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四章 再赴西北
两位相公不谋而合,关于西夏入侵一事,大臣们的意见就十分明朗了。即便是皇帝赵顼另有想法,而今也必须要有所顾忌。
百官已经是这么个态度了,他还能怎么样?
尤其是王安石,赵顼的决定最顾及的便是他,以及他所主持的变法。既然王安石已经是这般态度,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想办法在保证战时顺利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维持变法的推行,不要产生太多的不良影响。
西夏人如此乖张,桀骜不驯,那就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对外军事行动,赵顼难免有些紧张。战事的结果相当重要,对于大宋朝,以及他个人而言都至关重要。
此战胜败,必将备受瞩目!
赵顼肩上的压力着实不小!
许多的朝中大臣同样的不轻松,也都是捏了一把汗。胜败关系到国家利益是大事,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也并非小事。
故而廷议做出反击作战的决定之后,顿时引起了举国关注。
发动一场战争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调兵遣将,军事上的部署只是一方面。后勤补给,以及相关的事情同样不可懈怠。
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光是粮草都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尤其是西北之地,交通运输着实不方便。
或许在隋唐时期,还可以通过黄河加渭河,以及关中的漕运水渠,将粮食运抵关中。可是自从唐末五代之后。漕运驰废。水运的核心是汴京。想要到洛阳都已经有些困难了,长安自不必说了。所以东南所产粮食想要运送到西北,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过好在,宋朝和西夏作战差不多已经快上百年了。陕西四路的边军数量不少,甚至不比河北路防御辽国的军队少。常备军的数量已经这么多,粮食需求自然很大,故而平日里一直重视向西北运粮。
关中之地虽然已经不比秦汉隋唐时期富庶,却也算得上是天府之国。尤其是得渭水灌溉之便利,也算得上是产粮重地。
关中已经不是都城,人口数量也在锐减,粮食消耗也下降不少,故而每年会有不少的盈余。这些粮食则全部被储存起来,只要战事持续的时间不是特别长,粮食方面还是可以支撑的。
粮草的问题解决之后,兵马调动和作战就成为重中之重。
西夏这次似乎采用了全面开花的作战模式,从环州起,庆州、府州、延州、麟州诸地都有进攻。战火绵延的范围很广,声势浩大。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在某一地区,或者说某一城池,专门发起进攻。给人的感觉,西夏人像是疯狂了一般。
也正是因此,才促使了大宋朝的官员们和皇帝赵顼出兵的决心。
西夏的如此作为,导致了整个西北边境动荡不安,对老百姓和军方将士们的心态影响很大。时间长了,这种局势不断恶化,说不定还会带来一些其他的麻烦。要知道,宋朝的敌人可不只一家,这边和西夏开战,那边却被辽国趁火打劫,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必须要尽快予以还击。
西夏则是想着趁李复圭提供情报,趁机更多地制造破坏,并且给宋朝制造更多的压力。从而增加他们自己的气焰,迫使宋朝人屈服,以便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的如意算盘劈啪作响,甚至已经在考虑停战必须狮子大开口……
却忘记了,凡事都是要个底线,如此作为,反而深深刺激了宋朝人抵抗的决心。
虽说有李复圭叛逃的缘故,西夏大军突然进攻,边境虽然动荡,但是宋军却并未遭遇太过严重的损失。
原因无他,因为西北各州当前的守将都相当不错的。比如环庆路的王韶、清涧城的种谔以及其兄弟子侄,府州的折家军等等。这些可都是西军之中的精锐之师,一方名将,轻易怎么会吃亏呢?
不过他们只是镇守一方的将领,管辖的范围并不大,抵御进攻可以。若是要发起大规模的,尤其是有组织的反击可就做不到了。
既然宋朝决定与西夏开战,那么战争的规模,以及出兵的方式都不可能如同平常那般应付。全面配合,继续调兵遣将是必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要动用的是整个西北的兵力。
首先,西北缺少的是一位统帅!
朝廷做出的安排是而今已经升作是参知政事的韩绛,当然了他陕西路宣抚使的身份还在。若非西北突然起了边患,韩绛便会留在汴京做个安稳的副宰相,而今却不得不远赴西北指挥作战。
韩绛必将做过陕西路宣抚使,对于西北的情况了如指掌,各州县的将领官员都对他服服帖帖。德高望重的他能够从容调兵,他的能力也足矣应付眼下的局势,能够打好这一仗。加之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韩绛无疑就是不二人选。
韩相公倒是没有任何怨言,责任重大,自然也就责无旁贷。接到命令之后,立即调动兵马和相关人员,准备赶往西北。
除了主帅韩绛之外,还有一些人也在征调之列,其中最为特别的应该算是威远伯林昭了。
林昭新婚燕尔,这种时候让人家出征西北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可赵顼有自己的理由,此战需要河湟吐蕃予以配合,故而让林昭前往西北协调联络。同时他对梁乙埋和李复圭多有了解,此前在西北也有作战经历,故而让其随军出征。
赵顼之所以这么安排,除了这些很客观的缘由之外,还存了眼不见为净的心思。寒冬过去,新婚之后,有功之臣林昭不可能长时间的冷落闲置。是必须要给他安排职位的。
安排什么呢?在地方为官?他是反对新法的。要是再闹出一档子如之前青苗法那般事情。少不得又是许多麻烦。留在汴京。时常相见也难免尴尬,赵顼可以不在乎,可是王安石一伙人呢?
索性,为了避免这等不必要的麻烦,将他直接丢去西北,让他在军中为将,如此也不会与王安石和新法有任何交集。
赵顼的想法很单纯,他并不认为这样安排会有什么不妥。一个小小的林昭。在军营之中又能如何呢?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威远伯府,接到诏书之后,林昭略微有些诧异。
李复圭叛逃 ,西夏入侵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一直在关注着朝廷会如何应对?却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后是关联到自己身上来。
说实话,春寒料峭,前往西北苦寒之地也不舒服。尤其是新婚蜜月,家中有三位娇妻相伴,林昭更加不愿意前往。
只是君命难违。圣旨已经下了,根本违抗不得。
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从河湟吐蕃回来的时候,林昭就动过心思,想要进入军伍之中。
眼下的政局着实不宜参与过多,倒是军伍之中相对清静的多。大宋朝的军事情况着实太糟糕,林昭有想法想要为其出上一份力。
同时也是因为心中的一种英雄情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是血性男儿的抱负。再者,只要掌握的兵权,也就意味着实力。经过庆州这一遭的劫难,林昭的权力**很强,在这个尊卑有序的时代,没有足够的实力,连生命都要受别人左右,林昭受够了。
单纯当个文官能如何?虽说宋朝重文轻武,可是手握重兵的武将绝对不可小觑,枪杆子才是硬道理,这句话的意义亘古不变。只要有军功,升迁不是问题,至少可以像李复圭那般一手遮天。
故而林昭一早就有了这方面的想法,只是以前没有实现的契机。
而今这个机会出现了,赵顼不管是出于什么的动机,这个决定某种程度上正和林昭之意。尤其是此时前往西北,更有另外一层含义,可以直接向梁乙埋讨要公道。这次入狱,梁乙埋也是帮凶之一,这笔账林昭给他记着呢!说不定还有机会手刃或者抓捕李复圭,大顺城下,当着数千枉死将士的誓言自然是要兑现的。
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要与几位美人分隔两地,许久不见。
林昭可以用大丈夫为了事业,暂时委屈儿女私情的说法搪塞过去,可几位夫人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刚刚新婚燕尔,就要与夫郎分别,她们都是不愿意的。
几人都深爱着林昭,而今又正是柔情蜜意最浓的时候,如胶似漆地粘着,哪里肯就此分别?
同时,几位夫人最多的便是担心。
毕竟是上战场,刀剑无眼,要是有什么闪失,可就后果不堪设想了。所以几位美人有些担心,而今林昭在他们心目中占有最为重要的为,无可替代。担心丈夫安危也是情理之中……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做寡妇的!”林昭笑着安慰几位夫人。
不想柴敏言却大为着急,上前一下子按住林昭的嘴唇,紧张地摇头道:“郎君,千万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一切都是平平安安,不会有事的。”说话之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虽说是去军伍之中,也想着为大宋朝的军事成果做出些许贡献,却不代表林昭愿意玩命。经历了此番的危险磨难之后,他比任何都更为珍惜生命。
孟若颖也是含泪道:“一切小心!”这等离别之苦她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已经渐渐的习惯了。有一个优秀的夫郎,就少不得会有分别。
女人的处境就是如此尴尬,丈夫籍籍无名之时,总是不遗余力地支持,希望他出人头地。可真正功成名就之后,丈夫们哪里还有那么的时间和精力陪伴那个默默支持自己的女人呢?而这个时候,女人总是默默地孤单着……
这是一个矛盾,一个有些幸福,有些苦涩的矛盾。
好在林昭和孟如意等人都看得开。林昭此去不可能永远待在军伍之中。西北的战事也不是无限期的。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到了那时夫郎自然会凯旋而归。
分隔只是一段时间,是可以接受的,分别意味着再次相见。刚刚成婚,这才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情况会有很多的,几位美人看得很开。
沐思虹也是恋恋不舍,自从林昭上一次出使河湟吐蕃,她与林昭之间就少了许多相处时间。最近这段时间。夫郎的主要精力和目光全都集中在几位夫人身上,她多少有些受冷落。原以为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却没想到夫郎一下子又要离开,又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相见?不经意间,沐思虹多了几分闺怨情节。
相对来说,折文芯表现的比较淡定,沉声道:“郎君,我跟你一起前去西北。”
“你?”林昭刚开始觉得折文芯有些胡闹,可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折文芯是在汴京直接成婚的,并未从府州折家出嫁。甚至折家上下还不曾见过姑爷林昭长得如何模样?所以折文芯一直有个想法,什么时候有机会。与夫郎林昭一同回家省亲,也好婚姻与亲情一起圆满。
眼下无疑是个很好的契机,本来新婚之后也有回门的习俗,折文芯想要一起利用,完成许多事情。
折文芯点头道:“郎君此去西北作战,折家或许能提供些许帮助,我们一道前去西北。到时候我离营回家,取得大兄的帮助,对夫郎在西北的安全和军功都会有所帮助。”
这一点倒是不错,虽说不知道林昭到时候前往何地作战。但是以折家的实力和影响力,提供些许帮助还是可以的。
“同时,再去府州见大舅哥对吗?”林昭笑着打趣,顿时将美人逗得娇羞不已。
柴敏言等另外几个女子也觉得,若是有人一同前往,给夫郎一定的照料与帮助是最好不过的。他们几个都是寻常的柔弱女子,根本经不起远程奔波,更不用提行军作战了。倒是折文芯,本身就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完全有这个能力。再者,她有府州折家浓厚的西军背景,能给林昭很大的帮助。
“文芯啊,夫君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他哦!”柴敏言不忘了又是一番叮嘱。
沐思虹很是羡慕,真希望有机会可以像折文芯这般,与夫郎并肩作战,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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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林昭,只要在西北待过,对那边情势比较了解的将领几乎都去了。比如种师道、景思立和刘昌祚等人,林昭想着与这些人多点沟通是好的,来日也好多点帮助。
林昭在盘算着战事的结果,有人却更加的高屋建瓴,关注的事情层次也无疑更高了。
汴京城里,一所寻常的宅院中,铁面宗主负手而立,默然不语。面具遮挡住了容颜,让人根本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
蒋雷霆和李承就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等待着,等待宗主的垂询和吩咐。
“赵顼让公子出征西北?”沉默了许久,铁面宗主低声询问。
“是的!”
铁面宗主听了蒋雷霆的回答之后,突然冷笑道:“赵顼这是做什么?借刀杀人吗?”
他们着实太关心林昭了,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考虑很多的可能,甚至最坏的打算。加之对赵顼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偏见,所以铁面宗主一开始便认为,赵顼这是要对公子林昭不利。
“宗主,也不至于,汴京眼下就是这个情况,也许公子去西北会有一番广阔的天空,会更有作为的,也能感受到更好的磨砺。”蒋雷霆很清楚,他们对林昭给予了怎样的期望?所以林昭的成长对他们至关重要。
“也好!”沉默了许久,铁面宗主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进入军伍之中并非一件坏事,兴许不远的将来或许能够用上。
虽说没有告知林昭他的真实身世,可实际上铁面宗主等人已经开始谋划了。想要成大事,军政双方面都十分必要。
政局这边,按照目前的情况还算不错。林昭在无意之间博得不少人的支持,比如潘家、以及潜在的文彦博,还有无数的太学学子。这些人眼下或许不起眼,必要的时候效果必然事半功倍,大有用处。
还有就是欧阳修、赵抃等已经知晓内情的大臣。而今隐约之间还有司马光的支持,发展势头还是不错的。
倒是在军中的实力不怎么样,虽说有府州折家女婿的身份,对清涧城种家也算是有恩。可那始终只是简单的人情,想要在军伍之中站稳脚跟,取得重大突破,是必须要靠自己一步步去积累的,立下战功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倒是想要林昭涉及军伍之事,可惜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根本无法从容办到。林昭本人是否愿意他也不知道,而今一切都顺理成章,正合我意!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调动力量,保护好公子在西北的安全,同时帮助公子立下战功。宏图大志第一步,必须要走好,走稳!(未完待续。。)
第三四五章 林指挥使
吸取了唐末五代军方将领夺权反叛的教训,宋朝在军事制度方面,十分谨慎。调兵、领兵的权力被分割的七零八落之外,驻军也有很大调整。
当然,对的地方还是要一如既往的坚持。唐朝前期采用府兵制,全国有一半以上的府兵在关中,拱卫京畿。宋朝也是如此,重点都是强干弱枝。
宋朝的军队有禁军和厢军的区别,禁军的战斗力和人数都首屈一指。而大批的禁军主要驻守汴京附近,拱卫都城,称之为京营禁军。虽说禁军还有别的部分,可时间一长,在人们的习惯中禁军代指的就是京营禁军。
其兵力数量可能已经到全**队的一半以上。如此一来,不管是哪里发生叛乱,能够调动的兵力不会太多,可以保证朝廷平叛之时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对于古代的封建王朝而言,帝国的都城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地方。
而且禁军士兵的选拔也更为严格,身体素质更好,战斗力也因此很强大。地方上则主要是厢军,实力较之禁军差了许多。
只是,京营禁军就一定是大宋朝最强的精锐吗?
也许建国之初确实如此,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年时间过去了,禁军已经不复当年。
没有太多的战事,禁军得不得锻炼,虽然士兵的人数在不断增加,可战斗力却不如往昔。北宋采用的是募兵制,可实际上却是养兵制。哪里一旦发生了灾荒,便立即前去征兵。北宋的皇帝们坚信一点。只有造反的流民。没有叛乱的士兵。
如此一来。军队的人数在不断膨胀,可是士兵的素质却参差不齐,其中更是不乏滥竽充数者,整体素质下降几乎是必然的。
加之是太平盛世,时间长了就会有糜烂之事,禁军也无法避免,而今其中已经有很严重的问题。除了殿前司之外,其他的京营禁军也越发的废弛。战斗力和秩序都大不如往昔。虽说仁宗朝,文彦博曾经提议精简禁军,可效果却十分有效。
如此情况下,如果从战斗力的角度来讲,当前大宋朝最强的精锐部队应该是西军才对。
其实所谓西军本该也是禁军的一部分,北宋禁军主要有三部分组成,拱卫京畿的京营,河北路防御辽国的河北军,陕西路防御西夏的西军。
西军所在的陕西路地处西北,自古以来就民风彪悍。自从秦朝时起。赳赳老秦的精神风骨就一直传承下来。西北汉子身体强壮,多有虎狼勇士。底子很不错。加之西北之地尚武精神也更加浓厚,重文轻武在这里表现的可能不是很强烈,故而兵卒的基础更好一些。
西军从根本上已经有较大的优越性了,不过一直军队的强大绝对不是先天的,后天因素才是关键。
最为重要的是,这几十上百年,他们几乎一直在打仗。西北就是个混乱之地,游牧与农耕的交界处,战争必然多发。北宋建立,尤其是西夏反叛之后,打仗已经是家常便饭。平均每隔一段时间,西夏就会蠢蠢欲动,边疆或大或小就会有战事发生。
彪悍的将士们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不断积累经验,战斗力也不断提高。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军队,光是精神风貌都大一不用。
西军能苦斗,敢牺牲,已经是天下闻名,陕西四路从大范老子范雍开始经营起,强兵之名,已垂近百年。西军除四路正军,其他不管蕃兵,强壮,弓箭社,与西夏,青唐诸羌纠缠百年,是一支敢于深入瀚海戈壁千余里做野战,为大宋开疆拓土的军队!
陕西诸路,一家数代都为西军效力,男子活不过三十,一堆寡妇同处而居的景象,比比皆是。可以说是西北男儿用鲜血和性命打造出了一支精锐部队。
因为一直持续作战,训练也不曾间断,这种强大的战斗力一直得以保持。而今西军士兵俨然是职业军人一般,在大宋军队中绝对的首屈一指。
加之各大军事世家的用心经营,西军的战斗力不言而喻。西军中有名的部队有府州折家军,麟州杨家将,青涧城种家军等。西军将领一般世代相承,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普通宋军相比,战力高出很多。
毫不夸张的说,京营禁军于西军来一场大战,京营怕不是西军的对手。
虽然没有直接的比拼,但在此之前也有一些间接的对比。
仁宗皇佑四年,西南部族首领侬智高起兵反叛,湖广军队糜烂,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让叛军占领了邕江流域的许多城池,并且威胁岭南东部,甚至一度围困广州,湘南一代也岌岌可危,甚至还建立大南国称雄一方。大宋朝南方的半壁江山因此而动荡不敢,国朝震动。
如此情况下,朝廷大为震惊,立即派京营禁军前平叛,不想最后还是一败涂地,根本无法奈何侬智高。
最后实在不得已的惊恐情况下,仁宋皇帝孤注一掷——任命了枢密院副史狄青为征南节度使,统领二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南下镇压叛乱。宋军的先锋即赫赫有名的杨家将传人杨文广。狄青在正月十五夜袭昆仑关,大败侬智高,收复南方失地。
此战之中京营禁军和西军的战斗力对比可见一斑,除了狄青的个人能力之外,军队的战斗力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方面。
后来狄青之所以被罢免,猜忌,最后郁郁而终,想来也是与此有关的。
西军实力太过强大,他本人又在西军之中威望甚高,他的存在难免会让朝廷不放心。仁宗皇帝或许放心狄青,可有些人却看不下去,比如韩琦之流。更是以狄青是武人为由。多有攻讦。
除此之外。后来金国入侵的时候。其他军队根本不是对手,无力阻挡女真铁蹄。
唯有种师道等人率领的西军多少有些效果,一定程度上阻击了女真大军的入侵。只是大势所趋,但凭已经七零八落的西军,想要力挽狂澜几率太小。加之西军擅长在西北山地野战,平原作战不太适应。最终,北宋难逃亡国厄运,西军也就此折在汴梁。结局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此时,府州折家百年传承,长久不衰。清涧城种家正处在鼎盛时期,范仲淹、狄青、种世衡等人在西北治军的的影响尚未消退,西军依旧是实力强大的大宋第一精锐。
铁面宗主对西军了如指掌,感情深厚,对眼下的局势更是清楚。林昭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很难!通过正常手段是没有可能的。赵宗实一家三代谋划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怎么愿意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皇位呢?
或许汴京宫廷这边的谋划会起一些效果。宫廷政变是一种方式。但实力永远是最重要的,最坏的打算便是采用非正常的暴力手段。总而言之。不管将来如何打算,采取何种方式,积蓄实力都是很必要的,军政两方面必须要双管齐下。
尤其是军中,没有军方的支持,何以成大事?枪杆子里出政权,千古不易的道理。古代争夺皇位更是如此。
京营禁军牢牢掌控在赵顼手中,虽说某些地方想想办法也是可以的,可也只能在某些关键时候使用,效果相对来说也很一般。对大局没有太大的帮助,无法给予更多明显支持,所以还是要在外围想办法。
至于其他两支精锐,河北军主要是用来防御契丹,实力如何先不说,而今根本就插不上手。不管是自己还是林昭,与河北军都没有什么交集,何况而今韩琦是河北路宣抚使,有那只老狐狸在,着实不敢轻举妄动
能于京营禁军一较高下的也只有西军了,自己和林昭都与西军有渊源,有联系。林昭这次前去西北作战是很重要的一个契机。
林昭在西军之中已经有个很重要的关系,自从折文芯嫁入威远伯府的那一日其,实际上府州折家已经骑虎难下,将来必须要支持自家姑爷。说起来林昭似乎对种家有恩,只是这份恩情相对来说很淡薄,跟确切地说,可能是种家对林昭的一种愧疚。
关系是有了,却还不够深入。现在需要做的是继续扩大这种关系优势,并且深入到更多更广的地方,更多的人。
虽说自己有一些力量,可毕竟已经时隔多年,加之一些特别的原因,铁面宗主不太确定一定能够成功。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冒险,必须要谨慎。再者,即便是自己出面,那人也未必会全心全意帮助林昭。
最好的方式还是林昭自己积累战功,走上高位,掌握兵权的同时,提升威望,不断加强实力。有朝一日,当实力可以与赵顼一较高下的时候,便是振臂一呼,风云突变之时。
至于这个时间到底要多长,铁面宗主很希望尽快到来,可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二十年都熬过来了,多等几年又何妨?
