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幸灾乐祸
赵颢,宋英宗与皇后高滔滔次子,神宗赵顼的胞弟。
之前被封为岐王,如今改封为雍王。
汴京城里有他的雍王府,可赵颢却经常爱往宫里跑。
没办法,谁让太后高滔滔喜欢他呢!当初年满十六岁,依旧让他留在皇宫之中居住。
直到发生了林昭拳打赵颢的事件,御史章辟光上疏谈及此事。皇帝赵顼更是因此猜忌弟弟,高滔滔为了次子的安全,以及两个儿子之间的手足之情,忍痛让次子搬出皇宫,另建府邸。
不过溺爱已经成为习惯,最初的时候赵颢进宫的时间还比较少。可是时间长了,赵颢入宫请安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
赵顼即便不甚满意,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否则惹得母后不快,还落下一个兄不友弟不恭的闲话,有损清誉,故而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今日雍王赵颢又进宫了,一路上笑吟吟的,很是开心。
原因无它,进宫之前他刚刚看了一处好戏。
林昭进城的场景他也看到了,在府中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怎么当回事,可是去了以后,赵颢才知道场面有多“热烈”。
他与林昭之间的仇恨,结缘于三年前腊八节的那一拳。
堂堂天潢贵胄的亲王,太后次子的赵颢就这样被打了,可以说是从出生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被打。
赵颢如何能不恼怒,不生气!更让他丢面子的是此事的后续处理。
林昭没有得到严惩,这让赵颢大丢面子。尤其是一帮王孙贵公子的圈子里。此事更是成为笑柄。这也就罢了。因为此事他还被哥哥赶去了皇宫。地位也大不如前。
如此情况下,赵颢记恨林昭是必然的。
他们的仇恨没有随着时间变化而逐渐淡漠,或者逐渐化解,反而旧恨未了,又添新仇。
赵颢无意间见过柴敏言之后,便一见钟情。
可是柴敏言却对他不假辞色,甚至不曾正眼瞧过。原以为是美人清高,不想最后才知晓。美人是芳心另有所属。
如果是其他人,赵颢也就认了,可偏生这个人就是林昭。
赵颢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一厢情愿的他便认定了是林昭横刀夺爱,彼此之间的积怨更深了。
他想要报仇,可根本没有机会。虽说是天潢贵胄的亲王,地位很崇高,可实际上没有多少权力。
无情最是帝王家,自古以来,皇帝便忌惮兄弟宗亲,宋朝更是如此。自从太宗皇帝兄终弟及。夺了大房的皇位之后,大宋朝历任皇帝对于兄弟和皇室宗亲都多有防备。通常都不会担任具体职务。即便是加个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衔,也大多是荣誉性的称号。
尤其是去岁,余杭郡王赵宗咏的贩卖私盐,以及赵世琚谋反之后,皇帝赵顼有意打压皇室宗亲。故而宗室的权力进一步被压缩,根本不可能染指实权,给他们觊觎皇位的机会。
所以,赵颢的复仇之路遥遥无期。
故而最大的乐趣只能是幸灾乐祸,听闻林昭在西北有通敌叛国罪名之后,赵颢很高兴,心想着这下林昭应该是死定 了。
今日这种场面更是精彩,对林昭而言是莫大的屈辱,对赵颢而言则是大快人心。
这厮幸灾乐祸一番,便去皇宫了。
不想进了母后高滔滔的宝慈宫,却见到皇帝大哥赵顼在这里。
赵颢脸上的表情慢慢有些不自然了,笑容也渐渐凝固了,他现在有点害怕见到大哥,被猜忌的日子不太好过。
“见过娘娘,见过皇兄!”
“仲明来了啊!”高滔滔笑的很慈祥,平日里很难得有机会同时见到两个儿子。
“二哥来了,朕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赵顼轻轻一笑,对弟弟还是相当客气的。(宋朝称谓,兄弟之间不论长幼皆以哥相称)
赵顼是这么说的,可赵颢心里不免有些发憷。都说天子心思难测,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赵颢当真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反话。
“皇兄平日政务繁忙,日理万机,不像臣弟这么悠闲!”赵颢虽说有些纨绔作风,却也不傻。他明确地告诉皇帝大哥,我平日里寄情玩乐,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
赵顼轻轻点头,对此还算满意,只要弟弟不威胁到他的皇位,彼此之间维持一个良好关系是应该的。手足和睦,兄友弟恭,如此方为一桩美谈!
“对了,适才见二哥面带笑容,可是遇到什么高兴事?”赵顼随口问了一句。
太后高滔滔也笑道:“是啊,说出来让我们也乐呵乐呵,我们可没机会出宫与民同乐!”
赵颢迟疑道:“是,今日在西城门口见到一桩奇事,故而……怕是有些不太好,还是不说了吧!”
事情略微有些敏感,如果赵顼不在,赵颢绝对乐意讲给母亲听,可是眼下……难免有些犹豫。
“二哥但说无妨!”赵顼看似让赵颢随意,同时也有另外的含义,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得背着我才能说?
帝王猜忌无处不在,高滔滔很是无奈,赵颢难免紧张,只得照实道:“据说是大理寺少卿林昭通敌叛国,今日被押送回汴京。许多书生和百姓听闻之后,很是不愤,在西门口予以指责和声讨,人比较多,场面比较热烈!”
果然,说完之后,赵顼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
林昭回来了,已经遭到了声讨!一转念,他便明白了弟弟为何如此开心,这家伙必然是幸灾乐祸。赵颢与林昭之间的恩怨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高滔滔头也不抬,有意无意道:“林昭,很耳熟的名字啊!”
“娘娘有所不知,这个林昭还厉害着呢!破奇案,出使辽国……而今又出使吐蕃……”一旁的宝安公主,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立即将林昭的光辉事迹讲了一遍。难得的是,她一个深宫里的公主,对一个臣子竟然了解的如此清楚。
高滔滔听完之后,沉吟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皇儿也很重用此人啊,怎地就通敌叛国了呢?”
一番疑问之后,又忍不住道:“皇儿啊,识人不明乃为君大忌,切记啊!”
身为太后,教导几句皇帝也是应该的,赵顼不敢不听,只得点头称是。
真正让他烦恼的事情,是此事该如何处置?
林昭到底有没有罪?如果有罪,那自然是好办。背叛自己的人,自然不会让他有好下场。关键是无罪该如何处置,这才是最让人为难的地方。
一边是当作心腹培养的林昭,一边是大将李复圭,以及离不开的左右手王安石,当真是难以抉择啊!
提及此事,赵顼已经无心再待下去了,便告辞回了垂拱殿。
高滔滔也不好多留赵颢,嘱咐了让其前往庆寿宫为太皇太后请安。
赵颢临走时间,不忘了催促高滔滔:“娘娘,上次说过的事情……”
“好了,改日去找你大娘娘说说!”关于王妃的人选,高滔滔本来不赞成柴敏言的。可赵颢一再坚持,使得她不得不让步。不过在此之前,她决定先征求太皇太后曹氏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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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英宗虽然不是太皇太后曹氏的亲生子,但由于隔代亲的缘故,曹氏对于赵顼和赵颢兄弟还是比较喜爱的。
故而赵颢进宫之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向曹氏请安。
在庆寿宫门前,赵颢又遇到了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和柴敏言。
赵福康的病情已经基本大好了,苗太妃生恐女儿再有什么反复,特意让柴敏言在宫中多留一段时间。等赵福康完全痊愈再离开,柴敏言不好违拗,已经一两个月不曾回家了。当然了,也没有步出皇宫,对外面的一切消息都不知晓。
“见过姑姑!”赵颢依着礼节向赵福康见礼,以前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柴敏言,今日却根本不多看一眼。
赵福康还以为他转了性子,不免有些奇怪,笑道:“仲明啊,不必多礼!”
“姑姑气色不错啊,身子可大好了?”赵颢礼节性地慰问。
赵福康点头道:“多亏了敏言,如今已经完全大好了!”
“恭喜姑姑!”
“对了,看你满面春风,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赵福康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赵颢笑着点点头。
“什么好事?可是你母后为你物色到了王妃人选?”赵福康随口开了个玩笑,之前赵颢喜欢柴敏言,可柴敏言芳心另有所属,她难免为难,故而随口打听。要是能两全其美,自然是最好不过。
赵颢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也快了……倒是有另外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何事啊?”赵福康并未注意到侄子笑容里的狡黠。
“姑姑,还是不说的好,怕是有些人不喜欢听!”这一次,赵颢说话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一眼柴敏言。
柴敏言不由心中一动,赵福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疑虑。
赵颢见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理寺少卿林昭通敌叛国,勾结西夏,今日被押送回汴京,百姓愤而声讨……”
“啊?”柴敏言听到之后,一声惊呼,当即花容失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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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五章 身陷囹圄
林昭出事下狱了?通敌叛国?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柴敏言而言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待在皇宫之中,对外界的情况并不了解。与此同时,她也一直默默思念着林昭。
最近一段时间,柴敏言还有些着急,按理说林昭差不多已经回来了。可是她根本没有出宫的机会,她还想着赶快找时间回家让大兄打探消息,或者直接去江南居拜会沐思虹,兴许也能见上他一面。
可是万万没想到,骤然得到消息,竟然是这样!
通敌叛国?!
柴敏言是不相信的,林昭平日里的表现足矣说明许多问题,那个为国为民敢于仗义执言的林昭会通敌叛国?林昭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印象。
再加上赵颢的表情和语气,柴敏言心中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
赵福康也很是震惊,她对林昭印象颇深。首先是林昭在金明池边救了她,再者便是柴敏言的心思!
之前赵福康为什么要为赵颢关于王妃的人选,原因正在于此。赵颢喜欢柴敏言,她是知道的,按理说她这个做姑姑的应该尽可能成全侄子,可她也很顾念柴敏言的感受和选择。
如今柴敏言与她感情颇深,已经不简单是个医女,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情同姐妹。故而即便是侄子对柴敏言格外有意,奈何人家柴敏言早有心有所属,她也不好逼迫分毫。
柴敏言聪慧美丽。林昭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倒是一对绝好的少年璧人。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还对梁怀吉深情不忘,在某种程度上将一些感情寄托在了这对少年人身上。
林昭本来也是她很看好的少年,怎么就突然通敌叛国,锒铛入狱了呢?
想到这里,赵福康脑海之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林昭的面孔来。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再次漫上心头,总觉得林昭的面容是那么的熟悉,还有种无以名状的亲切感。可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呢?为什么呢?赵福康觉得,答案已经接近了。只差了最好那么一丁点……
那边赵颢已经得意洋洋地离开了,今日完全就是炫耀,总算是让他心里有了些许的满足感。
同时他也是想以此断了柴敏言的念想,林昭已经是这个下场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我堂堂亲王,比不上他一个阶下囚吗?赵颢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然后趾高气扬地离开了,留下一个幸灾乐祸的背影。
可柴敏言是谁?不只是汴京第一美人,更是一位足智多谋,情深意重的好女子。
此刻。柴敏言这边有些凌乱了,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着实很大。同时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担忧。
赵颢只是简短说了几句,饶是如此,就已经很吓人了。要是当真如此,林昭只怕是凶多吉少,让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当然了,当务之急是首先要确定事情真相。兴许赵颢是故意诬蔑,欺骗人的,或者大题小做,此时此刻,柴敏言只能这样侥幸地认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福康自然不好阻拦,当即就让柴敏言出宫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柴敏言的最后一丝侥幸完全被打碎了。
柴若讷本来还有一丝庆幸,本来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想要送消息给小妹,最终都没能成功,没想到小妹竟然已经听说了。可是看着小妹那担忧着急的表情,柴若讷突然又很是不忍。这一刻他当真有些不忍,不知道小妹得知此事到底是好是坏!
“大兄,如此说来,林公子果然身陷囹圄?”柴敏言的心智比一般女子要强许多,此刻她能够完全冷静下来,出声询问事情的关键。
“是的,今日已经回到汴京了,进城的时候有些不愉快,场面有些惨烈。”既然柴敏言已经都知道了,柴若讷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相告。只是惨烈情景这些全都一语带过,今日要是小妹在场,是绝对忍受不住的。
对此,柴敏言已经知晓,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只是默默地听着,只是俏丽的容颜此刻冷若冰霜,眼神之中更是写满了担忧与不忍。
“事情的详细经过到底如何?还有,此案如今到底发展到了如何程度?”柴敏言现在更想要了解的是整个过程。一来是验证林昭的品质,不至于所托非人。二来,唯有了解清楚了事情,才能想办法营救。
柴若讷只得将自己所知的内容一一道来,同时忍不住轻叹,看样子妹子当真是情根深种了。对林昭的关怀与在意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忍不住还有些小嫉妒!
柴敏言听完之后问道:“也就是说,朝廷还要另行审判对吗?”
“是啊,但目前的情况对林东阳很不利。”柴若讷道:“实话实话吧,前日的时候沐夫人便来找过你!”
“找我?”柴敏言还略微有些惊讶。
柴若讷点头道:“不错,找你!一来是想让你帮忙出谋划策;不过嘛,更重要的目的,则是必要的时候,通过你向太皇太后求情。”
慌乱之间,柴敏言竟然忘记了这一点,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莫大的优势。
万不得已的时候,倒是当真可以去向太皇太后求情,但是现在似乎还没到那个地步。太皇太后身份何等尊贵,平日里也不怎么理会政事,贸然前去打扰,小题大做,牵一发而动全身,显然有些不合适。
不过必要的时候,倒是可以请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帮忙一二。毕竟自己与赵福康的感情更为深厚,而且林昭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赵福康多少会帮忙说话的。她的分量也不轻了。
这些都是后面不得已的做法。至少在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如何成功洗脱罪名,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皇宫里,柴敏言能说得上话,但是官场上,他们柴家当真有点爱莫能助了。至于案件本身的调查,搜集证据什么的,倒是最为直接,可她们更是无能为力。
沐思虹和孟若颖等人听闻柴敏言回家。也匆匆赶来求见,四个女子一台戏,人数也差不多齐了。
有孟若颖在,沐思虹总算是有主心骨了。在大事上,她当真不如经商多年的孟若颖。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沐思虹发现孟若颖似乎不是很担心的样子,此番夫郎一定会安然无恙吗?还是孟家已经安排妥当?
实际上,孟若颖的自信源自于一个人的一句话!
在应天府静心庵,临走时。静和居士嘱咐孟若颖,不必担心。自有贵人相助。初时,孟若颖也只是当是一句寻常安慰的话语,可是慢慢的却回味出些许异样来。
静和居士的出现,已经平日的表现着实有些奇怪。
更为重要的是,静和居士明里暗里对于林昭非同一般的关怀。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必要如此紧张吗,如此关心?说实话,柴敏言当时还怀疑过静和居士的身份和用心。
尤其是身份,容貌与林昭有六七分相似之处。如果仔细看的过,林昭的那一双丹凤眼与静和居士当真几乎是一模一样。
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而且静和居士对她和孟若颖很好,有的有些过分了。许多的疑惑一直萦绕在孟若颖心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临走的时候,静和居士那么一句话,看似随意,却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已经哭泣过来,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此刻必须理智地想办法。
沐思虹本来是想让柴敏言直接去向太皇太后求情的,此刻仔细想想,才发现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到底该怎么办呢?一时间几位美女毫无头绪。
这个时候,柴敏言给出了一个意见,说道:“该怎么办,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所以现在作为合适的做法便是前去探监!”
“探监?”几个女子也全都反应过来,林昭对事情的真相无疑是最清楚的,他自己自然也清楚如何自救,如何才能脱罪了。同时,几位美女心中的思念和牵挂已经到了顶点,要是当真能见上一面,多少也算是个满足和安慰。
故而这个提议刚一出口,立即得到了几位美女的响应与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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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寻常的牢狱,寻常的犯人,探监并不是什么难事。有的是律法明确允许的,有的只要打点一下狱卒也能够轻松做到。
可是林昭非同一般,他可是朝廷钦犯,犯有大罪,案件更是得到了举朝关注,想要探视可不是那么容易。
何况是皇帝赵顼,直接下旨,将林昭关押在天牢之中,谁也不得与之接触。
此事,对赵顼而言也着实比较为难。林昭是他着意培养的心腹,可是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无疑给他留下了一个识人不明的污点。
更为棘手的是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
按理说,一个案件,首先要确定的是案件的真伪,林昭到底有没有勾结西夏人,有没有叛国?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事情确实如此,这让赵顼很是恼怒,几乎是雷霆之怒。
可是此事之中未必没有其他的隐情,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如果确有其事,赵顼一点都不会为难,直接杀了就是了。不管才能如何,办事如何,只要忠诚方面出现问题,那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可怕的就是另有隐情,林昭是冤枉的,如此该如何处置呢?
