下雨!”王雱冷笑一声,至于静养两个字完全被忽略了。
王小夫人来见状连连摇头,泪水又忍不住涌出,又怕丈夫瞧见难过,急忙起身避开,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来访的吕惠卿!
“弟妹,元泽怎么样?”吕惠卿是王安石的学生,与王小夫人十分熟稔,倒不至于避嫌。
“还请大兄好好劝劝元泽,病情倒是不怎么打紧,大夫说了,静养即可痊愈,可是元泽他……”王小夫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请这位师兄帮忙。
吕惠卿一听便明白了大概,连连点头,别过了王小夫人之后,嘴角则浮起了一丝冷笑!
有句话说的好——趁你病,要你命!
“元泽,你可还好?”进屋之后,吕惠卿脸上瞬间满是关切之情。
王雱见到吕惠卿,十分激动,急忙挣扎着爬起来问道:“吉甫兄,外间是何情形?”
“元泽莫要担心,一切都好,当务之急是静心养病!”吕惠卿见此状况,心中就更加有数了,同时他也很擅长欲擒故纵之术!
“吉甫兄就告诉我实情吧?否则我如何能安心呢?”王雱并未疑心吕惠卿的动机,而是带着几分哀求的询问。
吕惠卿迟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挣扎,在王雱的不断催促下才道:“今日官家并未上朝,所以暂时无事!”
“没上朝?怎么会呢?”王雱心中浮起了一丝侥幸的奢望,难不成官家还是决定维护父亲,辍朝与百官对抗?
可惜,吕惠卿的一句话,将他的奢望彻底击碎,并且送入冰冷的深渊!
“昨晚……昨晚……”吕惠卿吞吞吐吐道:“昨晚雷击福宁殿,官家险些遇难,幸得侍卫相救才得以脱险;不过受惊过度,此刻正卧病在床,故而……未曾上朝!”
“啊!”
王雱太聪明了,心念电转间便和百官们想到一块去了,瞬间满眼惊恐,无力地倒在床上,脸若死灰。
吕惠卿安慰道:“元泽莫要多想,事情或许不至于那么严重,你好好养病,我去和老大人商量对策!”
“一切有劳吉甫兄了!”王雱勉强说出了这句话,随即连声咳嗽,病情无疑又加重了几分。
急急赶来的王小夫人难免对吕大兄有几分怨怼,吕惠卿却低声对她道:“元泽聪敏,瞒着,他反而会猜疑不断,以他的才智,未必想不到。不如老实告诉他,撑过去了反而好些!”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王小夫人不疑吕惠卿的动机,只是轻轻点点头,便去照顾王雱了。
吕惠卿心中暗笑,王雱聪明不假,可是心胸却有限,这一遭能否撑得住就看造化了!随即前去书房面见王安石,而且有太多事情需要铺垫!
没错,为自己铺路!
“见过老大人!”
“吉甫啊,来看元泽?”王安石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直到吕惠卿进门才睁开眼睛。
“是!”
“还有呢?”王安石很清楚,吕惠卿能来见自己,肯定另有目的。
“老大人,有些事情,学生以为该告诉你,昨夜雷击……”吕惠卿将昨夜的事情说了出来。
“怎么?都以为此事因老夫而起吗?”王安石执拗,但是他不傻,自然明白其中意味。
“都是叵测小人妄言!”吕惠卿急忙表明态度,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有道是三人成虎,如今已然谣言四起了。再者,官家会不会相信?太后……乃至太皇太后会不会相信呢?”
皇帝受惊卧病,危及龙体,事情更为严重了!
王安石再淡定,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事情已经不是他,也不是皇帝能够掌控的了!百官的压力不说,估计这次宫中两位尊贵的老太太也会发飙,绝不会再是哭诉那么简单了!
“吉甫,你的看法呢?”王安石动摇了,在现实面前,他不得已必须退缩。
吕惠卿心中大喜,这正是他今日来的第二个目的,不过他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迟疑了一下道:“变法之事不能半途而废,想来官家也有保全之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学生说句不恰当的话,老大人是否考虑保全自己,以待来日?”
这番话的意味再明确不过了,如果是其他人,吕惠卿说的这么直白,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可是人和人不同,王安石一直信任吕惠卿,将他当作是好学生,好帮手。见他如此,反而觉得他真诚!尤其是今日门可罗雀,故旧学生唯此一人上门,王相公自然另眼相看了!
“为师会考虑的!”
王安石动摇了,这就足够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吕惠卿见状便告辞离去了,出了王家府邸,雨势已然弱了几分,河里的水位已经上涨了不少。身为翰林学士的吕惠卿很得意,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的地位也会如同眼前这般——水涨船高!
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前面一片喧闹之声,车里的吕惠卿问道:“发生何事?”
赶驽马的车夫道:“郎君,是老百姓在祭龙王!听说昨夜有人见黑龙出汴河,行云布雨,天降甘霖,故而百姓前来感谢!”(未完待续。。)
第五四三章 生辰命格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歪打歪着!
赵顼没有第一时间罢黜王安石,所有雷击福宁殿这事就有说法了,包括王安石父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先入为主,认定了是上天警示!是否是别人的缘故冲撞了帝王,完全不在考虑之列!
至于黑龙翱翔的事情,久旱逢甘霖的人们自然而然想到龙王降雨!于是乎,在有心人刻意的引导下,这样的说法正在全面深入人心,而且越发的有模有样。
有人声称,看到黑龙从汴河中腾空而起,行云布雨之后向北而去,最终潜入黄河!这个版本很容易为人所接受,龙王受不了汴河日趋干涸的趋势,降雨加以补充。
雨势减小的时候,有许多人便赶来龙王庙祭祀,感谢龙王!百姓对神灵很敬畏, 一时间许多人闻讯跟随而来,好不热闹!
吕惠卿摇头一笑,不过说起来倒是真要感谢龙王爷下了这场雨,不然自己哪里有机会呢?不过祭祀什么的就算了,堂堂翰林学士岂可与升斗小民一起闹腾?
马车再往前走,吕惠卿透过车窗,瞧见一处偌大的府邸,门口的匾额上“威远侯府”几个大字很显眼。
林昭的府邸!
吕惠卿突然心头一动,疑惑道:“林东阳今日怎么没上朝?”他清楚地记着,在宫中等候上朝的时候,不曾见到林昭。
只想做车夫的车夫没前途,吕惠卿的车夫很机灵,驾车的同时还负责打探消息。随时恭候主人问询。立即回答道:“听说威远候夫人昨夜诞下一位公子。因此向政事堂请假了!”
哦?原来如此。喜得贵子啊!
吕惠卿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冷哼一声,心中冷冷道:别着急,回头在收拾你!两个弟弟的大仇他从未忘却,只是一直撼动林昭不得,不过这一次,即将大权在握的他已经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狄青站在侯府附近的一座阁楼上,百姓祭祀龙王是出自于他的安排。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其中,狄青多少才放下心来!他没有注意到吕惠卿,却意外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邵雍!
这位大师竟然在汴京,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了!狄青多年前曾与他有过会面,虽说时隔多年,却依旧认出了这位传奇人物!
之前邵雍预测十日内必定降雨,林昭才让郑侠那边动手的。如今看来结果是对的,可是邵雍为何会不请自来的帮忙呢?狄青很诧异,也很谨慎,此刻正密切关注着邵雍大师的动向!
片刻之后。狄青笑了!
邵雍大师当真是太客气了,今日他又在帮忙!
祭祀龙王的现场。邵雍大师也出面了,宣称是龙王降雨!这位玄学大师号称铁口金断,那是举国皆知的高人,他的话能有错吗?于是乎,关于龙王布雨一说更是深入人心!
阁楼上,狄青迟疑了片刻,决定亲自见见这位邵大师!
邵雍很高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并无恶意!既然如此,就索性见上一面,开诚布公的谈谈!
狄青很清楚,邵雍不仅是个算卦的。他与司马光、王拱辰、文彦博等朝中大臣都私交甚笃;与关洛诸多大儒都有密切联系,本身也是一位学问大家,这些人可都是桃李满天下。一个邵雍,背后的人脉却格外广博,价值不可估量!如果可以拉拢过来,对公子的大业必有莫大帮助!
当然了,此举必然有些冒险!可有时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必须要大胆一些。何况,狄汉臣可不是吃素的,如果邵雍有什么异动,迫不得已将其诛杀也未尝不可!
邵雍被人悄然请入了阁楼,连前去邀请的蒋雷霆都有些诧异,邵大师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质疑,便直接跟他一起上楼了,好像是早已预料到似得!
“尧夫先生是胆魄过人,还是未卜先知啊?”狄青没有回头,直接发问了。
邵雍笑道:“雨还有未停,便有人前来拜祭龙王,当真是心情激动,感恩戴德?这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阁下诚挚邀请,老夫有何不敢来?”
两个人都是精明人,心照不宣,却都已然心中有数!
“尧夫兄请!”狄青回过头来,铁质的面具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格外深沉。
邵雍并未在意,只是笑道:“尊府的行动当真是迅速,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
“哦,先生早有预料?”明人不说暗话,直截了当询问!
“黑龙腾空,帝星昏暗,大宋中兴有望矣!”邵雍的回答也很干脆,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当然了,言辞有那么些大逆不道,有些震惊!
狄青的第一反应是兴奋,他认定黑龙和雷击都与林昭之子有关,如今又有邵雍这样的高人肯定,那自然是错不了。如此说来,大事可成?!
“先生真乃神人也!”狄青由衷的赞叹,窥探天机,料事如神,这样的人物着实太可怕!
“天意使然,老朽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昨夜降雨在尧夫兄预料之中?”
“黑龙腾空日,甘霖降落时,碰巧而已!”邵雍很谦虚。
狄青绝不敢大意,问道:“尧夫兄为此专程来汴京?可还有其他赐教?”邵雍今日出现在这里,又主动接受邀约,必定另有目的!
“想要弄清楚些许疑问!”邵雍笑道:“或许还能帮上点什么忙!”
“什么疑问?”
邵雍笑道:“既然是开诚布公,那尊驾可否取下面具,以真容示人呢?”
“哈哈哈!”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在蒋雷霆有些忧虑的注视下,狄青取下了面具!
“哈哈哈哈!”
邵雍凝视着狄青的面孔,片刻之后也是狂笑不止,许久才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仿佛一瞬间大彻大悟的感觉!
“明白了?”
邵雍笑道:“全明白了,枉我自诩聪明,却始终没有参透此节,原来是太过执着,没想到这一节!”
“用我们公子的话说,叫定式思维!”蒋雷霆补充了一句!