很快,林昭的任命便下来了,前往庆州担任指挥使。
宋军编制,一般以物五十人为一队,二队为一都,五都为一指挥(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指挥是基本作战单位。
林昭担任指挥使,也就是说手下有五百将士,人数不多,却也算得上是个有名号的小将领了。毕竟他是第一次领兵,虽说是伯爵,担任过县令,六部郎中等官职,但在军中并无履历。
若非是因为出使吐蕃,与军事沾边,骤然让他担任指挥使已经算是破格了。对此林昭没有意见,要知道刘昌祚在军中混了许久才只是个指挥使,自己这边一涉足有此基础已经算是不错了。
起点已经不低了,将来只需要不断努力,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故而对于这个安排,林昭算不上特别满意,却也没有任何意见。
至于赴任的地点庆州更是没话说,毕竟自己有过在荔原堡和大顺城作战的经历。延边诸路中,对环庆路最为熟悉。何况李复圭就是从那处逃脱了。对于一心想着要报仇的林昭而言。庆州无疑很合适。在那里遭受的屈辱。也将在那里找回面子。
庆州目前的主将是王韶,李复圭叛逃了,固然有他的失误,可着实不能怪王韶。在李复圭一手遮天,党羽林立的庆州,想要稳住局势,不发生哗变或者动荡已经难能可贵了。
如此处理,赵顼已经十分满意了。对王韶的能力也是多有赞许,目前也对他多有赞许。环庆路的军事已经全权交给王韶掌管。
对于即将要面对的上司,林昭还是很有好感的。李复圭是自己的大仇人,王韶在庆州的作为也算是帮自己报仇的,林昭多少有些感激。再者,依稀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宋朝与吐蕃的熙河之战就是王韶指挥的。这可是北宋历史上可圈可点的开疆拓土,王韶的能力与名头不言而喻。
何况庆州还有景思立和刘昌祚,而今彼此之间都是患难见真情的好兄弟,彼此之间多有照应。作为此战统帅的陕西路宣抚使韩绛更是老熟人。多少能够得到一些照顾,所以林昭对这一趟西北之行。心态相对来说比较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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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四年春,正月二十,春寒料峭。
汴河的冰封才刚刚融化,西北风依旧阵阵的寒冷,可是西夏已经发起了进攻了。西北边军动荡不安,出兵反击势在必行。
在征调之列的林昭不得不与新婚不过月余的娇妻分别,踏上西北出征之路。
按理说林昭该随同韩绛一同出发的,不过韩相公发现林指挥还有一位美娇娘随行之后便网开一面,同意林昭可以单独行动。但是要求林昭务必于二月初六之前赶到庆州,否则军法处置。
毕竟折文芯是府州折家人,顺道回家而已。人家新婚燕尔便要分开,确实有些不近人情,既然路上有时间,索性就照顾一下人家小夫妻,多给人家一点时间。
林昭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指挥使,可背景却着实不简单。看看人家的几位老丈人,崇义公德高望重,曹国舅也算一个,折克行这位大舅哥就更不必说了。何况人家背后还有一位太皇太后,又是楚国大长公主的救命恩人。
看似只是个普通的小人物,背后的力量却是相当惊人的,所以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尽可能地给予林昭方便,卖个人情总是好的。
说实话,韩绛觉得很庆幸,在西北的时候给林昭一定的维护,保住了林昭的性命。如此落下了一个好名声不说,官家和王安石也不好太过怪罪自己,一切都很融洽。
不但没有因为此事而受连累,反而是因祸得福当上了参知政事,进入宰相行列。仔细说起来,似乎还要感谢林昭才是。
不过此刻,韩绛似乎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些,西北纷乱的局势才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反击西夏,看似简单,执行起来却也是难度颇大。尤其是西夏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又有李复圭这个奸细在,很多事情让他们十分被动。
不好应对啊!
韩绛由衷一声感叹,接下来必须要全身心地投入西北战事。至于林昭……韩绛只是轻轻一笑,二月初六他肯定能够赶到庆州,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韩绛只能说期待他的良好表现……
从汴京到庆州,半个月的时间,路程着实有些遥远,故而林昭和折文芯也不可能游山玩水,多有耽误。两人一路上都着急赶路,只有晚上的时候才如胶似漆,恩爱缠绵……
在汴京伯爵府的时候,因为有其他几位夫人在,难免会有矜持。而今路途之中只有他们两人,新婚小妇人,格外恩爱!
进入关中之后,两人在长安分别。林昭继续向西去了庆州,折文芯则是要返回府州,毕竟将领在外是不能携带家眷的。
两人约定好,战事结束之后,林昭便会前往府州,去拜会折家上下老小。已经把人家姑娘娶过来了,却还没上过人家门,当真有些说不过去。
林昭和折文芯并不知道,他们一路西行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实际上一直有人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暗中保护。
仁宗之子的身份何其贵重,铁面宗主这边的保护自然悉心周到。折文芯也不例外,她可是林昭平妻,又是府州折家的女儿,是林昭联系府州折家支持的关键,同样不可掉与轻心。
只是在途中倒是可以暗中提供保护,可到了战场上该怎么办呢?铁面宗主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虽说他希望林昭在此番对西夏作战之中立下军功,得以升迁,积蓄实力为将来做准备。可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安全问题着实让人有些忧虑。
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之中,贴身保护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插不上手,而今只能寄希望于仁宗皇帝在天之灵保佑了……
转眼之间便已经二月初了,林昭提前三天,于二月初三日到达庆州……(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 期待表现
汴京,庆寿宫!
本来重病卧床,生命垂危的曹国舅痊愈了,今日入宫前来拜见太皇太后,姐弟一叙。如此并未引起太多的惊讶与好奇,反倒使得某些编造的谎话更加圆润了。
曹家一直对外宣称,是柴敏言妙手回春,将他救了回来。如此一来,曹家感激柴敏言,认其为义女并且厚待就显得顺理成章。太皇太后为其出面营救夫郎林昭,并且赐婚也就更加合理。
春日暖阳和煦,柳条已经开始吐露新芽,花蕊也有含苞待放之势,一切都生机盎然。曹国舅来的时候,曹氏正由赵福康陪着在花园里晒太阳。
自从得知“儿子”在世的消息,曹氏的心情便一直不错。虽说不能公开承认,也不能尽孝膝前,可只要他活着就是一种莫大的慰藉,甚至还有些许的希望。至少曹氏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不那么悲凉,将来黄泉之下与仁宗皇帝见面也好有个交代。
老太太虽然开心,却一直不显山露水,一直很低调。高滔滔和赵顼只当是赵福康痊愈,曹国舅大难不死,曹氏才开心的,故而并未有半分疑心。对如何为儿子将来谋划这件事上,曹氏尚未有决断,故而一直按兵不动,丝毫不动声色。
一个有权威,但是没有权势的太皇太后,能做的委实太少。既然如此,索性不为所动,在必须要的时候再出面,王牌的作用是一击必中。
曹佾来了,曹氏便顺手支开了侍从。只留下了赵福康一人。自家人说体己话。屏退左右很正常。他们的机密谈话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
“舅舅身体大好了?”赵福康起身见礼,满脸笑容。而今她已经没有丝毫病容,并且容光焕发。亲弟弟的出现,让赵福康心态上发生了转变,仿佛活着又有了另外的意义。虽说并未完全从梁怀吉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但至少注意力和心态已经变了。
“好了!”曹佾轻轻一笑,向曹氏见礼之后便落座了。
“听说东阳去了西北?”曹氏现在最念叨的便是林昭,哪怕没有一句问候。儿子始终是最亲的。高滔滔和赵顼倒是时常来请安,可那副面善心不诚的做法,老太太受够了,反而会感到恶心。
“是的!”曹佾之所以进宫,除了是来探望姐姐,更为重要的便是林昭的去向。
“是仲针不安好心?还是?”赵福康很敏感,和铁面宗主一样,她担心弟弟此去会被人陷害。而今她对皇帝侄子没有什么好感,人心隔肚皮,过继的终究是外人。哪里比得上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呢?
曹氏隐约也有这样的担心,却又不希望这样。过继的孙子要害亲儿子。这样亲族相残的事情确实残忍,老人自然不想看见。
曹佾沉默了片刻,说道:“官家怎么想不好说,,只是东阳确实有去西北的道理。”
“我最担心的便是他的安全,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啊!”曹氏忧心忡忡,林昭的身份是否揭开,能否再登上皇位,这些都不重要,都可以将来再说。可安全至关重要,那可是仁宗皇帝唯一的血脉,绝对不能有闪失。
“这个,想必先帝在天之灵会保佑他的,铁面已经派出了足够的人手,尽可能地保护东阳。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不要担心!”
赵福康抬头看着天空,悠悠道:“父皇,你可一定要保佑你的儿子啊!”
“也罢,尽力护他周全,实在不行想办法让他回来。”完全放心,那是不可能的,曹氏难免会有所担心。
曹佾点点头,却又道:“姐姐,其实去西北,在军中也是有好处的……”
“你是说……”曹氏隐约似乎明白点什么。
“铁面说了,东阳将来想要成事,必须要有军中的支持。能与京营对抗者,唯有西军。而今东阳已经迎娶了府州折家女,又对种家有恩,在西军之中已经有基础。需要趁此机会立下军功,在西军之中扩大影响。甚至……最好是能够掌握西军,如此才能与仲针一较高下。”
曹佾今日来,这番话还是有几分游说的意思。他们在外积极为林昭奔走,想办法,可内部的支持也非常重要。有道是里应外合,曹氏这边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环。
“好吧!”有些事情即便是有所顾虑,曹氏也无可奈何。因为她不能出面阻止,干涉。也根本就阻止不了,只能顺其自然,必要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有选择了。
曹佾续道:“铁面说了,他会全力协助东阳,让其立下军功,步步高升的。”
“有他在,这个不难!”铁面宗主的实力曹氏自然是知道的,故而没有丝毫的疑惑,许久才悠悠道:“只是时间太过仓促了,要是日子再长点,敏言她们谁先有个孩子多好!”
“娘娘,不必担心,弟弟吉人天相自会平安。至于抱孙子,你且等着吧,迟早会有好消息的。”想到柴敏言高超的医术,赵福康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做姑姑是迟早的事情。
“嗯!”曹氏点点头,旋即又问道:“林妃来汴京了是吗?”
“是的,林夫人已在汴京,亲眼见证了东阳成婚。”
曹氏点头道:“也好,看一眼也是好的。亲生儿子成婚,她做娘亲的却不能参加,为难她了……我无法见她,你代我向她问好,这二十年着实委屈她了……”
“嗯,姐姐莫要担心,林夫人一直在庵堂之中,心态平和,看得很开。何况而今公子已经找到了,有希望有盼头。”
“嗯!”曹氏也说不清楚,这个盼头到底是不是希望呢?
一旁的赵福康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为了弟弟的前程。要尽可能做点什么的。
“舅舅。曹建年纪不小了吧。有没有打算给他谋个差事呢?”赵福康突然发问。
“呃……”曹佾一愣,不明白外甥女公主何以有如此问题,无奈道:“以前倒是几次提及此事,奈何他不成器……”
赵福康摆手道:“不打紧,曹建以前年轻,不懂事爱玩不奇怪,不过而今已经长大了。我这几次见他,发觉他已经沉稳了许多。可当大任。”
曹佾点头道:“是否能当大任不好说,不过是该让他多点历练了吧,公主的意思是?”老谋深算的他自然知道,赵福康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
“舅舅以为让曹建去殿前司,在狄郡马手下做事如何?”赵福康笑道:“想必只要舅舅开口,仲针会卖舅舅这个面子的。”
“殿前司?狄咏?”曹佾猛地一惊,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在宋朝,殿前司与侍卫司分统禁军。掌殿前诸班直及步骑诸指挥名籍,总管其统制、训练、轮番扈卫皇帝、戍守、迁补、罚赏等政令。赵福康言下之意的重点应该是扈卫皇帝,戍守皇宫。
至于狄咏。则是大名鼎鼎武襄公狄青之子。
这哥们最为出名的不是狄青之子的身份,而是他的模样。绝对算得上是开封府里第一帅哥。他长得清秀俊朗,风流倜傥,曾是汴京一个红得发紫的明星,他的粉丝不仅有小家碧玉,更有大家闺秀,有时,狄咏出门时竟会造成开封市区交通堵塞。
这还不算什么,当时狄咏在皇宫中当值。宋英宗的女儿招驸马时也说:“我未来的驸马就要像狄咏那样的。”于是,宋英宗指着狄咏说:“你果然是人样子!”
皇帝的金口一开,当时开封百姓都称呼狄咏为“人样子”。狄咏因为父亲狄青是武将出身,略微卑微,当不得驸马。后来娶了清河郡主为妻,做了郡马,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而今在殿前司当值,颇受赵顼信任。
赵福康道:“东阳将来要是有什么打算,少不得要里应外合,殿前司是重中之重啊!有狄咏在,想必也没人会防备曹建,将来总是有用处的。再者,有铁面在,狄咏这边也是可以疏通的……”
曹氏已经明白了女儿想要做什么,摇头道:“曹建还小,不要让他搀和此事!”说实话,曹氏着实不想娘家人参与进来,争夺皇位风险何其之大不言而喻,赢了还好,一旦输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赵福康摇头道:“娘娘不必紧张,只是有备无患罢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不必担心的。舅舅以为呢?”
曹佾沉默许久,悠悠道:“想必东阳已经到庆州了,且先看看庆州局势,曹建的事情我会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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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字子纯,仁宗嘉佑二年龙虎榜进士,与苏轼兄弟、曾巩为同年。
此人与寻常的读书人不同,经史子集烂熟于兄,算得上一方才子。更为难得的是,他足智多谋,富于韬略,在军事方面多有见地,胆略果人,能力更是一流。中进士之后,最初任新安主簿,后为建昌军司理参军。
数年之后,仁宗朝曾举办制科考试。要注意了,制科考试与科举略有不同,是宋朝才开始的一种特殊的考试制度,准确说是一种特别的选官制度。
科举考试每三年一次,而制科考试是不定期的,需要有特别的机缘才能遇上。两宋三百年,制科考试只举行了二十二次。其程序比科举考试要繁琐。参加制科考试的人员由朝廷中的大臣进行推荐,然后参加一次预试。
最后,由皇帝亲自出考题。只要通过了,无疑会成为真正的天子门生,起点完全不同,前途更是一片璀璨,其价值与意义不言而喻。
正是因此,制科考试的选拔非常严格。据说宋朝三百年,仅有的二十二次制科考试,通过的只有聊聊四十一人。
仁宗朝这次考试,苏轼以百年第三等第一人通过了。制科考试分第一等、第二等、第三等、第三次等、第四等、第四次等、第五等,其中第三等是最高等(第一和第二等为虚设的)。苏轼何等厉害不言而喻,同期参加的王韶却落选了。
不过王韶并未沮丧。只是兴趣点似乎发生了些许转变。制科考试不中之后。他便客游陕西。访采边事,对西北边防和军事有很深入的研究。
熙宁元年,王韶上《平戎策》三篇,详论取西夏之略,言“取西夏必先复河湟,使夏人腹背受敌”。其见地之高远绝对是首屈一指,值得称道。
由于《平戎策》正确分析了熙河地区吐蕃势力的状况,更提出了解决大宋朝最急迫的西夏问题的策略。其目的和赵顼与王安石“改易更革”的政治主张相一致。甚合赵顼做大有为君主的抱负,也符合王安石断西夏右臂,恢复汉唐旧境的宏伟抱负。
因此得到北宋赵官家和王相公的高度重视和采纳,王韶随即被任命为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之职,主持开拓熙河之事务。从此以一文人出掌军事,担负起了收复河湟的任务。
不过这几年,收复河湟,对战吐蕃的时机未到。尤其是需要联络吐蕃来牵制西夏,故而些许出战的计划职能暂时搁置。熙宁三年,赵顼派林昭出使青唐城。与吐蕃达成联盟关系。王韶收复河湟的计划延迟,被调去环州任通判。
赵顼的目的是想要王韶在环州先与西夏人作战。积累经验,逐步锻炼,将来才好堪为大用。没想到,王韶去环州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发挥了重大作用。
李复圭出问题之后,赵顼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王韶,让他去处理庆州之事。王韶也不负众望,虽然让李复圭逃脱,却成功稳住了庆州局势,暂时掌管环庆路军事大权。
林昭一到庆州之后,便赶紧前来拜见权知庆州的王韶。自己来庆州做指挥使,王韶是庆州的代理知州,拜见是必须的。
如果是的指挥使,想要直接面对知州怕是有些难,可林昭毕竟身份特别,待遇自然就不同了。
庆州府大堂里,林昭见到了王韶,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个读书人,看着甚至还有几分文弱秀气。谁能想到,就在两月之前,就是这样一位文弱书生将李复圭拿下掌管庆州的吗?
当时有李复圭心腹蹿腾,对新到任的文弱上级不服气。王韶根本没有废话,直接将其拿下,等人头挂在庆州城门的时候,所有人才知道这位文弱的王知州是个硬茬。
主持熙河之战,打败吐蕃人,开疆拓土的将军能差吗?岂可小看?只是第一眼,林昭便从眸子里看到了王韶眼神中的果敢与坚毅。
外表并不能说明问题,王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儒将。历史上这样的人不少,比如三国时期东吴的周瑜和陆逊,后世的戚继光、袁崇焕、曾国藩等人都可以划归到这一行列。
总而言之,林昭对自己的新上司很满意,甚至还有些崇敬之情。这是一位有本事的将军,跟着他,可以有一番作为。只是不知道看起来很和善的王韶是否好相与?
其实,林昭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王韶之所以重视林昭,除了因为他几位老丈人和大舅哥厉害,更像看看这几年名头正盛的青年翘楚到底是怎生模样?一个让吐蕃赞普不敢小觑,西夏国相吃瘪的人,能普通吗?别人或许不清楚林昭在青唐城的作为。一心谋划收复河湟的王韶却多有了解,故而一早就对林昭很感兴趣。
至少可以从林昭这里得到一些信息,有助于将来对吐蕃开战。换个说法,出使过青唐城的林昭是参加吐蕃之战最合适的人选。出于这样的目的,王韶觉得应该与林昭多接触,总是有好处的。
再者,西北而今这般局势到底是因何而起?虽说错都在李复圭,可林昭无疑是其中的催化剂,引起了西北风云突变。如此人物,到底是怎生模样?王韶略微有些好奇。
见到林昭之后,王韶觉得自己并未失望,丰神俊朗,双目炯炯有神,散发出一股英气。举手投足之间十分干练,最为难得是谦逊有礼。小小年纪已经是伯爵了,要知道有些在朝中奉献一辈子的人也难有如此封赏。就连鼎鼎大名,权倾一时的王安石最初也不过是个临川伯的爵位。
加之他身后的庞大背景,不说嚣张,强势一点完全是可以的。可是林昭身上根本不看出那种纨绔与张狂,对此王韶十分满意。
只要王知州满意,林昭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了。除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欧阳修提前来了书信。
王韶是嘉佑二年的进士,那年的主考官正是欧阳修,彼此之间算是有师生之谊。加之欧阳修乃是文坛领袖,王韶十分尊重。
欧阳修来书信让王韶照顾林昭,王知州自然也不好推辞。同时也很好奇,林昭小小年纪,何以如此特别,引得这么多的大人物对他如此关注和照顾。正好这次在自己手下,倒是要好好看看林昭的表现!
何止是王韶,整个大宋朝,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盯着西北,期待着林昭的表现!(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又一计借刀杀人
许多人都期待着林昭的表现,好在他本人并不知道,否则所要承受的压力不言而喻。
王韶因为对林昭很有好感,又有欧阳修的引荐和请托,对林昭自然是格外重视,甚为厚待。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指挥使,按理说手下不过才堪堪率领五百人,可王韶却并不打算亏待了林昭。
任命很快就有了,林昭的任务是驻守大顺城!