如果林昭没错,那就证明事情是有人想要嫁祸陷害于他,李复圭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如此一来,支持李复圭的王安石必将会陷入其中,而信任王安石的自己也会被说三道四。
大宋朝的文臣们可都是很有气节的,在皇帝面前的态度可是以坚决著称的。文臣们在御前的礼节不是那么拘谨,争吵起来甚至连口水都喷溅到了皇帝脸上。
满朝文武反对变法的人非常之多,皇帝赵顼本该是一个居中调停的权威的,可他却直接偏向了王安石。大臣们反对变化,大多指责的是王安石,因为没有人敢于直接指责皇帝。可实际上,多少还是对他有些不满的。
要是给朝臣们一次这样的机会,自己的处境必然会十分不利。
王安石所承受的压力无疑会更大,变法的关键时刻,赵顼可不想变法派,尤其是肱骨之臣的王安石受到丝毫损伤。
赵顼不禁摇头,王安石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执拗,有人称他为“拗相公”倒是名副其实。在李复圭这件事上,若非有他的参与,整件事情都好办许多。或者说,他不从一开始就这么坚定的支持李复圭,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
林昭和王安石之间选择,必然是王安石分量更重。可林昭与李复圭之间,赵顼更想要保的可能是前者!
唉!如今的情势,当真是麻烦!
还有就是西北的情况,李复圭还在庆州,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之前为了顾念王安石的态度,没有立即将李复圭革职,现在再想要顺利让其交出兵权可就难了。
赵顼现在最为忧心的便是这个问题!韩绛说的没错,是该派人前往接管,可是到底派谁前往呢?又是何种方式呢?
沉思许久,赵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此人前往应该不错,想必事情会顺利妥善解决。
庆州的事情有眉目之后,当务之急便是对林昭的审判!
至于有罪无罪,以及最后的定罪量刑,这些倒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先搞明白状况,赵顼确实想要听一个真实答案。
之前还想着亲自御审,可是后来想想,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当然了,目前规格最高的便是三法司三堂会审。可林昭“获罪”之前是大理寺少卿,出于这个的缘故,大理寺自然是要回避在外的。
如此一来,便只能下御史台与刑部联合审问了!
皇帝赵顼随即做出安排,命御史台与刑部联合审问此案。至于林昭本人,则是先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未完待续。。)
第三一六章 台狱
天牢,是一个相对笼统的说法。
北宋时期,监狱系统比较庞杂,汴京城里就有很多的监狱。诸如台狱、大理寺狱、皇城司、殿前司狱、四排岸司狱等等。还有牢城,四面设有围墙,类似城堡,故而名之,并派驻军看守,以防罪犯脱逃。
台狱属于御史台管辖,因为汉代时御史台外柏树很多山有很多乌鸦,所以人称御史台为乌台,也戏指御史们都是乌鸦嘴。这一称号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正是在北宋,苏轼写诗被人挑出了毛病,结果因此入狱许久,险些丧命,史称“乌台诗案”。
皇城司的级别就高了,和皇家沾上关系,自然就非同一般。皇城司在北宋也是个特殊的机构,除了负责戍守皇城安全之外,同时还相当于是宋朝的谍报机构,负责为皇帝刺探各方面的情报。
大理寺狱不言而喻是属于大理寺的。殿前司狱则是属于军队,至于四排岸司狱则主要是关押和漕运犯罪有关的犯人。至于牢城,相对来说级别有点低,主要是关押刺配充军,或者流放的犯人。监狱众多,分工也很明确。
张春是台狱的一名小吏,或者说只是一名小帮工,负责打扫卫生,送饭的小事。御史台在大宋朝的地位不错,故而张春这等小吏的待遇也还不错,混口饭吃还是美滋滋的。
当然了,在台狱中做事,必须要讲究技巧,小心翼翼,会看眼色。否则根本干不长久。要知道。御史台是什么地方?是纠察弹劾百官风纪之地。进入台狱的大都是待罪的官员,即便是待罪之身,可还是官员。
这些大都是彬彬有礼的士大夫,对待起来多少就要客气一些,北宋厚待士大夫是出名的。
台狱的小吏,自然不能像寻常牢狱中那般趾高气扬,更不敢随便辱骂,甚至刁难殴打。
毕竟这些只是待罪的官员。最终是什么下场还不知道呢!御史台可不是有进无出的地方,有些官员在一番审理之后也无罪释放了。或者暂时外放,过几年可能会再次起复。
试想想,如果在狱中受到虐待,出狱之后还不得整死你?哪怕是一个级别很低的官员,想要对付一个小吏,都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官吏是个统称,但一字之差,待遇和权势便是天壤之别。
当然了,这也与御史台的传统和风纪有很大关系。以前御史台受委屈的官员可不少。出狱之中是各种怨声载道,让御史台的官员们很难做。
直到司马光和唐介担任御史中丞的时候。严加要求。台狱的状况才有所好转,故而台狱相对来说是汴京最文明的监狱。
所以在台狱中必须要懂得谦逊,不敢随便得罪什么人,有的官员得到照拂出狱后还会给些许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张春本就是个老实和善的人,不懂得曲意迎合,多年来没有什么额外好处。但是兢兢业业,待人和善,某一次与一位官员结下了善缘,得以保全了这份相对不错的差事。
每日晌午之后,张春便会笑吟吟地离开台狱,心满意足地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但是今日,准确说是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了,张春晌午之后经常会留下来值夜。他自己的说法是,多赚点钱,等新年的时候给老婆孩子添置几套新衣裳。
这样的想法众人完全理解,张春又是个老实人,故而谁也没有在意。其他小吏还忍不住嘲讽,指望值夜能挣几个钱?故而大方地“换班”给张春。
张春浑然不觉,此刻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笑,他都不会在意的。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只要熬过了这几日,辞掉这份活计,便可以得到十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竟然会砸到自己,当真是幸运啊!
哼,挣自己的钱,让你们去嘲讽吧!
张春不知道,和他一样的幸运儿,汴京城里还有数十人。
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的职业,那就是牢狱中的小吏,或者只是普通的差役。囊括了台狱、大理寺狱、皇城司、殿前司狱、四排岸司狱,甚至是刑部大牢,开封府的牢狱等等,几乎是汴京所有的监狱。
他们都得到了神秘人许诺了一大笔钱,只是让他们做一件不一定发生的事情。
那便是等待一个人,可能出现,也可能不出现的人。只要遇到了,在牢狱之中给此人照拂,尽可能保证其安全,便会得到一笔格外封侯的报酬。
如此简单的事情,又不会伤天害理,又是天知地知,还能得到丰厚的报酬,除非是傻子才会拒绝,何乐而不为呢?这一点也不奇怪,获罪进入御史台的官员常常会请托狱吏关照,只是绝少有人会找到自己,这一次当真是意外的惊喜。
张春很幸运,当许多人惆怅等待的时候,要等的人出现了。按照约定,如此他可以多拿两倍的酬金。
张春要等待的正是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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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的时候,林昭遭遇了人生最晦暗的,最屈辱的时刻。
他撑过来了,他很清楚,这是有人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置于死地。越是如此,就越是需要坚挺,让他们失望,然后报复。
没有任何时候的报复心比此刻更为强烈,既然有人非要如此生死相逼,自己又何必客气呢?
同时,林昭想到了家人,想到了等待自己的美人,以及江宁的一家老小,那么都等待着自己,自己无形中已经成为这个家庭的主心骨。
更为重要的,自己是被冤枉的,难道就要这样蒙受不白之冤?这口恶气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正是因此,林昭强自忍受着。
即便是满身都是乱七八糟的蔬菜叶子,杂物等东西,即便是为千夫所指,满城声讨的过街老鼠,他也生生忍住了。
如此情景,当真是对一个人的承受能力的巨大考验。前世今生,似乎都很风光,从未想过的遭遇如此屈辱情景。
也罢,今日之辱都能承受,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呢?
这一刻,林昭终于明白了,孟子所言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从城门口走过,林昭的心智已经相当的强大。某称程度上,性情等相关的许多东西也都跟着发生了转变,对他以后的人生之路必将产生重大影响。
进城之后,他便被送到了御史台下属的台狱。
这也不奇怪,他之前毕竟有一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哪怕根本没机会用上,大理寺肯定也是要避嫌的。
估计大理寺的官员都恨死了林昭,无缘无故被这位压根没见过面的同僚连累的,直接就是无妄之灾。再加上林昭一案牵连甚大,没有任何人敢于出头为林昭讲话。
三法司余下的两家便是刑部和御史台,相比之下,刑部主要是处理全国的刑事案件。而御史台的主要职责是纠察百官,林昭既然背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又好歹是一位官员,被关押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冬日阴冷的天气,乌鸦的叫声让气氛更为阴森。
林昭不由连声冷笑,自我安慰到,兴许这还是一件大好事呢!明朝的官员们都是以进锦衣卫的昭狱为荣,可都是莫大的荣誉和政治资本,从其中走出来的大都是青史留名的名臣。
那么在大宋朝呢?经此一次,乌台冤狱会不会让自己也出名了?会不会因此获得政治资本呢?
当然了,在此之前,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锦衣卫的昭狱中可是有各种折磨人的手段,那宋朝的御史台呢?相比之下,北宋的风气该比明朝更为文明一点,御史台乃是朝廷光明正大的衙门,不像是锦衣卫那种特务机构。
何况司马光和唐介一手掌管过御史台,应该不至于如此黑暗吧?一想到这里,林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唐介唐相公之死与自己似乎有些关联,那么御史台这些人会不会公报私仇呢?不经意间,睁开眼睛,从凌乱的头发间向外看去,御史台的一帮人目光很不友善啊!如此情况,似乎对自己很不利啊!
转念一想,又轻轻摇头!
今日的屈辱都已经撑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汴京城里,天子脚下,难不成他们还能杀人灭口不成?
想到这里,林昭也就怡然不惧,直接进了台狱,等待着自己命运的抉择,想想时间已经不远了。
林昭不知道,按照原本的历史,多年以后,苏轼也是关押在此。从而留下历史有名的乌台诗案,而此刻他先一步踏进了这里,另一个更为著名的乌台案注定要先一步发生。
林昭没有注意到,御史台许多的官吏中,有一个人的目光不同寻常。
那便是张春,他此刻正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心想着要等着那个人便是他吗?今晚要好好保护的就是他?看着林昭一副不堪入目的尊荣,张春觉得压力有点大。不过想到那丰厚的报酬,张春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未完待续。。)
第三一七章 “畏罪自杀”
阴冷潮湿是古代监狱的共同特征,台狱也不例外,不过相对来说还算不错。
毕竟是主要关押官员的地方,故而相对还算整洁。某些官员在这,要是买通了狱中小吏,还会有一些其他待遇。
比如多上一床被褥,多点像样的食物都是可以的。
但是林昭,不过分苛待他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唐相公的旧恨还在,御史台的人对他就不可能客气。皇帝一句禁止外人相见,也算是彻底断了探视的可能,即便是有人想要为他打点也不容易。
至于张春,虽然有人让他帮忙照拂。可他毕竟权力太小,可以在饭食和其他问题上出力,可是其他方面,明目张胆帮忙还是不行的。而且找他的人说了,最为重要的是保护好犯人的安全。
安全会有问题吗?
张春不免有些疑惑,御史台的大牢里还会担心安全问题吗?难不成是担心他畏罪自杀?林昭的模样和今日在城门口的遭遇他已经听说了,换做是一般心气高,心理素质差的人可能当真承受不住,自杀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张春想着,必须要多留个心眼,好不容易的一笔报酬,可不能就这么打水漂了。可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当他正在准备饭食的时候,有人找到他了。
“张春啊,今日又值夜?”来找他的是台狱的一个管事,姓柯!相当于是后世的牢头,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
“是啊。是我值夜!”
柯管事笑道:“我看你近来值夜的次数比较多啊?”
张春讪笑道:“是啊。快过年了。给家里老婆孩子做身新衣裳,得攒点钱!”
“攒钱?”柯管事笑了笑,说道:“只是眼下道新年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了,你挣这点地薪俸,猴年马月才能给买上一尺布啊?”
“是啊,小的没什么本事,所以……”张春嘴上很是谦卑,但是心底里确实另外的想法。那可是有一大笔钱在向自己招手呢。只要过了今日,以后可就富裕了。
“想不想挣钱啊?”张春正在迟疑的时候,柯管事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即勾起了他的注意和好奇。
张春略微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已经有一笔钱了,其他的小钱无所谓。
柯管事只道是突然的好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嘲讽似的笑道:“看你,惊喜过头了是不?”
“啊!没有没有,有什么事情你吩咐就是了!”张春赶忙露出本来面目,表达了对钱财的渴望。
“好!”柯管事笑了笑:“是这样的。今日新来的那位你可看到了!”
“新来了?”张春心中顿时一动,因为今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昭身上。故而很是关心。
柯管事道:“就是披头散发的那个!”
“哦?有什么事情?”
“这个,是他家里人送来的食物,你给那人送去,这是赏钱!”柯管事递过来一个食盒,同时将一吊钱塞进了张春手中。
送食物?这在台狱中不奇怪,官员获罪,家里人还是会千方百计送食物来的。当然了,这少不得要打点狱卒小吏,他们从中收取些许好处。
张春还有另外的惊疑,难道是这位官员的家人不放心,找了自己还找了柯管事?这家人办事未免太稳妥了,心中还有些许的不乐意。
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张春想了想便答应了。反正是为同一个主顾做事情,为了同一个人,多一吊钱也好!
随即便将食盒收下了,入夜之后,便会提进去送给那位新来的犯人。
见张春答应,柯管事轻轻一笑,笑容背后多了许多的得意与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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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时候,该给犯人们上晚饭了。
张春自然记得这个食盒,有人特意交代了,自然得办好办妥。于是乎提着食盒往大牢里走去,心里依旧在念叨着这件事。
想着想着,张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是为人虽然老实,但不代表他傻,实际上还是很精明的。有些事情最初不在意,可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张春此刻有些怀疑这个食盒!
如果是主顾同时找到了自己和柯管事,何以不通个气呢?当然了,或许人家是想要双管齐下,有备无患。可是相互知道,做事不是更为方便吗?
或许柯管事知道自己的存在吧,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给自己钱。即便是给钱,也不应该是一吊钱。自己都许诺了那么丰厚的报酬,职位更高的柯管事呢?能少吗?给自己一吊钱算什么?有些不符合常理。
看样子,柯管事像是毫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样似乎是个很合理的解释。可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不自己送食盒呢?非要让自己送?难道他不怕其中出现什么闪失,主顾怪罪吗?
即便自己是负责送饭的,可他是整个台狱的柯管事,出入更为方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些许端倪汇集到一起,张春不免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主顾特意交代了,要保护好这位犯人的安全,最初的时候他还有些疑惑,可是这会,他不免想的很多。
这个来路不明的食盒安全吗?身为公门中的小吏,如何不知道监狱中的肮脏事,小心谨慎也是应该的。
如果出事了,那一大笔报酬可就消失了,万一要是有什么罪责,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还会成为替罪羔羊。这些年。有些事情。张春见得多了,以前他不言不语,看似浑不在意,却不代表他不懂。
思来想去,张春都觉得这个食盒很危险,谨慎起见,还是小心处理比较好。
一个食盒没有送,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为了这位犯人的安全,主顾还不好轻易怪罪。张春是打定了主意,不经自己手出来的食物,绝对不送给这我犯人食用。
至于这个食盒,要不做个试验吧!
台狱中关押着一个已经判处死罪的犯人,咬舌自尽未死成了个哑巴,正好在林昭对面,临死前送给他点好吃的,也算是安慰吧!