邵雍甚是赞同,点头道:“确实如此啊,明明大宋气数未尽,何以帝星昏暗?并非改朝换代,却是中兴之主!我还道会不会有郭威、柴荣旧事,今日见到汉臣兄,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现在想想,当年便看出尊驾并非短寿之相,何以英年早逝?到底是年纪大了,竟然把这一茬忘了!好,好!如此最好不过!”
邵雍很厉害,能够从天象,面相等方面看出天命运势,可终究也只能把握到大势所趋,其中细节却很难参透。
之前,他看出帝星昏暗,赵顼的帝王之位不稳,而林昭有中兴之主的运势,可大宋国祚气运却并未断绝?这是很奇怪的现象,邵雍参不透,还只到会如同后周那样郭威传位柴荣那样的状况,皇室易姓,国祚不变!抑或是有其他的可能吧,毕竟天机难测,不可能尽数掌握!
当年林妃流落民间虽说是宫闱秘事,可上层社会也是有流传的,何况是邵雍这等消息灵通之人,怎会不知道呢?此刻见到狄青,他才彻底明白过来,以前疑惑的所有症结瞬间全都融会贯通。哪里是什么帝王易姓,这王朝还是大宋,江山依旧姓赵!
“尧夫兄高明,想来已然一切了然于心,那在下就不多费唇舌了!”狄青并不惊讶,要是还不明白,那他就不是邵雍了。
邵雍笑道:“汉臣兄忍辱负重,当真不愧是我大宋第一忠勇之臣!先帝仁宗深谋远虑,选你是选对了!”
“老夫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多亏了先帝在天之灵保佑,公子能如此出色才是大宋之福,天下之幸啊!”狄青也是感慨不已!
“旭日东深,起于东方,光耀天下,中兴之主,此乃天命所归,天意如此啊!”
有邵雍这样的断言,狄青自然高兴,只是……沉吟片刻之后,正色道:“尧夫兄已然明白前因后果,不知可有什么赐教?”
“赐教不敢当!”邵雍摇头道:“黑龙一事,你们处理的如此迅速漂亮,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雷击福宁殿,帝星昏暗,其中内情并非我一人能看透,司天监那边或许也有看法……”
虽说从律法道理上而言都是虚妄之事,可事关皇位,历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司天监若是禀报赵顼,会是什么后果?当年狄青自己也吃过类似亏,故而听邵雍一说,立即有些紧张了!
“尧夫兄,何以教我?”狄青知道,邵雍既然开口了,八成已经有妥善办法了!
“小公子的生辰八字可有?”
“壬子甲辰壬辰庚子!”
邵雍叹道:“子子相顾,龙脉传承,当真是天生龙子啊!”
(情节需要,纯属胡诌,勿当真)
狄青自然很高兴,仁宗皇帝的嫡长孙,自然非同一般。
“如此大富大贵的命格,若是传出去,有心人加以测算,怕是也能窥探一二!”
“尧夫兄的意思是?”狄青自然明白其中隐藏的危险信号!
邵雍道:“龙生而雨降,如果生于雨后,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生辰八字,只要错上片刻,命格便全然不同!汉臣兄当知道怎么做!至于司天监,如果你们运作妥当,老夫愿冒险为龙子周全一二!”(未完待续。。)
第五四四章 嫡长孙
邵雍走了,蒋雷霆看着大师远去的背影,疑惑道:“宗主,他可完全信任吗?”
“可以!”狄青道:“他早已猜到了许多,如果有心,公子还能安然无恙到今日吗?何况,他多次在暗中帮助,可见他是心向公子的!
至于原因,邵雍说了,四个字——天命所归!他是一个窥测天机之人,对天命比任何人都笃信!
狄青笑了,邵雍高深莫测,可他终究是个世俗之人。他也并非是自己孑然一身,身后必然维系着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他的某些抉择,实际上是代表许多人的一种投资。
没有告发林昭,并且一直暗中帮忙,这已经说明邵雍的态度了!
今日主动出现,更能说明问题,邵雍是愿意上这艘船的!从这座阁楼下去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在船上了!
不需要拉拢,不需要格外的手段,邵雍会有动作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样因势利导,顺应天命!
狄青想想邵雍背后的人脉和力量,便忍不住轻轻一笑,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巨大收获!有了这些资源,公子来日的前程必然顺风顺水,复位指日可待!
片刻之后,狄青也匆匆离去了,事情还没有完,许多事情还需要及时善后,必须要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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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侯府,因为夜雨不断,孟若颖和沐思虹等人便留宿院中。陪伴柴敏言。
为了让柴敏言好生养胎。林昭特意选了府中一处清净的院子为爱妻居住。花木成荫,安静优雅不说,还特设了一个小厨房,生活配置更是一应俱全。加之大雨的缘故,一夜的时间,根本无人外出!
即便是有人想出去,也是不能的。李承下了死命令,明月宗的高手已经将院落严密封锁。任何人不得外出!
天亮以后,有丫鬟婆子理性外出不可避免,却被护卫挡驾,表示侯爷马上回来,所有人稍等!
众人都以为小公子顺利出生,侯爷有赏赐,故而全都喜滋滋地留下。看着林昭进门,脸上的笑容更加憨态可掬了。
却不想,因为柴夫人一声轻微的咳嗽,侯爷大发雷霆!
“混账。为何没有照顾好夫人?”林昭当即一声令下:“来人,将他们送去城外的田庄去!”
“侯爷息怒!”伺候的丫鬟婆子瞬间傻眼了。平日里宽厚和蔼的侯爷今日怎么变了个人似得?
几位夫人也是大惑不解,纷纷上前求情。可侯爷铁了心一般,丝毫不为所动,李承带着几个侍卫选择性地抓走了**个侍女,稳婆,甚至是小公子的奶娘!
是日,侯府之中一共有二十六人受到惩处,自此之后,再没有出现在侯府之中,汴京城里也不见其踪影。理由是照顾不周,惊了柴夫人的胎,以至难产,夫人与小公子险些遇险。这样的理由很充分,夫人和小公子千金贵体,侯爷爱子心切,大发雷霆不足为奇。
这些人主要待在柴敏言身居住的院落中,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孟夫人更是严令不得私下谈及,触怒侯爷,下人们自然不敢触霉头。偌大的侯府之中,走了若干仆从,有谁会在意呢?
“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柴敏言相对来说最淡定,她本就聪慧,以往便在夫君身上发现了许多疑点。昨晚李承叫走夫君,自此一夜未归。她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许真是十万火急吧!
至于抓走仆人的,如此暴躁行为,完全不符合常理。夫君不是不讲道理之人,那么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她们必须走,否则会出大事的!”林昭一挥手,包括玉童在内的侍女全都回避,房间里只余下林昭与几位夫人,还有一个在母亲怀中熟睡的小婴儿。
“怎么了?”见到丈夫有些疲惫,有些凝重的神色,几位夫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林昭沉声道:“昨夜,孩子出生之前一直电闪雷鸣,却不见下雨;孩子落地之后,顷刻间便大雨倾盆!”
“巧合吧!”沐思虹低声道:“兴许这孩子是福星,带来了雨水!”
“你说对了!”林昭道:“是,是我儿子带来了甘霖!你们不知道,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黑龙从此间冲天而起;与此同时,雷击福宁殿,皇帝受惊卧病!”
“什么?”柴敏言顿时一惊,她出身于前朝皇族,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黑龙?怎么会?”顾月伦将信将疑。
“此李承亲眼所见,除了府中十七人,汴京城里也有许多人目睹!”
“真的?”
柴敏言颤声道:“昨夜十万火急之事便是……”
“嗯!”林昭点头安慰道:“敏言莫要担心,我已经处置妥当,遮掩过去了。”
“这有什么?”顾月伦到底还年轻,半天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柴敏言略微解释,顿时吓得几位夫人魂飞魄散!
“敏言姐姐的孩子是真龙降世?冲撞了官家,所以雷击皇宫……”沐思虹依旧是一脸难以置信。
“虽说虚妄,哪怕是巧合,可这种事皇家历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如果有人进谗言,或是皇帝疑心,我府上会有杀身灭门之祸的!”柴敏言顿时忧心忡忡,儿子出生的喜悦全都变成了忧虑。
“只是巧合吧!”
“难不成孩子当真……”
林昭轻轻点头道:“是,真的,孩子的生辰八字是壬子甲辰壬辰庚子!清晨。邵雍大师已经给测算过了——天生龙子!”
“什么?”几位夫人全都震惊了。怎么会这样?她们的目光全都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他会是未来的帝王?
“会不会算错了?算命先生好多都是信口胡诌的!”孟若颖也是将信将疑,在她看来,这样的幸运当真算不上好事。
“邵雍大师乃当世第一玄学高手,何况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谁敢乱说?”柴敏言最为震惊,却也最是镇定,凝视儿子片刻,转而看着夫君,想起许多的事情来。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低声问道:“太皇太后……”
“对,太皇太后一定会很疼爱这个孩子的!”林昭顿了一下,正色道:“我们的儿子是她的嫡长孙,也是仁宗皇帝的嫡长孙!”
“嫡长孙?”
几位夫人惊愕的险些石化了,唯有柴敏言的表情尚算镇定,她已经猜到了一些,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这么说,夫君你是……”
“嗯!”林昭这才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事到如今。必须要告诉几位夫人,一来是掩饰儿子生辰命格的事情。二来。这样重大的事情一直瞒着,对她们而言并不公平。后面还有许多大事,可能会经历更多的风雨和凶险,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实际行动,最好都有些准备比较妥当。
“原来如此!”沐思虹听明白之后,脸上还有几分得意之色,如果夫君是皇子,将来她就是皇妃了。对于私盐贩子出身她而言,华丽丽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难怪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会出面营救夫君!”
“我就说嘛,看起来是对我好,可总觉得太皇太后更疼夫君!”柴敏言轻轻一笑,对于出身前朝皇族的她而言,更容易接受这样的事实。
“娘娘和长姐对你们都非常满意,一样的疼爱!”林昭道:“只是碍于情势,平日里只能敏言能常进宫!”
“这样说,夫君是准备……?”
“嗯,已经谋划很久了,我的江山,自然要夺回来!”林昭终于在妻子们面前表露了心迹。
“夫君,虽说帝位本属于你,但我们最大的奢求便是你平安!”柴敏言从小耳目濡染,加上祖上旧事,很清楚皇位争夺的凶险。
“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多事情已城定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宋这样沉沦,赵氏江山就此分崩离析,身为人子,我必须要完成父皇未竞之遗志!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根本由不得我!”林昭宽慰道:“相信我,我们的儿子是天生龙子,他老爹我能差吗?”