大顺城在庆州西北四十里,是庆州的门户,是大宋朝数一数二的重要城堡,至关重要。尤其是在眼下与西夏激烈开战的时候,大顺城的战略意义更是不言而喻。
大顺城的守将自然也就非同寻常了,或许级别都不是很高,但是权力,尤其是发挥的作用绝对非同寻常。是个好差事,责任却也十分重大。
王韶有此安排也算是高看林昭,特意给他机会,让他展示能力,期待他的精彩表现。
当然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很人性化的原因。比如林昭此前在大顺城待过,尤其是最艰苦的大顺城守卫战,更是指挥者之一。
虽说是个客串的将领,但对大顺城的情况却算得上是了如指,军事指挥方面也甚有才华。是个可造之材,完全可以胜任大顺城的防御任务。
对于林昭而言,大顺城还有另外的意义。
重生以来,第一次的生死危机就是在这里,意义自然非同寻常。他清楚地记着,就是在这里,和将士们一起浴血奋战。杀敌立功。也是在这里。被李复圭陷害。身陷囹圄,九死一生。
大顺城是有特殊意义的,尤其是那里长眠的一千多将士,死因多少和自己有关系,林昭一直以来都有些内疚。
林昭此番来庆州,本来打算着是必然要去大顺城的,目的自然是去祭奠那一千多枉死的英灵。而今,没想到他正好成为大顺城守将。正好顺道前往,方便了许多。
不过林昭毕竟只是个指挥使,为大顺城一方守将显得有些分量不足。所以王韶以景思立为主,林昭为辅。
景思立本身的职位很高,经验丰富,能力也不错,更为重要的是他是曾经的大顺城守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有谁比他更了解呢?让他重掌大顺城无疑是最合适的安排。
再回大顺城,景思立与林昭一起配合。相得益彰。至于刘昌祚,则是去了荔原堡。他本来就是那里的守将。
原本,他们两人的命运和轨迹可能都很平淡。如果不是遇到林昭,他们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小小的将领,不会有太大的升迁,想要青史留名更是无稽之谈。因为林昭在庆州的作为之后,他们的人生也随之发生改变。
因为林昭蒙冤,李复圭原形毕露,王韶才会前来平定并且主政庆州。如此,王韶与景思立之间才有了交集,景思立才有机会被王韶认识,并且赏识。若干年后,王韶奉旨经略熙河,对吐蕃作战,开疆拓土时副将正是景思立,他们之间的搭档关系正是起于今日。
至于刘昌祚,若非林昭的出现,他在军中的前程如何会一步步逐渐有了起色。当宋朝五路讨伐西夏的时候,他可以成为其中一路主将。
他们的人生,正因为林昭而改变。而今只是因为他们在先前的大顺城之战中立功,以及揭发李复圭受苦许多而有个补偿。而今他们的官阶和地位都略微有些提升,隐约之间他们对林昭多有感激。
他们并不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
林昭和景思立之间的配合还算是默契的,毕竟他们曾经协同作战,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抵御西夏的猛攻,这份并肩作战的袍泽之情弥足珍贵。何况彼此之间曾经有共同的敌人李复圭,加之脾气性格都比较相投,故而相处十分愉快。
守卫大顺城,虽说自己为主,可景思立却一点也不敢小觑了林昭。这次在汴京,他可是见识到了林昭的影响和实力,人家背后的支持是自己不敢想的,太皇太后都出面了。
林东阳觉得前程远大,虽说目前只是个指挥使,但将来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何况人家有个威远伯的爵位。一句话,自己根本惹不起,景思立有这个自知之明。何况林昭并非是个纨绔子弟,人家的能力摆在那里,自己除了经验略微丰富,其他的当真比不上。
再者,景思立也是有些许私心的。也许以前他觉得,只要在军中好好表现,尽职尽责,勇武作战,总是会有升迁,一展抱负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他推移,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有时候机遇很重要,贵人相助也很重要。若非韩绛看中提拔自己,此刻只怕还是个小将校,永无出头之日。
到庆州之后和韩绛的交集越来越少,注定以后是没什么助力了。想要在军中有所提升必须要有靠山,可景思立本身并非那种善于阿谀奉承之人,曲意逢迎他是做不来的。不过遇到林昭之后,景思立看到了另外的希望。
林昭的脾性他已经掌握了一些,不需要刻意去讨好,只需要和林昭保持良好的关系,将来都是大有好处的。所以这趟大顺城的差事,景思立实际上是以林昭为主的,至少必须要尊重林昭的意见。
两人来到大顺城的时候,这座经过烽火和鲜血洗礼的城池依旧屹立,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在此之前,李复圭虽然屠杀了大顺城的守军,但至关重要的城池却丝毫不敢有失,始终掌控在宋军手中,并未丢失。
大顺城外,本来大一片的平地,此刻却突出了许多低矮的小丘。这些正是那枉死的一千多将士的坟茔。李复圭将其残杀之后,对外宣称是林昭与西夏人所为,所以将士们依旧享受到英烈的待遇。
有的骨灰被送回了家乡。有得则直接埋在了大顺城之外。即便是身死之后。英魂也一直护卫着大顺城。
骑着小白龙。远远看到这一幕,林昭立即心如刀绞。
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惨烈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熊熊的火光,将士们撕心裂肺的呼喊不绝于耳……
林昭默默地闭上了已经有些发红,有些湿润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便翻身下马,一步步地走向那新堆起不久的坟茔。景思立也紧随其后。仔细说起来他的感情是最深的,毕竟这些将士曾经是他的属下。
走在坟前,林昭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男儿膝下有黄金,是绝对不会轻易下跪的。古代也有传统,跪只跪天地君亲师,实际上在开明的宋朝,即便是面见皇帝也不需要下跪。
但是今天,林昭在这里跪下了。
这千余将士是抵御西夏,经历了一场场恶战。历经千难万险,最终幸存下来的英雄。是为大宋朝浴血奋战的勇士。这些人本身就值得尊敬。
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最终却被李复圭一把火烧死,着实有些冤枉。林昭很清楚,火虽然是李复圭放得,却有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有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李复圭本身是不会轻易谋害将士们的,只是在构陷自己的时候,千余将士成为最不利的证人,于是乎他举起了屠刀。
林昭对此内疚不已,若非自己,也许那千余将士就不会这样枉死。他们之中有人会从军中退伍,解甲归田,与妻儿一道共享天伦;或许有人积累军功,得以升迁,去更大的舞台上表演;也许……
可是他们的生命却这样无端的终止在大顺城的那个夜晚,林昭愧疚不已。这一跪也是应该,不只是个形势,他的心无比虔诚。
跪下了那一刻,林昭想起了自己的誓言。那夜,当着李复圭的面,当着数千将士,林昭曾经说过,必定要手刃李复圭,为将士报仇。
大丈夫言出必行,这不是一句空话,林昭会尽一切可能去完成这个诺言。即便是李复圭逃去了西夏,也要想办法将其斩杀,以慰将士们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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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兴庆府。
居住在国相府的李复圭连续几个喷嚏,擦去鼻涕的时候,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念叨我?”
李复圭叛逃西夏,待遇还算不错。
虽说他曾经是宋军将领,多次与西夏在战场上交锋,死在他手下的西夏士卒也不在少数。西夏人虽然有些许怨恨,可大局为重的道理他们是明白的。
尤其是眼下,西夏大规模进攻宋朝,李复圭这样一个叛逃的高级将领,掌握了宋军最多的秘密。尤其是对宋军边防布局情况了如指掌,他的存在无疑是好有好处的。
至少西夏人可以很方便地知道,宋军的堡寨的准确位置,以及驻军状况,尤其是彼此之间的联系与配合。这可是西夏斥候忙活好几年都很难掌握的情报,有了这个就可以趁虚而入,将宋军打的七零八落。
这种优势而今已经凸显出来,战争最开始的阶段,西夏人全面出击,确实在数千里边防线上取得了一定战果,至少占便宜不少。李复圭的价值自然而然更加凸显了,国相梁乙埋更是将李复圭看作是至宝,直接接回到到自己府中居住,就是想要据为己有,不让其他人染指其中,情报是很宝贵的资源。
这一次,梁乙埋想要依靠李复圭这个宝贝,在对宋朝作战中立下大功,从而一雪前耻,也好巩固自己在西夏国内的地位。所以此战对他十分重要,本来梁乙埋是想要稳扎稳打的,可自从有了李复圭之后,梁乙埋便觉得这是无比难得的好机会,并且动了亲自领兵作战的打算。于是乎,李复圭成为国相府的座上宾。
在所有人眼里,李复圭价值连城。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潜在价值却在不断减少。接下来在西夏该如何过活,这是李复圭最为头疼的事情。
目前在西夏如鱼得水,受的礼遇,那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可是一旦战事 结束,自己还有用吗?当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全部说出来的时候,怕也就一文不值了。尤其是宋夏之间的关系若是好转,宋朝说不定会提出要西夏交出自己的要求。
一旦议和,西夏能得罪宋朝吗?能不答应吗?自己一个宋朝的逃犯,在西夏这边又一文不值,会是什么结果不言而喻。所以处境很尴尬,也很危险。
李复圭虽然是流落在外,可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生死存亡,他已经没了往日的那种狂妄自大,他很有自知之明。
居安思危,李复圭这会倒是将这个理念贯彻的很好!
“将军,西夏终究不是久居之地,该提前想办法才是……”即便李复圭已经叛逃在外,可陈桥一时间却也改不了口。
李复圭轻轻点头:“是啊,只是该去哪里呢?如今身在西夏,虽说是颇受礼遇,可实际上也是身不由己啊!”
“将军切莫着急,慢慢等待,机会总是有的。西北除了宋夏之地,吐蕃也去不得,索性继续往西,去西域吧!”
“西域?”李复圭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想要顺利前往并不容易。而且,也就在此时,传来一个消息,让李复圭又有些迟疑了。
林昭来西北了,并且成为大顺城的守将。
一听到林昭的名字,李复圭便恨的咬牙启齿,自己之所以落到今日这般局面,可以说完全是败林昭所赐。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意孤行的结果,可李复圭这种人从来不会将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若非林昭,自己何至于如何?
一想到这一点,李复圭就怒不可遏,报仇之心格外强烈。只是他而今在西夏是个被软禁贵客,只能提供一些信息,这种情况下,想要报仇谈何容易?无疑是痴人说梦。
李复圭难免有些沮丧,陈桥却笑道:“将军不必着急,有时候报仇并非必须要自己出手,借刀杀人不是很好吗?”(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 又是一个坑
借刀杀人,很古老,很传统,且行之有效的计谋。
当然了,实施也是有前提的,首先便是有刀可借。
根据刀的情况不同,也是由分别的。有时候借刀杀人很容易,完全就是把人当枪使。这种情况下,要么是对方太愚蠢,很容易可以煽动或者是被愚弄,要么就是自己十分高明,举手投足之间很容易就可以将事情做成。
抑或者是要做的事情正好符合对方的利益,顺水推舟。总而言之,借刀杀人的核心便是“利用”两个字。
李复圭和陈桥想要借刀杀人,要杀的人自然是林昭,刀便只能是梁乙埋。
身为西夏国相,梁乙埋有这个实力,可以调动兵力去攻击大顺城,可以想办法斩杀林昭。否则单凭他们的能耐,根本无法成事,报仇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梁乙埋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按理说,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很乐观,梁乙埋是他们的靠山和庇护神,不敢轻易利用,安安稳稳才是长久之计。可是李复圭心中恨意浓重,哪里肯放弃?从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到叛国出逃的囚徒,身份和待遇,尤其是心灵上巨大的落差,对一个人的打击何其之大?
完全是林昭一手造成,李复圭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如果林昭不出现在西北,他鞭长莫及,没有一丝可能,他也只能想想,就此含恨过去。
可是偏偏林昭而今就在西北,就在大顺城,报仇是有可能的。于是乎李复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仇恨怒意。
借梁乙埋之手。轻而易举就会被看出来。李复圭和陈桥本身并不十分高明,梁乙埋也素来精明,并非是那种可以随便能被人利用的傻子。
但李复圭相信,即便是明知被利用,梁乙埋也是愿意的,心甘情愿不说,甚至还会感激自己。因为这符合借刀杀人的形式,彼此有共同的利益。
梁乙埋对林昭的仇恨不比自己少。这一点李复圭十分清楚。
他们在青唐城的恩怨,以及上一次大顺城之战的状况,还有梁乙埋后来一系列的动作,都说明了这一点。而今身在兴庆府,西夏国都,某些事情自然也就了解的更清楚,李复圭太清楚了,梁乙埋一直由必杀林昭之心。
而今给他这样一个机会,梁乙埋会轻易放过吗?不要自己主动去劝说游说,只需要推波助澜就是了。兴许梁乙埋还可能会主动来找自己。并不十分费事。
陈桥道:“将军,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此事成功,梁乙埋感激我们,我们在西夏的处境也会好一些。同时,只要离开了兴庆府,我们离开西夏也就容易的多了。”
“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在李复圭看来,无论如何结果多自己都是很有利的。他已经在期待着仇人授首,自己也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宋朝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生活是回不去了。也罢,如果可以远赴西域,去做个富家翁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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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怪不得李复圭想要借刀杀人,实在是梁乙埋在这方面透露出太强烈的意愿。
他是西夏国相,前方战事由什么最新进展,他都能率先得到消息。加之他对林昭由特别的关注,曾经特意叮嘱属下留意。
故而林昭出现在西北,并且担任大顺城守将,梁乙埋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林昭竟然来了!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梁乙埋忍不住连声冷笑,笑容有些苦涩,却也有些得意。
本来一直风光无限的他,在过去的半年多里却连连在林昭手中吃亏,虽说结局不像是李复圭那样凄惨,但处境也着实不好。若非姐姐梁太后一直维护,他的国相地位怕是早就不保了。一切的屈辱于麻烦都是拜林昭所赐,梁乙埋心中恼怒是必然的。
可是好几次的谋划,想要报仇雪恨,最终的结果都以失败告终了,这使得梁乙埋的恼怒和仇恨不断增加。
只是渭水咸阳渡口的刺杀失败之后,林昭就回到了汴京,他鞭长莫及。期望许久的借刀杀人之计也失败了,林昭通敌叛国之罪无疾而终,最终无罪释放。据说还因祸得福,升官发财不说,还娶了几位美娇娘,可谓是福泽深厚。
越是如此,梁乙埋心中就越发的不平衡,报仇之心就越发强烈。可是他没有一点办法,汴京是宋朝都城,距离西北数千里之遥,自己根本插不上手,报仇只能是有心无力。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一旦林昭来了西北,势必要取他性命,一雪前耻。
原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可是没想到,上天竟然又给他了一次机会,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林昭啊林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西北你还敢来?尤其是我西夏兵锋长驱直入的时候,你这是挑衅吗?是看不起我吗?梁乙埋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种羞辱。你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结果不等李复圭开口,梁乙埋已经匆匆赶回府中,来询问李复圭。
想要报仇,斩杀林昭,必须要攻陷大顺城。
对庆州以及大顺城的了解,有谁比李复圭更清楚呢?
当然了,梁乙埋也不完全是鲁莽。
报仇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但进攻大顺畅的意义绝对不在这里。大顺城是庆州的门户,意义十分重大。
只要攻陷了大顺城,西夏的兵锋就可以直指庆州。
虽说梁太后也曾说过,此番对宋朝作战不能太狠,不能将宋朝人惹急了,要注意把握程度。但这一次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作战必须要勇猛一些。重点是要将宋朝人打疼。所以即便是兵临庆州城下,甚至是攻陷庆州都不算过分。
此战的意义不只是他梁乙埋要找回尊严,对整个西夏而言同样如此。此前宋朝的进攻,使得西夏的处境十分艰难,处境相当尴尬。
向宋朝上降表,称臣请求册封无疑是得罪了之前的宗主国辽国,结果现在又和宋朝闹僵了,同时开罪两个大国。对于西夏而言是非常严峻的不利局面。
与河湟吐蕃和亲的效果又不十分明显,董毡那边摆明了是要暂时和宋朝维持良好关系,保持中立态度已经算是难能可贵,要是再和宋朝有什么合作,抑或者是趁火打劫,后果无疑是雪上加霜。
要知道,西夏的西北方还有他们的宿敌回鹘。而今回鹘和吐蕃的关系相当之好,并且绕道和宋朝结为友好关系,要是这个时候在背后给一刀,西夏怕是难以承受。
所以此番对宋朝作战。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就是要找回面子。同时也是为了威慑周围的其他国家和部族。尤其是河湟吐蕃和甘州回鹘。
所以攻击效果必须要狠一些,只是拿下一些寻常的堡寨,完全是不痛不痒,和以往有什么区别呢?当宋朝人都习以为常不当回事的时候,西夏的进攻也将毫无意义。
大顺城,庆州!
这两个联系在一起的目标就变得十分重要。
陕西路延边诸州中,环庆路的作用作为重要。他正好是处在整个边防线的中间,尤其是庆州,最为居中。
往东北便是府州、麟州和清涧城,西南方则是秦凤璐,继而就到了吐蕃的境地。攻陷的庆州,将相当于是将宋朝西北的边防线截断成为两个部分,使之彼此之间难以兼顾,无法成为一个整体。
如此一来,不管是各个击破,还是给宋朝更为深入打击,都是大有好处的。再者,大顺城是范仲淹修建,宋朝的仁宗皇帝亲自赐名,意义重大,只要拿下了大顺城,继而攻击庆州,必然会引起宋朝的震动,继而引起整个西北的震动。那时,正是西夏扬威的好机会。
同时可以顺带着斩杀而今驻守大顺城的林昭,如此可谓是一举两得,对西夏,对自己都是大有好处的。
虽说梁乙埋最初的想法只是想要斩杀林昭,一雪前耻,不想却一番思索之下,顿时为自己找到了如此多的理由,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顺理成章,还有诸多好处在内。想通了这一切的事情之后,梁乙埋笑了,这一次当真笑得有些得意。他甚至还有些佩服自己,太聪明了,他完美了!
至于其他,比如风险和可行性,以及引发了反应,梁乙埋并未估计,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或者说已经被大顺城那近在眼前报仇的酣畅淋漓,以及重大的军功所掩盖,继而直接被忽略。在梁乙埋看来,一切都是那么近,即将实现。
可是也不知是得意忘形,还是有些偏执的他忘记了,有时候即便很近,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也要拿到手中才是真实的,镜花水月的事情多了去了!
当梁乙埋返回府中的时候,李复圭觉得自己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只是略微提了一下,梁乙埋便点头同意了。
这让他很是兴奋,看来陈桥说的一点不错,这件事并不是那么难。最重要的是正好符合了梁乙埋自己的诉求,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目标完全是一致的。只是目的可能会有些许偏差,但至少是好的。
与梁乙埋和李复圭不同,陈桥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可能的风险,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成功?陈桥先生更为冷静,自然也就看的更为透彻。
看看梁乙埋的狂妄与得意,以及李复圭的急躁,有些事情便心里有数了。急于求成结果只是更糟糕。何况林昭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上一次西夏大军那样猛攻大顺城都没有结果,这次就能轻易拿下?
林昭的能力,以及逢凶化吉的运道着实太好,和这种人对敌,想要占便宜当真不容易。何况而今坐镇庆州的可是王韶,也许在此之前,陈桥并未将王韶看在眼中。可现在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才是个狠角色,很难对付。
可梁乙埋和李复圭却根本未将对方放在眼里,也许最初李复圭提供的那些信息,对西夏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一件很可怕的前奏。
李复圭提供的信息,不过是宋军在边境上的些许布防,以及一些堡寨的防御状况。西夏第一拨进攻看似全面开花,战果累累,可实际上呢?目前也只不过是攻陷了一些堡寨,斩杀了一些宋军。
对于宋朝整体边防并未有太大影响,反而因此激发了宋朝强烈的反击。而这些蝇头小利般的胜利,看似激发了西夏将士的信心,可某种程度上正将西夏将士引向骄兵的方向。而且这种骄傲自大已经不只是在西夏士兵的身上,包括梁乙埋这样的高级将领在内,都是如此。
有道是骄兵必败,结果会如何不言而喻!