已经判处死罪的人,对于食物自然是没有什么挑剔的。只要被弄成煞有介事的断头酒,哑巴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
至于林昭那边。张春又准备了些许其他的饭食,虽然不是很精致可口,却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而那名死罪犯人,张春也一直注意着,果然没过多久,哑巴死刑犯人竟然昏睡过去了。
好好的怎么会昏睡呢?张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些紧张了。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食盒果然有问题。
此刻张春来不及深究这些事情了,看来主顾特意强调的保护安全并非虚言,真的很不安全。
果然出事了,至于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不是他一个小吏所能知道的事情。
但是可以断定的一点是,柯管事是在坑他,肯定是被敌对一方的人收买了,想要通过自己之手达到目的而已。
想到这里,张春不由有些后怕,得亏刚才多了个心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替罪羔羊是当定了,想到这里,他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同时他也想到,这食物是让人昏迷的,昏迷之后做什么呢?难不成还有后续的举动?
收人钱财,为人办事,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张春这会当真是有些着急了,说不定一会柯管事就会回来,自己该如何解释呢?或者有什么非常举动,自己又如何阻止呢?毕竟人家的职位高,权力大,自己不过是一个寻常小吏罢了。
此时,他目光落在了林昭和那位昏睡的死囚身上,片刻的六神无主之后,突然眼前一亮。
办法不是没有!
林昭此刻披头散发,情况相当的邋遢,甚至由此惨烈。可那位死囚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是因为绝望,同样是蓬头垢面,头发一团糟,乍一看形象还有些相似。如果将他们调换过来,会怎么样呢?
或许是某些人有特别打算的缘故,关押林昭的地方格外偏僻,此刻根本没有其他人。张春想到这里,直接走到了栅栏边,沉声道:“这位朋友,给你换个牢房可好?”
牢房里的人正是林昭,此刻正靠在墙壁的枯草上闭目养神。一来是休息,同时也是思索接下来的事情,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自救。
正在此时,张春的呼喊将他打断。
“怎么了?”林昭狐疑地看着张春,一个狱卒有什么事情呢?
张春道:“你和对面那位互换一下牢房可好?”
“换牢房?为何?”林昭眼神中的狐疑之色更为浓重了,不免有些疑惑。
张春担心时间紧张,也不废话,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对方那人食用的食物本来是给你的,他吃完之后就昏睡过去了……”
“什么?”林昭顿时一惊,适才他一直在闭目养神,倒是没有对一道对面那位室友的状况。此时骤然听到这样的说法,顿时有些紧张,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碗里。
“你放心好了,你是食物我已经换过了,没事!”
林昭疑惑地看着周围狱卒,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帮我?”
“这会也解释不清楚,总之有人让我照拂你,保证你的安全!”张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林昭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轻轻点头,深表赞同。当然了,一瞬间他也疑惑过这个狱卒的动机,会不会有其他什么阴谋或者目的?可短暂的思考之后便排除了这个想法,如果对方要对自己不利,完全不必要采取如此麻烦的方式。
说不定当真是有人请托了他来照拂自己的,虽然一时间想不到会是谁,但总之肯定是自己亲近之人。
张春作为监狱内部的小吏,因为要时常打扫牢房的缘故,还是有牢门钥匙的。监狱中的犯人都带着脚镣,门口又有重兵把守,根本是逃不出去的,故而并不担心有人会逃狱。此刻的林昭更不可能逃狱,否则会正中别人下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故而换个牢房还是很容易了,调换牢房之后,张春依旧将两人弄的披头散发。甚至还将林昭身上残存的一些菜叶摘下来,给哑巴犯人抹了上去。还别说,若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来谁是谁。
林昭今日来的时候,一直是披头散发遮住面孔的,知道他长相的还真没几个,说不定能糊弄过去的。
张春交待一番之后便离开了,不过心里确实格外的忐忑不安,该做的都做了,后面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而林昭则是睡意全无,躺在牢狱地上的枯草上,佯作入睡,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透过缝隙看向对面。
难不成在这御史台的大牢之中,还会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他们未免也太疯狂,太过胆大包天了吧?是什么人呢?有这个能力,还有这个心思,林昭脑海之中不断思索着,今晚当真想要验证一下。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进来两个粗壮的汉子,鬼鬼祟祟的。张春若是在的话,一定会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柯管事。
两人来到林昭原来所在的牢房前,瞧了一眼,说道:“果然昏睡过去了。”
“那是自然,我亲自准备的药!”
果然有人要谋害自己,林昭不由有些后怕!若非这名狱卒提醒,只怕今日就会……
“人没错吧?”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别忘了,是我亲自安排的牢房!”或许是太过自信,他们也没有检查一下。
“那好,解下腰带挂起来!”
林昭不动声色地瞧见,已经大概明白是要做什么!果然,他们将昏睡的那人抬起来,挂在了悬挂的腰带之上!
“注意挂好了,要看起来像那回事才行!”
“不打紧,这样几乎没什么破绽!”
“好,就这样,他是上吊畏罪自杀,记好了!”
随即两人便离开了,也没有多一眼对面已经沉沉睡去的“哑巴死囚”!(未完待续。。)
第三一八章 顺藤摸瓜
“死人了,有人上吊了!”
清晨,当狱卒睡眼惺忪地走进台狱,瞧见监狱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人,顿时一声惊呼。随即整个台狱都为之一震,引起一片慌乱。
柯管事“闻讯而来”,也是一脸的惊慌,看了两眼便轻轻摇头,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悬梁自尽又不是第一次了,畏罪自杀呗!”
一句话,便给事情定性了,随即上前探查一番,沉声道:“是昨日那位刚刚关进来的犯人,好像叫林昭!”
“是了是了,听说他通敌叛国,勾结西夏人,是从庆州押送回来的,想必到了汴京,面临御史台审判,重压之下,畏罪自杀了!”旁边的随从立即出声附和,而且对于“死者”的身份和来历了解的很清楚。
又有人道:“听说昨日回来的时候,他为千夫所指,过街老鼠般满城喊打,估计也是羞愧难当。也不想想,那种屈辱谁都有想死的心!”
“听说以前官家和相公们很重用他,他却这般忘恩负义,估计也是深感有负皇恩,无颜见人,悬梁自尽吧!”
监狱里有犯人自杀本就是寻常事,故而台狱众人表现的很淡定,若非是刚进来的知名犯人林昭,可能不会泛起一丁点的浪花。不过但凡是死人了,终究难免还有几句唏嘘声,但是柯管事和他的几个属下一番话,瞬间让围观之人的同情和怜悯消失了。
如此罪大恶极之人,死了活该!汴京百姓嫉恶如仇,西夏在大宋百姓心目中的形象着实不怎么样。故而都十分愤恨。
不止如此。柯管事几句话之间。已经确定下来这件事的性质。让人先入为主,一个通敌叛国的犯人畏罪自杀的事实便无形中被众人认可了。
柯管事吩咐道:“快些去向御史台的大人们禀报,就说林昭上吊畏罪自杀了!”
规矩便是这样,只需要禀报一声,自然有人来处理。许诺的报仇这么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当真是……柯管事心中想着美事,嘴角泛起满足的笑容。
“谁自上吊了?谁畏罪自杀了?有没有罪是你说了算吗?”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对面的牢房之中传出来。
“林昭自杀了呗!”柯管事略微有些怒意,不是明知故问嘛!可是刚刚开口便突然愣住了。似乎哪里不对啊!这里只关押了两个人,一个是林昭,另外一个是哑巴,哑巴会说话吗?
那么……柯管事嘴角的笑容瞬间便凝固了,变得比哭还难看!
同时后背汗毛直立,难以置信的地看着牢狱之中,傲然挺立的林昭,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这厮差点直接问出来你到底是人是鬼?
“阁下是心里有鬼,还是衣服太过单薄,很冷啊?怎么在发抖呢?”林昭冷冷瞧了一眼柯管事。目光相当的摄人心魄,这才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林昭是也!”
“你是林昭,那……他……怎么回事?”
柯管事支支吾吾,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明明是自己亲自安排的牢房,他怎么会到对面去?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不会啊?
林昭与已经死去的囚犯装扮上大同小异,头披头散发,单单是从面孔上是无法区分的。除非真正去掰开嘴巴,看看舌头是否完好无损。可是昨天晚上匆匆忙忙,或许是因为着急,或许是因为心虚,着急办事也没有检查一下,出现些许疏忽也很正常。
至于真正的林昭,则被他们当成了是个哑巴。睡着的哑巴被他们忽略了,即便哑巴死囚看到了又能如何?根本说不出去啊!
正是因此这些疏忽大意,甚至理所当然的缘故,出现了疏漏。一瞬间,柯管事还有些好完全搞明白。
兀自想着,牢房换了,还有那些食物,如果他吃了的话,现在应该还在昏睡才是,何以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失败了,昨晚的行动全都失败了。到了此刻,柯管事才完全反应过来,后悔继而后怕,各种心情涌上心头。
这下该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这可如何是好?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林昭昨晚应该是目睹了自己杀人的行为。这事要是捅出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替罪羔羊,柯管事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个词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震惊之后便是无尽的怀疑!
柯管事想了想,首先要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张春了,难不成是他捣鬼?可是他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不像是会捣鬼的那种人才是啊?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柯管事满腹疑惑与担忧,想要寻找张春的时候,才发现张春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自然就顺理成章的认定了!
竟然是他,哎呦!
柯管事悔不当初,当时一念之差,怕万一出事了,也好有个替罪羔羊,故而找了张春。可是万万没想到……唉,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就自己亲自来了,即便是他肠子都悔青了,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不止如此,闹出这个烂摊子该如何收拾,当真有些麻烦!
在林昭冰冷的眼神注视下,柯管事强自镇定,说道:“啊,原来畏罪自杀的是死囚,那不打紧,还是照例去禀报御史台的达人们!”随即便匆匆出去寻张春了,先出口恶气,然后再去找背后的主人禀报,寻求对策。
一个已经判处死刑的犯人自杀了,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通报一声,可能就会这么不了了之。
林昭看着一场闹剧如此收场,忍不住连声冷笑!
他没想到,即便天子脚下。汴京城里。还是有人想要杀自己灭口。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
好在有惊无险,多亏了那位送饭的小吏,救了自己一命,却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林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了,他更为好奇地是,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或者是谁为自己打点一二的?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家人里,可是皇帝已经明确表示禁止探视了。一般平民老百姓如何能买动台狱小吏?
那会是什么人?此人必定有些权势,有些能耐,是友非敌。林昭隐约有种感觉,此人和咸阳古渡的帮手可能是同一帮人,他原来以为是青涧城种家,可是从目前的情况下,种家在西北或许还有些作为和影响,可手能伸到汴京来吗?
仿佛有一支神秘的力量在帮助自己,林昭很感激,很庆幸。同时也在疑惑。
到底是什么人呢?
此刻即便是想破头皮也不会有结果,何况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林昭开始坐下来。慢慢思考,今日的事情是否可以利用,接下来会如何发展,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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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自然是铁面宗主派人去买通的,起因则是蒋雷霆的提议。
渭水渡口刺杀有惊无险之后,蒋雷霆就觉得随行保护是相对被动的防御,仓促之间,很难充分准备和应对,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极其惨重的后果。
何况进入洛阳和汴京之后,他们便不方便再直接近距离出现,保护力度会有所下降。林昭的安全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两下里很是矛盾。思来想去,与其如此,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改为主动防御。
所以他们就开始打点林昭的东归之路,路途中的渡口、驿站等地,就是想要保证一路上全都有人接应,暗中保护。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汴京了,对于韩绛等人而言,如此便算是安全了。但是铁面宗主和蒋雷霆并不这么认为,只要林昭没有安然出狱,始终处在危险之下。从庆州回来,千里路途已经走过了,绝对不能在这最后关头问题。任何时候都不掉与轻心,这才是最大的原则。
回到汴京之后,最重要的所在便是监狱了。
监狱里会有潜在的危险,同时他们也是想要林昭在监狱里能过的舒服一点。因为不知道林昭将会被关押在何处,于是乎就花大价钱,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监狱他们都买通了至少一个人,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当然了,这些狱卒是不会想到那么多,他们不知道还有别的人存在,故而不至担心泄密。
当然了,他们很低调,买通的人都是相对老实,不会太过引人注目的人。一来是为了保密,同时监狱里的老油条未必靠得住。
监狱虽然众多,却也是有侧重点的。三法司和皇城司是最有可能的,台狱的可能性无意是最大的,因此铁面宗主派人在张春身上投资最多。
自从昨晚,得知林昭被关进了台狱之后,他们就焦急地等待在张春家附近。想要及时保证公子的安危,并且获得相应的消息,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通过张春内外传递消息。进城时那般惨烈的状况,着实让他们很担心。
难熬的一夜总算过去了,天亮之后等了没多久,张春就匆匆回来了。
本来以为是一桩相对简单的差事,没想到最后悔那样复杂,甚至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张春着实是吓了一跳,也终于明白,主顾为什么再三交代,需要他维护“犯人”安全。
自从昨夜离开牢房之后,张春便忐忑不已,焦急地等待着天明,他也不知道互换牢房的做法能否瞒天过海,只能默默祷告。
清晨,听闻林昭上吊自杀的消息时,他也是一惊。也曾跟着人群聚集在大牢门口,不过很快确定是一场乌龙。
总算是有惊无险啊!
张春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笔报酬算是拿到了。当然了,同时也感觉到了危险,如此可是得罪了柯管事。待他回过神来,少不得要找自己的麻烦,故而此刻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心想着。回家之后先让老婆孩子躲躲。等拿到钱之后便不做这苦差事了。回老家去买上几亩地,惬意舒坦地过小日子多幸福。
只是不知道主顾能否很快付钱?张春正想着呢,便有人突然拦住他,定睛一看,正是半月前来找自己的主顾,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
“怎么样?交代你的事情可否办妥了?那位公子可还安好?”高瘦男子开门见山,直接开口询问。
张春叹道:“还好,还好。昨晚是有惊无险!”
“怎么回事?”
张春明显察觉到主顾有些紧张,急忙将昨晚的事情道来。当然了,同时也强调了一下自己细心的莫大功劳。
主顾听到“安然无恙”几个字时才算彻底放心!随即便摸出准备好的钱物交给张春,并且额外给了一个小金饼,算是给他的奖赏!
张春惊喜不已,欢天喜地地捧着意外之财走了!
走,立即走!既然拿到了不菲的报酬,那就立即离开汴京。
高高瘦瘦的主顾立即闪身进入附近的一所房屋之中,将事情禀报给等候已久的铁面宗主。
“哼,有人竟然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铁面宗主冷哼一声。愤怒的同时又有些后怕。还好早有安排,有惊无险,否则可就坏事了。
“宗主,报酬已经给那个小吏了,为了稳妥起见,否则……”高瘦男子做出了举刀杀人的手势。
“不,这个小吏很老实,也很机灵,若非有他……他也算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岂能恩将仇报?”铁面宗主摇头道:“不过你们派人盯着,暗中护送他立即离开汴京!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或者是其他紧急情况,必要时候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虽有仁慈之心,可如果是妨碍到公子安全,即便是伤天害理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是!”
铁面宗主又沉声问道:“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人要谋害公子吗?”
“说了,不过他身份低微,所知也只能是表面事情。他只知道,那份有问题的食物是台狱中一个姓柯的管事给他的。”
“哦?既然如此,顺藤摸瓜就是了。”铁面宗主冷了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敢打公子的主意,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如此举动,确实是触怒了铁面宗主。他本来想要低调从事,至少目前息事宁人的,可总有人欺人太甚,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铁面宗主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公子的状况如何?我是说精神状况,有没有惊惧或是沮丧?”
“没有,公子很沉稳,有些冷峻,今日便是他喝破的上吊伪装自杀一事!”
“哦!”铁面宗主很欣慰地点点头,如此当真是最好不过。说明公子算是撑过来了,至少他的承受能力让人满意,将来的希望又大了许多。
高瘦男子担忧道:“宗主,让张春走了,那么台狱之中公子的安全?”
“不必担心,毕竟是汴京城,天下脚下,明目张胆也是要有度的!”铁面宗主道:“今日想办法将此事散播出去,最好是满朝大臣皆知。如此一来,就没有人敢再轻易伤害公子,同时也可以增加舆论上的支持!”