“嗯!”虽说这是惊天的凶险事,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几位夫人对林昭死心塌地,他的一切决定都会无条件支持。
“放心好了,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保全自己,保全你们!”
“嗯!”几位夫人道:“夫君一切小心,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和往常一样!”林昭吩咐道:“不过首先一个是保守秘密,我的身世现在还不能公开;其次,对外宣称,儿子生于丑时,否则司天监回来找麻烦的!”
“是!”几位夫人都明白过来,夫君带走那些人是用心良苦!至于余下的人,林昭笑道:“余下的侍从你们都放心用便是的!”
林昭暗自庆幸,多亏了早早在府中安插明月宗的人,否则这次要送走的怕不止那么点的!不过目前看来,还远远不够,侯府必须逐步全部换成自己人!
交代清楚,林昭才安排人到各处去报喜!
外界只知道威远侯府小公子出生,却不知道具体情况。林昭便对外说,孩子生于丑时,柴敏言产后虚弱,救治多时,才耽误了消息公开。
除了崇义公府,曹国舅府,生母林妃处,庆寿宫自然不能忘!
此刻,太皇太后曹氏,也正满心挂念自己的“嫡长孙”!(未完待续。。)
第五四五章 五个女人一台戏
天亮了,但皇宫里的忙乱仍在继续。
坤宁宫,皇帝赵顼犹在昏迷之中。
福宁殿塌了,赵顼被抬到了皇后的坤宁宫中,太医正在紧急救治。
皇后与诸多嫔妃都目光含泪,眼睛哭的如同核桃般红肿,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啜泣声!皇太后高滔滔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尽管担心儿子,却很淡定。可经不住嫔妃的哭泣,心中越发的烦闷!
“嫔妃各自回宫,只留皇后在此照料!”高滔滔烦了,一句话便把她们打发了。
妃子们虽然不太情愿,可在强势的婆婆面前,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临走时,脸上还挂着泪珠。皇帝昏迷不醒,她们怎么能安心?只是到底是担心皇帝,还是担心自己的未来,便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高滔滔表面虽然淡定,但是心里却格外担心,不管怎么说,榻上昏迷的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太医怎么说?仲针为何还未醒来?”高滔滔看着走过来的向皇后,沉声询问。
向氏低声道:“太医说,官家受惊过度,急怒攻心,气血淤滞,所以暂未苏醒!”平日里赵顼对她不假辞色,并无多少宠幸,若不是福宁殿塌了,加之卧病昏迷,赵顼已经整整半年没进过她的坤宁宫了。
不过,她依旧深爱着丈夫,抑或是夫为妻纲的传统下,赵顼已经成为她的一切。当这个男人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格外担心!
高滔滔没有在意那么多儿女情长。她更要顾全的是大局。今日取消朝会是她下的懿旨。不过只是说皇帝病了。昏迷不醒却只字未提。这样的话传出去,只会是人心浮动,引起更多的风言风语,所以她暂时封锁了消息。
“吩咐太医,全力救治官家!”高滔滔的叮嘱刚话音落地,门口便传来连串的脚步声。
太皇太后曹氏来了,不管怎么说,赵顼是她名义上的嫡长孙。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自然要来探望!同时,更要探个虚实,如果发生什么大事,必须要在场。
“仲针怎样?”
“尚在昏迷之中!”
“可有大碍?”最坏的结果应该就是赵顼驾崩了,这也是曹氏最为担心的问题。赵顼早点死或许是好事,但是今天就一命呜呼,绝非好事。毕竟林昭的身份尚未公开,各方面的准备也未做好,根本没有夺位的可能。
“暂且还算稳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高滔滔是当真担心,母子连心。她怎么能不心疼长子呢?
“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曹老太太有些愤怒了,吓得随侍的太医们战战兢兢。
一直不说话的皇后向氏出声了:“大娘娘,娘娘,听闻威远候府的敏言夫人医术精湛,可否请她来为官家诊治?”
高滔滔虽然不待见林昭与柴敏言,但是儿子疾病乃当务之急,颇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倒也不反对,转身看着曹氏询问她的意见。
“敏言医术确实精湛,只是已经有九个多月的身孕,怕是行动不便!”曹氏心疼儿媳妇和孙子,自然不大愿意。
高滔滔却不愿放弃,说道:“派轿子去接她,直接抬到坤宁宫。”
“只是如此一来,仲针的病情岂非人尽皆知?”曹氏一句反问,高滔滔立即有些愕然了。
“怕是不行!”
正在迟疑之际,环佩轻响,赵福康与赵宝安已经联袂而来,她们是至亲皇族,自然知道消息,及时赶来探望。
“怎么了?”
赵福康眉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喜色,说道:“威远候府派人来庆寿宫报讯了,昨夜敏言突闻雷霆,受惊临盆了。”
“生了?”曹氏顿时有些激动,那才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嫡长孙!
“是,丑正初刻生下一个男孩!”
“哦!”尽管曹氏努力想要克制,可嫡长孙出生,还是让她难掩喜悦,急忙问道:“敏言还好吗?”
赵福康道:“是难产,孩子好几个时辰才落地,好在最终母子平安,只是敏言如今十分虚弱,只怕入宫为官家诊病怕是不能了。”
“那还好!”曹氏心情激动,自然是不必说的。相比之下,两个“嫡长孙”,自然是威远候府内那个更为重要。
高滔滔和赵宝安两人的眼神中拂过一丝不悦,嫡亲的孙子重病昏迷不关心,何故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侄女?
“仲针这样,你打算一直瞒着外边吗?”曹氏轻声询问,刚才是难掩喜悦,不过理智告诉她,这是在坤宁宫,必须冷静下来。
“不然怎么办?只怕会起动荡啊!”高滔滔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曹氏道:“是否该让宰相们知晓?万一……抑或是仲针病的时间长些,反而不好!”
“这……”
“除了太医诊治之外,必要的准备还是要有的!”曹氏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的话自然具有一定的威严。而且也有些道理,皇帝昏迷,不理朝政,这是有问题的,古来有许多的变故都是发生在这种时候。
高滔滔道:“仲针还年轻,没立太子,连个儿子都没有……”虽说有两位嫔妃身怀有孕,可毕竟还生下来,自然不在考虑之列。
“不若让二哥入宫来吧,以备万全!”这些话本不该赵安宝来说的,不过此刻并无外人,提出一个建议倒是可以的。
“这……”高滔滔是心动了,她向来疼爱次子赵颢,若真是长子有什么变故,次子即位自然最好不过,她依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这也是个主意,仿太祖太宗兄终弟及之故,如非必要,还请诸位宰相们入宫来照应着!”曹氏轻轻点点头,对此她不反对。如今这情势,将来她要支持的终究是林昭。
“嗯!”高滔滔轻轻点头,对此她是不会反对的。
唯独尴尬的是皇后向氏,如果丈夫的弟弟即位了,自己算什么?皇太嫂?多尴尬的身份啊!她心里还是想着,丈夫能尽快醒来,安然无恙才好。
向氏兵没有注意到,赵顼的手指微微轻动,隐约之间听到了几个至亲女人的谈话,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心中的打击越发沉重了,赵顼心里泛起一丝微微的苦笑,随即有沉沉睡了过去。
赵福康道:“不必这样着急吧,如果仲明进宫,宰相随侍,外人只怕能够看出端倪来!”
“也是!”高滔滔也不得不慎重一些。
赵宝安低声道:“好好的,怎么会雷击福宁殿,要不要找司天监的人来看看?”牵扯到天象的事情,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曹氏并不知黑龙等诸多事,不过还是下意识道:“还能怎么着?肯定是与王安石有关,都是他害得!”
“是啊,若非王安石, 官家怎么会有如此劫难。”赵福康道:“听说有位朝臣上书,只要罢黜王安石,十日之内必定天降甘霖,否则以欺君之罪,请斩于宣德门外。官家停了王安石的职务,才两天时间就下雨了,由此可见……”
赵福康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大概也猜到郑侠献图可能是林昭安排的,故而自然要帮忙敲边鼓,打圆场。
“是,王安石必须要处置!”高滔滔早就不满王安石,上次哭诉未能成功,心中更是愤怒。如今又因为他让儿子成了这个模样,心里面能舒坦吗?只怕杀了王安石的心都有。
“官家尚未醒来,现在处置,名不正言不顺,皇嫂只怕还要落下个后宫干政的嫌疑,还是晚些时候吧!”赵福康很中肯地提出建议,从而显得自己的立场没有问题。
赵宝安道:“不过还是请司天监看看吧,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我们也好注意。如果真是王安石的缘故,看看到底有多少关联,处置的时候也好有个依据不是?”
“宝安说的也是,不若就让司天监的人来看看吧!”皇后向氏是一心担忧自己的丈夫,自然格外赞成。
“我看啦,司天监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赵福康道:“他们要是有用,什么旱灾雷击什么的,早该看出端倪才是啊,为何一直没有奏报呢?如今问他们,又能有什结果?万一错报,或是耽误了事情,反而麻烦!”
“那可如何是好?天象上的事情,除了司天监……”赵宝安在这件事上倒是颇为坚持。
赵福康道:“前几日我听说越国公的夫人提起,邵雍大师如今就在汴京,暂住在司马光学士府上……”
“邵雍,邵尧夫?”高滔滔对他的大名自然熟悉,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是啊!”赵福康道:“邵雍先生的水平应该远在司天监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之上吧!”
“请邵雍一个外人入宫合适吗?”皇后向氏略微有些迟疑。
“官家的病情要紧!”赵福康道:“雷击福宁殿的事情瞒不住,外臣都已经知晓了,不提官家病情,只让邵雍看看这一件事,总归可以吧!皇嫂,你说呢?”
“好吧!”高滔滔自然不疑心,点头道:“让狄咏前去,秘密请邵雍入宫。”
听到这话,赵福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未完待续。。)
第五四六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
邵雍奉召入宫,来的很快!
当皇太后当面说清楚缘由之后,邵雍大师一番推算,很快就给出了结果!
“臣前些日子夜观天象,帝星昏暗,有客星自南方冲撞紫微星,雷击福宁殿一事,应该与此有关。”
“南方?”
“王安石是临川(江西境内)人,可不就是南方?”赵福康及时补充一句。
“是这样吗?邵先生?”高滔滔轻声追问。
邵雍却摇头道:“太后恕罪,臣只是略微会看天象,不会看人!”
言下之意却已经十分明确,众人心中了然。赵宝安问道:“可还有其他?”
“没有了!”
“听说昨晚有黑龙翱翔汴京?”赵宝安一早便听说了此事,询问司天监也与此有关。
邵雍点头道:“是的,确有此事,臣也看到了,龙王行云布雨,天降甘霖,此乃天佑大宋之征兆!”