陈桥几乎已经预见到了梁乙埋可能的失败之后的沮丧,沮丧之后会是什么呢?便是雷霆之怒,到时候所有的怨气必然会撒在李复圭身上,自己这个心腹岂能幸免?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尽早做打算。在庆州的时候,陈桥是李复圭的心腹,被倚重,待遇自然也好。可是李复圭事败,逃出庆州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李复圭以为陈桥冒险救自己是患难忠仆,可实际上陈桥早就另有打算,是看中了李复圭的身份和价值。可是他更清楚,李复圭价值几何?在西夏期间,陈桥已经看透了局面,他很清楚,一旦失去价值,李复圭和自己都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必须要另做打算。
正如之前所说的,只要便是逃去西域做个富家翁。是带着李复圭一起吗?陈桥不由轻轻摇头,有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李将军,事已至此,你也怪不得别人!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李复圭并不知道,最信任的人已经动了别的心思。借刀杀人是个好计策,梁乙埋也“心甘情愿”,刀是要挥出去了,可是结果呢?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大顺城可能又是一个坑,一个可能让人万劫不复的坑!(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 沙盘
大顺城里的林昭全然不知,自己又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也不知道危险正在临近。
也许,自从来到西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有危险存在。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就是这个状况。
何况林昭最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一件影响深远,非常实用的事情,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景思立看着林昭不断捣鼓着各种泥沙,在一个木制的大盘子上忙活,似乎是堆砌什么东西。
“东阳,你这是在做什么?”景思立着实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
林昭笑道:“好东西,你且等着就是了。”
不只是景思立,还有许多的宋军士兵也颇为好奇,全都围在周围,好奇地看着,不时的指指点点。
慢慢的,他们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木盘子上起起伏伏,似乎像是一些山脉的样子,以及一些低矮的沟壑则像是河流,至于那些方形的小块,想必是城池的代表。
一定是这样的,众人看着看着,已经大概看出个大概,木盘子上泥沙堆起来的更像是庆州附近的山川地理图。
不过与过去的地图有所不同的,这份地图是三维立体的,并非是平面上的图形,看起来更为直观,更为清楚。
山川地理情况一目了然,比之行军作战的地图不知方便了多少。
“这里是庆州?”
“这是大顺城吗?”
“这是陇山吗?”
将士们看着堆满泥沙的木盘子,以及相关雏形,已经看出个大概。
“东阳啊?此处到底是什么啊?有什么用处?”景思立实在是按捺不住。忍不住出声询问。
林昭笑道:“此物名叫沙盘。至于作用嘛。想必你们也已经心中有数了!”
沙盘是根据地形图、航空像片或实地地形,按一定的比例关系,用泥沙、兵棋和其它材料堆制的模型。当然了,在古代没有先进的测绘技术,没有航空遥测等技术手段,只能依靠人的走访和探查,了解地形起伏,以此来绘制地图。林昭则是在此基础上。将其改造为沙盘。
沙盘并非近代才有的产物,在古代也是有记录的。
据说,秦在部署灭六国时,秦始皇亲自堆制研究各国地理形势,在李斯的辅佐下,派大将王翦进行统一战争。后来,秦始皇在修建陵墓时,在自己的陵墓中堆建了一个大型的地形模型。模型中不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还用水银模拟江河、大海,用机械装置使水银流动循环。可以说,这是最早的沙盘雏形。至今已有二千二百多年历史。
南朝宋范晔撰《后汉书?马援传》已有记载:汉建武八年(公元32年)光武帝征伐天水、武都一带地方豪强隗嚣时,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光武帝顿有“虏在吾目中矣”的感觉,这就是有记载最早的沙盘。
当然了,更为专业正式的沙盘则是近代欧洲人发明的。一战的时候才开始逐步开始运用到军事领域,一战之后得意广泛推行。
而今,林昭初步涉入军事领域,想着应该为大宋军队做点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便是将沙盘引入。
古代行军打仗所用的地图十分不便,因为技术手段的缘故,绘制地图很模糊,一点都不清晰明确。
尤其是地域范围广阔之后,绘制地图的难度和精确度都会不断下降。虽说数千年前就开始使用地图,可技术手段得不到提升,一直没什么进展。
如果是平时使用倒还罢了,只需要标明一些山川城池即可,即便有些许误差也不打紧。可是在军事领域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行军打仗,稍有失误便会引发很不良的后果,兵败如山倒,甚至是一败涂地都有可能。战争的失败,意味着性命的牺牲,意味着国家利益受损,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尤其是涉及到山川地形,河流水源,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不管是安营扎寨,还是排兵布阵,进攻防御都与地形有着密切关系。有道是天时地利人和,地利很大程度上就体现在对当地地形的了解和利用上。居高临下,兴许很容易就可以攻破对方防线。
知道有隐秘小道,或许就可以绕道去背后,给对方致命一击,安营扎寨必须要有水……有时候,地形因素完全可以影响到战事的胜利与失败,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可是古代军事地图的质量着实不高,有些地方甚至根本就没有地图,完全是依靠当地人作为向导,便直接出兵作战。有道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丁点的误差和错误就可能引发非常可怕的后果。
如此情况下,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有时候冒险便可以获胜。可很多时候可能就是因为对地形不熟悉而失败。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提高地图的精准度。在没有办法解决之前,通常会派出大量的斥候,一方面是探查敌军对象,同时也是收集关于山川地势方面的信息。可短时间内想要有成效,很难!
提高地图精准去度还是最重要,直接的做法。这方面,林昭是有想法的,并且宋朝已经有人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没错,这个人就是名垂青史,《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
林昭在杭州的时候,曾经和沈括合作过,彼此之间也多有往来。在一些科学启发的讨论上,彼此分享过关于飞鸟视角的问题。也就是后世空中航拍,遥测的这种观测方式,只有如此才能避免因为人的探测出现的误差。
最直接的用处则是体现在比例尺上,两地之间的距离可以通过空间支线来进行测算,如此可以大大提高地图的精准性。
林昭之前和沈括有关联系,而今已经在着手实施了。想必不久之后,沈括《梦溪笔谈》中记载的,距离如空中鸟飞直达,排除地貌所引起的距离误差,制图六体校正距离的实用方法就会产生,并且逐步完善。
未来不久,沈括便能制作出《天下州县图》(守令图),那是一幅以二寸折百里为比例尺、立方位、取鸟飞之数,校验地势起伏的改正方法,当时是一幅很精确的地图。
目前,沈括的地图尚未问世,即便是问世了,在军事领域的使用也必然会有所延迟,使用成效也未可知。林昭是等不及了,相比飞鸟图,他有更为先进的东西,那便是沙盘。
“沙盘?”景思立讶然道:“这是何物?”显然,在此之前他并未见过此物,不过确实很受吸引。
林昭擦去手上的泥沙,起身道:“是的,沙盘,你也看到了,这上面就是庆州附近的山川地形。有了这个,我们便可以很清晰直观地看到周围的山川地形,无论是作战还是指挥,很方便。只是目前尚未完全完工,而且信息有限,制造的还很粗糙。”
景思立也已经看出来沙盘的作用,不由啧啧称奇,点头道:“果然是个好东西,不错不错!”
林昭摇头道:“或许我们使用的意义不是很大,但是王知州,和韩相公一定会感兴趣的。”
没错,作为总指挥的韩绛,以及庆州这边指挥协调作战的王韶而言,这绝对是好东西。对于他们而言,最麻烦的就是无法直观掌握绵长边境线的情况。
景思立点头道:“是啊,有了这东西,整体的排兵布阵就可以一目了然。只是需要做出个更大,更全面的沙盘才是。”
“没错,只是制造起来怕是有些麻烦。这个只是庆州周围的,目前还只是将山川河流标注出来了,可是具体的山势,山脉高度,河水水流这些都不清楚。我只是参照了以前的地图,以及斥候的发现,依旧不够全面……
要是一下子扩展到整个西北,即便是沙盘做的更大,可是要囊括更多的东西进来。所有的山川河流都会变小,会更加不准确,所以还是需要进一步完善的,想要尽快投入使用还有些难度。”
“这可如何是好?”看着是个好东西,可一时间却很难发挥其效果,景思立难免有些着急。同时也很惊讶,没想到林昭还有这方面的才华和能力,当真是让人惊叹。好在他不知道林昭以前的一些发明,否则还不知道要惊叹到何种程度?
林东阳,果然天纵奇才!
林昭沉思片刻,笑道:“打不进,有办法解决的。一方面派出斥候探查周围地形,做好详细的记录与绘制,以便将来制作更精细的地图和沙盘。再者,我想还是将此物送去延州,那里有一位高手,想必他是一定会有办法的。”
延州?
“是的,没错!”林昭轻轻点头,而今沈括正在那里,将沙盘交给他,想必他会完善的很好的。同时他应该还会在那里发现大行与后世的石油!
“沈大科学家,加油啊!”林昭心中暗道一声,期待着古代科技的进一步发展。(未完待续。。)
第三五〇章 包藏祸心
“哈哈,东阳果真是奇思妙想!”身在庆州的王韶看到沙盘之后赞不绝口。“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表里山河一览无余,很直观,很清晰啊!”
对军事多有研究,并且打算在这个领域有所发展的王韶,一眼就能看出来沙盘的作用与价值。行军布阵,作战指挥这东西太重要了,非常实用。
尤其是在西北这种地方,地形崎岖,山河凌乱,光是凭脑子很难记录的清楚明白。至于地图,王韶太清楚他们的军事地图的详尽程度,作用着实有限。尤其是熙河与吐蕃那边,自从唐末之后便与中原断了联系,资料太少。是以王韶收集信息,准备了许久,进展却很缓慢。
尤其是西北势力错综复杂,而且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有变化,地图更新哪里有那么快。
要是有了沙盘就好了,这东西只需要调整一下上面的标注,换几个不同颜色的小旗帜,一切就妥当了。最为难得是沙盘显示地形是三维立体的,这样更为直观。
光是看地图,你只知道那里有座山,有条河,脑海里想象的总归是有差距的。沙盘上则是一目了然,定位更为准确,不至于因为认识的错误而导致失误。
总而言之,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王韶已经在思索着,官家让他收集吐蕃信息,将来准备对吐蕃作战,收复熙河。可是宋朝对那边的情形了解着实有限。
林昭的沙盘给了他一个思路,看来以后要留心吐蕃那边的山川地形了。尤其是让斥候们早些暗中潜入,探查地形。做出一个详尽的沙盘 。想来将来迟早都能用得上的。
王韶只是这么想着。最终成效如何并不知晓。林昭也不知道,自己无心插柳,竟然为熙河开战埋下了一个伏笔,一个胜利的伏笔。他没有仔细想,熙河那边,林昭无意间埋下的伏笔可能不止一个。
历史的拐点因此而多了几分变数,对于大宋朝,对于这个时代。又将意味着什么……
“东阳是说,将此物送去韩宣抚使那里?”王韶低声询问从大顺城赶来的校尉,按理说这么好的东西必须交给西北战事主帅韩绛,他那里才是最实用的。当然了,最好是进献给朝廷,在整个宋军之中全面推广。
“林指挥使说了,韩宣抚使那里是肯定要送的。不过在此之前,最好是先送去延州,请那边的沈括大人加以改进。”校尉原封不动地转达了林昭的意见。
王韶讶然道:“延州司理参军沈括?”
“是的!”校尉道:“林指挥使说了,而今的沙盘还很不标准。沈括大人擅长地理之学。定然可以完善的。”
“好!”王韶对沈括并不了解,不过想着。既然是林昭亲自推荐的人选,想必就不会错。
王韶这边刚把沙盘送去延州,还想着让林昭来一趟庆州,沟通一下军事上的一些见解。王知州总觉得,林昭深藏不露,一定还有许多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不管是对眼下的西夏之战,还是将来对战吐蕃都是大有好处的。
却不想就在此时,他接到消息,西夏大军来犯,猛攻大顺城。
李复圭的“借刀杀人”计策成功了,梁乙埋按捺不住心中的仇恨和期待,立即便带着大军直扑大顺城。
自从林昭明确出兵反击,边境调兵遣将之后,西夏暂时沉寂了一段时间。一方面是等待宋军的反应,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的偷袭不奏效了。李复圭提供的消息,让他们在宋军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偷袭,而今宋军已经有了防备,成功率自然也就下降了不少。
西夏是不会轻易撤军的,终究会再次发起进攻。很多人都在预测他们下一个攻击点会在哪里,可惜根本没有确凿的消息。以至于边境之上的宋军全都枕戈待旦,小心防备着,甚至还有几分紧张的味道。
而今终于可以确定,西夏的突破口是庆州,具体是大顺城。
对于许多人而言,或许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可是对于整个西北边防而言,却是一个大问题。
西夏此来,声势着实浩大。
西夏国相梁乙埋亲自率领五万大军,直接扑向大顺城。这其中大多是西夏精锐,小小的大顺城守卫原本不过才三千,经历了上一次的血腥事件之后,王韶才增兵到五千人的。
五千人,虽说人数多了两千。可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十倍的西夏大军,还是有些杯水车薪的感觉。大顺城骤然便犹如是暴风骤雨之的海面上飘荡的一些扁舟,随着风浪不断起伏,十分危险,看着就让人有些揪心。
目前西夏的兵力是五万人,将来呢?领兵的可是国相兼国舅的梁乙埋,他在西夏的地位和影响力不言而喻,增兵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大顺城所要承受的压力将会更大,情况更加危急。
可是消息传到庆州,王韶却没有想象中的无比着急,甚至脸上也没有几分惊讶神色,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好似请一眼。相对来说,他表现的十分淡定。甚至也没有立即匆忙调动大军前去救援,王知州似乎对大顺城里的林昭和景思立很有信心,
“东阳,思立,你们可要坚持住啊!”王韶望着大顺城所在的方向轻叹一声,随即回身奋笔疾书一番,随即加盖印信和火漆封印,随即派出亲信,吩咐道:“快马,立即送韩宣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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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乙埋出兵大顺城,迅速引起了各方关注,甚至还有几分轩然大波的意思。
兴庆府,梁太后听到消息连连摇头。
她是西夏太后,目前的第一号实权人物,对于一切的消息最是了如指掌。她几乎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大顺城到底有什么人,梁乙埋是奔着谁去的不言而喻。
梁太后有些无奈,弟弟为何还是这般鲁莽呢?难道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还是这般不记性呢?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梁太后当真有些苦恼,身边缺个好帮手,孤儿寡母想要站稳脚跟太不容易了。
说实话,梁太后有些担心。
此番出兵进攻宋朝,梁太后给了梁乙埋很大的权力和便利,就是希望他可以便宜行事,少些束缚。可以在此战之中立下战功,洗刷之前的耻辱,重新确立地位和威信。
却没想到,梁乙埋的突破点依旧选在了庆州,选在了大顺城。
很明显,他的目标是林昭,那个曾经让他深受耻辱的大宋青年。如此做法,公报私仇啊,说不定立即就会有党项贵族跳出来质疑!
弟弟心中的仇恨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梁太后有些不理解。到底是弟弟的心胸太过狭窄,还是这个林昭给他的耻辱太深……
不经意间,梁太后突然之间有些好奇,能让梁乙埋如此这般记恨的青年,到底是个什么样?到底有什么非凡之处?
可惜自己身处的兴庆府,西夏王宫之中,是见不到的。除非是御驾亲征,亲自到边境的战场去。可是眼下,党项贵族们尚未完全服服帖帖,梁太后可不敢轻易离开都城。
而今只能寄希望弟弟那边悠着点,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尤其是不能在因为鲁莽而功亏一篑,甚至出现在重大失败。那样一来,自己所要承受的压力就大了。想要保住弟弟和地位,以及梁家的锦绣风光,可就不容易。
就在梁太后担忧不已的时候,梁乙埋给她送来了一封书信。讲明了自己进攻大顺城的原因,梁乙埋并未隐瞒自己想要报仇,一雪前耻的想法。这一点根本瞒不过他的太后姐姐,也根本没有必要。
同时梁乙埋阐述了庆州和大顺城的意义,进攻之后会产生了一系列的结果的影响,将自己的战略意图说的明明白白。梁太后看过之后,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原来弟弟也是有这样考量的,至少不是完全的鲁莽。
梁太后放心了不少,却也在有些轻视了梁乙埋睚眦必报的性格。
不过好在,梁太后觉得还是需要防患于未然。弟弟心中所言,需要安抚河湟吐蕃,避免吐蕃参战。要是在这个时候,吐蕃在他们背后捅上一刀,后果着实不堪设想。西夏需要的不是吐蕃偏向自己这边,只需要保持中立即可。
不管怎么说,西夏金山公主和吐蕃王子蔺逋比之间是有婚约的。有这一层姻亲关系,沟通起来就容易多了!
同时,梁太后觉得,西夏既然是全面对宋朝开战,光是进攻大顺城怎么够呢?其他地方必须也要想办法才是。
林昭!不知为什么梁太后又想起了这个名字。有意思的年轻人,梁太后越发的好奇了,不由自主地翻阅了林昭的情报。
梁太后没有在意林昭背后有多强大的背景,也没有感叹这厮艳福不浅。而是一眼便看到了:一妻乃府州折家女,系府州知州折克行小妹!
府州折家的女婿?梁太后眉毛一动,那美艳的外表下,似乎又开始包藏祸心了!(未完待续。。)
第三五一章 借口
西夏进攻大顺城,周边自然是要震动的。
河湟吐蕃的感觉最为明显,同时他们的处境也有些些许为难,当然也十分重要。
宋朝这边已经传来消息,意思是让他们从侧面出兵牵制西夏。而西夏这边,梁太后也迅速派来特使,美其名曰是探望金山公主,但实际上也是拉拢和安抚吐蕃,让他们不要出兵。
对此,吐蕃赞普董毡既喜且忧。
喜的是,如此可以显示出吐蕃重要性和影响来。至少说明西夏和宋朝都忌惮或者需要自己,吐蕃就显得游刃有余,更为安全的同时也意味着可以获取更多的利益。
同时,董毡也有些忧虑!
左右逢源可以,可是一直左右逢源,首鼠两端,是很危险的。有时候便等同是玩火**,毕竟两家谁也完全得罪不起,谁也不方便得罪,这也凸显出河湟吐蕃处境的尴尬和无奈。
上一次,两国使臣一起来青唐城。
最终一边和亲,一边茶马道,总算是把两家都安抚好了。吐蕃也很从容地在其中左右逢源,得到了好处不少。
可是好景不长,西北之地就注定了难以长时间太平。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宋朝和西夏又爆发了严重的冲突和战争。
虽说战火并未波及到吐蕃,却少不得需要吐蕃站队,选择似乎是必须的,当真是恼人的事情。
有些为难,当真是麻烦,董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两不相帮?按理说这是最正确的决定。可是如此一来。也意味着两边都有得罪。首鼠两端自古以来便是很危险的事情。
董毡有些为难了。
遇到这种事情。重臣和智囊们商议是必然的。
吐蕃王宫之中,阿里骨和蔺逋比都赶了过来,多吉先生则是一直都跟随在赞普身边。至于另外一个倚重的人物青宜结鬼章,而今正在吐蕃东部边疆。
一来是防备河州的瞎毡父子,同时西夏和宋朝打的这般激烈。吐蕃防止被战火波及也是必须的,有青宜结鬼章在,董毡无疑很放心。
“眼下该如何是好?”董毡问了一句便沉默了,多吉先生也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赞普是问了,可是这个问题更多像是在问蔺逋比和阿里骨。一件让吐蕃为难的事情,也是一道绝妙的考题。
阿里骨没有动,也没有轻易发言。为了配合梁乙埋借刀杀人对付林昭,阿里骨果断承认了贩卖战马给林昭的事情,并且向董毡认错。之所以这么做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和苏南党征的贩卖战马的事情,董毡已经有所耳闻。阿里骨是聪明人,在事情还没有太严重的时候处理好。要强过事后的补救。
于是乎,他索性直接向董毡认错请罪。这种事情。吐蕃国内不是只有阿里骨一个人在做,法不责众,何况十分看好的养子已经先一步认错了,董毡更加不好怪罪。加之又有乔夫人的维护,董毡也只是象征性的处罚了一下。
毕竟有这个错误在,故而阿里骨也低调了许多,所以今日他并未率先开口,他是越发的谨慎了。
蔺逋比却有些着急,当即道:“父王,我以为我们应该按兵不动。”
“为何?”
“宋朝要我们出兵进攻西夏,可西夏只是让我们什么都不做,差别很明显。”蔺逋比道:“进攻西夏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万一宋夏之间停战了,西夏掉头对付我们,宋朝人会帮忙吗?据说中原人很是喜欢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蔺逋比是金山公主的夫婿,自然要为老丈人家说话。当然了,他的理由也并非没有道理,甚至绝对的正确。
董毡也觉得,为了宋朝去贸然出兵并不合适。至少在宋夏之战结果尚不明朗的时候,不方便轻易出兵。
可不出兵,就要违背和宋朝之间的盟约。开罪了宋朝,茶马道的商路必然是要受影响的。去岁的短短几个月,茶马道已经给吐蕃带来了巨大利益。开春之后,尤其是夏季更是商路最繁忙的时候,利润将会更加巨大。
董毡着实有些舍不得!
同时,开罪了宋朝,也会很麻烦,董毡着实不想得罪这个庞然大物。
可是该怎么办呢?