“是!”话是这么说,可铁面宗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应对太慢了。而对方则是频频出手,防不胜防。
既然如此,就索性来个的,给他们敲响一个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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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害林昭,除了吕惠卿和王雱,还会有其他人吗?
从城门口那场戏开始,他们就在布局了,除了搞臭林昭的名声,制造舆论压力之外。更为直接的目的便是制造一种假象,林昭承受不住如此屈辱和重压,在牢狱之中畏罪自杀。
毕竟林昭一路上都好好的,没有过自杀的举动。到汴京之后突然就“自杀”了,会很奇怪,必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这一点,他们轻松做到了,有了一个可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林昭自己会自杀吗?
吕惠卿和王雱都轻轻摇头,所有的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安排。好在一切都按照预想的在发展,林昭关在了台狱之中。
如此一来,御史台发挥的作用就大了。而吕家老三吕和卿正好是一名侍御史,想办法在台狱之中做点小手脚还是很轻松的。
于是乎,一个相对完整的杀人灭口之计诞生了!
柯管事是一名执行者,可是他却动了小心思,为了防止自己牵连其中,去找了张春这只替罪羔羊。
结果阴差阳错,使得计划落空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吕和卿别提有多恼怒了。每次想要直接取林昭性命,可总是会有意外状况发生。
次数多了,吕和卿便有些受不了,甚至真的在想,林昭是不是有上天保佑?
心中的怒意积攒多了,柯管事自然就会成为发泄的对象。
按理说,柯管事聪明一点,现在还躲的远远的才是。可是他又担心,林昭目睹的整个过程,在公堂上将这件事说出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担心之下,他就要寻求帮助,于是乎就本着吕和卿这里来了。即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打骂都认了,只要能自保就足够了。
柯管事一路而来,并不知道身后有人顺藤摸瓜,尾随在后!(未完待续。。)
第三一九章 天生异象
“吕和卿?”
铁面宗主听到禀报之后颇为好奇,沉声询问。
“是的,那个姓柯的管事慌慌张张,正是为了见吕和卿,是一名侍御史,也是司农少卿吕惠卿的弟弟。”
“谋害公子的是他?”铁面宗主的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有些阴冷,怒意逐渐浓重。
“应该是的,属下已经调查过了,吕和卿的哥哥吕升卿之死,与公子多少有些关联。”
“复仇?”铁面宗主又是一声冷笑。
“应该是咎由自取吧!杭州大水灾之后,他们囤积粮食,结果败在了公子手里,吕升卿也因此而丧命。”
而今,林昭的履历铁面宗主是烂熟于心,故而这些事情只要一提,他都是知晓的。公子没错,吕升卿必然就该死。
“还有什么吗?”铁面宗主沉声询问,顺藤摸到了瓜,然后就该是报复了,但是这个报复必须要有的放矢。
“最近一段时间,吕惠卿与王安石之子王雱过从甚密,王安石与李复圭之间又是好友,此番更是力挺李复圭……”
这名属下没有说下去,但是铁面宗主已经明白了。事情到了这里有些复杂,却也是顺理成章。
怪不得有这么大的能量,原来是这二位出马,他们之间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利益联合,目的再清楚不过了。
王雱参与了,那么王安石呢?铁面宗主很在乎这个问题,忍不住轻声道:“王介甫啊,当年先主也曾对你多有重用。难道你要忘恩负义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报复的计划又该如何呢?王安石的儿子自然是不能轻动。吕惠卿眼下也是身处要位,不好有太大举动。
铁面宗主可不希望,因为报复泄露了自己的行藏和实力,继而影响到公子的安全和未来大计,至少在眼下,是必须要小心的。当然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却也不等一味的忍让。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既然王雱和吕惠卿不能轻动,那么就只能委屈吕和卿了!始作俑者,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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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管事来找吕和卿,结果可想而知,直接被骂的狗血淋头。
功亏一篑,吕和卿自然恼怒异常,一番破口大骂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善后的事情他还是得多想办法。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要完全消除影响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尽可能地处理的漂亮,不给人看出破绽。不连累到自己已经算不错了。
同时,还要及时将消息通报给大兄和王雱。虽然是不好的消息,照例还是得让他们知道,还有所准备下一步的计划,同时防备一些其他问题。
正是因此,吕和卿匆匆忙忙便离开了御史台,准备返回家中。
可是很不巧,临走的时候天气突然变的很阴沉,如同夏日大雷雨前的那种感觉。
毕竟是冬天,吕和卿也没当回事,结果走在路上就开始下雨了。
说来也奇怪,已经是入冬时分,下雪在情理之中。或许是因为气温不够低,所以依旧是降雨。
降雨也就罢了,还是越来越大,如同夏季的大雷雨一般。如此一来,路上的交通势必是要受阻碍的。
“鬼天气!”吕和卿不禁骂骂咧咧几句,因为有急事,必须要尽快赶回去。无可奈何,也只能冒着大雨赶路。
如此天气,道路泥泞,乘车远行,结果可想而知!
大雨滂沱,突如其来,汴京城里的道路上很快起了积水,道路也因此有些泥泞。初冬本就寒冷,雨水使得天气更加的阴冷潮湿,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闪避雨,故而没什么人。
吕和卿出门的时候,天气虽然阴暗,却根本没有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心想着最多是毛毛细雨,或者是几片雪花。
万万没想到,走在半路上的时候,突然遭遇大雨。停歇下来?可是心里有些略微有些着急,不想多浪费时间。
再者,不就是下点雨吗?照常赶路就是了,反正他是坐在遮风避雨的马车之中。至于车夫和家奴,淋点雨没事,大不了回去之后给点赏钱就是了。高高在上他的,可不会随便将下人看在眼里。
只是既然风雨来了,那他这趟回家之路就注定了艰难!
道路泥泞,马车有两次陷进泥里,拉车的驽马和车夫家奴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马车拖出去,一路上不是很顺利。
也许是因为道路难行,或者是因为大雨激起了浓重的雾气,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后面一辆马车几个行人一直尾随在后。
从御史台回家是必然要过汴河的,此时因为雨水的关系,汴河的水位已经暴涨了许多。河面上为数不多的行船已经靠岸避水了,河面上的汴桥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只是桥上根本没有几个人。
总算是上了汴河了,马上就要回家了。这个时候,吕和卿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该死的鬼天气当真是可恶!”
赶车的车夫和随行家奴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了,只是稳稳地掌控着马车,并未在意其他的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马车突然加速,奔了上来。吕氏家奴刚刚好奇回望的时候,对方的车窗之中突然弹出一支长枪,对准了吕氏拉车的驽马,便是狠狠一刺。与此同时,几块石头已经扔在了车轮之下。
驽马吃痛,顿时狂性大发,猛地奔跑起来,车中的吕和卿猛地一震。只觉得摇晃很剧烈,刚刚要出声喝骂的时候,只觉得车体突然又是一晃,一边高一边低的倾斜。前进的方向也发生了转变。
怎么回事?
吕和卿刚刚想要透过窗口向外一探究竟。却猛地听到驽马一声嘶鸣。马车车身一晃,突然开始下坠!
从窗户的缝隙间,他看到了汴桥如虹的造型,一闪而过!
吕和卿清楚地知道,目前是行走在汴桥之上,那么如今的突然坠落,只能是——坠河!
当他刚刚反应过来那一刻,马车已经猛地坠落在河水之中。砸起一个好大的浪花。随即冰冷的河水从门窗以及缝隙之中涌进来,涌向他身上。
马车是木质的,木头本来是可以漂浮的,可是一个相对密封的木箱子里突然大量进水,加之马车上还有许多其他物事,还能漂的起来吗?
吕和卿只觉得冰冷的河水不断涌向自己,先是冰冷刺骨,继而河水不断填满马车中狭小的空间。
他只觉得空气越来越少,逐渐的下沉。吕和卿着急地挣扎着,冰冷河水不断涌向口鼻。呼吸越发的急促,困难。到最后。当河水彻底没过头顶的时候,他彻底无法呼吸了。
吕和卿兄弟是南方人,祖籍闽中,那里的百姓通常是会游泳的。但是吕氏乃是诗书传家的仕宦家族,公子哥未必会游泳。
即便他会也是无用的,河水如此湍急,马车的门窗都是封闭的。受到河水的强大压力,门窗根本打不开,根本逃不出去。
于是乎,吕和卿只能在挣扎中陷入绝望,落入河水之中。
当此之时,他想到了很多。是意外吗?还是报应?
昨日才筹划着如何谋杀林昭,没想到林昭安然无恙,而自己却……害人不成的天谴吗?突然的大雨似乎是很好的佐证!
可惜他已经永远没机会思考答案了,当马车彻底沉在河水中,吕和卿最后挣扎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动作,永远在沉睡了汴河之中。
车夫和几名随从挣扎着想要浮上岸,却突然飞来石块将他们击晕过去,继而沉入河中,追随他们主人的脚步而去。
汴桥之上,几个人看着逐渐消失在汴河中的人,冷哼一声:“不是我们心狠手辣,只怪你们跟错了主人,做了帮凶!”
“哼,意图谋害公子,咎由自取,不可饶恕!”
此时,大雨滂沱,激起一团团的水雾,远远的只见到汴桥之上影影绰绰,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见。
也许有些人察觉到了有马车坠河,却也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一桩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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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吕惠卿与王雱正站在温暖如春房间里,通红的火炉已经燃起。
饶是如此,王雱仍旧忍不住连声咳嗽。吕惠卿颇为不屑地瞧了一眼,暗自摇摇头,痨病鬼,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王雱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说道:“下雪也就罢了,怎么如此大雨?”
“是啊,不合常理啊!”吕惠卿随声附和了一句。
这倒是不假,确实不符合常理!
汴京城在黄河边,放到后世,公历11月下旬,理应是下雪的时间。当然了,或许下雨也是有的,但宋朝时期略微不同。
那会属于一个小冰川时期,气温比后世要低一些。要知道,宋朝时的太湖冬日是会结冰封冻的,还有入冬之后,汴河与运河便会结冰,船只是无法通行的。
所以这个时节的汴京确实是该下雪了,可是今日确实个例外。即便是下雨,冬日的雨水也应该是毛毛细雨,绝对不会像今日这样大雨滂沱。
奇怪,当真是奇怪!
天象,天气这些东西在古代都非常受重视,同时在政治上也是可以很好利用的。比如仁宗朝的时候,汴京连日大雨,狄青就是因此受到污蔑。窦娥冤的故事之所以能脍炙人口,深入人心,也与此有关。
此刻,非同寻常的大雨突降临汴京,是否也意味着有什么奇异之事呢?
可是汴京最近什么特别之事呢?似乎唯有……
吕惠卿和王雱对望一眼,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关在牢狱中的林昭,难不成与他有关?
此刻,王雱和吕惠卿都在等待消息!
不管大雨与他有没有关系。首先是要确定林昭的生死!
一番精密安排。动手就在昨夜。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开始的时候还比较耐心地等待,可时间长了,吕惠卿慢慢有些着急了,三弟吕惠卿怎么还不回来呢?
难不成是因为大雨耽误了行程?
吕惠卿有些不放心,也是因为比较着急的缘故,立即吩咐一声,便有心腹家丁冒雨出门去了。
“元泽,且先喝杯热茶。再等等吧!”
“也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吕惠卿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甚至有些坐立不安,难不成是因为给二弟报仇之心太过迫切了?
没过多一会,心腹家丁便回来了,将依旧滴水的蓑衣扔在外面,进来到:“大郎,小的到了御史台,三郎下雨之前已经走了,兴许是路上遇到大雨。在避雨吧!”
“或许吧!可是……”吕惠卿对三弟比较了解,按理说他是不会耽误的。即便是冒雨也会及时回来。
“大郎,有件事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家丁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就是了!”
“小的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有马车从汴桥上坠落河中,开封府的差役们正在打捞!”
“什么?”
吕惠卿顿时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吉甫兄莫要着急,三郎可能在某处避雨而已,不要多想!”王雱想着吕惠卿是关心则乱,他则不以为然,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吕惠卿却表情凝重,甚至还有些担忧,三弟杳无音讯,自己心里又是这种感觉,所以当真是……
“走,去看看!”
吕惠卿坚持要去,王雱即便是不太乐意,也得跟着一起动身,冒雨出门。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开封府的差役刚好将马车打捞上来。
这个年代,车身上一般都会有家族或者是衙门的标志。瞧见车身上的“吕”字,吕惠卿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立即开始有些颤抖。
王雱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难不成当真出事了?这个当口,当真是……
随即,马车被开封府的差役们费了好大劲抬上来,里面的积水不断流出来,车门也哐当一声自己打开了。
一具尸体滑了出来,不是吕和卿又是谁呢?
啊?!
看着吕和卿那挣扎过的可怖的表情!吕惠卿顿时有些崩溃了,一下子就扑倒上去,留下一个有些不是所措,咳嗽不断的王雱。
开封府的差役本来只道是寻常的马车坠河,却没想到竟然是司农少卿吕惠卿的弟弟,死者本人还是御史台的一名侍御史。情况顿时有些变了,差役们不敢触霉头,悄悄退到一边,继续打捞河中尸体……
那边吕惠卿抱住弟弟的尸体已经泣不成声,即便他心狠手辣,对敌人铁石心肠,终究还是有比较柔软的一面。
此刻死去的可是他的亲弟弟,吕升卿死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悲伤,还能够忍住。可是此刻……两个相依为命的弟弟都死了,突然之间一种特别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格外的悲凉。心底里压抑某些情愫也都宣泄出来,悲伤不已!
此刻,大雨已经渐渐小了,逐渐停了。汴桥上经过的人不少,都看着吕惠卿抱着弟弟的尸体恸哭的撕心裂肺,许多人都因此受到感染。毕竟这是很真实的悲伤,众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手足之情是何等深厚……
王雱看着这一幕也颇为伤感,同时也有种深深的疲惫,如此关键的时候,吕和卿怎么会发生意外呢?
当真只是意外吗?
王雱随即叫过来一名开封府差役,问道:“马车坠河的原因查到了吗?”
对当朝宰相的公子,差役们那是相当的恭敬,回答道:“当时雨比较大,可能是马匹受惊,冲过了汴桥……”
“确定只是意外?”
“暂时还不好说,有可能吧!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
“什么?”
“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伤,也不知道是坠河的时候在哪里受伤的,还是……”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王雱心中一动,吩咐道:“继续追查,尽快确定坠河原因!”
“是!”
难道是人为的?王雱心中立即涌起了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是这样,那会是谁呢?吕和卿今日是去……
想到这里,王雱心里猛然一震,难道……
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你,过来!”王雱叫过先前去御史台的那名吕家家丁,问道:“你去御史台可打探到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名心腹也并非一无所知,躬身回答道:“台狱之中死人了!”
“死了?谁死了?”王雱着急的话语之中隐约还有些小激动。
“一个死囚犯人自杀了,林昭就关在他对面,据说彼此调换过牢房……”
话不需要多说,王雱是极为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全明白了,颓然无力靠在了马车之上。
失败了!
而且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赔上了一个吕和卿!
王雱已经无心去在意到底是怎么失败的,而是感觉到了可怕!同时还有种震撼的自卑感,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他吗?还是老天爷真的在保佑他?
他还在牢狱之中,什么都做不了。自己想尽千方百计,却始终无法奈何得了他,如此情况下还连连吃亏,这一遭更是吃了大亏……
天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这么厉害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心高气傲的王雱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心力交瘁,深感疲惫和失落!
同时,一个大问号又浮现在了王雱脑海中,林昭还在狱中,那么这些事是谁做的?难不成他背后还另有他人?他是幕后的主使者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突然之间,王雱觉得林昭好陌生,对他是如此的不了解,几乎是一无所知……(未完待续。。)
第三二〇章 两司会审
反常的天气,引起了汴京城许多人的关注。
古代人对于上天那是相当的敬畏,一旦天象有异,必然会联想到很多。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不像是地震,日食这样重要,却也是有些特别之处的。本来有些人可能并未关注,可是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也有所了解。
大雨之时,汴京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或者说也只有这两件事会引起那么一点波澜和注意。
一个是发生在台狱的畏罪自杀事件,还有一件便是吕和卿马车坠落汴河溺水而亡的事情。
在寻常人看来或许是两起死亡案件,可对于知悉内情的人而言,应该是一生一死。
铁面宗主听到属下禀报很是满意,点头道:“很好,敢对公子动歪心思,他就该死!”