邵雍大师的名声便是可信度,五位皇室至尊女人听闻之后,也便放下心来!加之不久之后,赵顼也苏醒过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福康搀扶着曹氏走了,高滔滔嘱咐了皇后向氏好生照顾,便和女儿赵宝安一起离开了。
回到庆寿宫之后,赵福康才将来龙去脉讲给曹氏听!
之所以举荐邵雍入宫,自然是出于林昭的安排!
各方面的消息,通过曹建的渠道第一时间送到了宫中赵福康手中,所以她才及时出现在坤宁宫。
询问司天监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他们根本阻止不了。买通司天监也很有难度。还会有风险。虽说不确定那些“酒囊饭袋”是否看出什么端倪,但这样的事情绝对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幸好邵雍提及提醒,先一步来堵住司天监的嘴自然最好不过。一方面是维护林昭和孩子,另一方面,邵雍与司马光等诸多旧党人关系紧密,打击王安石也符合他们的利益。
以赵福康的身份,以及邵雍的名望和才能,只要稍微加以引导就能做到。如此一来。即便是司天监有别的什么看法,未必好意思说出来。毕竟邵雍大师在大宋玄学界的地位无可比拟,有哪个敢于他意见相左呢?即便是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事实上确实如此,司天监正安崇宁确实发现赵顼的帝王运势受到冲撞,至于冲撞的来源……似乎是……安崇宁将信将疑,难不成将会有皇位易主,甚至改朝换代的事情发生?看错了,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安崇宁难以置信,恰好在这时候传来了邵雍的论断。安监正顿时如释重负,果然是自己错了!邵大师是权威。他这么认为肯定是不会错的。亡国论调的话语岂敢乱说?至少他是不敢冒险的。于是乎,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一切责任全都落在了王安石身上。
曹氏听完解释之后,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敏言的孩子果真有福气,天生龙子,当真是好!”
“可不是,如此可见,东阳乃是天命注定。邵雍这等人物都来归附了,众望所归啊!”赵福康满脸笑意,弟弟大业可期,她自然高兴了。
“嗯!”曹氏深以为然,孙子在儿媳妇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大宋王朝便九个月不曾下雨。一出生则大雨倾盆,黑龙翱翔,还引来了雷电击中福宁殿,这孩子的命数运道可见一斑。
“敏言不要紧吧?”虽说不是难产,却也那么长时间,柴敏言必定没少受罪。
“不要紧,孩子是子正初刻生的!”赵福康道:“邵雍给算过,这样的生辰八字是天生富贵命,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该谎称是丑时出生。故而敏言虽说受了些苦,但是并不要紧。再者,她本医术精湛,肯定会自己调理的。”
“那就好,孩子有名字了吗?”
“尚未取名,如果娘娘有心思,就给赐个名字吧!”
曹氏沉吟道:“暂时肯定要姓林的,将来要改回赵,都取个两个都好听的名字!”
“那是!”
“先帝诸子都是从‘日’字边的,下面一辈,仲针他们是‘页’字边……”曹氏喃喃自语,古代取名都有按照字辈的传统。
赵福康却摇头道:“‘页’字边太明显了,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猜疑,不若换一个!”
“以什么好呢?”
“不若水旁吧?”赵福康道:“这孩子一出生就下雨了,又有黑龙冲天的吉兆。”
“水旁,也好!”曹氏沉思片刻,说道:“就叫林鸿吧,鸿雁高飞,鸿鹄之志,这孩子将来也得有大志向才是!”
“行,好名字,将来就叫赵鸿了!”赵福康笑了笑,转身去找曹建传递消息。
曹氏道:“把我准备的玉如意和长命锁一并送去!”
“好的!”
“满月以后让他们把孩子抱进宫来,让我瞧瞧!”
“那是自然的!”赵福康笑道:“我也等着看看小侄子长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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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儿,祖母给你取的名字喜欢吗?”威远候府内,林昭又在弄儿为乐,这是他目前最喜欢的事情。
一场连续数日的大雨,运河水高涨,恢复到了干旱之前的状态,航运自然恢复。工部的公务也就完成了,他这个工部侍郎自然就赋闲了。加之赵顼尚在病重,朝会取消了,所以林昭最近一直没出门,待在家里陪伴妻儿!
五月初九,折文芯也临盆生产,生下一个女儿。一子两女在怀,林昭别提有多高兴了。林鸿作为唯一的嫡长子,地位自然格外稳固。有黑龙冲天的祥瑞。天生龙子的事实俱在眼前。众人都知道。无论林昭以后有多少儿子,林鸿都是无可动摇的继承人,故而几位夫人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曹氏作为祖母,给孩子取个名字,林昭自然不会反对。“鸿”字也算不错,故而也就定下来了。至于折文芯诞下的女儿则取名为秀宁,乖巧清秀,惹人怜爱!
“鸿儿。乖啊!”
顾月伦看着几个孩子,以及大着肚子的沐思虹,好不羡慕,很希望自己也能尽快做娘亲。
“夫君,相关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柴敏言一直记挂着此事,除了丈夫,还关系到儿子,她自然担心多一些。
“已经妥当了,你们不必担心,照顾好鸿儿便是了!”林昭叮嘱道:“满月以后。记得带鸿儿进宫去一趟,娘娘和长姐都想见他!”
“好!”
“不过有一件事。敏言、文芯,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何事?”
林昭歉然道:“如果赵顼的病还不好,那孩子的满月宴怕是不能大操大办了!”
“不打紧的,夫君多疼点孩子就够了!”两位夫人可是以善解人意著称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情绪。
果不其然,赵顼这一病便是月余,直到六月中才渐渐的痊愈了。
病愈之后的第一时间是便是处置搁置许多的大事!
重修福宁殿的工程已经在进行了,那都是小事,人事变动才是重点,满朝上下,宫里宫外都盯着这一点。
赵顼病了一个月,敕命也延迟了一个月,罢黜王安石的诏书久久不见下发,百官们都有些着急了。
当牵涉到自己的皇位和身体的时候,赵顼自然不会再有犹豫。罢黜王安石必然的,却不至于赶尽杀绝,牵强附会其他的罪名。
不止如此,赵顼对王安石依旧很客气,因为他对变法并未死心!
或许变法是有那么一些问题,需要纠正,却也不能矫枉过正,一棒子全都打死吧?所以变法还是要有所保留。
同时,赵顼意识到,旧党的实力太过强大。如果任由他们,在他们的胁迫下废除新法,那自己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权威可言呢?
新法要保留,新党也要保留,去得只能是一个王安石而已!
“介甫,朕本想要留你的,奈何太后和百官都不答应,只能委屈你了!”
王安石感激涕零道:“陛下言重了,因臣之过,让陛为难,实在……”
“好了,客套的话就不说了,你我君臣之间不必这样,说正事吧!”本来二人是一对君臣相知信任的典范,奈何终究还是经不住现实的考验。
“你走以后,新法还要继续,不知介甫以为何人主持为好?”一些重要职位,皇帝在重新任命之前,往往会征求前任大臣的意见。推荐的人选,被采用的可能性很大。
“吕惠卿,他是个人才,也只有他可以独当一面!”王安石根本没有多想,一来是对这个学生的信任。二来,新党人才当真是屈指可数,唯独一个吕惠卿能上得了台面。
“好,朕也觉得只能是他!”赵顼对此不谋而合,事实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选择。
“你且去吧,必要的时候,朕或许会请你回来的。”
王安石顿时眼前一亮,带着些许遗憾和一丝欣慰离开了。
随后,皇帝赵顼下诏:宰相王安石出知江宁府,回到五年前开始的地方。同日,翰林学士吕惠卿被任命为参知政事,成为副宰相!
旧党的官员们虽然不乐意,可是皇帝却很坚定。官员们只好默认接受,毕竟王安石这棵大树已经倒了,一个小小的吕惠卿翻不起什么浪花!
王安石没有在汴京多停留,立即动身离开了。王雱则依旧担任着天章阁侍制的职位,加之尚且在病中,故而还是留在汴京。
南归的王安石,路过瓜州渡口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一首旧作: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未完待续。。)
第五四七章 风起河州
明月何时照我还?
这确实是王安石发自肺腑的感慨与期盼,离开汴京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失败也就罢了,偏偏是所谓的天变。
他迫不得已接受了,但是骨子里并不相信,故而也并不服气。变法,哪里能这样轻易放弃呢?
尤其是临走时赵顼的那句话,给了他希望,也许有朝一日,还有回去的可能。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不遗余力地将吕惠卿推了上去。就是希望这个学生能守住变法基础,以图来日!
可吕惠卿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听闻王安石这样感慨的时候,他只是冷冷的嗤之以鼻。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已经破裂了,只是王安石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吕惠卿之所以留在王安石身边,为的就是稳住地位和权势,等待这一天到来!
参知政事,嘉佑二年的进士出身的他竟然有能到这个地步,已经高过了他的那些同年,成为佼佼者,整个大宋王朝的佼佼者。
副宰相,在两府八公之中虽然位居末位,却是新党的领袖,身后还有皇帝坚定的支持,地位自然是无可动摇的。
最重要的是权力,这是吕惠卿期待已久的东西。有了权力,才能高高在上,才能报仇雪恨!
至于师生情谊,早已被抛诸脑后了。王安石了,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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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也听闻此事,也只是微微一笑。
王安石终究是心有不甘啊!可这一次离开,很多事情都已经注定了。
明月何时照我还。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一罢相之后没过多久。王安石曾有复起。只是没过多久,就是第二次罢相,彻底离开了大宋权力中枢。
如今这一次,王安石会怎么样?会不会有再度为相的可能呢?
也许正如他自己诗中所言,春风又绿江南岸,未尝没有可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因为旱灾而来的朝堂博弈,林昭无疑是赢家!
逼走了王安石。赵顼的实力无疑是大受打击。在罢相一事上的迟疑,对他的英明神武形象是巨大打击,百官们多有不满。至于雷击福宁殿,对皇帝的威信有着巨大的影响。这种事情是要载入史册的,说不定后世还要为人所诟病。
总而言之,赵顼无论是威望和实力上都有不小的损失。而林昭这边,安插了些许“亲信”不说,邵雍的归附无疑是最大的收获。
不经意间,围绕林昭已经结起了一张很大的网,网中的人物或许自己尚不知晓。却已经不可避免地靠在了自己这边。
实力对比再一次发生变化,公开与赵顼分庭抗礼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尤其是这次赵顼昏迷不醒之后。就显得尤为紧迫,再出现什么紧要关头,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当真是恼火!