“阿里骨,你怎么看?”董毡沉声询问。
这一次,阿里骨必须要回答了,他沉思了片刻,轻声道:“蔺逋比所言不错,不能出兵,他们两虎相争,我们看着就是了,至少也先等待战事的结果。不过想要两边都不得罪,必须要有个借口才是,一个很完美的好借口。”
借口,没错!要的就是一个借口。
董毡抬头瞧了一眼,蔺逋比与阿里骨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他之所以支持按兵不动,可能更多是因为西夏这边的私人关系,阿里骨则是更理智的考虑。
蔺逋比也只想到了第一层,却不曾想到借口的事情。唉!这孩子,难道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吗?董毡的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多吉看在眼中,知道结果已经有了,自己的沉默可以结束了,顺势道:“必须要有个结果,至于这个借口到底是什么,除非……可是……”
就在多吉为难的时候,一封来自东部边境的密信送到了董毡手中,写信之人正是青宜结鬼章。
看完密信之后,董毡便笑了,笑道:“不愧是孤王的福将,青宜结鬼章当真是有办法!”
听到青宜结鬼章的名字,阿里骨顿时神情一动,眼神有些复杂。
多吉好奇问道:“赞普,青宜结鬼章那边有什么好消息?”
“没错,是好消息!”董毡点头道:“鬼章也已经知道宋朝和西夏催促我们的事情,知道我们有些为难。不过他已经想到办法,并且给我们制造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借口?阿里骨与蔺逋比顿时眼前一亮,都相当的好奇。多吉先生则轻轻点头,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可是片刻之后,又忍不住轻轻摇头,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五二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什么?河州的瞎毡反了?”王韶在庆州听说消息之后大为震惊,旋即嘴角挤出了一丝苦笑。
宋夏之战正激烈的时候,河州吐蕃瞎毡所部突然有所动作。瞎毡之子木征率大军进攻河湟,与青宜结鬼章鏖战,双方打的不可开交,暂时陷入了胶着状态。
作为负责准备进攻吐蕃的人选,多有研究的王韶很清楚河湟的形势。
虽然都属于吐蕃,都属于角厮罗一系,但是河州与河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彼此之前的关系更是颇有渊源,也颇为复杂。
因为角厮罗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董毡和瞎毡兄弟失和,仇怨很深,致使河州和河湟之间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因为河州是整个河湟的东大门,战略意义重大,河州一乱,便使得局面更加复杂。
董毡虽然一直有心将河州收复,可现实却多有为难之处,想要实现并不容易。河州本身的实力不弱,想要武力收复河州,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再者,西夏和宋朝都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且强大的河湟吐蕃,所以明里暗里都有支持河州,制造障碍。很多时候,董毡也是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当然了,这对河湟吐蕃而言并不完全是坏事。河州的存在,无疑是河湟与宋朝之间的一个缓冲地带,可以防止宋朝兵锋直指河湟,减少摩擦和矛盾,对两国关系的稳定和缓和是有好处的。于是乎,许多的因素结合到一起,才造就了河州目前的特殊存在。河湟的形势也因此更加的错综复杂。
也许以前。宋朝最希望看到河州与河湟敌对。董毡和瞎毡兄弟不和,那样吐蕃无法统一,内部不稳,就不会变得很强大,和宋朝也能维持一个良好关系。有辽国和西夏之后,宋朝着实不希望出现第三个强大的敌手。只有他们鹬蚌相争,宋朝才能渔翁得利,这一点确实是中原人的习惯。分化瓦解的招数更是层出不穷。对于王韶而言,这也是将来进攻河湟一个很有利的因素,完全可以加以利用。
可是今天,王韶绝对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
河州的瞎毡目的反了,当然了,他们不敢反叛宋朝,而是和他的弟弟董毡起了冲突。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于河湟吐蕃而言,当前的第一要务就是对付河州的瞎毡,自然不能对外作战。那么宋朝让吐蕃出兵被背后牵制西夏的诏书也就成了无稽之谈,西夏将会后顾无忧。全力与宋朝开战。
可恶!
王韶有些恼怒,此前他一直在秦凤路。知道茶马道给吐蕃带去了怎样的利益,宋朝花费如此大的代价来维持和吐蕃的关系。不只是为了那几千匹战马,更是为了在关键时候,吐蕃能帮上忙,成为牵制西夏的有效武器。
可是董毡是怎么做的?
拿了好处不办事,明显的首鼠两端。按兵不动,想要左右逢源是吗?不出兵虽说不是和宋朝敌对,可实际上却是给在西夏帮忙,董毡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可是你能怎么办呢?这件事上,人家河湟吐蕃是有充足理由的。大宋皇帝的诏书到了,吐蕃也是愿意服从,愿意帮忙的,偏不巧内部出现了纷乱。那么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平叛要紧,出兵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河州真的反了吗?当真就如此凑巧吗?
王韶有些疑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巧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让人有些疑惑。
事情反常必有妖,看着更像是吐蕃找的一个借口,抑或者是河州和河湟一起演的一出戏,一出专门给大宋朝看的戏码。
有些事情并非毫无端倪,仔细推敲并不难发现问题。董毡不主动找河州的麻烦就算不错了,瞎毡该庆幸才是, 何以还要这般不自量力,主动进攻河湟呢?河州的力量如何,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
虽说率军出征的木征年岁不大,可能会比较冲动。可王韶在秦凤路的时候,还是对这位河州少主有些了解。木征年少有为,颇有智谋,绝对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
青宜结鬼章乃是河湟吐蕃第一骁将,又有大军驻守,木征如此挑衅当真太过危险,十分不理智。再者,青宜结鬼章率领的河湟军明显实力强大,战事应该会占优势,何以会进入胶着状态呢?
最不合常理的结果,却是河湟吐蕃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巧合,着实是太巧合!
想到这里,王韶不由打个机灵。吐蕃不出兵也就罢了,此番对战西夏,重点还是自己这边的正面战场。
可是从目前的迹象来看,董毡和瞎毡兄弟似乎有和好的迹象,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如此,河湟连为一个整体,势必会更加强大。到时候熙河附近的防御必然会加强,宋朝想要开疆拓土可就难了。
要知道,眼下董毡和瞎毡兄弟失和是个很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了,想要攻取河湟,难度和付出的代价无疑会增加许多。
良机岂能轻易错过?
按理说,河湟吐蕃的反应不该由他王韶了操心,真正需要复杂的应该是韩绛。可王韶对河湟一代有着非常一般的关注,对那里更是多有想法和谋划。是以他不禁忧心忡忡,眼下的事情无疑是有些麻烦了。
当务之急,首先必须要确定一下河州反叛的真实情况?当然了,质问董毡是不可能的,也毫无意义。重点是确认一下其他重要事情,如果董毡和瞎毡兄当真已经合作,那么熙河之战怕是必须要提前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西北之地,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是没有直接参战。可是一举一动无不影响巨大。
没错。这就是董毡所需要的借口。
阿里骨和多吉都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却没有一个妥善的策略来解决。青宜结鬼章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提出了解决方案。
河州的反叛进攻必然只是一场闹剧,一场表演,导演则是青宜结鬼章和木征。
最近半年时间,青宜结鬼章一直驻守东疆,防御河州。除了带兵打仗,他也在做另外的事情。
比如和木征之间的接触!
河州对于河湟的意义很重要,是重要门户。可一直以来。河州都掌控在外表,使得河湟始终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青宜结鬼章看得很清楚,并且一直颇为忧虑。
只是该如何解决呢?武力收复是没有可能的,必须另做打算,并且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虽说宋朝目前和吐蕃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宋朝有那么一位志向远大的君主,秦凤路又有大军虎视眈眈,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宋朝对河湟完全没有想法?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的。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不像是阿里骨那般要参与争夺皇储,青宜结鬼章专心致志。所有的心思全都在此,故而考虑的更为深入。
既然无力收复不行。那为什么不考虑让河州归心呢?至少达成合作关系也是很不错的。虽说董毡和瞎毡之间有很深的仇恨,可毕竟已经时隔多年,何况瞎毡已经到了垂暮之年,木征正在逐渐长大,并且执掌大事。
又是一代人了,想必仇恨正在逐渐放下。而且青宜结鬼章觉得,木征是个有理想有谋略的人,他考虑事情应该更为理智,接触完全是可行的。
于是乎,两人开始相互接触。因为都是年轻翘楚,英雄惜英雄,很快就有了很不错的私交。
木征也是个明白人,河州毕竟只有一隅之地,并且四周都是强敌,处境十分艰难。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终究是要走向灭亡的。
父辈的仇恨已经是过往了,虽说按道理来讲,吐蕃赞普的位子该是自己的。可是事已至此,执着地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木征觉得,最重要的是改善河州的处境?可是依靠谁呢?
西夏是靠不住的,宋朝则是一直有吞并河州的心思,与他们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都不是依靠。仔细说起来,唯有河湟吐蕃了。毕竟是同一个民族,即便是有仇恨,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
木征想着三叔董毡应该是不会拒绝的,河州是河湟的门户,战略意义十分重要,他不会轻易放弃。至于昔日的仇恨,只要自己能放下,以吐蕃赞普的肚量还放不下吗?木征对此有信心,刚好青宜结鬼章也有这方面的诉求和意愿,两人只是略微接触,当即就一拍即合。
两个聪明人,交往起来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进展不错。
至于青宜结鬼章这边,要是换了其他人,私自与木征结交那可就是通敌行径,会多有顾虑。可是鬼章不在乎,他做的事情是有利于河湟吐蕃的,他相信赞普会理解的,故而并无多少心理负担。
只是怎么能赞普,以及吐蕃的贵族,大臣们全都接受,这就有些难了。如此大事,必须要等待一个契机。
没有等太久,契机就来了!
宋朝和西夏战争波及到了吐蕃,赞普必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婉拒是需要借口的。
说到借口,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青宜结鬼章觉得这是个契机,以及说明情况的契机,以赞普的英明睿智肯定能明白自己这番苦心的。木征也默默地等待着,自己这也算可以了,第一份见面礼已经送去了,想必素未谋面的三叔会领情的。
这样的结果,董毡有些惊讶,旋即也就释然了。正如青宜结鬼章所料,董毡是个明白人,怎能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河州的事情他也想要永久解决,毕竟如此存在,对他们而言是个不小的麻烦。河湟始终处在一种很危险的状态,绝非好事。自己在还好了,自己要是不在了。不管是阿里骨和蔺逋比。他们能很好的维持局面吗?
董毡虽然年纪不是很大。却已经开始为身后事做打算了。他想要尽可能地解决一些麻烦,给后继之君创造便利条件。
再者,与瞎毡的矛盾跟他多事父亲角厮罗造成的,董毡的气度还是很不错的。故而有些事情是可以谅解的。何况这次侄子木征已经主动了,难不成自己心胸如此狭窄?
所以,董毡不仅没有怪罪青宜结鬼章,还授权他与木征好好沟通。河湟与河州之间数十年的坚冰就这样慢慢开始融化了……
青宜结鬼章接到命令,双方便在边界之上象征性的开战。做个样子之后便一起开始了围猎。河州确实血流成河,来源则是死在箭下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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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这边是担忧,董毡这边是谨慎,可是梁乙埋接到消息的时候,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刻梁乙埋很是得意!
出兵和宋朝开战,最担心的就是河湟吐蕃在身后有小动作,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梁乙埋才特意叮嘱了太后姐姐,要小心防备。当然了,梁乙埋本人对河湟吐蕃也是很有信心的。蔺逋比这个外甥女婿已经服服帖帖的,董毡也需要考虑利益得失。按兵不动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如此一来,西夏算是后顾无忧。便可以全心全意对付宋朝了。虽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却也是开了个好头。
同时也间接说明姐姐梁太后是支持他的,这让梁乙埋更加放心,少了许多心理负担的同时,信心增加了不少。
战事的优势一如既往地偏向西夏,梁乙埋信心满满,势必要攻下大顺城。带着大军扑过去的时候,仿佛已经看到城池被夷为平地的情景。
“李复圭,大顺城的情况就是这样吗?还有其他吗?”梁乙埋沉声询问。这种被直呼其名,吆五喝六的感觉让李复圭很不爽。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什么办法呢?与此同时,李复圭心中想要逃走的愿望也就越发的迫切了。
“梁国相,就是如此了,大顺城在庆州西北,距离四十里。是凸向西北的一个屏障,同时可是一座孤城。只要隔断了和庆州之间的联系,大顺城便孤立无援。”作为昔日的庆州知州,李复圭对周围的情形还是相当了解的。
梁乙埋点头道:“只要隔开了庆州和荔原堡,援军就无法到来吗?”
“是的!”李复圭肯定地点头,说道:“只要卡住了荔原堡,援军根本无法到达。大顺城虽然坚固,却终究有被攻陷的那一天。”
“如此说来,不就是故技重施吗?”梁乙埋对此深信不疑,他所掌握的的情况也是如此。李复圭掌握在自己手中,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梁乙埋坚信他不敢耍花样。李复圭也确实很听话。可是他明显有些低估了一个人的智商和惯性思维,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
上一次,西夏也是采用这样的战略。重点围困荔原堡,大顺城成为深陷敌手的孤城,如果时间足够长,或许可以不攻自破。本来计划进行的很完美,可是因为林昭的出现,使得梁乙埋有些冲动,仇恨蒙蔽了双眼,急功近利做出了很不理智的决定,最终一败涂地。
而今再给他一次机会,梁乙埋觉得,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于是乎,梁乙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兵围大顺城,兵进荔原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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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林昭来西北之后,铁面宗主便亲自来了西北,并且带来了大批高手。
他们存在的核心是林昭,所以只要公子在哪,他们就在哪。林昭进入军中,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近身保护,故而只能密切关注局势,也好随机应变。
林昭前去驻守大顺城,西夏出兵大顺城的消息都传来了,铁面宗主听到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蒋雷霆和李承都站在身后,也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压抑。许久之后,李承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开口道:“宗主,公子去大顺城是王韶安排的。梁乙埋和李复圭记恨公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此安排只怕是包藏祸心啊!”
林昭一到西北就处于险地,让李承不得不质疑王韶的立场和用心。林昭毕竟刚刚的罪过官家赵顼和宰相王安石,王韶则是他们的亲信,以如此方式来公报私仇不是没有可能。故而李承有此想法并不奇怪。
“雷霆,你怎么看?”铁面宗主没有回头,沉声询问。
蒋雷霆道:“公子去大顺城,可能会吸引梁乙埋的进攻,按理说王韶应该能想到这一点。他虽然得了赵顼和王安石的提拔,但他的人品似乎还不错,毕竟是欧阳公的学生……他如此安排,或许是别有用心,但也有可能是有另外的考虑。”在这件事上,蒋雷霆考虑的更全面,态度也更平和。
铁面宗主沉默了片刻,说道:“密切关注王韶的举动和大顺城的情况,且看看王子纯的作为。他要是敢公报私仇,陷害公子,定会让他万劫不复!”(未完待续。。)
第三五三章 契丹心态
此番宋夏之战,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必然的。
北宋时期西北的形势就是这样错综复杂,除了吐蕃和西夏之外,辽国同样在这里有着超强实力和深远影响,是这一地区重要的政治和军事力量。
如果单纯以军事实力来论的话,当时的东亚最厉害的强国可能就是契丹人的辽国了。
虽说宋军实力不弱,可是因为赵家皇帝防备武人的体制问题,尤其是为了制衡,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状态下,战斗力发挥着实很有限。在作战中屡屡出现问题,多有不及,具体战事的结果上也处于劣势,至于战例就不胜枚举了,比如太宗皇帝士气的高粱河惨败……
以至于终北宋一朝在对外方面始终很窝囊,积贫积弱之名一直未曾改观。
西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辽国不可能不知道,即便是没有直接牵连进来,却也是有影响和利害关系的。东方各国彼此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制约,相互利用和牵制的,维持着一个似乎有些畸形的平衡。不管是哪一方出点了问题,这个制衡不说是完全失去平衡,但至少动摇是必然的。
辽国很强大,甚至最初也动过灭亡宋朝,继而称霸天下的想法,可实际上却并未成功。早在耶律德光时期,辽国灭了后晋石敬瑭,占领了中原之地,甚至已经进了汴京城了,最终却还是撤退了。
至于原因,一来是中原之地对于游牧的契丹人意义不是那么重要,用契丹人的话说。尽管这里很好。可就是没有草原。吸引力自然也就弱了。二来,契丹也没有足够实力掌控中原之地,后汉的刘知远已经兵起河东,耶律德光为了避免麻烦,不得已只能撤退回去。
后来宋太宗一心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大军北伐,最终高粱河一战,因为宋太宗战略上的一些失误。以及部将之间的配合不利。最终失败,令人唏嘘不已,成为千古憾事。十多万大军葬身幽州城下,宋太宗本人也身中箭上,将军杨业战死沙场,留下了千古传诵的杨家将的传说。
真宗年间,辽国太后萧绰与圣宗皇帝耶律隆绪也曾经率领大军南征,已经到了黄河岸边,威胁到了汴京。可是澶州一战,宋真宗在寇准的支持下御驾亲征。士气大振,拦住了辽军。结果。双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势均力敌的局面。辽国无灭宋之实力,宋朝也无力收复实力,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只得以和谈了解,签订了澶渊之盟。宋朝以奉送岁币的方式买和平,和辽国以兄弟之国相称,维持了了相对的和平局面。不过吃亏的是宋朝,辽国相对来说是处于优势地位的,至少每年平白无故地得到了许多的岁币。
辽国也因此奠定了东方第一大国的地位,影响力也更大。吐蕃因为地处偏远,实力相对弱小,参与到诸国之战的斗争和利益纠葛并不多。虽说他们的实力是第四大国,也一直都以东方第四大国自居。可到底因为出头参与大事的频率太少,并未排的上号。
倒是宋、辽、西夏三大国的关系比较复杂。
三国之间互相都有攻伐,不过相对来说,处于劣势或者说战事比较多的是宋朝。辽和西夏之间虽然也有战争,也有纷争,但毕竟是少数。两国倒是都和宋朝处于敌对关系,常有战事。最为明显的原因就是因为宋朝的中原和江南富庶繁华,让草原游牧民族眼红,想要通过战争的方式巧取豪夺。
相对来说,辽国和西夏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处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因为辽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西夏来牵制宋朝,要知道相对来说北宋的第一边患是西夏,党项人给宋朝造成的危害远远超过了契丹人。
相对来说,宋夏之战开战的次数也更多,因为西夏存在,几乎牵制了宋朝半数的兵力,以及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换个说法,要是没有了西夏,宋朝就可以腾出手来,积蓄所有的力量来对付辽国。
宋朝一旦占据了西北之地,得到了养马之地,宋军的战斗力也会大大增加。如此一来,宋朝对付辽国的实力会增加两倍以上,这绝对是辽国所难以承受的。彼此之间本来就势均力敌,辽国之时略微占据上风,故而也不太能经得起折腾。
再者,没有了西夏这个心腹大患,宋朝人的目光将会紧紧盯着幽云十六州,这个对中原人而言的奇耻大辱。要知道燕山以北大部分是草原山地,相对来说幽云十六州所在之地是平原,是富庶的农业区,也是辽国比较繁华的所在。说句实在话,如果契丹不是得到了幽云十六州,实力壮大绝对不会这么快。一旦失去了,实力也必然会大损失好大一部分。一得一失之间,由强转弱的不在少数。
毫不夸张的地说,辽国人所谓的南京幽州已经超过了他们本来的都城上京,人口不相上下,城市和商业却更为繁荣。燕山是一道屏障,也是一把尖刀,一盆悬在宋朝头顶的沸水,是对宋朝最大的威胁,辽国必须要紧紧握在手中,所以辽国人无论如何是绝对不愿意放弃幽云十六州的。
除了绝对的武力死守防备之外,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宋朝无暇顾及。所以西夏的存在辽国而言是好事一件,是对宋朝最大,而且是最有效的牵制。正是因此,他们在某些时候也刻意地支持西夏。一旦宋朝和西夏的关系趋于紧张的时候,辽国就会对西夏国主进行册封,予以声援。
宋朝也不乏有识之士,已经看出了这以问题所在,也提出了问题的解决方案。比如王安石就认定,想要击败辽国,就必须要击败西夏断其右臂。当然需要从河湟吐蕃开始……
想要恢复汉唐旧日疆域的王相公已经看透了问题所在。也已经着实开始解决……
当然了。或许有人会说,如果辽国直接占据了西夏所在的河套之地,实力会更加壮大,成为横贯东西,雄踞北方的超级大国。从而全方位逼迫宋朝,至少在宋辽作战方面肯定更加厉害,占据全面的主动。
不过事情绝对不会如同想象的这般容易,很多时候总有许多意想不到。
辽主也很清楚。西夏本身就是一匹凶狠勇猛的西北狼,国内代带甲勇士数十万,且大都是战斗力很强的精锐。何况李氏已经西北经营了数百年之久,从最初的定难五州到现在疆域数千里的西夏国,可谓根基深厚。
想要吞下去是要付出极为惨重代价的,成功与否很难说。很有可能吃不到肉,可能还会沾上一身腥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谁也不想做。
实力不足,做不到是一方面,何况宋朝也是绝对不会容许出现这样的局面。辽国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做这种不划算的事情。故而历朝历代的辽主。根本没有动过这样不理智的念头。三国之见,彼此相互征战,彼此之间相互制约,这样的局势也就一直维持着。
当年东汉之后魏蜀吴三国的情况十分相似。只是辽国的实力根本达不到当年魏国的水平,所以些许事情注定了不会有非分之想。
对于西夏而言,他们和宋朝存在着天然敌对关系。西夏人想要独立,在名义上完全脱离宋朝的是不行的,固执而且爱面子的宋朝士大夫绝对不会同意,这是最为根本的矛盾。当年李元昊曾经为此做出过尝试,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即便是宋朝默认了西夏事实上的独立,可很多时候因为利益冲突,以及经济方面的原因,摩擦不断,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西夏的军事力量看似强大,军队十分精锐,可到底只是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国,在国家实力方面是无法和宋朝相比的。如此情况下,西夏单纯想要依靠自身力量去对抗宋朝会很吃力,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和宋朝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总是没错的。
当然了,宋朝关系不和的时候,接受辽国的册封,并且与之保持合作关系都是很必要的。甚至连李元昊临死的时候都有遗言,西夏想要安稳存在,就必须要拿到宋辽两国的册封,与两国保持良好关系。说白了,西夏和河湟吐蕃一样,也是想要在宋辽之间左右逢源。
李元昊强势了一辈子,直接登基为大夏国皇帝,反叛宋朝,戎马征战一生,可谓十分强势。最终能有这样的体会,完全是血的教训。后面即位的李谅祚年纪幼小,又经历了没藏讹庞之乱,而今的皇帝李秉常也是个小娃儿。西夏两人国君年纪幼小,注定了实力远不如李元昊时期,故而国策上就一直没有改变。
在这个三国“乱”战的局势中,不同的是,西夏本身的实力更强一些,故而在这个过程中,自主性也就更强,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对任何一方的依赖性不是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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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西夏对宋朝出兵作战,并未主动知会辽国。
毕竟他们在前不久刚刚接受了宋朝皇帝的册封,相当于是背弃了辽国,虽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十分平常。可一旦发生,确实让辽国颜面受损,有些尴尬。
因为时间很短,宋夏又起了冲突,西夏来不及与辽国缓和关系,只得同时开罪了两个大宗主国。西夏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吃个哑巴亏,并未主动知会辽国。其实对于他们而言,请求辽国从东线策应是很好的计谋,可而今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终究只是一个形式,不管西夏是否知会,辽国肯定知道消息,并且一直关注着局势的发展和变化。
幽州城,耶律乙辛站在城头,放眼向南方看去,轻声道:“南朝锦绣山河,多好啊!”