“宗主,吕和卿是死了,可略微有些瑕疵,兴许会被看出来并非是意外……”说话之人是铁面宗主的另外一名心腹,名叫李承,表字东林,和蒋雷霆一样,是左膀右臂般的人物。不过相比之下,李承可能更年轻一点,没有到蒋雷霆那种面面俱到,独挡一面的地步。
而今,蒋雷霆去了西北,李承则留在了铁面宗主身边。今日出手对付吕和卿便是他主持的,只是在他自己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完美。
“你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很好!”铁面宗主赞许一句,续道:“此事不必担心,留下一点线索才好。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而为,这是给王雱和吕惠卿,甚至王安石敲响警钟!要让他们知道,意图对公子不利,就是这个下场!”
“那会不会……”
铁面宗主摇头道:“除此之外,可还干净?没泄露行藏吧?”
“没有,当时大雨起雾,是绝好的遮掩。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李承很是肯定。
“话虽如此,你们还是要小心,还有……吕惠卿和王雱那边还是要盯着,防备他们狗急跳墙!”铁面宗主沉吟道:“大雨起雾……”
铁面宗主喃喃自语几句,问道:“推波助澜开始了吗?”
“开始了!”
“把大雨也加上去,天有异象必有冤情!”
“是!”
李承离开之后,铁面宗主默默站在原地,凝视着窗外已经逐渐停歇的大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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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和卿的尸体已经运回了吕家,许多的家丁仆役匆匆忙忙。开始购置各种物品,准备搭建灵堂。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会想到年富力强的三郎会突然死亡呢?谁家也不可能提前准备丧葬用品,加之天气又好不好,吕家上下可以说是乱作一团。
吕惠卿或许是悲伤过度,几度晕厥,暂时被送进房中休息。只躺了片刻,吕惠卿便醒了过来,瞧见房中唯有王雱一人,这才沉声问道:“事情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感情吕惠卿除了真实的悲伤,也有表演的成分,手足情深,兄友弟恭,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王雱点头道:“或许不是意外,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伤口,虽然可能是跌落河中在哪里受伤了,却也可能是有人蓄意而为!”
“是吗?”吕惠卿的声音一片冰冷,冷的让人有种彻骨的感觉。
咳咳!王雱咳嗽两声,续道:“即便是天降大雨,可汴桥上也还算平稳,有车夫和家奴护送的情况,怎么可能意外坠河?吉甫兄,你想想!”
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许从最开始的那一刻,吕惠卿就认定了这件事有猫腻,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是谁?”吕惠卿问出口之后,突然一怔,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雱,迟疑道:“是他?”
吕惠卿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林昭,能出手杀人那必然是有深仇大恨。吕惠卿兄弟平日虽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那主要都是政见不同,新旧党关于变法的一些争执,更像是后世工作上的分歧。
如此情况,万万不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大宋朝堂虽然因为熙宁变法的事情吵翻了天,可彼此之间私下报复绝无仅有。而且一些寻常过节完全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如此情况多半是有很深的仇恨。
想都不用想,吕家就一个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那便是林昭。怀疑林昭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毕竟他们策划了许多,对林昭的谋杀就在昨夜。
两件事发生的如此相近,彼此之间还大有关联,联想到林昭身上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王雱尚未回答,吕惠卿只是看到他的表情,便追问道:“他没死?”
“嗯!”王雱点头道:“确实有人畏罪自杀,本该是他的,可惜临了他却与人互换了牢房,做事的人不仔细,没留意。死的只是个寻常的死囚,他安然无恙!”
果然如此!
安然无恙四个字如同针尖一样深深刺入心里,吕惠卿的眼神之中闪现出极其复杂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生想法!
王雱续道:“事发之后,台狱中的一名小吏不见了,整个汴京城都不见了踪影……然后……然后,三郎就出事了!”
“果然是他吗?”吕惠卿难以置信,半晌才苦笑道:“他还在狱中啊,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却已经一败涂地了……”
“他是在狱中,却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他行为受限,却可以指挥他人……”
“他……”吕惠卿也猛然间发现,是如此低估了林昭。同时也为他的实力和魄力感到惊讶!
“他有这么大的能量吗?难道是我们小看他了?”吕惠卿自言自语几句后,问道:“直接对三弟出手,说明了什么?”
王雱不由一动。一个很清晰明了的事实摆在眼前。对方既然已经直接出手杀吕和卿。说明自己和吕惠卿在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已经被人识破了。尽管事情是自己做的,可一旦被人看破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的,一旦公之于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王雱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吕惠卿冷冷道:“这是给我们警示?还是向我们宣战?”
“不管怎么样,人家都已经出手了!”王雱无力一声长叹。原以为他们才是这出戏的导演,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设想发展,可是到最后……
吕惠卿也低声道:“原来我们从来不曾占据过主动……”因为狂妄和大意,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尽管此时已经意识到了,却有些为时已晚。弟弟已经死了,某种程度上自己是有责任的,此刻的吕惠卿不可避免的有种自责和悔恨。
“怎么办?”王雱低声问了一句。
“哼,还能怎么办?”吕惠卿道:“人家已经宣战了,我们能退缩吗?”同时心中一声冷笑,暗骂王雱虚伪!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的该是王雱才对!
王雱很清楚这一点,吕和卿之死,也预示着和林昭的彻底决裂。对方敢杀了吕和卿。难道就不敢动他们吗?或许一时间忌惮父亲的身份,可时间长了会是个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始终有这么一个威胁存在。终究不是滋味!
万一对方要出了什么狠招,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自己和父亲,王雱觉得必须要采取点什么措施了,至少是为了自保。
王雱问道:“此事怎么办?开封府已经介入了,是否要追查下去?”
“开封府,靠他们能查到什么?继续追查下去,少不得有好事者会三郎和林昭联系起来,你我也会引火烧身!”吕惠卿虽然处在悲伤之中,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精明。
“也好!”
或许王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只有等吕惠卿先开口。他们之间虽然是很紧密的合作关系,彼此之间却也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或许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有道是见微知著,以小见大。
“不过,三郎不能白白这么死了,连同二郎的大仇,总有一天,定要他血债血偿!”和林昭对敌以来,吕家也算是损失惨重,吕和卿死了,彼此之间的仇恨是彻底无法化解了。
“昨夜他侥幸躲过,后面不见得有什么好运气!”王雱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吕惠卿点头道:“三郎出事了,我便不好出面了,一切多仰仗元泽了!”
都是聪明人,吕惠卿很清楚,弟弟之死必定会引起关注,自己要是不及时回避,恐怕会多有牵连。同时,又何尝不是为了规避风险呢?
王雱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吕家有丧事,些许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多用心。
不过,临走之时,吕惠卿道:“林昭尚在狱中,却有人为他奔走做事,足可见其党羽众多……”
一句暗示性十足的话语,不需要多言,王雱必然明白,也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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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狱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入了皇宫,皇帝赵顼听说之后沉默了许久。
死了一个死囚不足为奇,可这个死囚刚好和林昭关在一起,这件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从最初事发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赵顼的心情也从最开始的盛怒,到后来的质疑,再到现在的为难。
质疑还是有的,林昭到底有没有背叛,他很关心这个问题,年轻的皇帝自尊心很强。林昭在台狱之中遭遇了如此风险,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想要杀他呢?林昭又是怎样安然无恙的?
随即,他便听说了吕和卿的马车坠落汴河的消息。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可赵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关联,吕惠卿兄弟和林昭的恩怨他是有所耳闻的。
林昭在台狱之中这么一幕惊险,吕和卿是侍御史。是御史台的人。林昭平安无事。他回去的时候就遭遇了意外。
当真是意外吗?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赵顼发现。双方的人都背着自己小动作不断,自己根本一无所知,这才是皇帝最大的无奈。
如果只是意外,那还好说,如果确有其事……
赵顼冷哼一声,自己似乎有些小看了林昭,他身后似乎有人帮忙啊!
“来人,开封府有结论了吗?吕和卿是怎么死的?”
皇城司的一位勾押官早就伺候在御前。回答道:“开封府的消息,是意外!”
发现问题的时候,王雱便打的招呼,吕惠卿也坚持是意外。人家家属都认定了是意外,开封府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何必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呢?
“不过……”可皇城司是无孔不入的,有些事情根本无法瞒着他们。
“怎样?”
“据说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人为的伤痕,可能是有些蓄意而为……”
“哼!”赵顼应了一声,问道:“还有什么吗?”
“近来王雱和吕惠卿过从甚密……”
有些话点到即可,赵顼听到之后便沉默了。
许久。皇城司的勾押官才试探道:“陛下,苏岸已经侯在外面。要宣吗?”
“宣!”赵顼转身回到御座之上。
没过片刻,苏岸便躬身进来,御前大礼面君。他是禁军校尉,却也是皇城司的成员。赵顼让他跟随林昭做事,除了协助和保护之外,实际上也是监视的意思。
对此,苏岸有些尴尬和愧疚。林昭待他很好,并不因为他是武人而有丝毫的轻视,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
奈何君命难违,他便一直是赵顼放在林昭身边的一个耳目。不过苏岸也是感念恩德之人,有些时候也选择性地帮助林昭,比如在杭州时间,便多少会隐瞒一些对林昭不利的消息。
此番从西北归来,赵顼想要知道庆州的事情,必然是要询问苏岸的。
“苏岸,朕问你,林昭在庆州都做了些什么?”
“陛下,林少卿……林昭当时是独自前往庆州探查的,那段时间末将并未和他在一起,故而并不知晓庆州情形!”
“那在吐蕃呢?”
“那他一路上有没有和什么人勾结呢?”
“呃……”苏岸迟疑了一下,说道:“途中遇一人自称是长安药商,名叫辛文哲,林昭对他帮助颇多,两人来往密切,在庆州时间,辛文哲曾经假扮林昭,迷惑他人……”职责所在,有些话不得不说。何况使团之中有数百人,皇城司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吗?苏岸不敢冒险。
“辛文哲?”赵顼很感兴趣,沉声问道:“林昭为什么要帮他?”
“回陛下,初时末将也疑惑,不过后来……后来得知那辛文哲是个女子,与林昭之间有儿女情长……”
“是吗?他一路上还真是潇洒啊!果然是个情种!”
“听说你回来的路上对林昭多有照拂?”
赵顼这么一问,苏岸立即汗流浃背,回答道:“临走时陛下有旨意,让末将保护好林昭,末将是奉旨行事。即便林昭可能是有罪之身,却也得朝廷审判,陛下下旨才能处置,故而末将仍旧保护其安全!”
“那你觉得,林昭清白与否呢?”赵顼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苏岸迟疑了一下,想起林昭昔日厚待,沉声道:“陛下,末将以为林昭勾结西夏很蹊跷。在河湟吐蕃之时,林昭与西夏梁乙埋你死我活的,他们是不可能合作的……”
“是吗?那梁乙埋声情并茂的书信该怎么解释?”赵顼冷哼一声:“你出去吧!”
苏岸只想着求情,为林昭开脱了,却忘记了帝王心思非同一般。他是赵顼安排在林昭身边的,赵顼希望他只需要客观记录,皇城司的成员只能忠于皇帝。苏岸公然帮林昭说话,这让赵顼很是不爽!林昭连皇帝的心腹都能“收买”,一种莫名的忌惮与反感油然而生。
随即便不断有奏章送上来,有弹劾林昭,要求尽快审理处置的。却也有许多提及台狱死囚自杀一事,明里暗里真实目的都指向林昭,言下之意是有人要谋杀林昭。继而还有人说,冬季突降暴雨是因为有冤情,言下之意也很明确不过。
围绕林昭,似乎有那么几股暗流在涌动,让赵顼有种深深的不安,同时也有些为难。
按照苏岸的说法,林昭似乎是冤枉的。可多迹象都表明,林昭似乎不那么简单,单纯,背后或者周围还有许多人。
当然了,要求严惩林昭的人何尝又不是呢?结党营私是乃是帝王大忌,加之赵顼本就多疑,所以对林昭的好感不断降低。
有时候一个案件,重要的并不一定是真相,而是政治利益。在没有完全弄明白真相之前,赵顼的心里已经开始有偏颇了。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砝码还在往倾斜的天平上加。
比如太后高滔滔和弟弟赵颢很不喜欢林昭,无形之中也在给赵顼增加压力。使得赵顼对林昭的好感极具降低,即便还有那么些怜悯,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正在这个时候,御史章辟光上书弹劾林昭,直接点名了林昭朋党,列举的例子便是渭水渡口营救的神秘人。赵顼心里更清楚,吕和卿之死或许也与此有关……
章辟光可是王安石的人啦!最为要命的是,王安石随后再次公开力挺李复圭!
赵顼这下彻底是骑虎难下了,王安石这是在逼他啊!
朝臣们的这种做法让赵顼很恼火,可很多事情,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的!
眼下根本离不开王安石,赵顼某种程度上也被胁迫了,尽管很是愤怒,可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了!
林昭和王安石之间的选择,结果还用问吗?
赵顼无可奈何,只得下旨:“林昭叛国一案,御史台与刑部两司会审!”(未完待续。。)
第三二一章 欲加之罪
帝王心思是很猜测的,尤其是赵顼这种年轻而且多疑的皇帝。
铁面宗主本来的意图是希望以台狱刺杀和天降大雨的事实造势,制造一种林昭是冤枉的假象,从而争取舆论上的支持。
可事实证明他似乎错了,赵顼根本没有听从这些,反而是觉得满朝文武大臣像是在逼迫他的,同时也暴露了林昭背后的力量。
或许铁面宗主的本意是威慑吕惠卿和王雱等人,可赵顼嗅觉着实是太灵敏,猜忌之心更重。是以有些适得其反,反而对林昭有所猜忌,有所不满,心中那杆天平渐渐有些倾斜。
而且王安石这边的反应比想象的更加强烈,铁面宗主没想到王安石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再次出面公然支持李复圭。
没有人知道,这实际上王雱的主意!
当几次刺杀林昭的计划失败之后,王雱已经有些慌乱了,尤其是吕和卿之死,充分证明对方已经察觉到自己和吕惠卿的作为。林昭这边的人已经知道了,皇帝会不知晓?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呢?
一旦林昭这边翻身,对他们父子的负面影响必然很大,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意孤行,坚持到底。
林昭的案件必须要做成死案!
除了搜罗证据之外,便是争取皇帝赵顼的态度。王雱知道,皇帝实际上偏向父亲这边的,赵顼现在是离不开父亲,如果非要做出一个取舍,他必然是会支持自己父子的。
而今。皇帝似乎有些摇摆不定。那么就必须要让他吃一颗“定心丸”。于是乎王雱开始怂恿父亲王安石。
说实话,王安石有点冤枉,他是脾气性格执拗,但心眼并不坏。纵观整个熙宁变法,王安石与很多人的关系很紧张,却也都是政见不同的君子之争,鲜有背后害人的小人举动。
很多事情王安石是蒙在鼓里的,他每日操心主要便是变法措施的推行。至于林昭这个案件,他并在太在意。
拗相公最大特点便是执拗,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对错,就很难改变。他和李复圭的友谊起于早年,或许那个时候,李复圭还是个君子,忠君报国的官员,彼此间的友谊也是相对真诚的。
王安石就是这样认定了李复圭是个好人,他似乎完全忽略了人是会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复圭的心态和品性也在发生变化。尤其是作为好友的他当上宰相以后,以及他这种执拗的信任。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李复圭的野心和胆量。
试想想,若非有一个权倾天下的宰相好友,李复圭敢于在西北为所欲为吗?西北各州县的官员至于因此惧怕李复圭吗?哪怕王安石无心纵容李复圭,事实上却已经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正如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是相同的道理。
王安石的想法可能比较单一,他之所以力挺李复圭,主要是对李复圭品行上的信任。而王雱的出发点更为功利一点,是看中了李复圭在军中的作用和支持。不管怎么说,父子两人的目的终究还是相同的。
当然了,王雱后来诸多的无奈可能都是源自于王安石第一次的冲动,他不该那么鲁莽地直接支持李复圭,使得后来的一切举动都变的十分被动。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所幸自己是占优势的。
既然父亲已经支持了一次李复圭,再支持一次又何妨?于是乎王雱便怂恿王安石,尤其是林昭结党营私,在这件事中如何的不光彩等等添油加醋,鼓动父亲。
还别说,王安石还真就相信的,儿子说的话能有错吗?