就这样,熙宁五年的春夏两季过去了。
对大宋王朝而言,降雨带走了旱灾,总算是缓过神来。
至于宋辽边界谈判的问题,沈括果然不负所望,丰富的地理知识让他在谈判中游刃有余,更是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让辽国人有口难辩。
最终结果,确定了以两国边界处几条大河流的分水岭作为国界线,这符合惯例。最重要的是,宋朝并未因此有丝毫的损失,这一点难能可贵!
沈括可谓大功一件!
辽国方面,十分恼火!
尤其是苏辙和蔡京出使高丽,使得高丽王偏向宋朝,契丹祖地辽东受到威胁,故而也不敢轻易对宋朝动武,北方边界的压力减小不少。
耶律浚对此大为恼怒,尤其是听说一切都是林昭的建议之后,心里更不是滋味。难不成当真比不上此人?人家只是轻描淡写派了几个人,就能见招拆招,将自己的布置摧毁殆尽?这使得,以聪慧著称的辽国太子大为受挫!
他还不知道,宋朝的商人们,正通过高丽和渤海,悄悄地走向辽东的白山黑水间。那里的女真人,已经开始用人参貂皮换黄金,继而会是金属、兵器、铠甲……
大宋这边,进入七月以后,赵顼的身体基本上是痊愈了。
罢相风波也渐渐过去,赵顼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可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邪门,或许是赵顼今年流年不利吧,两位嫔妃给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可惜来不得等他高兴,两个孩子便全都夭折了。至此,赵顼一共有五个儿子早夭,至今仍然无后。
子嗣的事情,赵顼本来就着急,如今更是着急万分。
重病昏迷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母亲与祖母在商量,兄终弟及,立弟弟赵颢为储。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哪怕是自己死了,也必须要由儿子来即位!
太宗继位之后,太祖皇帝的子嗣都是什么下场,前车之鉴,不得不防!于是乎,赵顼在嫔妃们的肚皮上更卖力了。
最近一段时间,最为宠爱的是一位姓朱的妃子。同时向皇后在丈夫病重期间殷勤细心照顾,也赢得了赵顼的怜爱,宠幸也增加不少。
重病痊愈没多久,加之接连的打击,赵顼的身体底子本就不怎么样。在宫闱之间又这般拼命,身体自然是越发的亏空,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力有不逮的情况。可赵顼却不听从太医劝告,好生保养身体,反而开始服食虎狼之药,保证自己依旧龙精虎猛。
终于,在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向皇后和嫔妃朱氏都有了身孕,赵顼兴奋的同时,身体也越发的亏空了。
汴京在一片祥和中度过了夏天!
可是这一年注定了不平静,汴京夏日的炎热尚未褪去,帝国的西北便开始动荡不安。
这次出问题的不是西夏,而是吐蕃,准确说是河州吐蕃。
宋朝时候的吐蕃已经远不如唐朝时期那样强大,已然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其中以河湟吐蕃最为强大,与宋朝的联系最多。
河湟吐蕃的前任赞普角厮罗在位时期,实力强大,占据了以河湟为中心的大片土地,称雄西陲。甚至与西夏不相上下,乃是东亚大陆上的第四大强国。
可惜角厮罗死后,河湟吐蕃的内部发生了分裂。
即位的赞普董毡并没有他老爹那样的威望和能力,对吐蕃各部的掌控差了许多。如今所能控制的也就是湟水流域的一片,其他地方虽然名义上归附,可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政。
其中与他们关系最特别的应该是董毡的哥哥瞎毡所在的河州,瞎毡因为母亲和外祖父的缘故,不得宠于角厮罗,与董毡也有矛盾。自从父亲死后,便据河州自立,宋朝和西夏有意用他来作为与河湟吐蕃之间的缓冲地带,故而都默许和支持他的存在。
董毡也希望瞎毡的部落可以分隔开河湟与宋朝,避免两强相争,宋朝大军正面压迫。可是这种奇特的平衡最终要被打破。
汴京城里的大宋天子赵顼是个不安分的人,他一直有开疆拓土之心,与王安石恢复汉唐旧境的想法不谋而合。王安石虽然走了,但赵顼的这个决心从未改变。早在数年之前,他便派王韶前去西北,做针对吐蕃作战的准备。
对西夏的庆州之战后,王韶功勋卓著,深的赵顼信任,如今已经统领环庆路、秦凤路军务,兵锋直指河湟。
无端的出兵自然是不行,故而赵顼给王韶的命令是等待机会。
吐蕃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尤其是紧邻宋朝的河州吐蕃,他们的少主木征是个人才,对下面的人一直管束很严格,每年都按时朝贡,不给宋朝留下任何口实。
王韶无可奈何,就这样一直默默地等待着,直到前不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河州吐蕃首领瞎毡死了!
对一个国家而言,皇帝死亡,很容易出现动荡。对一个部落而言,同样如此。尤其是河州这样一个四面环敌,险象环生的部族。
木征这段时间很忙,要办理父亲的丧事,要掌控河州内部的力量。同时还要防备着来自于河湟与西夏,还有宋朝的偷袭。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木征太忙了,故而对下面的管控放松了不少。
也许是河州太穷了,在木征管控之下的吐蕃勇士们很压抑,故而稍微放松一下,反弹的很厉害。
一支经过此地的宋朝商队被抢劫了,附近的一个汉家村庄被洗劫了,死伤了一些人,还有妇女被吐蕃人糟蹋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宋人自然格外愤慨,一时间与河州吐蕃的矛盾加深。
口实,这就是等待许久的口实!
王韶自然不会放过,接到消息,立即调动大军进入与河州交界处,抢在木征惩戒凶徒,主动道歉之前动手。美其名曰是剿匪,真实意图显而易见!
木征最初的时候还想要息事宁人,随后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要糟糕,宋朝人狼子野心。
一时间,宋朝与河州吐蕃,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王韶一边调兵遣将,六百里加急的奏疏也送到了汴京垂拱殿!(未完待续。。)
第五四八章 点将
河州事件发生的很突然,王韶完全是先斩后奏。
不过赵顼是有言在先的,只要有机会,就立即发动,故而王韶并无过错。
消息传到汴京的时候,朝堂上顿时一片震动。
朝会上也是争议不断,核心焦点便是此事该如何解决?小事化了,息事宁人?还是大动干戈,刀兵相见?
这次的争论,绝对没有之前罢黜王安石那样整齐。百官们各执一词,就连旧党内部都各有不同,一时间各有各的说辞。
有人认为, 大宋刚刚经历了旱灾,虽说雨后及时补种了一些生长周期短的作物,但今年秋天歉收是不争的事实,这种情况下不宜发动战争。毕竟这一次主动权在大宋手中,是有选择余地的。
也有人认为,小小河州吐蕃竟然劫掠大宋商队,残害大宋百姓,必须要加以教训,否则天威何在?最重要的理由便是,攻陷河州,进军河湟,从而从两翼包围西夏,奠定解除西北边患的基础,将来对付西夏会容易很多。
言论一提出,又有人跳出来反对,河湟吐蕃乃是大宋盟友,其赞普董毡与太夫人乔氏都接受了大宋册封,乃是大宋藩属。前两年,威远候林昭才刚刚出使过青唐城,与之加深友好关系。如今若悍然出兵,有违道义,可能会导致诸多藩属国震动。并且强调,大宋乃是礼仪之邦,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总而言之,各方面的意见都有。
这种情况下。谁都说服不了谁。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恭请圣断,请皇帝来做决断。
赵顼本人是赞同出兵开战的。
他本身就有这样宏大的构想,开疆拓土,追求边功。他选择的第一个对象便是河湟吐蕃,一方面符合战略战术,另外一方面,未尝没有捏软柿子的意思。以宋朝目前的实力,是轻易不敢和辽国与、西夏开战的。
王韶在西北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一直都在为此做准备。训练军队,准备军械粮草,打探情报,沈括离开西北之前,还帮他制作了河湟地区的沙盘。各方面的准备都很充足,完全具备开战的条件。
这一点,符合大宋的利益!
同时,开战也符合赵顼个人的需求和利益!
旱灾和王安石罢相的风波对他的威望造成了巨大打击,这个时候需要有一件事来转移一下朝臣和百姓的注意力。
自从太祖,太宗统一中原之后。大宋朝就再未有过开边盛举。如果此番河州可以打开局面,毫无疑问。自己的帝王功绩可以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直比太祖、太宗。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一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只要成功了,谁还会在乎雷击福宁殿呢?谁还会说皇帝为政为过失呢?用成绩却掩盖过错,这是惯常用的手段。赵顼太想要证明自己的,以前使用的手段是变法,而今则对边功情有独钟!
转移注意并不只是这一方面,王安石虽然走了,但是新法并未废除。旧党的官员们最近正在穷追不舍,对新党和新法进行打压。赵顼已经不厌其烦,却又不能和旧党的官员们决裂,正为此头大不已。
如果这个时候发生战事,那么朝堂上还会争论这些吗?
正是出自于这样诸多的考虑,赵顼本人的意见是开战!
可是朝臣们依旧有反对,即便赵顼公开表示了自己的决定,还是有人上书劝谏。
有三司的官员表示,因为干旱的缘故,粮食歉收,如果开战,粮草恐怕难以为继。赵顼对此全不以为然,表示西北之地军粮储备充足,完全可以供应一两年不成问题,不必再从内地调运粮草。
同时赵顼还表示,王韶已经动手了,这时候的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现在收手,算怎么回事?
大宋不敢开战?这种情况传出去之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别人都会以为大宋软弱可欺,缺乏开战的魄力,那么敌对的各国,以及边疆的许多部族和藩属国会是什么反应?
大宋王朝的威望和震慑力都会大打折扣,王朝颜面丧失殆尽的,以后如何立足?
这样的理由也实实在在,关键是王韶已经动手了,先斩后奏,取消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关系到大宋威望和威慑力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万一这次罢手了,将来有更多的藩属国出来闹事,那么今天反对的大臣岂非有罪?这样的罪名谁也不愿意承担。
只要笃定一件事,总是能找出更多的理由来支持自己。
赵顼又表示,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吐蕃人的劫掠行为制造了口实,大宋师出有名,是为百姓报仇,惩戒凶犯。
同时,西夏经过去岁的绥州之战,元气大伤,国内政局不稳,不会轻易插手。宋朝使臣出使高丽,有效牵制了辽国。
辽国和西夏不参与,大宋无疑少了很大的掣肘,有精力和实力来对付吐蕃,成功可能性大增。这样各方面都满足的机会着实少见,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怎么能放过呢?
可有大臣表示,如果战败会是什么后果,该如何应对?