“赵王殿下可是想着将来有一天,我契丹铁骑南下饮马黄河?”身后一个人沉声问道。
耶律乙辛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凝望着南方。轻声道:“何止是我一个人。想来凡是有抱负的大辽勇士都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我们想又有什么用呢?陛下没有心思,一切都是枉然。”
说完之后,耶律乙辛轻叹一声,仿佛很是失望,眼神之中又有些许无以名状的东西,很是复杂。
身后那人低声道:“是啊,陛下只顾着捺钵行猎,哪里有圣宗皇帝的雄图伟略?若非有赵王殿下在。只怕朝政就要一塌糊涂了,前边南朝仁宗皇帝在的时候,陛下还礼敬有佳,当真是少有的和睦啊!”听着明明是一句褒奖之语,可仔细一琢磨却有那么一股子酸涩,显然是在说反话,是多有不满。
耶律乙辛嘴角一抽,淡淡笑道:“说来也巧,当真是有意思,难得两国的皇帝都这么仁慈。当真是百年少有!不过听说南朝而今的皇帝赵顼那小子,很不安分啊!”
“南朝似乎出了个好苗子啊……不过。让他折腾去吧,赵光义当年都惨败而归了,他能怎么样?南朝皇帝而今可是一代不如一代……哼!南朝想要胜过大宋简直是痴人说梦!”身后之人显然是不把赵顼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弯是因为敌对关系的狂妄,还是有理有据的不看好。
耶律乙辛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们大辽国也有个不错的好苗子啊!”
身后那人很清楚,他们的赵王大人言下之意是什么人。
耶律乙辛这次南来幽州是有任务的,是为了陪伴太子耶律浚巡查南京。耶律浚已经十三四岁了,本身就天资聪颖的他而今变得更为优秀,表现很是不错,无论是胆识和谋略都比耶律洪基强许多。
辽国国内目前是一致看好耶律浚,认定了太子会是辽国的中兴之主,甚至可以与圣宗耶律隆绪相媲美。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可是耶律乙辛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耶律洪基正是在外捺钵行猎,无心政事,辅政的赵王耶律乙辛俨然成为辽国第一号实权人物,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这东西是有魔力的,一旦接触之后怎么愿意轻易放弃?
耶律乙辛如今就很享受这种感觉,根本不愿意放手,也不希望权力受到丝毫的损伤。但是太子耶律浚逐渐长大,表现的十分优秀,已经开始逐渐的参与到政事之中。首先一个,如此一来,他耶律乙辛的权力必然被分摊了许多,重要性也在下降,大权独揽的时代可能会过去。
二来,耶律浚在很多方面的见解和自己不同,让他很难做,处境越发的有些艰难。耶律浚对他的态度也说不上好,隐约之间让耶律乙辛产生了一种危急感。与未来储君争夺权力是很危险的,一旦将来储君登上皇位,自己无疑会是对皇权有危险的人。何况耶律浚对自己态度并不好,甚至还有些许厌恶。
这就更为可怕了,迷恋权力的耶律乙辛很害怕,很害怕太子长大的那一天。尽管他有意想要与耶律浚搞好关系,可是成效似乎很一般,没有太多进展。
这次,耶律洪基有意让儿子出来见识辽国的锦绣山河,历练一番,故而让他来了南京幽州。太子出巡,身边必定要有一位有担当的大臣辅佐才是,耶律乙辛无疑是很合适的人选。正好他本人也想趁着这次机会和耶律浚多接触,为彼此之冠缓和关系做个努力,如果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失败,那么……只能另外再想办法了!
远远的便听到有少年的呼喊声在远处响起,耶律乙辛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少年带着一位小姑娘,笑呵呵地小跑而来。正是出门见识历练的耶律浚,以及他的小妹妹耶律特里。
按理说出门在外,耶律特里是不能随行的。不过他是辽主耶律洪基和皇后萧观音最宠爱的女儿,一再央求,也不好拒绝。
名义上说是见识,实际上不就是游山玩水吗,既然如此,带上公主又有何妨呢?这不,太子爷刚刚带着公主妹妹在城墙上溜达了一圈。
这种时候,耶律浚身上的少年心性表露无疑,根本看不出来是那个聪颖机敏的少年太子。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耶律乙辛看着看着。眼神之中又多了几分无奈。
“太子殿下。公主,玩得可开心啊?”耶律乙辛上前询问,礼节勉强算是到位,却没有几分恭敬。一则是因为耶律乙辛本身有想法,再者好歹是赵王,太子也得称呼一声王叔,身为地位尊崇的长辈,傲慢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耶律浚淡淡看了一眼。眼神之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神色。那边年纪渐长,却依旧有些天真无邪的公主耶律特里笑道:“王叔,玩的很开心,南京比上京有意思多了!”
“太子殿下,你呢?”耶律乙辛言下之意有几分考校的意思。
耶律浚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远处的山峦与大地,轻声道:“幽州是个好地方啊,背后燕山,南控河北,联通东西。乃是绝佳的所在,这种城池当真是选了个好地方。难怪宋人一直想要夺回幽云十六州。没想到果真是一块宝地。”
听到这话,耶律乙辛眼神一动,果然是优秀的太子啊!出门一趟,首先不是游玩,而是观察。十二三岁的年纪,能够看出幽州地理位置的不凡之处,着实厉害。
“不错,不错!”纵然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耶律乙辛道:“太子可以总结一下,然后交给陛下……”
“好的!”
“那太子殿下对对面那片土地有什么看法?”耶律乙辛突然心血来潮,指着南方的吐蕃沉声询问。他当真想要知道,耶律浚在对待宋朝方面是什么态度。
“南朝?!”耶律浚看着南方茫茫原野,一时间眼神有些迷惘,回答不上来。至于原因,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年纪好小,还是有所顾虑,或者为难之处,总之是一句不发。
现场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结果被小公主耶律特里打断,只听她说道:“母后说了,最好还是不要打打杀杀的,相安无事,对宋辽两国百姓都是好事。”
耶律浚是这样想的吗?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耶律乙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耶律浚很优秀,可毕竟还很年轻,很多的想法或者说信念都是受他人影响。正是耶律特里所言,能对耶律浚有这么大潜移默化影响的……也只有皇后萧观音了。
突然之间,耶律乙辛意识到,在保住自己滔天权势的路上,似乎又多了一块绊脚石!
皇后萧观音,不可多得的美女,更是一位才女,尤其是诗词歌赋方面的造诣十分出色。也正是因此,她很仰慕南朝文化,对南朝偶的感情也自然而然有些许变化……
如果是普通的女子也就罢了,如此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她的身份是皇后,如此作为不免造成了许多不良影响,比如带动了辽国的汉家之风越发的浓厚流行。同时,作为皇太子的生母,对耶律浚潜移默化的影响不言而喻。
同时,耶律乙辛有种感觉,这位皇后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不友好的同时还有些许敌意的感觉。难不成他看出来自己对耶律浚的威胁了?耶律洪基不在乎,可是皇后却察觉到了,这绝非好事。
将来耶律洪基死了,萧观音可就是太后了,辽国的太后并非只是个名分,权力是非常大的,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
还有就是耶律浚对自己的态度,或许也是受了萧观音的影响。故而突然之间耶律乙辛觉得,目前最需要注意的敌手可能不是耶律浚,而是皇后萧观音。
竟然是一个女人,耶律乙辛心中不由冷冷一笑!
沉默许久的耶律浚摆手道:“南朝固然是好,只是想要起兵南下也是要考虑实际状况的。当年承天太后和圣宗皇帝御驾亲征,最终也是无功而返,前车之鉴,我们还是要考虑的。
北宋可是在边境上陈兵众多,塘泊众多,来防备我朝铁骑南下。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起兵南下是不理智的。”
耶律乙辛又一次觉得自己小觑了年轻的太子,他并未完全受到萧观音的影响,而是有自己的看法,似乎更为谨慎。这与耶律洪基大意粗犷的性格完全不同,可越是谨慎的人越是可能多疑,多有猜忌!
麻烦。当真是麻烦!
“塘泊不足为虑。没有了山脉阻隔。宋朝的防线相对脆弱,想要攻破并不太难。”耶律乙辛说道:“宋朝若是全力以赴,我们的压力会很大,但眼下宋朝正和西夏开战,难免东西不能相顾,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机会啊!”
耶律特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断转动,最后看着耶律乙辛,问道:“王叔是在考校皇兄吗?”
耶律乙辛只是轻轻一笑。的并不回答。
“嘿嘿,西夏和宋朝虽然在开战,可是战事目前才刚刚开始,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耶律浚道:“若是西夏不敌宋朝,到时候宋军携西北大胜之余威,来抵御我们,只怕会吃力不讨好啊!”
“太子殿下不看好西夏吗?”
“不好说,不过西夏贸然出兵,去岁秋天他们都没占到便宜,开春再战。结果又能如何呢?”耶律浚道:“梁乙埋姐弟的做法……哼哼……且先看着吧,西北恐怕他们占不到太多便宜。再者说。梁乙埋要是先知会我们一声,两家合作出兵倒还罢了。可我们此刻出兵,岂非便宜了西夏?最后自己讨不到好,还平白便宜了西夏!”
显然对于西夏背辽投宋的事情,辽国上下多少都有些不满。
耶律乙辛笑道:“战事结果虽说还不得而知,可今日已经有消息,西夏大军猛攻大顺城,庆州只怕是岌岌可危啊!而且从战事爆发之初到如今,西夏一直是占据上风的!”
“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较以一时长短根本没有意义,即便是西夏大军猛攻大顺城,可也要攻下来才算数!”耶律浚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去岁西夏进攻过一次的大顺城,结果以失败告终,听说这次大顺城的守将并未换人!”
呃!耶律乙辛又是已经,关于西北宋夏战事的事情他并未告知耶律浚,可是太子爷却知道大顺城守将一事,也就是说他有另外的消息来源?可是自己却一点都不知晓,这绝对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耶律乙辛越发的有些担忧了,太子的实力非同一般,似乎处处还防备着自己,绝非好事啊!
耶律乙辛强压心中的不满,最后说道:“太子殿下所言不错,大顺城的守将依旧是林昭和景思立。”
林昭?
听到这个名字,小公主耶律特里顿时眼前一亮,惊喜问道:“可是那年出使我国,救了母后和我的宋朝使臣?”
“没错,就是他!”
“他还好吗?听说去年他犯罪进了监狱,要被问斩?”小公主去岁曾经听出使宋朝贺正旦的使臣提及此事,当时可是把小公主吓的不轻。
小公主可一直记得,那年在辽河边上,林昭英俊坚毅的面孔,文采风流,以及那温暖的怀抱。若非林昭,她们母女可能就死在叛军手中。耶律特里心中很是感激,幼小心灵之中便对林昭有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感情。
也有一种特别的关心,时不时便想要知道林昭的消息,同时一直深深地期盼着什么时候能够见上一面。
平日里只要听到一丁点的消息,便会格外兴奋。与此同时,她的母亲萧观音似乎也是如此,只是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一丝莫名的羞涩与忧虑。
耶律乙辛道:“哦,林昭后来被无罪释放了,据说他是被宋朝的庆州知州李复圭陷害,仔细说起来,宋朝和西夏这场乱局,起因他也是有份的。”
赵王殿下并不曾太过在意林昭,他们彼此之间的接触并不多,在他看来,林昭在辽国的作为不过时候呈口舌之利。至于参与平定萧胡睹之乱,则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更加不知道,萧观音之所以对他多有忌惮,完全是因为林昭的一句话。
“这小子有点意思!”耶律浚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尤其是他的年岁更小,说出这样的话难免有种滑稽的感觉。他对林昭也是有所关注的,在辽东的时候彼此也曾有过交往。林昭座下的那匹小白龙就是他所赠送的。他们一度还是曾是对手,不过因为林昭救了他的母亲和妹妹,态度自然有所改观。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耶律浚心中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仿佛这个林昭就是自己天生的对手一般。最初林昭远离辽国,回到宋朝他并未在意,但是随着林昭在宋朝的一系列作为传开,耶律浚又多了几分关注。
身在吐蕃的辽国公主已经传讯回来,告知他们去岁在青唐城发生的事情,一个能让吐蕃赞普忌惮,西夏国相吃瘪的少年,绝对不可小觑。或许某一天,林昭将会是个强有力的对手,耶律浚心中隐约有种这样的感觉,甚至还有些许的小期待。
“王叔,对宋朝开战一事还需要慎重,不可操之过急。如果有想法,可以给父皇上个奏章,让大臣们讨论再说。为今之计,我们还等等庆州那边的情况,看看西夏到底能有什么作为?如果是两败俱伤,些许事情还是可以考虑的。”
“是!”耶律浚虽然只是个少年,可他毕竟是太子,耶律浚不敢太过违拗。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太子殿下,要不让五部院的兵马先在幽州附近操练如何?”
“好!”耶律浚想了想,轻轻点头,看样子这是个很有主见的太子。
“特里,我们走了,回去吃点东西,下午去围猎!”听到哥哥的呼喊,小公主耶律特里才回过什么神来,脑子里萦绕着那个高大威猛的大哥哥林昭。(未完待续。。)
第三五四章 关心则乱
大顺城,雄立在庆州西北四十里的荒原上。
自从仁宗庆历年间,范仲淹经略西北,在这里修建了城池之后,大顺城便成为西北边境线上极为重要的一个点。
因为他的重要xìng,必然会成为吸引人注意的焦点。
不只是因为他是庆州的西北门户,是一个战略要地。
先前,因为李复圭构陷林昭一案,使得大顺城成为大宋内部的焦点,备受关注。大顺城李的一千多将士枉死,庆州知州李复圭叛逃,林昭蒙冤,再到太皇太后出面,一切的事情都是围绕庆州展开的。
时间才过去了不过数月时间,大顺城身上的明星光环应该尚未褪去。最近几rì,便再次成为焦点。
这一次无疑更为隆重,不只是大宋朝,而是整个西北,整个大陆的东方,各大势力,许多的人都关注着大顺城的局势。
毫无疑问,大顺城战事的结果十分重要,他本身会有很大影响。同时也会促使或者影响很多人做出相关的决定,以及许多人的利益关联。最后是会在无形之中促使整个天下发生些许变动,时代的进程往往就是在这种不经意之间发生变化的。
处于风口浪尖的大顺城太过重要,对于大宋朝而言,几乎是绝对的不容有失。所以大顺城守将,乃至整个西北的将帅们都压力山大。
陕西路宣抚使韩绛得知情况,本来大为着急,准备赶去庆州亲自指挥的。他已经赶来西北主持大局了,要是战局再次恶化,他当真不好向朝廷交待,职责所在所要承受的压力,承担的责任自然就更大了。
不过这个时候权知庆州的的王韶来了一封书信,韩绛看过之后就放心了,放弃了前往庆州的打算,转而继续关注指挥全局。至于庆州和大顺城战事的情况,则是全权交给王韶来处理。
按理说大顺城被猛攻,陕西路宣抚使又交待了如此重要的事情,王韶该焦急不已,忙得焦头难额。
可是在庆州,代理知州王韶似乎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并未立即派人前去救援。
王韶是有担心的,西夏大军猛攻大顺城,荔原堡一线也受到很大压力,为了阻隔援军,全心全意攻陷大顺城,西夏必有伏兵,这种时候贸然前去救援是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王韶采取了按兵不动的应对,也是有些道理的。只是符合了兵法谋略,却不怎么符合民心。
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人说三道四,略微有些不敢苟同王韶的作为,各种流言蜚语不断。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斥候探查到了西夏伏兵的痕迹。如此一来,就证明王知州所言不假,众人也都安分了许多。不好意思在多说什么,看来,庆州的一切事情还是听从王知州的指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接下来,王韶一如既往的按兵不动也就没有反对的意见了。可是王韶来庆州的rì子到底太短,资历并不是很深厚。也没有立下什么盖世的功勋,镇压李复圭一事并不能让将士们完全信服,故而王韶的威望还是差了一些。
随着时间不断过去,有人开始在怀疑,难不成是王知州的状况和心态。究竟是胸有成竹早有安排,还是无可奈何,束手无策?众人不免对驻守大顺城的将士们有些担心了。
难不成大顺城的将士们又要重蹈覆辙?上次驻守的将士们被李复圭一把火全部烧死,这一次又要死在知州不作为的情况下吗?一下子,在许多庆州人的眼里,大顺城俨然成为一个不祥之地。危险重重不说,还根本不受知州待见。
城中甚至因此流传起了一种谣言,说是因为大顺城守将指挥使林昭得罪了王相公,所以授意王韶故意将林昭安排在大顺城的危险之地,然后故意引起西夏的爆发,然后有意拖延不救援,就是想要借用西夏人之手杀了林昭。
又是一个借刀杀人,公报私仇的案例。
对于这些情况,王韶也是暗暗心惊,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谣言的说辞也太惊人了,这一刻他也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人言可畏。好在是在西北的庆州,在这里他有绝对的权力和权威,这些流言蜚语他完全可以不理会,甚至采取非常手段遏制。要是在汴京,遭到这样的怀疑与弹劾,只怕是什么事都干不了了。
是什么人揣测,将自己想的这么不堪?王韶忠于皇帝赵顼,也感激王安石的知遇之恩,可是若说他因此而接受王安石的授意陷害林昭,那绝对是无稽之谈。
承认他特意将林昭安排在大顺城是有目的的,是刻意而为的。可是他的出发点……林昭是个年轻有为的将领,尤其是熟悉河湟情况,对自己来说可以说是个至宝,重用交好还来不及,自己怎么会忍心加害呢?