王安石最大的缺点是执拗,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便是护短!
他对王雱可是百般宠爱与维护,即便是王雱犯错了,他也毫不客气地护短。或许在他的印象里,儿子是完美的,是毫无瑕疵的,并且执拗地坚持这样一个事实。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他才会被李复圭和儿子联手欺骗和利用了。
王雱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利用了王安石,可是在他自己看来完全是善意的谎言。光靠父亲那所谓的君子做派能成事吗?尤其是保守派反对如此激烈的情况下。
想要成大事,君子作为和小人伎俩都不能缺少!
既然父亲是君子,吕惠卿这个小人力量有限,那么自己只好勉为其难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使得王雱越走越远,也越发的胆大妄为。比如这次,他觉得一切的作为实际上在帮助父亲弥补冒然支持李复圭的错误。
王安石的上书确实有分量,使得皇帝赵顼不得不力保心腹王相公,王雱得知这样的结果时,还有些沾沾自喜。
可他毕竟还是太年轻,眼高于顶的时候有些狂妄,没有搞清楚胁迫皇帝是什么概念?赵顼现在是不得已必须和他们站在一起,可是将来呢?
殊不知,赵顼心里早就万分不满了!
说起来他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帝,大臣们都听命于他,可他何尝不是臣子们利用的工具呢?一个林昭案,足矣说明许多问题,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臣子只能是用来利用的。
指望让谁成为完全的心腹,成就一段明君忠臣的佳话,哼哼,别做梦了。到头来,谁都靠不住,林昭是这样,王安石也是这样!
无意之间,赵顼的心态已经在发生变化了。不仅是对于君臣关系,甚至连熙宁变法也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也许最初的时候,他是希望通过这场变法来富国强兵,成为一代大有为之主。可是此刻,除此之外。赵顼多了一个另外的念头。
纵观秦皇汉武等大有为之君。哪一个不是大权在握呢?大有为的前提是首先做一个真正大权在握的皇帝。
可是大宋朝什么情况?太祖太宗以分权而集权。加强君主**的过程中。无形间也增加了宰相和士大夫的权力,君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制约。比如集贤殿大学士和昭文馆大学士两位,作为大宋朝的首相和次相,权力都是很大的。还有担任知制诰的翰林学士有封驳之权,某些时候可以驳回皇帝的圣旨。
加之宋朝重文轻武,不因言获罪,不杀士大夫等传统,在无形中也纵容了文官集团。这种情况在仁宗朝被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形成了现在这等局面。
赵顼深刻感觉到自己这个皇帝根本不是大权独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还要看大臣们的脸色,使得很多事情多有掣肘。
时间长了,赵顼很是不爽,尤其是许多次被利用之后,这种压抑和不满逐渐爆发。林昭、王雱、吕惠卿、王安石……谁也不会想到,因此他们无意间的一些举动,使得赵顼的帝王心思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从这一刻开始,赵顼变了。熙宁变法的目的也不再那么纯粹了,大宋朝已经酝酿着另外一场制度改革。谁会想到。宋神宗元丰改制是的想法是起于今日呢?皇帝赵顼的真实目的又是这样复杂呢?
赵顼的心态变了,从此刻开始,他变得更为冷酷,同时就需要变得更加强硬,更加心狠手辣!而表现正是对于林昭一案的态度,王安石的“胁迫”他只能暂时忍受,所以林昭自然而然就成为他祭旗的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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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通敌叛国一案进展很快,古往今来,案件审理都是要走程序的。在皇帝过问,许多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此案很快就开始审理了。
三法司中,大理寺为了形式上的避嫌没有参与,案件由御史台和刑部联合审理。由于人关在台狱之中,所以审问的大堂放在了御史台。
或许是因为案件太大,太受关注,御史中丞和刑部尚书反而都没有出面,主审的只是一名寻常御史李翰和刑部侍郎汪东鉴。
关于此案怎么审怎么判,这两位都是心中有数的。朝中百官是怎么样的反应?汴京城里民意如何?他们多少都是有所了解的。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加之宫里传出消息,官家的心思,王相公的看法,这种至关重要的信息,让他们心里明白,此案怎么判决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昭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被带上了公堂!
原以为终于有机会辩驳了,却不知种种的外力作用,正让他的辩驳越发的失去力度,失去意义……
这种迅速审理的做法,也使得些许重要证据不能及时到位,林昭的处境十分不好。对此,林昭自己是不知道的,而另外一些人也只能是干着急。
“林昭,关于你勾结西夏,通敌叛国一事,你有什么可说的?”汪东鉴第一句话便问的如此直接。
林昭冷冷一笑:“勾结西夏,开什么玩笑!”
“御史台公堂之上,谁与你开玩笑了?西夏国相梁乙埋亲笔书信在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李翰一声咆哮,声势很大。
林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日的节奏似乎不对啊?
“梁乙埋的书信?反间计听说过吗?我在河湟与他水火不容,数百禁军将士皆亲眼所见,我与他勾结?简直就是笑话!随便找个出使的禁军将士一问,便一清二楚了!”
“是吗?”汪东鉴冷哼一声,说道:“那好啊,那就找几位禁军将士来问问吧!”
随即几个随同出使的禁军将士被带了上来,身份则是证人。
李翰问道:“林昭,你可认得他们?”
这些人都时常跟随身边,林昭自然认得。
“你们可都认识面前的犯人?”汪东鉴装模作样地询问禁军将士。
“认识,我们曾随同当时还是使臣的他出使河湟吐蕃!”几个禁军将士异口同声回答。
“那就好!”汪东鉴点头问道:“我问你们,林昭出使河湟吐蕃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与西夏国相梁乙埋可有什么接触?”
“林昭在青唐城的时候,表面上与梁乙埋你死我活。但实际上……”
“实际上怎么样?”李翰饶有兴趣。立即追问。
有禁军将士道:“实际上。他们私下里有来往,暗通款曲……礼宾院只有一墙之隔,有两次我曾看到林昭暗中去西夏那边……”
“什么?”林昭顿时怒火升腾,厉声质问道:“你说什么?胡说什么?我何曾去见过梁乙埋?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
“我们都看到了!”几个禁军将士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林昭顿时有些懵了,根本不曾有的事情,禁军将士为什么要说谎呢?
难不成是有人收买了他们!不能啊,这些禁军都是出自于殿前司,几乎是皇帝亲兵。寻常人岂能买动?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说谎,污蔑自己呢?一时间,林昭有些懵然了,几乎完全不知所措!
汪东鉴看着发怔的林昭,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呢?”
“你们为什么说谎?”林昭冷冷质问了一句,随即又追问道:“苏岸呢?找他来问啊?”
“几位将士的话还不足为凭吗?你口口声声要找苏岸,莫非这个苏岸是你的同党?”李翰毫不客气道:“苏岸暂时被革职了,看来有必要让殿前司调查一下。莫要禁军之中也混入通敌叛国之徒!”
什么?苏岸被革职了?
苏岸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能把苏岸革职的人似乎只有……
林昭心里顿时一片冰凉。一种可怕的感觉涌上心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是……
苏岸被革职,禁军将士异口同声的伪证,御史台和刑部如此不公的态度,一切的一切联系到一起,让林昭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即便是宰相王安石也不可能同时策动这么多人,能做到的只有一个人,毫无疑问是——皇帝赵顼……
是皇帝要置我于死地吗?林昭心中冷冷一笑,一种无力的悲凉与恐惧漫上心头。
支撑林昭坚持到现在的信念便是还自己清白,因为王安石的参与,林昭唯一指望的便是皇帝赵顼。
在此之前,林昭一直认为,赵顼能够一碗水端平。上次出言反对青苗法,王安石很恼怒,赵顼最后对自己依旧重用,这给了林昭一种错觉。之前便是那样,今次庆州这么大的事情,官家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可是临了才发现,自己错了,一切都错了!
林昭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去揣测赵顼的心思……
此刻心中有太多的悲凉和失望,对王安石和赵顼都是如此心态。曾经是那么真诚地要帮他们,为他们做事,可是到头来谁领情了?哪一个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失望,愤怒,甚至是仇恨一起涌上了心头,背叛的滋味让林昭很不好受。什么忠君报国,真心付出,都是狗屁。
在这一刻,重生以来所有的价值观都付之东流,被无情的击碎,粉碎!
林昭怅然若失站在原地,罪名兴许已经不重要了,这种心灵上的打击才是最残酷,最残忍的。
汪东鉴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林昭,冷笑道:“默认了是吗?”
“默认?”林昭也是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辩?”李翰道:“还有,你从河湟吐蕃购买战马意欲何为?是与种家勾结吗?阿里骨已经向吐蕃赞普坦诚了,是你要挟他提供战马的……”
背叛,又是一桩背叛!
虽说和阿里骨之间是相互利用,却也没想到这厮也是过河拆桥,还在背后捅上一刀。
也罢,也罢!就让背叛一次来个够吧!
“战马我是买了,与种家无干!”反正这是事实,根本无法抵赖,索性大方的承认了。可一人做事一人当,林昭不想无故连累种家。
“与种家无关,那与什么人有关?”
“想抵赖是吗?你与种师道暗中勾结,到底在做什么?”
“战马我是买的,只是想要卖些钱财罢了,与他人无关!”事已至此,不连累种家,也不连累折家。既然皇帝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即便是说出真相又能如何?徒增牵连罢了……还会动摇西北边防……
想到这里,林昭不禁暗骂,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他娘的边防线!赵家江山赵顼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何必操闲心呢?如此就算是帮折文芯吧,送给折七姑娘最后的礼物!
“这么说,你是认罪喽?”李翰与汪东鉴都看着林昭,一脸坏笑。
“认什么罪?”林昭冷笑道:“战马我是买的,我认!但是勾结西夏纯属无稽之谈!”
“那你是拒不认罪喽?别逼我们动用刑具啊,怎么说你也算个读书人,我们不想太失礼!”
林昭傲然而立,朗声道:“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让我认?不止如此,我还要鸣冤,为大顺城枉死的一千多将士鸣冤,状告李复圭残杀袍泽,炮制冤案!”
“林昭,你好大的胆子,拒不认罪,还要污蔑忠良大臣,简直是罪大恶极!”
汪东鉴冷冷道:“诬告反坐,罪加一等!”(未完待续。。)
第三二二章 太皇太后
林昭通敌叛国案审的快,判的也快!
两三次的审问便证据“确凿”,林昭根本无从辩驳。随后御史台和刑部给出了判决意见——斩立决!
宋朝虽然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却也要区别对待是什么事情,谋反叛国这等大罪岂能轻饶?何况林昭的进士及第还是皇帝御赐的,严格意义上,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士大夫。
死罪!
御史台和刑部相当之狠,李翰与汪东鉴也是丝毫不留情面。没办法,若非如此如何向嫉恶如仇的汴京百姓交待?如何向官家和相公们交待?
结果很快就上报中书,以王安石为首的宰相们没有意见,接下来只剩下皇帝赵顼点头了。
看到这个议罪,赵顼轻叹一声,便同意了。
禁军将士作证是他默许的,或许与梁乙埋勾结这一条,并非完全证据确凿。但林昭自己已经承认,战马确实是他买的。私自招兵买马,他想要做什么?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想要做什么?
赵顼之所以下决心要杀林昭,除了为了周全王安石之外,便是这个缘故了。他之前是想要将林昭当作心腹培养的,不希望林昭对他有任何隐瞒,可事实上呢?林昭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他根本不知道。
尤其是吕和卿之死,更让赵顼恼怒。即便是官员之间有了矛盾,争权夺利,甚至上朝堂攻讦都可以,有必要采用如此暴力手段吗?
林昭这是不信任他这个皇帝,同时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加之发生了许多事情。赵顼很是压抑。恰好只找到了林昭这一个宣泄口。于是乎林昭就很不幸了。
赵顼心里也在想,兴许林昭不是那么罪大恶极,可他已经不合自己意了,那也没办法。多疑的赵顼正处在一个心态变化的关键时刻,或许是因为被一帮大臣们刺激的缘故,赵顼这会似乎有点耍小性子。
他肯定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去做,哪怕可能是错的。对大臣们的态度有所改变,那就要杀鸡禁猴。要借林昭的人头来立威。
杀林昭,何尝不是为了威慑王安石父子呢?向朝臣们释放一个信号呢?
林昭运气确实不好,很不幸地成为了皇帝赵顼祭旗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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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罪!
得知这个消息,王雱正好到吕府吊唁吕和卿。
“吉甫兄,奸佞授首,三郎在天之灵总算是可以安息了!”
吕惠卿笑了,却笑的很苦涩。是报仇了,可是这报仇的代价有点太大了,为一个弟弟报仇,却又搭上了另外一个弟弟的性命。可谓是损失惨重。
“死了好,他该死!”好在林昭被判了死罪。对吕惠卿而言多少算是一点安慰吧!
“是啊!”王雱也松了一口气,皇帝已经亲自批示,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林昭问斩不过一两日的事情,不必担心夜长梦多。他不知道皇帝赵顼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还兀自窃喜,官家对自己父子宠信有加。
王雱道:“吉甫兄,尽快处理完三郎的后事,节哀顺变!官家与家父尚有许多大事,需要吉甫兄帮忙!”
吕惠卿更为精明,也更为敏感,他隐约感觉到王雱,甚至是王安石在这件事中表现的有些不光彩,皇帝或许有那么些许不满。不过对他而言,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帮助两个弟弟报仇即可。至于王雱所言未来的事情,对他来说核心只有一个,那便是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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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罪,后日处斩!
消息传回,沐思虹当场晕倒,孟若颖也是娇躯颤抖,顾月伦则是六神无主,唯有柴敏言的情况还好,还算是镇定。
“敏言姐姐,求你了,现在只能你能救表哥了!”顾月伦一声声的哀求,显然是非常着急。
本来去求太皇太后是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但此刻似乎别无他法,成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柴敏言也很着急,她毕竟是出身大户人家,见识更多一些,因此表现的最为镇定。现在该做什么,她很清楚。
一旦死罪确定了,想要营救林昭,唯有更厉害的人出面了,柴敏言一瞬间的迟疑之后,说道:“我现在立即进宫去见大长公主殿下!”
通过赵福康来求太皇太后出面,柴敏言自己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愿意插手前朝事务,在这件事情上是否能说话算话。但事已至此,只要有一份希望,便会竭尽所能去做。
顾七也已经赶到汴京,虽然一直在女儿和孟若颖左近,却一直不曾见面,有些事情必须先瞒着她们。本来打算一辈子再不踏足汴京的他,也匆匆从“江宁”赶来。
毕竟外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家中唯一的男性长辈,不出面是不合情理的。再者,已经与静和居士和铁面宗主见面,营救的事情有人主持大局,他的忌惮与顾虑也就少了许多。
顾七本来想着,只要铁面宗主出面,营救的事情也就十拿九稳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尤其是听到林昭被判死罪的时候,几乎有些惊慌失措。
不过心里清楚背后有人主持大局,相对也冷静一些。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味的等待,此刻他再也坐不住了,此刻必须去见铁面宗主。
趁着众女一片混乱,顾七悄然出门去了,临走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那块旭日祥云玉佩。
铁面宗主何尝又不着急了,事情发展的太快了。
不论是王安石的反应,还是赵顼的狠辣果决,完全出于意料。本来营救的步骤就略微有些迟缓。此刻始料未及。更是慢了许多。
寻找证据的蒋雷霆尚未归来。几位重量级人物都尚未出面,案件便已经定性了,太快了!
审理中和已经定案完全是两码事,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出现,否则岂能轻易翻案?如此一来,御史台、刑部、宰辅大臣,甚至是皇帝赵顼岂非都被打脸?他们能轻易拉下这个脸面承认错误吗?
事情突然间变得相当的棘手,李承焦急道:“宗主。实在不行,我们只能硬来了,文的不行,那就直接动武!”