赵顼没有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来治罪,而是表示了极大的自信。王韶作为主帅,有景思立,刘昌祚等诸多将领配合,还怕不能取胜吗?大宋军队能在无定河边大胜西夏,难道还打不过吐蕃人吗?
如此一来,决策就敲定了,对河州吐蕃开战!
虽说针对的只是河州,但所有人都知道的,如果战事顺利,王韶的大军绝对会直指青唐城!
接下来就是调兵遣将,光是王韶那几个人根本不够用,这一次河湟的战事规模绝对不会小。加派人手,未雨绸缪是必然的,枢密院也很快给出了应对,派遣相关的将领前往西北。
既然是选择人手,对西北,最好是河湟熟悉的将领无疑是上上之选。可是汴京城里,说到对河湟了解程度,有谁能比得上威远候林昭呢?
两年前,林昭奉命出使河湟吐蕃,去过青唐城。很凑巧,当世因为雨水和避开西夏人的缘故,他们走的并非兰州,而是河州。
走过这条路的宋朝将领绝对没几个,林昭是其中之一,而且是个有心人。当年他就料定了会有这一战,故而一路上对山川地貌多有了解。地形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对吐蕃人和将领的了解。
最近几年,似乎只有林昭与吐蕃人有过紧密接触。如果是另外的人,肯定不会把青宜结鬼章和木征等人放在眼里,林昭却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是吐蕃目前最优秀的将军。在原本的历史上,就是他们让景思立吃了大亏,导致了踏白城的惨败。
林昭的这段经历,枢密院是知道的,所以在调遣将领的奏疏上,威远候的大名赫然其上。不止是枢密院,另外一个一封奏疏上,也有林昭的大名。
王韶在给赵顼奏报军情的奏疏上有附言,如果朝廷决议开战,请调林昭到前线。主帅点名要人,那自然是非同一般。
对河湟的了解是一方面,威远候行军作战也不含糊。无论是庆州之战俘虏了梁乙埋,还是无定河让梁太后大败而归,林昭的军事才能当真不是盖的。
到了这种时候,很多人才发现,威远候是真的文武全才,甚至治理黄河方面都有卓越的贡献。在大宋朝,单纯的武将可能常遭白眼,比如狄青,哪怕是功勋盖世,依旧不被士大夫阶层接纳!
可文职出身的武将可就不同了,比如王韶,嘉佑二年的进士。威远候虽说不曾科举,可好歹有皇帝钦赐的进士出身,也是从文官基层发展起来的。就目前流传的诗词作品而言,林侍郎的才学也非同一般。
因为河州战事开启的缘故,威远候林昭的大名再次受到广泛关注!
至于林昭本人,对此毫不惊讶,王韶出兵河州的消息一传回来,他就料定会有如此结果。这也是他期待许久的局面,熙河开边总算是拉开了序幕!
“果如公子所料!”狄青对此是佩服不已,林昭笃定的事情如期发生了。
“哼,迟早的事情,如今这个时间倒是很合胃口!”林昭笑了笑,他只是大概记得,熙宁年间与吐蕃有过战争,可具体时间不好断定。
“公子打算主动请缨,还是?”
林昭笑道:“随便,听说王韶点名了,无论我是否主动,河州都是必然要去的。太主动,可能会被怀疑动机,反之又显得不思报国,都不好!思来想去,我打算上一封奏疏,提出我对河州之战的建议!”
“如此甚好,两全其美!”狄青道:“此战只要获胜,公子无疑会是大宋的英雄,威望将会空前提高!”
林昭道:“最重要的是兵权,赵顼的实力已经削弱了许多,我们这边正是需要加砝码的时候,西军对我们太重要了!”
“是!”狄青道:“此事还需要详加谋划!”
“先不管那么多,我的奏疏已经递上去了,现在就等宫中诏书了!”(未完待续。。)
第五四九章 盟友
诏书很快就下来了,威远候林昭为宣威将军,前往西北参与对河州战事。
赵顼对林昭本身就格外看重,林昭的军事才能,以及对河湟吐蕃的了解程度,都表明是可以胜任这一职务。
有王韶在,再加上一个林昭,有着两个得力的心腹在,必定事半功倍。
对此,林昭自然是求之不得。
此去西北,不仅仅是战功,更重要的是进一步的控制西军。折家和种家的关系只是一部分,还得自己来亲自掌控。
得知林昭要上战场,家里的女眷们自然有些担心。
曹氏和赵福康不必说了,诸多夫人更是多有不舍,其中以沐思虹最为强烈。按照这个节奏,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夫君肯定不在身边,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她们得知林昭的真实身份之后,都明白一点,丈夫是干大事的人,故而任何的决定她们都不会干涉,而且会大力支持。
正是因此,林昭才放心不少,安然离开汴京。
临走的时候,赵顼特意将林昭宣入皇宫,又叮嘱了一番。
“东阳啊,河州是小事,重点何在你是知道的!”
林昭点头道:“河湟的事情,臣和王大将军都省的,会相机而行的!”
“嗯!”赵顼点头道:“河湟之事,朕寄予厚望,东阳千万莫要让朕失望啊!”
“是!”
赵顼笑道:“东阳啊,此战十分重要,朕希望你与朕一起携手 建立不世功勋。名垂青史!”
“臣一定会珍惜这份殊荣的。保证不是让陛下失望的!”林昭心中暗道:赵顼。别着急,一定会给你惊喜的。
“好,朕等着!”
七月初,汴京刚刚有一丝凉意的时候,林昭便与诸多将领一道启程了。
林昭是侯爵,又是宣威将军,官阶本身就高。赵顼还特意下旨,此番作战。以王韶为主帅,林昭为副帅,总领西北军务。
二十多岁的统帅在大宋朝是很少见,可是没有人说个不字。毕竟是官家亲自发话了,林将军的能耐也是有目共睹的。无定河之战运筹帷幄,让西夏人吃了那么多的亏,还有过俘虏西夏国相的传奇经历。这些都足以说明问题,否则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被封为侯爵。
在诸位夫人和家人的凝望中,林昭骑着小白龙消失在汴京城外,前往西北前线。
在此之前。狄青便带着明月宗的大批手下前往西北,为林昭打前站。收集情报。至于蒋雷霆则留在了汴京,毕竟这里还有诸多的家眷和事务,需要处理。尤其是公子家眷安全方面,绝对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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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大军调动的同时,压力最大的便是河州吐蕃。
木征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父亲瞎毡刚刚去世,他一方面要操持丧事,一方面要稳定河州,巩固自己的地位。还要防备着叔叔董毡,抑或是宋朝、西夏趁火打劫。
原以为做的还不错,可惜事与愿违,而且还是怕什么来什么。河州外围的部将竟然趁此机会胡作非为,抢劫宋朝商队,还杀了一些宋人。
口实一旦落下了,就不可更改!
木征接到消息的时候,便知道情况不妙,为了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他立即行动。将所有参与恶行的部将全部抓起来,送去熙州交给宋朝驻军处置。并且准备了厚礼,要派人前去向宋朝的地方官道歉。
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等不到他们的礼物送出,王韶那边已经有反应了,直到此刻,木征才知道事情远比想象要糟糕。
王韶抢先一步出兵,大军压境,要为死去的宋朝人讨回公道。嘴被堵住了,木征根本没有道歉的机会。
一切都不必了!
木征很聪明,他立即意识到了宋朝人的目的。抢劫了商队,杀死宋人,这都不重要。如果宋朝无心,只需要道歉赔偿便可以小事化了。
可很明显,这一次宋朝不想善罢甘休,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就是个借口,一个出兵的借口。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河州本就是一个畸形的存在,存在的基础便是宋朝、西夏和河湟吐蕃之间维持稳定的平衡。
去岁宋夏之战,西夏战败,在西北事务上的影响力在减弱。那么只剩下宋朝和河湟吐蕃相互对峙了。
以前彼此之间维持良好关系,是相互利用。宋朝希望用河湟来牵制西夏,而今这种牵制暂时无用了,宋朝人绝对会有谋取河湟之心。
尤其是去年,宋夏之战,宋朝方面曾经要求吐蕃出兵相助。可实际上董毡和瞎毡两兄弟都默契地保持了中立,出工不力的旁观。只此一件事,就埋下了宋朝和吐蕃之间裂痕的伏笔。
吐蕃和宋朝之间的友好,本身就是与虎谋皮。宋朝人早就对河湟有觊觎之心,如今正好表露无疑,并且给了他们出兵的理由。
战事一旦爆发,河州必然是首当其冲。
木征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河州到底太小, 弹丸之地,力量十分有限。任何一方的力量只要有心,都能将河州攻破。
河州根本没有坚守的资本和一战的实力!
该怎么办?
束手就擒,投降宋朝?
木征不是那样的人,一个有雄心的人绝对不愿意坐以待毙,投降宋朝会是什么下场。也许会给所谓的礼遇,封爵赏赐什么的都会有,看似荣宠无限,可然后呢?
名义上赏赐一座偌大的府邸!
实际上呢?不就是软禁吗,以后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说不定还会莫名的暴毙身亡,这一辈子就彻底的完蛋了。与亡国之主有什么区别?还活的那样没有尊严!
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投降宋朝的,不能这样便宜他们。
战!必须战!
只是河州的力量实在太弱了,根本没有和宋人鏖战的实力!
虽说有地利的优势,可兵力实在太少,是支撑不起一场大战的。
所以必须要为自己找一个盟友!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木征很早之前就有这样的意识,如今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事实!
即便是之前有矛盾,可如今大敌当前,木征相信,他会以大局为重的。(未完待续。。)
第五五〇章 唇亡齿寒
木征要找的盟友正是他的叔父董毡!
河州与河湟毕竟同属于吐蕃,是同族!哪怕是之前有深仇大恨,可瞎毡和董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木征也是董毡赞普的亲侄子,终究是一家人。
早年,因为角厮罗时代的就恩怨, 河湟与河州之间一直有矛盾,但并非完全处于敌对关系,而是一种特殊的平衡。
河州在河湟的东面,紧邻宋朝,是河湟高原与宋朝之间的缓冲地带。如此,可以将吐蕃与宋朝隔开,避免两个强国直接相邻,产生不必要的摩擦和冲突。同时,河州也勉强算是河湟的屏障和门户。
如今,宋朝大军攻入河州,实际上已经威胁到了河湟。木征相信,他的叔叔董毡一定会着急的。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听闻宋朝那位年轻的皇帝很有抱负,野心能小吗?他既然对吐蕃动兵,目标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河州吗?
从王韶迫不及待动兵的那一刻起,宋人的狼子野心就已经昭然若揭了,宋人的胃口很大!