如果真是不救援借刀杀林昭的话,意味着大顺城也会有危险,甚至城破人亡,大顺城也是要失守的。自己堂堂正正的汉家男儿,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忠义之士,岂能于国家利益不顾?于袍泽生命于不顾?怎么会坐着等龌龊之事呢?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大顺城失守了,对于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王韶觉得很冤,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才散播出这等谣言?将自己陷入如此不忠不义的地步,当真是麻烦。不过眼下,绝对不能被谣言左右,却也不能多解释什么。
也罢,自己行得正走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且先等着就是了。事情现在的表象并不能说明什么,最终的结果才能说明问题。相信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自己清白与否大家都能看个明白。
很多时候不解释是最好的解释,事实和时间会是最好的证人。
于是乎王韶继续心安理得地按兵不动,完全是处于一种蛰伏状态,蛰伏只为等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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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州,折府!
折文芯从汴京返回,在关中与林昭分手之后,便直接回到了府州。汴京的大事了结,然后又直接成婚,发生了诸多事情自然是要回来告诉兄长,禀报家族的。
虽说是林夫人了,但目前折文芯身上折家姑娘的标签依旧很明显,很重要。
再者,夫郎林昭在庆州前线,家眷是不允许随军而行的,所以折文芯只要暂时别离,独自回到府州,等待着夫妻团聚之rì。
一回到府州,折文芯立即成为折家的焦点人物。
原因有两点,一个是因为折文芯的正确决策的以及贸然行动,使得折家免去了一场劫难,从容地渡过了一次危机。上次战马的事情着实让他们十分尴尬,许多人也提心吊胆了许久。从这个角度来讲,折文芯是折家的功臣。尤其是看到王韶在庆州的一系列作为之后,折家人更是深有体会。
第二个原因便是折文芯嫁人了,而且是太皇太后赐婚,这可是折家从来不曾有过的荣耀,自然而然备受关注。
所以折文芯一回来,便有一圈亲近之人便围了上来。
“七妹啊,想不到你出门一趟会已经嫁做人妇了,当真是快啊!”
“是啊,我们心高气傲的七姑娘嫁人了,怎么听着如此不真实呢?”
说话的是折文芯的几个姐妹,有的虽然年岁比她还要大却不曾婚配,故而已经成婚的折文芯格外好奇,尤其是关于婚姻和夫婿的事情。
“好了,要不了多久,你们也是要嫁人的。”折文芯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故而只得如此搪塞。
“新姑爷呢?我还等着他与你一道回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勾走了我们七姑娘的心,为了他竟然敢不顾家族,翘家而去!”
说起此事,折家人略微有些不太自然。想当初折文芯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们也是多有怨言,甚至指责不断。可是最终的结局证明了折文芯的决策是正确的,为折家排除了一个隐患,当初那些反对的人无疑都脸上无光,提及此事难免有些愧疚和尴尬。
“他呀,现在奉命去了庆州,等到战事结束,会来府州和大家见面的。”折文芯不由自主地有些小幸福。夫君很有本事,而且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完全拿得出手,来府州完全是给她长脸,最重要是彼此感情深厚。有这样的好夫郎,拿出来炫耀炫耀完全是可以的。
“是吗?如此说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新姑爷了?”
“哈哈,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七姑姑丢了魂似的。”说话的是折文芯的侄女折美凤,不过已经十三四岁的年纪了。
“对了,听说七妹的婚事是太皇太后赐婚的,当真是无限荣耀啊!”许久,折家都没有把自己与皇室扯上关系,折文芯这是破天荒第一遭。
“是啊,七妹的面子果然不一般。”
折文芯摇头道:“哪里,太皇太后是冲着柴姐姐的面子,只不过是连带着成全我们罢了。”对于自己为平妻的事情,她直言不讳并不隐瞒,这种事情隐瞒完全是无用。折文芯也并不觉得做平妻有什么丢人的,故而并不以为意。
“原来如此,能让七姑娘甘愿屈居人后的女子想必非同一般吧!”
“听说是曹国舅的义女,还是汴京第一美人……”
折家人本来还有些许愤愤不平,折家嫡出的女儿不能为正妻,似乎很委屈。不过得知了柴敏言的身份之后,也都黯然不语了。何况人家折文芯自己乐意,所以有什么好说的呢?
折家人七嘴八舌,重点都是围绕着林昭,各种聊天打趣,让折文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含羞应答一阵,着实招架不住了,便找个理由落荒而逃了。
刚刚走到前院,边有人来呼喊:“七姑娘,大爷有请,庆州有消息送来。”
庆州?
折文芯顿时眼前一亮,大哥折克行的面子没这么大,关键是庆州消息对她太有吸引力,故而三步并作两步,立即冲进了书房。
“大兄,庆州有消息了?”折文芯一进门,第一句话匆匆询问。
折克行不由哑然失笑道:“人说女生外向,果然如此啊,才嫁过去几天,心里便只有夫郎,没有兄长了!”
“大兄!”折文芯顿时有些脸红,羞羞答答撒个娇。
那边折克行继续笑道:“看来我这位妹夫果然不一般,没几天时间已经让你学会撒娇了,当真是少见,不容易啊!”
“大兄,庆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折文芯娇羞不已,只得嘟起小嘴,佯装不悦的表达不满。
折克行这才道:“好了好了,为兄不说了就是了。如你所愿,庆州那边有消息传来,其中就有妹夫的消息。”
“哦!”折文芯也不客气,也不需要那么多不必要的矜持,立即上前接过信函。
她一边看,折克行便解释道:“王韶任命他为大顺城副将,而今已经去了大顺城,只是西夏的反应有些麻烦……”
那边折文芯已经看完了军报,不由大惊失sè。
西夏国相梁乙埋亲自率领大军猛攻大顺城!他有危险,折文芯脑子里突然就有些懵了。所谓关心则乱,折文芯明知道林昭来西北是在军中作战的,很可能会遭遇到危险。
之前心情似乎也相对很坦然,可是真正得知情况的时候,尤其是这么危急的情况,顿时就有些着急了。
“文芯,先不要着急。”折克行本来不想告诉小妹的,不过他知道小妹很牵挂夫郎,即便是不告诉她,她也迟早会知道,索xìng直接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大顺城的情况如何,王韶派人前去救援了吗?”折文芯本身在军事谋略方面便是很有造诣的,故而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直接开口询问。
“暂时没有,庆州那边按兵不动,毫无动静。据说是西夏人为了围困大顺城,在外围布置了伏兵,庆州方面不敢贸然出兵。”
“这样啊,可是西夏国相梁乙埋率领了十倍的兵力进攻大顺城,林郎那边的处境怕是很不妙啊!”
折文芯的美眸之中,又多了几分担忧!(未完待续。)
第三五五章 鱼饵的安全
折克行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妹夫已经彻底俘获了妹妹的心。
要是放在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折文芯绝对不至于如此惊慌的。可是而今,早已失去了往rì的那份沉稳。
折文芯的年岁在增加,阅历也在不断丰富,可为什么还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呢?
关心则乱!
这是唯一的解释!
而今折文芯心中已经全是林昭,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回到府州的那一天便让自己小心留意心中的动向。
而今得到消息了,却并非什么好消息,折文芯自然万分挂念了,甚至当即道:“大兄,我要立即去庆州!”
“庆州?你去庆州做什么?”折克行忙道:“小妹,切莫着急,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要冲动。”
“可是他在庆州……我要去陪着他!”
“说什么傻话呢?他在大顺城,而今是谁也进不去,你最多只能到庆州。那边的状况远不如府州,很不安全。这个时候外出绝对不是好事,还是好好待在家中,等候消息就是了。”
折克行很无奈,无法隐瞒的事情,必须要告诉折文芯。而今却又必须要安抚小妹的情绪,当真是个麻烦事。
“这……”折文芯迟疑了一下,便呆呆地看着兄长折克行,yù言又止。
“怎么?需要大兄做什么吗?”折克行已经看出来,小妹这是有话要说。
折文芯道:“大兄能够给王韶去个书信,催促他救援大顺城?”
“这样啊……”折克行迟疑了一下,便轻轻点头。折文芯在林昭一事的作为为折家排除了隐患,同时也是帮了折克行的大忙。正是因为此事,那些本来质疑与指责不断的人全都安分了,通过此事折克行很从容地将整个折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所以折克行对小妹多有感激,当折文芯提出一个并不算太过分的要求,自然要尽量帮忙。
虽说庆州的事情自己插不上手,并不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可是私下里,以府州折家家主的身份取个书信,略微提醒还是可以的。当然也只能是很委婉的提醒,无法强调的太过分。
毕竟自己的能力和影响很有限,对方听与不听都不得而知。再者,牵涉到战争的事情,万一要是出个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说王韶因为自己的压力而兵败,抑或者王韶自己兵败却将责任推到自己的书信上可就麻烦了,折克行老于世故,并不像平白做这等替罪羔羊。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西北将领倒还罢了,每个人的脾气xìng格自己都是大概知道的,是可以放心的。可是王韶毕竟是新来的,一个突然崛起的年轻将领,折克行对他的人品xìng格并不十分了解,故而表现更为谨慎一些。
其实折文芯自己也知道的,大兄的这一封书信效果将会十分有限。只是这个时候,关心则乱,心理面全都是林昭,甚至有些许难以自拔。如果不让自己前去庆州,那么唯一有这种方式先来缓和情绪。
至少这等书信寄送出去,就可以让她安心一些了!
折克行当即道:“小妹你放心好了,为兄这边正在做准备,正在考虑什么时候出兵,给西夏人沉重一击,减轻一下庆州那边的压力。”
“好,到时候记得带上我!”英姿飒爽的折七姑娘又要驰骋沙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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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城里,一座寂静的小院里。
“没想多时隔多年,庆州竟然变得如此安静,当真是少见啊!”铁面宗主的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
蒋雷霆沉声道:“战事爆发,百姓们都害怕受到战火的波及,故而早早回家了,闭门不敢外出。而庆州目前实际在的部队并不多,没有太多的调动,战事又尚未发展到庆州来,故而情况并不要紧,没有了军队调动,百姓生活的熙熙攘攘,自然更为安静一些。
“交待的事情可做好了吗?”铁面宗主轻轻点之后,出声询问。
“已经做好了,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王韶似乎不为所动,情况怕是有些麻烦。”一旁的李承如是禀报。
他们口中所言的事情便是散播消息,声称是王韶受了王安石的授意,故意想要公报私仇害死林昭。
因为他们本身有这样的顾虑,无无可奈何,所以想要敲打或者逼迫王韶,只能采取如此方式进行。
可是谣言满天飞,知州府邸中的王韶福不为所动,甚至完全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一如既往的按兵不动。
而大顺城那边正在遭遇西夏的激烈进攻,如此情况下难免让他们有些担心。尤其是李承,相对来说比较年轻,关心则乱,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王韶当真还是毫无作为?”铁面宗主沉声询问,他的经验是最丰富的,他的威严也是别人无法动摇的。众人一切都已他马首是瞻,等待着他的决断。
“是的,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丝毫作为。”
“你们以为这个状况正常吗?”铁面宗主再次沉声询问,他看事情无疑更为透彻,更为清楚。
李承有些纳闷,挠着脑袋询问道:“是不正常啊,不知道王韶那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怕他动歪脑筋,因此害了公子可就麻烦了。”
蒋雷霆本来没有多想,可是见铁面宗主如此询问,似乎话里有话的感觉,纳闷这件事就注定了不会这么简单,想必是另外有隐情的。
沉思片刻,蒋雷霆便道:“宗主,果然不正常!”
很显然,他言下之意的“不正常”与李承多少是有些区别的,甚至可能相差很远。
“哦?怎么个不正常?”铁面宗主看了一眼蒋雷霆,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赞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孺子可教也!
蒋雷霆沉吟片刻,说道:“太平静了,王韶对外的说辞是因为西夏有伏兵,故而不敢贸然派出援军前去救援。
抑或者王韶有另外的想法,可是不管怎么着,必须要有个模样才是。大顺城岌岌可危,庆州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需要谨慎,紧张才是。可是眼下顺城却相当的平静,没有丝毫大敌当前的感觉。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只是看着却也不像是。总之,情况有些诡异,事情反常必有妖,所以我以为很不正常……”
这么一说,李承似乎也有所悟,眼神中多了些许疑惑和神采,似乎在默默思索着什么事情。
那边铁面宗主赞许地点点头,问道:“那你以为是到底反常在什么地方了?”
“王韶那边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跟没事的人一样,庆州也没有因此而增加布防。如果不是王韶太过大意,毫无防备。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现在是胸有成竹,早已另有打算!”蒋雷霆侃侃而谈,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铁面宗主听闻之后,继续问道:“那你以为是前者还是后者?”
“应该是后者!”蒋雷霆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坚毅与笃定,说道:“从王韶过往的事迹来看,他并非是那种鲁莽大意之人,所以如果情况当真比较危急,他不可能毫无防备。既然庆州依旧防守松懈,并未有如临大敌的状况,那就说明是他胸有成竹,早有准备,笃定了战火不会波及到庆州。”
“啊?果然如此吗?”李承有些惊讶,虽说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绝对没有这么笃定的想法。
铁面宗主听到之后暂时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沉思着,许久之后才转身道:“有些道理!”
“那这么说是我们多虑了,王韶已经在想办法解决大顺城的危机了?公子在大顺城不会有危险?”李承突然间很是兴奋,最麻烦的事情似乎可以解决了。
那边蒋雷霆却忧心忡忡道:“这只是我个人单方面很理想化的猜测,事实并不一定是这样,还是需要特别谨慎,否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公子会很危险的。”
林昭身份贵重,安全有着非凡的意义,着实太重要。故而容不得他们会丝毫的闪失,因此才特别的紧张。
李承目光闪动,最终落在了铁面宗主身上,发生了这种的事情,还是要宗主说了算,来决断如何行事的。
铁面宗主暂时陷入了沉思,诚如蒋雷霆所言,他也是这样认为的。林昭在大顺城是个鱼饵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问题,下鱼饵的人是王韶也不言而喻。
只是王韶到底布了一个怎样的局?铁面宗主等人对细节和具体实施并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想要知道,这个局到最后对林昭是好是坏?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保全公子的xìng命安全!
“密切注意王韶的动向,看看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铁面宗主吩咐道:“还有,立即想办法派出好手赶去大顺城,如果有什么问题,尽可能想办法救出公子。”
话虽如此,可是铁面宗主着实不希望最后这样强行去救人。千军万马之中救人谈何容易?最好还是王韶的布局成功,林昭这个鱼饵安安全全!(未完待续。)
第三五六章 轮番进攻
焦点中的大顺城此刻正风雨飘摇!
西夏国相梁乙埋信心十足,势必要全力以赴拿下大顺城,继而突破庆州,扬威西北。
一到大顺城下,尚且来不及完全稳定下来,梁乙埋就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想要攻陷城池,首先要先声夺人,从声势来上震慑大顺城的守军,最好是让他们吓破了胆,进攻就会更为容易。当然了,最好是突然发起进攻,对方守军万一要是没有防备,一举成功可就太划算了。
同时梁乙埋也是有想法的,此番出征胜利是一方面,最重要是要胜的漂亮。在西夏国内挽回自己的声誉,同时挽回西夏在整个西北的声誉,个人目的与国家利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所以大顺城必须要拿下,最好是尽快拿下,方式手段方面最好很jīng彩,那么一切将会变得十分完美。
同时,梁乙埋也是担心夜长梦多,因为这样的事情着实是屡见不鲜。速战速决,少些变数,也能让人安心不少。
梁乙埋这也算是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只是教训吸取的似乎不太够,至少不够全面。比如急功近利这个方面,一时间他似乎很难有所改观。
西夏的中军大帐就在大顺城外五里的地方,这是一个相对合理的距离,指挥前敌作战十分方便,同时也不必担心被人偷袭。说实话,梁乙埋也担心万一有宋军偷袭可就麻烦了。上一次大顺城被团团围住,结果到最后,林昭和徐禧、以及刘昌祚还是率军杀了进去。虽说人说不多,可就是那几百人造成了很复杂的局面。
而今徐禧已经被李复圭杀死在大顺城,刘昌祚在荔原堡驻守,林昭则就在大顺城里。万一这小子心血来cháo,趁自己不注意,搞出个什么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的,虽说梁乙埋报仇之心非常迫切,可是听说林昭名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还是有些莫名的忧虑,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荔原堡到庆州一线的伏兵都安排好了吗?”梁乙埋沉声询问,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兵围大顺城期间,宋朝援军及时到来,那么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围困也就失去了意义,根本无法继续坚持下去。
大顺城城池坚固,不是旦夕之间就可以攻陷的,如果援军到来,可能就意味着无功而返。声势浩大而来,最终却灰溜溜地走了,这绝对是很丢人的事情,梁乙埋绝对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上一次就是因为想要急于攻陷大顺城,撤回了荔原堡一带的伏兵,以至于李复圭在最后关头率军杀过来。当然了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林昭等人在大顺城的坚守,使他的猛攻计划失败。
这一次出兵进攻的计划至关重要,容不得有丝毫的闪失,所以梁乙埋格外谨慎。还特意调动了一支军队前往荔原堡和庆州外围一带埋伏着,甚至是正大光明的驻守,就是为了防备从庆州出来的援军。好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和良好环境来围困,进攻大顺城。最好是一鼓作气,攻陷城池,达到预定的目标。
从容不迫,按部就班攻陷大顺城是时间问题,报仇雪恨也指rì可待了。梁乙埋甚至在设想,攻陷大顺城的时候最好是能活捉林昭,然后慢慢的折磨他,一点点的玩弄,这样才有意思,一刀杀了着实太便宜他了。
至少在憎恨林昭这件事情上,梁乙埋的心态已经略微有些畸形了。几番遭遇的状况似乎没有这么严重,可是梁乙埋心中的恼恨完全超乎想象。
“国相放心,已经安排好了!”这次随军出征的都是亲信的将领,不必担心上次野离将军颇有微词,不太配合的状况。但是也意味着,胜利固然是梁乙埋一个人的功劳,但若是失败了,责任也完全在他,根本推卸不得。
梁太后为了支持弟弟,也算是尽一切可能提供了最大便利。这种情况下,梁乙埋要还是无所斩获,那当真就说不过去了。
也正是因此,梁乙埋所承受的压力自然不小。有时候越是在乎,就越容易急功近利,尤其是一个人太想成功,或者说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情况下。很不幸,这两种情况一起发生在了梁乙埋身上,很多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梁太后的某些做法还是太过溺爱了。
很多时候,溺爱只会害了孩子,即便是个自认为已经很成熟的大孩子!