“动武?”铁面宗主冷笑一声,摇头道:“说的容易,动武谈何容易?动武我们有几成把握安然救走公子?即便救走了又能如何?公子此生都将会是见不得天日的逃犯,可能会生不如死。而且如此一来,我们辛苦谋划二十年的事情将彻底付之东流……”
“那怎么办?”李承道:“宗主,如果万不得已,公布公子身份吧!看看他们谁敢对先祖之子动手?”
“你太天真了。泄露了公子身份,只会坚定赵顼杀公子之心。即便我们言之凿凿。一样会被说成是假冒,公子将会必死无疑……”铁面宗主早就将事情的利害关系想清楚了。
“难道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李承相对到底要年轻一些,有些耐不住性子。
铁面宗主摇头道:“事情还没道那个地步,我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以前只是以防万一,但现在却是力挽狂澜的希望了!”
恰在此时,顾七来了,带来了那块旭日祥云玉佩。铁面宗主道:“放心好了,我会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公子的。”
“尽快联系蒋雷霆,让他务必快些找回证据!”吩咐一声,铁面宗主便出门去了。
目的地自然是曹府,他要面见曹国舅!
李承负责前去递拜帖,铁面宗主则紧张地等候在马车中。
老国舅曹佾依旧抱恙中,门房说什么也不见,根本不帮忙通传!
好在此时,曹佾之孙曹建出门,见此情景不由询问:“发生何事?”
“少公子,此人执意要见国舅爷,可是国舅爷抱病卧榻,无法见客啊!”
“你们要见家祖?”曹建较之两年前已经成熟了许多,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李承,以及门口的那辆马车。
“是的,我家主人有极重要的事情要见令祖,还请公子通传!”李承礼数周到,不敢怠慢分毫。
“可是家祖暂时抱病,无法见外客啊!”
“着实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必须尽快见到老国舅!”
“这……”曹建迟疑了一下,祖父卧病,身为孙儿不想其受到打扰是肯定的,只是对方如此言之凿凿,似乎确实有急事。
“敢问你家主人如何称呼?可以下车相见!”曹建有些好奇,同时也略微有些不满。曹家乃是开国名将曹彬之后,家中还出了一位太皇太后,祖父更是身份尊崇,哪个到访的客人不是恭恭敬敬的,鲜有如此托大的!
“敝主与令祖有故人之谊……”李承刚要解释便被打断了。
“好了!”
马车之中的铁面宗主着实有些等不及了,沉声道:“曹家小子,我这里有个东西,拿去给令祖。他一定会见我的,还会夸奖你做得好!”
说话间车窗中递出一个小盒子,曹建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接了过来,正好打开看。不想车中之人又道:“先不要打开,直接拿给令祖,事关你曹家百年命运,若有闪失,你万死难辞其咎,自己掂量掂量!”
曹建不由一怔,着实被这份气度给震住了。未免也太严重了吧?虽未见面,但是听此人语气,威严十足容不得人不信。到了如此程度,有些事情必须要宁可信其有,当即不敢怠慢去回府去见曹佾。
车中的铁面宗主微微闭上眼睛,默默地等待。交到曹建手上的,何止是曹家百年命运?更是大宋王朝和天下仓上的命运。
曹建将信将疑地来到祖父房中,曹佾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祖父,门外有位神秘的客人。说有急事一定要见你!”
“见我?什么人啊?”曹佾这会已经病的七荤八素。寻常人根本是不见的。
“那人始终不曾露面。只是给了一样东西,让我带给你,还说是关乎我们曹家百年命运的!”
曹佾轻轻一笑,饶有兴趣道:“哦?是吗?什么东西啊?”
这样应该不算违规吧!曹建心里想着,打开盒子,伸手将其中物品悬在空中,说道:“祖父,是一块玉佩。上面是旭日……祥云的图案!”
“玉佩,旭日……祥云……”曹佾闭着眼睛默默念叨着,蓦地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睁开眼睛。
曹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祖父完全是垂死病中犹坐起,闪动着神采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玉佩,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震惊。
果然如此吗?此刻,曹建相信,那人所言完全属实!
曹佾直勾勾地看着玉佩。片刻后道:“立即去请客人过来,还有将门口见到他们的家丁仆役全部带到府中看管起来。今后不得外出,今日之事更不得吐露半个字!”
“啊?”
“还有,你亲自带几个人守在我院外,谁也不得入内!”
曹建心中剧震,事情似乎比想象的更为严重!不过见祖父如此严厉,他也不敢懈怠,立即出门去了。
片刻之后,那位神秘的客人被请进曹国舅房间。黑纱覆面,曹建始终没有看到此人面容。半个时辰之后,这位神秘的客人告辞离去了,曹建被叫进了房中。
“祖父,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曹建此刻是相当的好奇,似乎非常的神秘,非常隐秘。
曹佾淡淡笑道:“成大事者,不该问的别问,该告诉你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
“是!”突然增加的神秘感,让曹建更加的好奇。但他作为曹家嫡子,栽培多年,日渐成熟,知道事情轻重。
曹佾又道:“现在有件事情要交待给你去办……本来该我亲自去的,可是我这身体根本无法起床,只能由你代为……”
“祖父吩咐就是了,孙儿一定办妥!”
“好!”曹佾轻轻点头,说道:“此事你务必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差错,正如那人所言,事关我曹家百年命运,可能还远不止如此……稍有闪失,曹建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啊?”
曹建又是一声惊呼!
“别大惊小怪,稳重些!”曹佾略微有些不悦!
曹建已经了然于心,当即神色凝重点头道:“是,祖父吩咐便是了!”
曹佾指着床榻边的盒子, 说道:“带上他进宫去见太皇太后,就说我不行了,让太皇太后来探望我!”
“让太皇太后出宫……这恐怕……”曹建有些迟疑,虽说太皇太后是曹家人,可毕竟是大宋朝最尊贵的老人,母仪天下,岂可轻易离宫?虽说是姐弟情深,却毕竟君臣有别!
“别管那么多,只要将此物交给她,她会来的!”
玉佩?
曹建在想,这个玉佩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连太皇太后都能请动?这事情又有多大,让祖父如此凝重,竟然要劳动太皇太后……
尤其是祖父千叮万嘱如此郑重其事,曹建也不敢懈怠,压下心中的好奇,领命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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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寿宫,太皇太后曹氏最近的心情还算不错。
“女儿”赵福康的病情已经基本痊愈,也算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便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
今日儿媳妇兼外甥女的高滔滔来看望她,一个皇太后,一个太皇太后,大宋朝两个最尊贵的女人碰面了,商量的事情却是很普通,很家常。
高滔滔今日来是和曹氏商量赵颢的婚事,次子看中了柴敏言,有意选为王妃。虽说儿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颢的婚事她自己完全可以做主,可出于尊重还是要禀报曹氏的,尤其是柴敏言身份特别。
再者,曹氏对柴敏言很是喜爱,婚事由她提出,或者是主婚自然是最完美不过。
听说来意之后,曹氏笑道:“怎么?仲明看中了柴家姑娘?”
“是的!”高滔滔点头道:“只是柴家毕竟是前朝皇族,作王妃人选……此事还是要请姨母做主!”
“不打紧,已经上百年的事情了,何须在意?郎才女貌倒是好事!”曹氏不希望赵宗实和高滔滔,但是对隔代的赵顼和赵颢还是颇为喜爱的。
“这么说,你不反对?”
曹氏摇头道:“不反对,只是柴家姑娘是什么意思?若是寻常女子,能被仲明看中那是天大的福气。可敏言不一样,这个女子心性特别,又是福康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想要先问下她的意思,你以为如何?”
“也好!”高滔滔略微有些不悦,至于吗?亲孙子不疼爱,还要顾念一个寻常女子的看法?开什么玩笑?看中她是抬举他,莫非柴敏言还看不上天潢贵胄的亲王吗?
曹氏未必不知道高滔滔的心思,如果柴敏言乐意,她不介意玉成美事。可若不愿意,她也不会强迫。
高滔滔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孝顺的外甥女了!说来曹老太太也可怜,即便对高滔滔不满,也只能这么略微为难一下罢了!
如此冷淡的反应,让高滔滔有些恼怒,若非次子执意如此,她是绝对不会来这一趟的,也罢!随即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高滔滔前脚刚走,柴敏言和曹建几乎同时踏入了庆寿宫……(未完待续。。)
第三二三章 玉,钥匙
折文芯与种师道一路从清涧城南下,马不停蹄赶往汴京。
因为折克行的犹豫,还有一些他们所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来的略微有些晚了。
一路上,折文芯大为着急,恨不得立即飞到汴京,故而快马教鞭,马不停蹄,让种师道都自愧不如。这日总算是赶到了汴京城外,不过可惜的是,已经是傍晚了,暂时无法进城。好在她暂时还不知晓,林昭将会在后日被处死,否则此刻一定会急疯的。
种师道算是看出来了,感情是折家这位姑娘喜欢上了林昭。还别说,林东阳还真是有两下子,此番要是能够成全他们之间的好事,倒也是一桩美谈。
对于营救林昭,他们信心满满。只要说清楚那两千匹战马的事情,李复圭诬陷的证据链将会不攻自破……
他们的想法很天真,很美好,全然不知道事情的性质早已发生了变化。心里还念叨着,要是再有些别的什么证据就好了……
证据并非没有,景思立和刘昌祚就是两个最好的人证。
一路从庆州逃亡来汴京,他们成功避过了李复圭的追捕,却没有逃过另外一批人的注意。蒋雷霆在西北很意外地注意到了他们二人,通过一次偷听得知他们的身份和经历,不由惊喜万分,立即动用所有力量保护二人。
出于不暴露身份的考虑,他们并没有打算让两人为自己所用。只需要安然保护他们到汴京城就好了,一切问题将会大白于天下,作用是一样的。
说来也巧。蒋雷霆、景思立和刘昌祚同样是在这个夜晚赶到了汴京城外……
好在他们有特别的传讯手段。消息已经传进城去。想必此刻已经交到了铁面宗主手中。有此二人,公子必将无碍!
蒋雷霆并不知道,案件已经有了判决结果,汴京城里正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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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敏言已经到了庆寿宫,她被特许有出入宫禁的权力。想要直接找太皇太后求情,她的分量还是太轻了,只好采用曲线方式,先去找大长公主赵福康。
不管怎么说。自己和林昭都对赵福康有救命之恩,她多少会有感激之心吧?至少,大长公主这里有她说话的份。
再者,自己与赵福康之间颇有情谊,动之以情的话,大长公主说不定愿意帮忙的,只要她出面,太皇太后答应的几率就会增加,毕竟公主的分量比自己重的多。
柴敏言匆匆忙忙进宫,又风风火火来见自己。赵福康大概能猜到缘由。林昭的事情闹的着实太大,她自然也是有听说的。何况赵颢是当着她的面耀武扬威的。
“公主,求你救救林昭!”柴敏言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拐弯抹角了。
赵福康道:“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
“他是冤枉的,为奸佞所构陷……”柴敏言沉声道:“此事千真万确,敏言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蒙蔽公主。”
“这……”赵福康毕竟是个女子,前朝的事情她还管不到。尤其是她的皇帝侄子已经点头,案件似乎已经定性,当真有些棘手。当然了,她本人自然是不愿意相信林昭通敌叛国的。
柴敏言续道:“于国,不该让天子受到蒙蔽,于私,林郎他着实是冤枉的,还请公主施以援手。”
林郎?!
一个简单的称呼,却足以打动赵福康,她是个性情之人,尤其是对爱情充满了向往。或许是因为她与梁怀吉之间的悲剧,故而很羡慕别人几乎完美的爱情。
尤其是林昭和柴敏言这一对少年璧人,如果就这样生生拆散了,当真有些可惜。在这对年轻人身上,寄托了她些许的期望与情愫。
敏言的名字不是白叫的,柴敏言说话还是很有技巧的。大长公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打动了,何况林昭与柴敏言都曾救过她的性命,出于报恩的考虑,也应该还个人情。何况,一提到林昭,脑海之中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潜意识里也在不断告诉自己要营救林昭。
“好吧,只是我去求情未必能起到多少效果……”这也是赵福康最为担心的事情,皇帝侄子未必会卖自己这个面子。
柴敏言沉声道:“臣女斗胆,若是太皇太后能帮忙说句话……”
“娘娘?”赵福康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去见见娘娘,看看能否说动她……”
大长公主愿意出面已经很不错了,柴敏言已经很满足了,轻轻点点头,同时心中暗暗祈祷。
赵福康看到她眼眸之中那闪动的泪花,以及眼底深处的那种担忧与期盼,不由心中又是一动。
好痴情的女子,怎么忍心让她失望呢?只是有些事情怕是很难办啊!赵福康轻轻摇摇头,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见娘娘。”
“是!”
赵福康一路走着,心中对林昭的那种熟悉感,和莫名的亲切感越发的浓重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赵福康绞尽脑汁,可就是想不起来。不过她明显觉得,离答案已经很近了,也许还需要一把钥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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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建的突然到来,让太皇太后有些惊讶。
“曹建,你怎么来了?”曹氏讶然询问,倒不是侄孙到来她不高兴,只是难免有些奇怪,侄孙平日可是很少单独进宫的。
曹建上前道:“回太皇太后,是祖父让我来的,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何事?可是你祖父……?”弟弟许久卧床不起,曹氏难免有些担心。
曹建摇头道:“祖父的病情……有些许重要事情,恳请太皇太后能屏退左右!”
曹老太太有些惊讶,什么事情搞的神秘兮兮的?不过她相信侄孙不会害她,如此郑重其事,看样子当真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们先下去,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其实庆寿宫里全是曹氏的心腹,泄密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是!”
待身边的宫娥内侍全部离开,曹氏这才问道:“说吧,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情?”
曹建上前取出一个盒子,恭敬递上去,说道:“祖父卧床不起,进不了宫,只是嘱我将此物交给太皇太后。祖父还说了,此物至关重要,只要你看了,一切就会明白。”
“何物?”曹氏怀疑好奇的心态打开盒子,当看到那一枚旭日祥云玉佩的时候,也是眼中突然神采闪现,有些震惊,嘴角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曹建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了,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太皇太后都如此不淡定?果然是大有名堂啊!
“玉佩的主人找到了吗?”曹氏急忙询问。
主人?曹建有些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了,必定是这玉佩的主人大有特别之处,可惜他全然不知。回答道:“今日有一位神秘人上门,带着此物和祖父见面,之后便祖父嘱我进宫来见你的。”
“你祖父还交待什么没有?”曹氏想通关节,继续询问。
“没有……”曹建道:“祖父只是说,可以以他病危为理由,请太皇太后纡尊降贵,前去探望。”
曹氏神情几动,让自己去探视?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当面说吧!弟弟曹佾并非鲁莽之人,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是断然不会这么要求自己的。她完全理解,着实事关重大,容不得有丝毫闪失。曹建着实太年轻了,让他来送玉佩已经是极限了,别的大事不敢轻易交待给他……
“好,我知道了!”太皇太后道:“玉佩给我留下,你且回去,明日一早,我便出宫去府上。”
“有劳太皇太后了。”曹建终于松了口气。
曹氏轻轻点头:“曹建啊,你越发的长大了,能为你祖父分忧了,很好!记住,今天的事情必定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能吐露,最好当没有发生过。”
“是!”曹建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能让祖父和太皇太后如此重视,并且千叮万嘱,事情重大的难以想象,他自然晓得轻重。
就在此时,大殿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只听内侍急促道:“大长公主,你不能进去!”
“让开,母后这里我还不能来吗?”赵福康根本不理会,直接往里面闯。内侍因为没有得到特别的严令,加之赵福康身份尊贵且特别,不敢过分阻拦,是以让她闯了进来。
赵福康进了大殿,见曹建在此,微微有些惊讶。本来想要直接求情的,话到嘴边也只好暂时停下。
正欲告罪,目光闪动,不经意间恰好看到了曹氏手中的那块旭日祥云玉佩……
“那玉佩?”赵福康喃喃自语,好熟悉的感觉,是在……是在……
赵福康突然想起了十几岁的的情景,以及那时的人!