如果河州有失,宋朝大军一定会兵锋直指河湟,青唐城也会危在旦夕。这才符合宋朝的目标和利益,也是目前表露无遗的趋势。
木征相信,他的叔叔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就有结盟的可能。
到底是亲叔侄,当外敌来犯的时候,家族内部的矛盾已经不重要了,联起手来共抗外敌才是正解。
于是乎。木征一方面加紧备战待敌。另一方面紧急派人前往青唐城。面见叔叔董毡,请求结盟,请求援助。同时也派人暗中前去面见青宜结鬼章的,青唐城里肯定有许多目光短浅的鼠辈,抑或是胆小怕事之辈。
别人不明白,但青宜结鬼章一定会明白了,这两年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他在赞普面前劝说,结盟的事情应该水到渠成。**不离十的。
青宜结鬼章此刻已经赶回了青唐城,接到王韶动兵的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麻烦的事情来了,而且非常严重。
虽说目前遭遇危机的只是河州,可是河湟的危险已经不远了,唇亡齿寒,汉家人的这个形容当真是太贴切了。作为驻防河湟东部的大将,他有责任及时面见赞普,禀报消息。
前脚回到青唐城。木征的使者,以及给自己的口信都已经到了。青宜结鬼章轻轻一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比想象的要快,看来他很理智也很果断。这就好,只有这样才有合作的可能,接下来的事情才能顺利一些。
青宜结鬼章心中有数也就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默默地等待着!
河州使者面见之后,他才前往王宫觐见赞普董毡。
王宫大殿之中,赞普董毡赫然上座,多吉大师、阿里骨与蔺逋比两位王子已经先一步到了,余下的一个座位专门是留给他青宜结鬼章的。
河湟吐蕃眼下最重要的五个人全都到了,当然了,还有一位高高在上,深谋远虑的乔夫人,她老人家永远是身居幕后的。
“今天叫你们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董毡看着青宜结鬼章,轻声道:“鬼章匆匆赶回来,可是为此?”
“正是!”
众人全都了然,宋朝与河州之间开战,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但作为吐蕃上层核心,自然知晓。
董毡没有丝毫的慌乱,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和,轻声道:“鬼章,你从东边回来的,应该最了解状况,那边而今怎生情况?”
“我走的时候,宋军大将王韶已经率军进入河州,并且有了小规模的交战,想必而今已经开始接战了!”青宜结鬼章如实禀报。
有一点需要强调,河州与河湟虽然相邻,但路程不近,有千里之遥。加之道路难行,加上各种耽误,来往一趟一两个月不足为奇。
“也就是说,而今已经开始激战了?”阿里骨神情凝重,显然是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是!”青宜结鬼章道:“不过宋朝也需要调兵遣将,所以战事的规模应该的还不是很大,只是未来如何发展却不好说。”
“不知道木征能撑多久?”
“时间不好说,不过最后他一定撑不住是肯定的。”青宜结鬼章的给出了一个论断。
董毡咳嗽一声,说道:“木征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派人来向我们求援,今日找你们来,就是想要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
“瞎毡与木征都是我们的大仇人,以往对我们没有半分畏惧和尊敬,如今遭难了,倒想求援了。依我之见,何必管他们死活!”蔺逋比表现的很冷酷,是不愿意救援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之人心里顿时各有想法。
青宜结鬼章轻轻摇头,赞普亲生的王子为何是会这样呢?目光短浅不说,说话似乎根本不过脑子。至少遇到这种大事的时候需要谨言慎行,主动表现那是建立在足够的智慧和才能基础上的,他不是那块材料,只能适得其反。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赞普的亲生儿子,很可能会是将来的赞普。青宜结鬼章很担忧吐蕃的未来,同时也感觉到微微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是个臣子,若是处处与之意见相左,将来的处境怕是不妙!
阿里骨则是心中一乐,都说遇到猪一样的队友很坑爹,那么遇到猪一样的对手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蔺逋比就是这样状况,无论是见识还是才能都表现平平,还时不时搞出这样降低智商和威望的举动来。阿里骨觉得,他们之间的比试,结果已经注定了,即便自己不是董毡亲生的,也未尝没有机会。
多吉大师作为董毡的首席谋士,不由暗自摇头,恨铁不成钢,这可能是赞普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目光落到赞普身上的时候,董毡却出奇的冷静,转而问道:“你们呢?”
阿里骨当即道:“我以为,河州虽与我们是仇敌,木征父子过去对赞普多有不敬。但是毕竟系出同源,都是吐蕃人,都是先王的后嗣。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宋朝人!”
“宋朝人打的是河州,与我们何干?前几年那个叫林昭的宋人还来过青唐城,建立通商友好……”
董毡这次是彻底无奈了,儿子的两句话深深出卖了他,显得那样的无知,那样的不成熟。即便自己有心培养,可是他……过去,他在意的是蔺逋比何时能成长起来,现在,他在想儿子有没有成长的可能?
“河州乃是河湟门户,宋朝人如果占领了河州,大军必定直指河湟,那时候我们可就一点缓冲都没有了。”阿里骨道:“宋人狼子野心,如果占领了河州,绝对是眼热我们富饶河湟的……”
“汉家人有句话叫唇亡齿寒,我们河湟与河州在地形上就像是嘴唇和牙齿一样亲密,没了嘴唇,牙齿会很冷的。”多吉大师发言了,对他而言,维护哪位王子与自己无关,身为赞普的谋士,只需要对吐蕃出谋献策即可!
“可嘴唇怎么能与牙齿相比呢?嘴唇轻薄,牙齿坚硬锋利,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蔺逋比已然很顽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木征父子很有成见。认为以河湟吐蕃自己的实力,可以独自抵御宋朝。
多吉大师对此只能只是无奈一笑,继续道:“牙齿虽然锋利,可如何比得过有力的拳头呢?嘴唇虽然轻薄,可是没了他,人有如何吞咽进食呢?两者都不可少。河州要是没了,我们河湟可就真的危险了。”
“是啊,如果河州为宋人占据,我们失去了屏障,门户大开,到时候可就任人宰割了。”阿里骨见多吉大师支持自己,抑或是不谋而合吧,立即出声附和。
“阿里骨,你以为该当如何?”董毡依旧是那样不动声色,坐在王座之上,轻声询问。
“立即出兵,相助木征,共同抵御宋军!”阿里骨说完之后,嘴角带着一丝得意。
“可如此一来,不正好给了宋人借口吗?”蔺逋比反对道:“或许他们本来没有进攻河湟之心,我们以出兵,他们正好借口顺势攻入河湟!”
蔺逋比的这句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太过肤浅,没有什么大局观念。符合诸多时期主和派的一贯作风,最终的下场通常不怎么好。
董毡沉默片刻,这才转身看着青宜结鬼章,殿中诸人,他尚未有见解。
“鬼章啊,你是东部统帅,最了解前线的情况,你以为该当如何?”董毡轻声询问。
青宜结鬼章这才道:“鬼章以为两位王子所言都有些道理,不过……我以为,河州是必须要救的,唇亡齿寒是必然的,我们现在坐实河州被宋人占领,将来的处境会很糟糕。即便是宋人不进攻河湟,我们也会寝食难安的。
与其将来为难,倒不如防患于未然。不过臣并不建议立即出兵救援,河州并非坚持不了片刻,我们不妨略微等待,观察一下宋人的决心,以及战事的发展状况。如果木征真的顶不住了,我们再出兵相救也不迟!”(未完待续。。)
第五五一章 熙河开边
青宜结鬼章说道:“就河湟与河州之间这样唇亡齿寒的关系而言,只要河州遭到攻击,我们就得出手相助,不管河州方面是否求援,这实际上我们未雨绸缪的自保。
而今正好木征主动求援,说明他很理智,很清楚现实,这样有利于彼此之间的合作,自然最好不过。”
多吉大师问道:“鬼章将军,你说要出兵相助,却又不主张立即出兵是为何?”
同样有这个疑问的是阿里骨,青宜结鬼章这是什么态度?想不得罪他与蔺逋比,可而今明显是两个都得罪的节奏啊!不过有一点他是承认了,青宜结鬼章的军事才能,在他之上。或许他当真有更为独到的见解吧!阿里骨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也许该更加仔细的深思熟虑一番才是。
青宜结鬼章道:“我想,目前事态主要发生在河州,那么木征首先出面迎敌是他的责任。如果河州受到更多的威胁,那么他们会自然而然地靠向青唐城;再者,在这个过程里消耗一下木征的力量,如果成功赶走宋朝人,我们便可以顺理成章控制河湟。”
很明显,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图。只是青宜结鬼章也说道:“不过这个程度必须要控制好,不能让木征彻底完蛋,否则接下来对宋军的作战会很不利的。同时也可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宋军的实力,以及作战方式。如果早早卷入战争,一开始就和宋朝彻底站在对立面。不大好。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董毡满意地点点头。看看这番见解,不愧是河湟吐蕃第一青年将军。不,准确说是第一将军。青宜结鬼章,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考虑问题很周全。
一个大将,不仅仅要作战勇猛,更需要谋略,汉人称作运筹帷幄。一个只懂得拼杀的将军。只能是一个将军,如果懂得谋略用计,就会是一个统帅,一个能打胜仗的统帅。
青宜结鬼章就有这样的素质,董毡十分无奈,两个儿子要是有这样的见识和能耐就好了。蔺逋比就不说了,差的太远,即便是阿里骨,考虑问题也颇为不如。
唉!
董毡忍不住心中暗叹一声,当真是命啊!生子当如鬼章啊。可惜,可惜!
不过有这么个人才总归是好的。有这么一个人来辅佐儿子多少能安心一些吧!只是他们之间能相处的很融洽,君臣之间能相得益彰吗?
顾及不到那么多了,董毡暗自摇头,目前没有精力去谋划若干年以后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对付宋军。
“鬼章说的有道理,先让木征抵挡一阵子吧!”那么比较功利的考虑,董毡不会反对,对于一个君王而言,就是这样玩权术的。
如果能趁此机会将河州掌握在手中,自己的实力,以及在整个吐蕃的影响力都会大大提高。同时也能彻底解决这种纠缠了,三代人的恩怨。当然了,木征终究是自己的亲侄子,不会亏待他的。
“不过,鬼章你要做好准备,整顿大军,随时准备出征救援河州!”董毡这样一句话,等于是确定了青宜结鬼章的统帅之位。
“是!”