“李复圭,从庆州前来救援大顺城,唯有经过荔原堡是吗?是否还有别的什么路径?”梁乙埋再次确认状况,很关键的问题必须要确认清楚。
“是的,这是最直接的路线,也最为关键。只要攻克了大顺城,荔原堡便岌岌可危,抵挡不了多久,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兵临庆州城下了。只是……只是想要攻陷庆州可能不是很容易,需要花费些大力气。”
李复圭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或许最初的时候他并非完全倒向西夏,也谈不上忠心耿耿。可是在对付林昭这件事情上,他和梁乙埋有着相同的诉求,故而表现的十分配合。只是他考虑问题难免有些狭隘,以前他只是庆州知州,故而所知道的和考虑问题的思路便全都局限在了庆州范围以内。
定式思维害死人,李复圭很可能已经步入了这个圈子中。不过最终可能害死的不是他一个人……
庆州可是宋朝西北防御的前线,处于核心位置的重要城池,城防状况自然没的说,甚至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何况城中还有王韶率领大量守军坐镇,想要攻陷城池很难很难。要是城中有内应,里应外合可能会很容易。古往今来,攻城战中最怕的就是对方有jiān细在城内,里应外合是最可怕的计策。对于一座城池而言,只要城池相对坚固,兵员和补给充足,单纯想要从外围攻破南斗着实不小
战争之中,派出jiān细,收买城中将领,抑或者是通过特殊办法将己方将士送入城内的,都是很常用的方式。挖地道,利用河水,诈降,抑或者比如特洛伊木马这样的方式,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唯一的目的便是破城。
只是宋朝方面关于这个方面查的很严格,西夏的布置和准备也很有限,暂时美誉这方面的可能。
对他们而言,唯有采用强攻的方式。可是强攻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花费的时间着实不少,李复圭这么一说,梁乙埋也不得不承认,目前打庆州的主意似乎还有些为时过早。不过不要紧,且先看着再说。即便是无法攻陷庆州,兵临城下也是一种莫大的威慑。
“国相,其实我们围点打援,最好不过了。”一名西夏将领做出了这样的提议,在他看来,西夏最为jīng锐的是骑兵,而骑兵所擅长的是平原上的野战。他们反而并不是很擅长城池攻坚战,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扬长避短,何必飞影浪费兵力以及不必要的牺牲在两座坚固的城池上呢?当真是得不偿失,很不划算。
梁乙埋道:“伏兵途中宋朝人肯定也会想到的,并且多有防备,完全无法奏效,所以这方面没有什么可能。至少他们目前并未派出援军,伏击并未成功。”
这么将领很是无奈,你从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地伏兵,明明白白地告诉宋朝人我会在半路截杀你们,宋朝人自然有防备了。这哪里是伏击,简直就是威胁,一种变相的威慑。到最后是个不伦不类的样子,起到的作用的也……
梁乙埋确实是这样想的,伏兵是根本无法瞒住宋朝人的。索xìng直接告诉你们,让你们有所忌惮,然后他就可以从容在大顺城做布置了。
当真是……也不知道最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嚣张大意。只是即便是如此状况,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那位西夏将领续道:“国相,我们可以撤出的途中的伏兵,对大顺城围而不攻,吸引宋朝大军前来救援。然后就在这里,在大顺城下,与他们主力直接决战。如此我西夏铁骑的威力将发挥出来,战果必然会很不错的。”
其实这也是不错的想法,在西夏将领看来,出兵的最大目的是尽可能地歼灭更多宋军,扩大战争成果。为西夏国争取更多的利益,这个才是第一位的。
一个小小的大顺城算不得什么,庆州才是关键。宋朝人很大的一个优势,或者说凭恃便是高大的城墙,那么将他们引到城外,宋人没有凭恃,实力相对来说就弱了许多。平原野战乃是西夏铁骑优势,实力一增一减,差别还是很大的,到时候必然事半功倍。
而且在他看来,这件事的cāo作xìng很大,很容易就可以做到。
但很多时候,
事情该如何发展并不完全是从理论层面决定的,与决策者的心态和一些现实原因有很大关系。
梁乙埋能听得进去劝说吗?那位将领觉得自己的意见很中肯,只要国相采纳,取胜并不难,到时候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
可一边站着的陈桥心中却是冷冷一笑,西夏的将领很忠心国家,这是好事。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国相的心态,梁乙埋之所以出兵是为了什么?
大顺城才是他的第一目标,只因为他的大仇人林昭在那里!
虽说梁乙埋多少也有些意识,知道国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进攻大顺城和庆州的战略意义已经上交给梁太后了。
如果只是如此,说不定他会采纳的。可是梁乙埋很固执,他更希望将为国立功和个人报仇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最好是合并起来一起解决,那才是最好不过,两全其美。
所以攻破大顺城,擒获林昭,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才是最美妙的事情。偏生梁乙埋又是一个相对有些理想化的人,他认定了这样是最好的方式,自然不会轻易改变。
即便是在大顺城城下歼灭了大量宋军,可是大顺城却依旧屹立不倒,如何擒获林昭?如何一雪前耻?如果这些做不到,就一点也没意思了。不洗刷昔rì的耻辱,以后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梁乙埋轻轻摇头道:“算了,只要攻陷了大顺城,庆州无险可守,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至于围点打援这事,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还好,如果是可以吸引宋军前来救援,想必王韶是不会上当的。再者,到时候我们在城下和宋军决战,大顺城里的守军要是在杀出去,里应外合的话,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所以千万不敢如此大意。”
那么西夏将领很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太后的亲弟弟,国舅兼国相的梁乙埋,人家做了出如此决定,自己岂能随便质疑?既然吩咐了,到时候照做就是了。只是平白无故要放弃许多的机会,战事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贻误战机不说,因此产生的危机也在逐渐增多,难免让人有些小小的失望。
只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以及默默的祈祷罢了!
陈桥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明镜似的。战局会如此发展这个很难说,或许西夏有大胜的机会。可是以梁乙埋现在的状况,想要取得重大胜利,似乎有些困难……
也罢,胜败与否与我何干呢?反正我和林昭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即便是有仇又能如何呢?报仇与活命相比较,绝对是后者更为重要。
奈何李复圭和梁乙埋似乎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为了报仇不顾xìng命,不顾大局。以至于很多事情注定了莽撞,注定了会因为些许不合时宜的事情,导致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前车之鉴就在不久之前,奈何他们根本没有认真反思过,一如既往地按照原来的秉xìng行事……
大顺城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说不好过不了多久,这里会是一片人间炼狱,也是想办法早些离开才是。去西域做自己的富家翁,从此远离这些打打杀杀的斗争,过上平静的rì子。
梁乙埋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复圭,这厮也想要逃走,可是眼神之中又有太多的迷恋和期待。说到底,李复圭依旧怀念以前权势滔天的rì子,对权力和富贵生活充满了希望。前往西域,对于那未知的生活,让他有些许的担忧,甚至有些害怕。至少他现在还期待着,梁乙埋攻陷大顺城杀死林昭,他自己也能报仇雪恨。
一丝报仇的快意能比得上xìng命重要?梁乙埋之所以如此坚定,坚持要攻陷大顺城,很重要的一方面也是一位李复圭的怂恿。梁乙埋觉得,有李复圭这个昔rì的庆州知州在,许多情况可以了如指掌,等若胜券在握。
是这样吗?陈桥心中暗自冷哼一声,李复圭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至于将来的路,去西域确实是未知的生活,可是留下来又能如何呢?一辈子都是阶下囚,都是别人利用的棋子,虽说都会有生命危险,有什么好留恋的?
既然如此,那随你好了,陈桥觉得,自己应该早作打算……
“庆州的情况如何?王韶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梁乙埋沉声询问,王韶这个名字对他,对于整个西夏而言都有些陌生,故而无法把握这个新来的书生是否好对付。
“庆州那边目前还算平静,因为我们在荔原堡有伏兵的事情,王韶不敢进攻,一直按兵不动呢!听说他还收缩了防线,想来是对我们多有忌惮。”
按兵不动,这是什么意思?这厮当真如此胆小吗?不过如此倒是正好,自己便可以更为从容了。
梁乙埋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的李复圭身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向他求证关于王韶的信息。毕竟到目前为止,与王韶有过接触,尤其是交过手的人唯有他一个人。所以他的看法和认识也是至关重要的,是可以作为一个参考的。
李复圭和王韶只有一个短暂的交锋,因为自己麻痹大意,突然被王韶偷袭,然后狼狈地逃走。随后王韶以铁血手段镇压叛匪,将庆州牢牢控制在手中。
这件事中,李复圭很丢人,过程之中更是多有狼狈。但是爱面子的他又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王韶很强?自己很弱?一向高傲的他怎么说的出口?即便现在已经沦落西夏,可脸面还是要的。
“上次只是大意不防,被他偷袭得手。王韶到底只是一介书生,读书考进士或许还行,带兵打仗怕就是外行了!”李复圭道:“要不你看,庆州那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丝反应,他八成是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应对。肯定是请示韩绛,听从调遣。如此一来,庆州驻军之间配合必然不及时,不协调,对于梁国相而言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自然就不能错过!”梁乙埋随即吩咐道:“立即对大顺城发起进攻,轮番进攻,昼夜不停!”(未完待续。)
第三五七章 防御战
西夏大军轮番进攻,大顺城遭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林昭和景思立也忙的焦头烂额,不断在城墙上奔走,指挥作战。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稍有不慎就可能城破人亡,万劫不复,所以谁也不敢掉与轻心。
这一次大顺城的守军有五千人,按理说大顺城这种关键地方,兵力更多点,越多越好才是,至少更为稳妥一些。
可大顺城只有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人再多了根本就容纳不下。再者,人数一多,粮草武器补给的需求也就更大。
虽说从庆州到这里只有四十里地,一路上却是虎狼环伺,风险极大。所以五千人已经上限了。好在五千兵卒都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西军老兵,战斗力都不错,经验也更为丰富,若是寻常的新兵蛋子,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的。
在这一点上,王韶还算厚道,只是其他方面呢?
最初被指派来大顺城,林昭并未多想,毕竟自己曾在大顺城驻守过,对这里的一切颇为熟悉。同时也符合了自己的一些心理期待,感觉是被重用的。
可是没多久,梁乙埋便带着西夏大军杀过来了。
林昭这才有所醒悟,看来自己是低估了梁乙埋对自己的仇恨。不就是青唐城里的那点过节嘛,至于连番率领大军出击,非要置人于死地吧?堂堂西夏国相,这心胸也太狭窄了。看看我,上次率军猛攻大顺城。浴血奋战险些城破人亡也不曾记恨你。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林昭还曾连声苦笑。无可奈何!
奈何梁乙埋就是要来,林昭也无可奈何。此番又是五万大军,可谓是来势汹汹。前日,林昭站在城头曾经看见梁乙埋阵前督战,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赫然正是叛逃西夏的前庆州知州李复圭。
对梁乙埋,林昭可以看的很淡,甚至不多计较。但是李复圭。那绝对是不可饶恕,此仇不报非君子。
陷害自己遭遇生死危机,险些人头落地,这份深仇大恨岂能轻易消散?最重要的还是大顺城里那千余将士枉死他手中,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构陷他人,残害属下将士,这等人神共愤,禽兽不如的事情他当真能做出来?
既然他这么做,就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必须要血债血偿。一看到李复圭,林昭便会想起那个夜晚。熊熊大火下将士们的哀嚎,以及自己发下的誓言。
势必要手刃李复圭,为那千余枉死的将士报仇。原以为永远没有机会,将成为永远的遗憾。李复圭要是一直待在西夏,自己还真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却没想到他自己竟然如此胆大妄为,送上门来。
哼!既然来了,那就让你有来无回好了!
当然了,林昭可比他们理智多了,尽管他想要杀李复圭之心非常迫切,却也知道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冲动是魔鬼,一冲动就要坏事,凡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单单是眼下的局面,大顺城已经被西夏大军围困的水泄不通。李复圭在城外有西夏大军的保护,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轻易开城门出战?那显然是自己找死的节奏。岂能因为报仇的事情置大顺城的安危于不顾,置数千将士的安危与不顾?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多想。至始至终,林昭都是一个知情重的,做事谨慎的人。
想要杀了李复圭,只能寄希望于庆州的王韶了,至少要能杀那个禽兽奸贼,用何种方式并不重要。上次陈桥从他手中救了李复圭,相信王韶自己也多有恼怒,深以为憾,如今再给他这样一个机会,相信他会好好珍惜的,一雪前耻的。
只是到底要什么时候呢?王韶本人又是如何打算的呢?林昭心中也是有颇多疑惑!王韶到目前为止,按兵不动,到底是另外有打算?还是有什么别的念头呢?
自从西夏大举进攻的时候,林昭便对王韶的动机产生过些许怀疑。仔细想想,自己出现在大顺城,引起梁乙埋大规模的报复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奇怪的。
王韶难道丝毫没有想到这一点?以他的聪明才智,以及提纲挈领,掌管一州军事与情报的状况来看,多少都是有些了解和预料的。
既然如此,王韶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看样子他像是故意的,只是他故意想要做什么呢?是公报私仇吗?王韶与王安石的关系也很亲密啊!若非王相公提拔,官家赏识,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岂能轻易坐上一州知州的位置?
若非他与王安石亲厚,怎么会派他来接替李复圭呢?李复圭之所以大意不差,着了王韶的道,很大程度的因为他们都属于王相公门下,彼此虽然不熟,却也有同门之谊。他却忘记了,自己从来都是在欺骗王安石的信任,哪里谈得上是门下呢?顶多是王雱有些许联系,王安石又几时点头承认呢?
何况那个时候王相公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保全他呢?他要是知道,王雱还对他动了杀人灭口之心,只怕会更加心凉。正是出于这种心态,李复圭才着了王韶的道。
林昭不禁在想,王韶与王安石到底亲厚到何种程度呢?会不会也……其实更为担心的是皇帝赵顼的意思,如果是皇帝授意,王韶只怕是难以拒绝。虽说赵顼将自己无罪释放,并且还封了伯爵,好像是一如既往的宠信。
可是有些裂痕一旦出现了,就永远无法弥补。赵顼虽然看着和颜悦色,可是背地里多阴险还不知道呢?想当初他应该是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却还要授意禁军将士作伪证,这厮不安好心显而易见。
后来迫于压力,赵顼不得不承认错误,可他肯定不会再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毕竟他曾经对自己动过杀心,自己会不会依旧忠诚是个问题,他自然是要有所考量。当然了为了维护他的面子,英明神武,将自己杀人灭口也完全是可能的。
在汴京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还有太皇太后护着自己,他是需要掂量掂量的,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不过西北山高皇帝远,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些许事情就容易多了,比如借刀杀人,丝毫不留痕迹。王韶接到授意是有可能的,如此安排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也不好说。
林昭当真是无奈,想要在大宋朝混下去,却得罪了皇帝,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混?他也曾想过报仇,可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如何是皇帝的对手呢?心中虽然格外压抑,可具体实施怕是非常困难。
离开宋朝?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周边的国家是待不下去的,难不成要带着娇妻美妾,远赴海外?这可是公元11世纪啊,这个时期可不流行出国,何况局势似乎还没有恶劣到这个程度。
只是将来该怎么办呢?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除非……除非是皇帝换人了!一瞬间,林昭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就在此时,一架云梯靠在了城墙之上,喊杀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林昭的思索。
“迎敌!”
林昭当即派人迎了上去,一罐罐黑色的油脂倒在云梯之上,火把扔下去,便燃起漫天大火。云梯之上的西夏士兵瞬间成为一个火人,从城头掉落下去。
以前烧毁对方云梯和战车主要是使用桐油,可是西北的桐油产量不多,运输极为麻烦,往往不够使用。好在前不久,沈括在延州发现了一种能够燃烧的黑色液体,大家都称之为火油,沈括却命名为石油。
林昭将沙盘送过去的时候,原以为石油被沈括发现还得一段时间,却没想到那边已经有所开采了。鉴于此物易燃的特性,韩绛立即命人开采石油,并派发到各处城池。
大顺城因为在最前线,城防压力大,火油使用量大,分配到了不少。这会用来对付西夏人当真是绝妙。除了火攻之外,还有滚木檑石,滚烫的沸水等。
西夏人想要攀上城头,就必须要承受宋军这样的杀戮。被砸的头破血流,抑或者烧成枯骨,抑或者是烫的面目全非,死伤也颇为惨重。不过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死伤在所难免。
城头的宋朝守军也死伤不少,情况也十分惨烈。城头每有一个将士死去,意味着守卫的力量便减弱了一分。
林昭很心疼,可是城下的梁乙埋似乎一点也不心疼,也不着急。毕竟西夏兵力是宋军的十倍,死伤人家不怕,西夏人完全耗得起。
云梯刚刚毁掉,又有一拨西夏人杀了过来,林昭立即指挥士兵用弓箭压制,迫使西夏人无法靠近。
西北堡寨不同于中原城池,这里缺乏水源,是没有护城河的。失去了一道屏障,城墙便直接暴露在西夏大军的攻击范围内。这也使得防守的难度不断增加,压力也因此大了许多。
好不容打退了一轮进攻,林昭立即动身,前去找主将景思立,商量下一轮的防守如何进行。(未完待续。。)
第三五八章 大漠孤烟直
“景大哥!”林昭而今和景思立非常熟稔,已经是兄弟相称了。
“东阳啊,你那边情况如何?”
“一拨进攻刚刚被打退,西夏人收兵了!”林昭松了口气。
那边的景思立也抹了一把脸上带着血污的汗水,点头笑道:“那就好,没想到西夏狗又来的这么猛,发疯了一般!”
两个人负责驻守大顺城,遭遇了西夏大军猛攻,此刻所承受的压力着实不小。
“说起来又是我连累了大家,梁乙埋这又是冲着我来的!”林昭脸上略微有些难为情。
景思立眉头一动,便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梁乙埋和林昭的过节他自然清清楚楚,同时作为一个聪明人,他也能大概想到,林昭出现在大顺城的一些反常之处。
作为一个军人,无法违抗命令,只得遵命行事。身处战场之上,遭遇敌军的情况也十分常见,战局恶劣,甚至是生死危机也没有什么怨言。可他们却不希望成为上层争权夺利,或者是其他争斗的牺牲品。
西军将士本就可怜,何苦要为难他们呢?上次那一千多将士已经枉死了,而今这些呢?景思立着实不希望他们再有丝毫的意外。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景思立当真有些怕了!
“没事,与你无关!”景思立是明白人,虽然很不希望看到某些情况出现。可是他也清楚,这不是林昭所能决定的,或许是因他而起。但绝对不是他的错。
“看样子。西夏人这是昼夜不停。轮番进攻的架势啊!”景思立随口转移了话题,些许事情他左右不得,当前唯有做好分内之事,指挥好大顺城的作战最重要。
“是啊,梁乙埋这厮当真不是东西!还有李复圭那个奸贼,助纣为虐,又跑来祸害大顺城了。”
提及李复圭,景思立也是恨的咬牙切齿。上次被烧死在大顺城的可都是他属下的兵。身为将领的景思立自然对大仇人恨之入骨。
“我们的粮草和武器储备如何?还能够支撑多久?”林昭沉声询问,这对他们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粮草没有问题,至少可以用两个月,只是箭镞和火油消耗太快了,只能支持半个多月。”景思立道出了一个颇为紧迫的问题。
粮草固然重要,可眼下却并不关键。兵器方面,火油和箭镞对他们而言是至关重要的武器,如果没有了这两样东西,想要压制西夏人可就难了。尤其是西夏士兵攀登城池的时候。没有了远程压制,短兵相接就不可避免。伤亡必然会更大。那才是真正的好消耗战,如果没有及时的救援和补给。
战争的残酷程度,以及大顺城守军的伤亡会大大增加。很显然,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为什么粮草配发足够,兵器只有这么一些呢?这一点,让林昭和景思立多少有些疑惑。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还是只是疏忽呢?
在此之前,庆州一直是王韶在掌控,大顺城的防务和补给也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这样的情况一出现,就难免让人有所怀疑。
“这样吧,放出狼烟向庆州告知情况,且看庆州如何应对吧!”景思立想了想,如是说道。尽管庆州不可能不知道大顺城现在的状况,奈何一直没有回应。既然如此,那就主动再告知一次,也算是逼迫一下。毕竟他景思立才是大顺城的守将,有些事情是可以发表意见的,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义务。
林昭沉吟片刻,轻轻点头。主持熙河之战的王韶,北宋开疆拓土的名将,人品到底如何,就让这狼烟去探寻吧!
随即庆州城头一股狼烟冲天而起,此时并无大风,故而远处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与此同时,西夏大军又发起了一拨凶猛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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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梁乙埋看到此情此去,不由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他们支撑不住了吗?这么快?哼哼!”
梁乙埋很是得意,如此说明大顺城的防守状况并不乐观。也说明自己的猛攻奏效了,他自然十分激动。
“梁国相,这是大顺城请求庆州援助的讯号!”李复圭急忙出面解释。大顺城越早撑不住,林昭就死的越早,他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好!”梁乙埋冷哼一声,说道:“传令下去,加速猛攻,率先登城的勇士,厚赏!还有,调动荔原堡的伏兵,等着庆州的援军,给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再也不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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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狼烟了,情况很危急了吗?”李承看着冲天而起的狼烟,略微有些担忧。
蒋雷霆凝视片刻,说道:“只有一股狼烟,应该是报讯用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想来是公子他们向庆州禀报,并且施压的手段吧!”
他们两人奉命赶到大顺城外围,策应救援的。万一要是出现什么重大问题,好想办法营救公子。
“那就好,对了,雷霆哥,你猜我的人在西夏营地里发现了谁?”李承略微放心一点,不过另外一件事又让他很是兴奋。
“谁?”
“李复圭!”
千军万马中想要救人谈何容易?李承的点子比较多,甚至想过派人混入西夏营地,绑架梁乙埋或者其他高级将领,在必要的时候交换公子。或者是趁其不备,制造点混乱什么的。不过西夏那边防备比较谨慎,一直没有得手,不过意外发现了李复圭的踪迹。
“你想怎么做?”
李承冷笑道:“李复圭可是公子的大仇人,听闻公子也曾誓言要手刃李复圭,为大顺城枉死的将士们报仇,我们是否该尽力帮些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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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王韶也看到了远处冲天而起的狼烟。
看着远处大漠孤烟直,王韶沉吟许久,低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
随即吩咐道:“调遣五千兵马,前去救援大顺城,小心伏兵,接战之后若是不敌便退回来,坚守荔原堡不出。”
“是!”一名部将领命离去。
当夜,月黑风高之时,王韶悄悄出城了。在庆州东南数十里的一处山谷里,一支两万人的大军静静地等待着。
当王韶到来之后,大军便开拔了。不过他们的方向并非是西北,而是去向西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