多吉大师道:“还有,对宋军的主帅,还有主要将领也多些了解,相信作战的时候会很有用处的。”
青宜结鬼章道:“是,已经有一些了解了,主帅是王韶,副帅就是几年前出使青唐城的那个林昭。”
“是他?”阿里骨顿时一惊,仔细说起来,他与林昭之间可是有恩怨的。当初林昭出使青唐城,本来与他保持着良好关系,并且还有一定的利益同盟。不想最后却破裂了,阿里骨还透露消息给梁乙埋,使西夏人在途中伏击林昭。
就这么一件事,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如果真的前线交战遇到了,林昭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而自己是他的对手吗?想起那个英武不凡的宋朝年轻人,即便是暗中自问,阿里骨都没有多少底气!
青宜结鬼章道:“王韶在宋朝在西北的名将,颇有能耐;林昭则是一个新秀,不过从数年前与他的接触来看,此人不简单,智谋和才能都非常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们吐蕃非常了解,这一点才是最麻烦的,肯定不好对付。
去年他可是俘虏了梁乙埋,并且在无定河让西夏人大败而归,故而这个人尤其要小心。同时还有景思立、刘昌祚、听说还有宋朝西军名将种家与折家的将领参战,对手的实力当真不弱,这一仗怕是不容易啊!”
青宜结鬼章是由衷感慨,肩上的压力着实不小!
说到这里,董毡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色!
他们有很多想法,可都显得有那么一丝理想化,似乎一直相信吐蕃一定能够战胜宋军。可是一听宋军如此强大的阵容,心中不由自主地也在犯嘀咕,此战险恶,吐蕃一定能够获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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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林昭也有思考,不过他笃定一个信念,此战必须获胜!
这一仗太重要了,不仅关系到宋朝未来的国运和国策,更关系到自己的命运。
胜,则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威望与影响力必定大增,唯有如此,才有与赵顼一较高下的资本。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兵权!
所以尚未到西北的时候,林昭就努力发挥副帅的作用,适当点将。
景思立和刘昌祚自不必说,有交情,有恩义,是可以大力发展的,而今他们已经被王韶调过去了。不要紧,去了之后在慢慢谋划嘛!
在此基础上,林昭也特意给种谔去书信,将种师道调去前线。同时还从府州将折克行的儿子折可大,堂弟折克柔调到前线。
此番大战,没有自己的班底怎么能行呢?至于王韶,到了之后再说吧!此人与赵顼的关系太过亲密,没有完全的把握绝对不敢与之接触,看来只能找机会将他从西北弄走了。
不过一切都言之过早,如今也只能是布局谋篇,具体状况只能等到了前线之后再看情况了。
随机应变,相机而行,八字灵活方案!
七月下,等林昭赶到熙州的时候,王韶已经对河州动兵。
轰轰烈烈的熙河开边正是拉开序幕!(未完待续。。)
第五五二章 伺机而动
七月末,林昭赶到了熙州,正好是秋风初到的季节!
直到此时,林昭才发现,熙州集结的宋军并不多,只有不过两三万人。不过对付河州吐蕃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只是若进一步的朝河湟进发,怕是兵力略有不足。
初到熙州,林昭自然要去拜见主帅王韶了。
对林昭的到来,王韶自然是格外欣喜,这是他特意点名让皇帝要的人。此战进军河州,可是麾下的将领对河州了解并不多,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于西军而言,在西北的敌人只有西夏。吐蕃人始终是以盟友或者藩属国的身份出现了,根本不曾有过敌对交战。
将领们不仅对吐蕃地区的地形,军队战力这些重要方面没有了解,最重要是心态上,从未对吐蕃人有足够的仇视和重视。这让王韶有些担心,作战过程中必将会出现诸多问题,能否顺利推行也未可知。
尤其是官家的目标远大,来西北之前就曾面授机宜,最根本的目标还是河湟高原。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度更大,若是没有几个得力的人手,尤其是了解河湟的人相助,想要成事谈何容易?
说起对河湟吐蕃的了解,有谁能比得过林昭呢?
以往与青唐城之间的来往都是文官,很少有武将前往。唯独两年以前出使的林昭,算是半个的武将吧!
林昭的能耐自不必说,去了这一趟绝对没有白走,对河湟的方方面面都多有了解。沈括之所以能制作出那份河湟沙盘。其中也有林昭的功劳。
更为重要的是对吐蕃将领的了解的。若非林昭不断强调青宜结鬼章。王韶险些忽略了这个青年将军,至少重视程度远远不够。
再者,便是林昭的远见卓识和军事才能,他早早地看出来大宋与吐蕃会有一战,从他对自己的提醒便看得出来,他是有准备的,肯定也有对策,在战事过程中也会表现的很出色。
林昭在去岁对西夏的战争中表现有目共睹。军事才能也是年青一代将领中无人可比的,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毕竟王韶年纪不大,实际上也算是后起之秀,那些上了年纪,有资历的将领未必将自己放在眼里。指挥起来没有那么得心应手,有可能会贻误军机。这一点,也算是王韶的一点小私心吧!
综合以上诸多考虑,毫无疑问,林昭会是最优秀的帮手!
所以王韶才特意点名向赵顼要了林昭,希望他能来给自己帮忙!
实际上。王韶先给林昭帮了个忙倒是真的,否则威远候还不知道得怎样费尽心机。才能有机会如愿出征西北。
想要坐上这副统帅的位置无疑更难,那么有许多事情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大事也有可能拖延,所以当真要感谢王韶将军了。
只是林昭是否能给王韶帮上忙都不得而知了,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找林昭前来绝对是正确的决定,最起码对大宋是绝对有好处的。
“王将军!”
“东阳啊,你终于来了!”
两人一见面,少不得有几句寒暄!
林昭笑道:“承蒙将军看得起,在陛下面前点名!”
“听闻东阳喜得贵子,我却把你从温暖的汴京拉倒秋风瑟瑟的西北,还要面对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地道,你可莫要怪我啊!”王韶倒是真有几分这样的顾虑,让林昭来是有道理的,可是人家自己未必愿意。
不过他的顾虑完全是不必要的,林将军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乐意呢?笑道:“王将军说哪里的话,能为大宋建功立业,是在下的荣幸。再者,此战胜算很大,王将军这是特意给在下送功劳,感谢都来不及呢!”
“东阳如此有信心?”
“必然的!”
王韶笑了笑,有信心是好事,在他自己看来,结果似乎也没有什么悬念。他不由自主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真获胜了,赏赐是必然的,那林昭岂不是又要加官进爵了?只是他而今已经是侯爵了,难不成还要直接晋封为国公?大宋朝有这么年轻的第一代公爵吗?这小子,当真是独树一帜!
“对了,官家可有什么圣谕?”林昭是从汴京来的,或许会带来赵顼的什么特别的吩咐。
林昭笑道:“官家有什么交代的话肯定会有圣旨的,只是临走的时候曾经有机会聆听声圣训,待河州之战落幕之后相机而行, 决定战事是否进一步推进!”
这件事绝对的实话实说,反正没有什么特别的,赵顼肯定交代过王韶。至少目前,与王韶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那东阳以为呢?”王韶轻轻点头,他们心里都清楚,进一步的行动指的是河湟高原。只是当真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吗?官家心里的想法似乎已经是方向了。
林昭道:“此事由不得你我决定,也由不得官家,或许吐蕃人会为我们,或者已经为我们做出的决断!”
“哦?”
“王将军以为,董毡会坐视河州被我们占领吗?”林昭的一句话反问,足以表达自己的观点。
“哈哈,这倒是!”王韶对河湟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这一点论断是十分赞同的。
林昭这才问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董毡那边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没有,这事我一直密切注意这,可是到目前为止,河湟那边一片安宁。”王韶道;“那个青宜结鬼章也不在东部边界,而是回到了青唐城,不知道吐蕃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动静?应该只是暂时的,唇亡齿寒的道理,董毡不可能不懂,他若是真因为当初兄弟之间的那点矛盾不救援河州,那就绝对是愚蠢。以自己的了解来看,董毡是个聪明人,他的选择自不必说!
只是与青宜结鬼章,他竟然回青唐城去了,这一点有些反常啊!说实话,这次出征,林昭最忌惮的就是此人,这个年轻的吐蕃将领,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必须要小心才是。
“那河州这边呢?”
王韶道:“其实木征是有意和解的,不过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即便是他三番四次表现出要交出凶手,并且给予赔偿,我也都置之不理了。连续四五次之后,木征终于恼羞成怒了,不但放了那些的肇事凶手,还给了赏赐,显然是有心与我军一绝死战。
河州虽然是一隅之地,可方圆却也有两千里地,人口也不少,故而木征手下还是有些力量的。景思立已经率军与他们有过两次交战,略有小胜,也推进了一些,只是遇到的始终只是河州吐蕃的小鼓部队,一直没有遇到木征的主力。”
“这就对了!”
交战之初,虽说河州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可是河州的力量毕竟弱小,兵力也有限,至少与强大的宋朝时不能比的。如果一开始就正面拼杀的话,说不定会直接遭遇惨败,然后元气大伤,想要卷土重来,抑或是想要发起反攻都是不能的。
所以木征一开始并不敢冒险直接与宋军决战,他是在拖延,在等待!
他最期待的应该是是来自于河湟的援军,如果青宜结鬼章的援军尽快到来,两者合兵一处,与宋军的实力 也就不相上下了,在占据了地利优势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与之一战! 在此之间过早消耗自己的力量,绝对是不明智的。
一来有鸡蛋碰石头的嫌疑,二来,等河湟的援兵之后,自己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相互制衡,将会完全失去主导,沦为河湟的附庸。木征希望叔叔的援救,却不想完全沦为傀儡,至少现在不能。这场战争,关乎到河州的命运,自己身为主人,必须要亲自参与才可以。
事实上,河湟吐蕃那边也确实是这样考虑的。虽说是大敌当前,该团结一致的,可是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只要参杂了私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国家部族之间,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单纯的!
河湟援军迟迟不来,木征着急和怨怼的同时,更多的则是着急,故而更加不敢与宋军交战了。
与此同时,他肯定也做好了最坏打算。
如果河湟那边不来救援,那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对付宋军了,即便最后是鱼死网破,也不能退缩。对自己而言,只要失败,那便是万劫不复,没有退路的。
在本身的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观察宋军的弱点,寻找机会,出其不意进行反击。同时也是以这种方式来麻痹敌人,当宋军进展太顺利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有些许的得意。汉人有句话叫骄兵必败,这句话说的一点不错,或许会有些帮助的。
木征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不仅是能够在战场上拼杀,做战略部署的统帅,在战争心理上也有几分质朴的把握!
故而面对景思立大军咄咄逼人的攻势,木征无可奈何,只有撤退,远远与之避开!然后像狼一样躲起来,暗中观察,伺机而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