林昭,原来那种熟悉的来源是……
一瞬间,赵福康终于找到了那把钥匙,打开她尘封的记忆之门,一切豁然开朗!(未完待续。。)
第三二四章 三魂出窍
如果是别人闯进来,曹氏可能会勃然大怒,但“女儿”赵福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来就是一家人,也不担心她会泄露秘密,此事她是有知情权的。饶是如此,还是需要叮嘱一番才是,到底事关重大。
“娘娘,这块旭日祥云玉佩可是……他的主人……”赵福康作为宋仁宗长女,二十年前已经十几岁了,故而见过旭日祥云玉佩不足为奇。
曹氏轻轻点头:“没错,你舅舅可能有线索了……不过他现在卧床不起,明日我打算前去探望!”
“哦!”赵福康如今已经痊愈了,头脑相当的精明,一瞬间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关于玉佩的主人她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难道当真如此巧合吗?天意如此?本来要立即求情的,但略微的思量之后,赵福康决定先验证一下!一来是不要莽撞,二来……如果得到了验证,她与太皇太后都将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林昭。
“娘娘,我陪你一起去吧!”
“这……好吧!”
毕竟是尽孝的事情,赵福康在宫中也着实闷的太久了。曹氏看着赵福康那期待的眼神,最终没有拒绝。他们可是嫡亲的姐弟,福康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亲弟弟的事情……
殊不知,赵福康心中已经有想法,并且建议到:“娘娘,敏言现在宫中,既然舅舅抱病,不若带上敏言,她医术不错。可以为舅舅诊治!”
“也好!”曹氏想了想便同意了。既然是做样子。就要做得像那么回事。虽说弟弟没有病危,但卧病许久是事实,让柴敏言去诊治一番倒是无妨!
“谢娘娘!”赵福康促成了许多事情,心里美滋滋的。这一刻,她似乎找到了存在的另外一种价值。
“事关重大,守口如瓶,你该懂吧?”曹氏不忘叮嘱一声。
赵福康点头道:“女儿省的!”随后便回去找柴敏言了,曹建也在此时告辞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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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别着急。今日且先在宫中住一晚,明日跟随我和娘娘出宫去曹国舅府上!”不经意间,赵福康看柴敏言的眼神略微有些变化,多了一种特别的怜爱。
“这……”柴敏言这会满心都是林昭,焦急万分,哪里能平静等待?
赵福康轻轻拍手,说道:“你别着急,曹国舅重病,娘娘要去探视。你乃雌黄圣手,若是医好了曹国舅的病。再求情,岂非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柴敏言轻轻点头。随即想到孟若颖和沐思虹她们一定在等待自己的消息,说道:“那我送个口讯给她们,好让她们安心?”
“不行!”赵福康很清楚,此刻事情十分重大,绝对不容有失,说道:“事关重大,走漏了风声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晰明了,柴敏言也心中有数。只得忧心忡忡地留在宫中,只是一晚上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早早便起床了!
赵福康看在眼里,轻轻摇头,旋即嘴角又多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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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舅病危,太皇太后要回去探视!
虽说太皇太后身份尊贵,探望一个臣子有些纡尊降贵,而且宫中女眷也绝少外出。
不过姐弟情深,纵然是皇帝,有时还出宫探望病危的大臣,太皇太后已经接近花甲之年,探视病危亲弟弟乃人之常情。故而满朝上下谁也没有说个“不”字,反而纷纷表达了赞许和对老国舅的慰问。
得知此事,高滔滔和赵顼都没有反对,并且积极配合。赵顼是没有心思顾及,高滔滔则是乐见其成。
曹国舅死了,也就意味着曹家的没落,太皇太后没了母家支持,地位将更加大不如前。以后这宫闱之中可就完全是自己说了算了,而且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仁宗时代将逐渐成为历史。高滔滔求之不得,自然不对为难,何况曹国舅也是她的亲舅舅,只是她没有心思去探望。
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颓唐,不过嘱咐了人准备了车马仪仗,伺候护卫一应俱全,这才让曹氏启程。
曹氏可能已经多年不曾省亲了,这一遭回家的心情却好不到哪里去。表面上的伪装是探视病危的弟弟,实际上内心之中记挂着另外的大事,怎么都难以心安!
凤驾到了曹府,更是隆重迎接,子侄孙辈都十分恭敬。虽说另有目的,却也得依足了礼数,不让别人有丝毫疑心。
之后,曹太后才亲自前去探望曹国舅,特别的是房间里唯有赵福康一人作陪,曹建则是派人守在院子外。
“你怎么了?”
“劳动姐姐亲自来一趟,实乃小弟之罪!”病房里,曹国舅虽然病着,状况远比想象的要好,根本不曾病危。
曹氏摆手道:“不打紧,可是出了什么紧急事情?”她很清楚,即便是找到了玉佩的主人,也不至于会如此着急,八成是出了什么急事!
曹佾道:“是的,玉佩的主人找到的,已经得到林夫人和铁面宗主的确认。但此刻却蒙受重大危险,需要姐姐出面营救!”
“孩子人呢?他现在何处?有什么危险?”曹氏沉声询问。
曹佾尚未回答,赵福康已经抢先问道:“可是即将处斩的林昭,林东阳?”
“公主知道?”曹佾大惊,这句话算是承认了赵福康所言不虚,太皇太后曹氏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赵福康已经了然于心,说道:“七夕日在金明池是他救了我,故而有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还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这些年病的太久,当年尚且年幼的缘故,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昨日见到那枚旭日祥云玉佩,才知道原来他是长得像林妃。如果玉佩属于他,他便是我的亲弟弟!”
林昭长相随母,而且十分相似。但静和居士二十年前是仁宗皇帝的妃子,居于深宫之中,外臣是见不到的。所以不管是欧阳修还是赵抃,抑或是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没有对林昭的面容有任何怀疑。
唯有当年见过林妃的少数人才知晓,而这其中多是内宫女眷。比如高滔滔是见过的,所以她第一次远远瞧见林昭,会有些诧异,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她并未深究,随即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赵福康当年已经十几岁了,自然也见过林妃,所以当他第一眼见到林昭,便会有熟悉的感觉。而柴敏言时常提起,使这种熟悉感一直存在,让她时常思索,最终找到答案。
昨天见到玉佩的时候,赵福康便有了这个想法。但无法最终确定,故而才跟过来一探究竟的,听曹国舅说玉佩主人遭遇危险云云,她便完全确定了。
曹氏对林昭也是有所耳闻,沉吟道:“是他?”
“是的!”曹佾点头道:“铁面来见过我,是这么说的,何况公主已经见过,想必不会有错……”
“娘娘,不会有错的,林昭的容貌与林妃有五六分相似,不会认错的!”赵福康很是肯定,她也终于明白了,会觉得林昭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弟!
如果说玉佩可以造假,但容貌相似断然不会有错。曹氏万万没想到,多年杳无音信的孩子竟然就在左近,还在朝中为官。仁宗皇帝有亲生子活着,而且找到人了,这可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
“你们说的危险和处斩是怎么回事?”曹氏没有时间想别的,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让她惊恐。这可是仁宗皇帝唯一的子嗣,也是她唯一的“儿子”,断断不能有任何闪失。
曹佾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来,曹氏听的暗暗心惊,没想到儿子竟然遭遇了如此危险。
“那些事情可与孩儿有关?”曹氏如今最关心这个问题,仁宗之子要是通敌叛国,该让他们情何以堪?
“与公子无关,他是被人诬陷的!”曹佾道:“庆州的李复圭,还有王安石他们都有份!”
“仲针呢?他何以要杀昭儿?可是知悉了他的身份?”曹氏很有智慧,瞬间便想到了很多事情,立即追问。
“他还不知道,之所以要治公子死罪,可能是要保全王安石颜面的缘故吧!”曹佾也不能完全揣测赵顼的心思,只是如此认为。
“什么?”曹氏大怒:“为了王安石的颜面,竟要草菅人命?”
“舅舅,可有营救之法?”赵福康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如何救人。
曹佾道:“之前事情紧急,铁面也是无可奈何,所以请姐姐出面保全。不过昨晚接到了一个好消息,有决定性的证据出现,今日就会到汴京。只需要姐姐施加些压力,便能够翻案!”
“如此甚好!”曹氏心中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全仁宗之子。
可就在此时,曹建在窗外道:“祖父,昨日那位神秘客人送来紧急消息!”
“拿进来!”
曹佾接过,拆开一看,顿时惊的三魂出窍……(未完待续。。)
第三二五章 刑场新娘
皇帝赵顼突然下诏,林昭改在今rì午时处斩!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曹国舅不三魂出窍才怪呢?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赵顼突然改变主意自然是有原因的,今rì一早上朝,他便接到了几分奏章。
分别出自于刚刚回汴京的西京留守司马光、汝州太守欧阳修、杭州通判苏轼等诸多名士。
核心都是一个,那就是林昭一案判决太过仓促,请求重新审理。概括起来就是为林昭叫屈,指责御史台、刑部,以及宰相王安石,有些甚至还明里暗里指向他这个皇帝……
赵顼并未想到,是某些人联合起来想要维护一个人,而是认为和阿云案是一个xìng质。是保守派官员们针对新党发起的攻讦,林昭只是一个借口,这让他很恼怒……
皇帝已经今非昔比了,岂可轻易为臣子左右?这次赵顼是铁了心要打击他们,一如既往地维护王安石。当然了,最紧要的是维护他皇帝的威严……
此时的赵顼,似乎有些小孩子脾气,有强烈的逆反心理。你们偏不让我这么做,那好,我就让你们看看,到底谁说了算?
权力yù望不断升温的赵顼很是恼怒,原以为判林昭死罪已经是杀鸡禁猴,释放一个信号了,看样子还是有很多人不领情,不把自己当回事啊?既然如此,这以儆效尤的事情就做的彻底点……
所以,一离开朝堂,赵顼立即下旨将林昭处死!
事情太过突然,铁面宗主骤然听闻消息,大惊失sè。本来已经接到蒋雷霆的禀报,有决定xìng的证据今rì就会到汴京,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行刑提前了整整一天。
除了咒骂赵顼之外,他们一切的准备都变的微不足道,必须尽快有应急方案出来。
也许正如李承所言,实在不行那就是只有动武了,对此他们并非全无准备。关于劫法场他们已经有过完整计划,甚至有过演练,只是风险着实太大。如今这个局面,也顾忌不得那么多,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只有劫法场了……
当然了,在此之前,还有一张王牌,那便是太皇太后曹氏。如今看来,她确实是力挽狂澜的的存在,虽说曹氏直接出面,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但此刻,保全林昭的xìng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乎,铁面宗主立即通知了曹佾,让曹氏出面。而他则是去安排其他事情,争取让事情处理的很周到,很顺畅……
曹氏和赵福康听到消息也是大惊失sè,没想到孙子赵顼是这么心狠手辣。孙子要杀儿子,这样的境况让她悲愤不已,怒由心生……
即便她平rì里很疼爱赵顼,可终究关系差的很远,而林昭是她的“亲儿子”,过继的孙子如何比的上儿子呢?
太皇太后已经彻底对赵顼失望了,并且生出了强烈的愤怒。当然了,此刻她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儿子……
这一点,她是可以做到的。太皇太后亲自到法场,还不能阻止行刑吗?护犊之心强烈的曹氏甚至在想,今rì有人想要动林昭,就得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只是如此大的阵仗,无疑可能会引起怀疑,继而泄露林昭的真实身份。曹氏很清楚,一旦泄露身份,赵顼以及那位儿媳妇高滔滔会是什么反应。当年他们便能那样的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如今他们大权在握,就更加无法想象了……
也许自己在一rì,是可以保全林昭的,可是自己不在了呢?曹氏最害怕的便是,自己前脚薨逝,林昭后脚暴毙而亡……
曹佾一时间也心乱如麻想不出办法……
赵福康却灵机一动,说道:“娘娘,有办法……敏言今rì跟着一起来的,她深爱弟弟,昨rì便来找我,想要向娘娘求情了,如果娘娘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是否可以顺理成章……”
“敏言?”曹氏心中一动,原来她是自己的儿媳妇啊!貌美如花,聪颖温婉,当真不错。
曹佾道:“公主这个提议不错,不过些许事情还需要周密一些,争取更加的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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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这个消息,最得意的自然是王雱和吕惠卿,只要人头落地,便会板上钉钉。
圣旨已经下了,午时就会处斩,在他们看来,不可能再有什么变动,林昭是死定了。当然了,观刑是肯定要去的,无论是得意的快感,还是亲眼目睹仇人被杀,告慰弟弟在天之灵,对他们而言都不虚此行。
王雱虽然柔弱,身体不好,但绝对是心狠手辣的主,对于处斩这种事情,心里没有一丁点的障碍,此刻正与吕惠卿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等待好戏上演。
宋朝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菜市口,却也有专门的刑场。不过今rì的刑场设置的比较特别,是在南熏门所在大街上,也就是汴京城的中轴线。而且距离皇宫的距离不是很远,观刑的百姓不少,在附近公干或者经过的官员也不少,全都有机会目睹惨烈场面。
赵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唯有如此,才能起到杀鸡给猴看的作用。既然你们如此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那只好用鲜血证明,谁才是帝国的主宰……
王雱与吕惠卿站在附近,恰好可以直接目视刑场,远远便瞧见林昭被绑着带了上来。
林昭面无表情,他最大的感受可能就是突然!
案件的审理到判决,速度非常之快,根本没有给自己辩驳的机会。不多想想,单凭自己一张嘴能说什么呢?皇帝已经不信任你,要杀你,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被带到刑场上,林昭心中最强烈的的感受便是愤怒与仇恨。对李复圭、对王安石、也对皇帝赵顼。
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虽说可能某些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可是随便让别人当牺牲品真的合适吗?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是怒不可遏。
此刻的自己真真切切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可偏生这一切自己又都改变不了。
林昭好想说,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大权在握,命运我主宰;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辈子。
可是自己还有这个机会吗?
已经到刑场了,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人头落地,刀下留人这种小概率事件一般只有在影视剧里才会有。
自己会有那么幸运吗?
林昭轻轻摇头,有些人如果要帮忙的话肯定早就出手了,如此紧急的情况,袖手旁观也在情理之中。他已经听御史台的人说起,司马光和欧阳修、苏轼等人为自己说话。对此,林昭已经相当感动的,可惜再也没有报答的机会。
何况片刻之间扭转乾坤谈何容易?林昭已经不抱希望了。
心中不禁怅然若失,穿越重生,多了上千年的见识,原以为在古代能如鱼得水,不想在权谋争斗之中依旧是个牺牲品。林昭不禁觉得有些失败,穿越众牛逼的主角光环怎么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也罢,也罢!
林昭也不会梦想着刽子手手起刀落,能够回到穿越之前。抑或是呼喊: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这些都全无意义。
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再看一眼大宋朝的繁华盛世,即将于这个世界告别,林昭没有什么特别的留恋,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一家人和几位红颜知己。
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不曾见到她们的身影。也好,免得生离死别,让她们肝肠寸断,只是不经意间难免有些孤单的伤感……
林昭并未注意到,舅舅顾七在人群之中注视着自己,同时围观人群中,还有许多jīng悍之人,正密切注意着刑台上的情景,随时准备出手。
汪东鉴和李翰两人是监斩官,瞧见已经被捆起来的林昭,再瞧瞧rì晷,冷笑道:“时辰差不多了,准备行刑!”
“慢着!”
人群之中,一阵sāo动,只见一位身着鲜艳嫁衣的女子走了过来,不是孟若颖又是谁呢?
刑场与嫁衣,完全不搭调的元素同时出现,顿时引起一阵sāo动!
林昭瞧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孟若颍,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湿润了。他已经知道了,美丽的姑娘想要做什么,不由轻轻摇头……
“你是何人?何故sāo扰刑场?”李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诧异询问。
“回大人,奴家孟若颖,是林昭的未婚妻!”
汪东鉴沉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孟若颖道:“恳请大人给奴家些许时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何事?”虽说临刑之前可以允许家属诀别,可李翰看着孟若颖这身装扮,心里便觉得怪怪的。
“奴本盼着郎君从西北归来共结连理的,可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奴不想留下遗憾,也等不及了,希望在此与郎君结为夫妻,望大人成全!”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刑场!”汪东鉴十分惊讶,立即出声反对。
李翰则冷冷道:“你可知道,他即将人头落地,与一个将死之人成亲有什么好的?何况还是个通敌叛国的罪犯!”
孟若颖轻轻摇头,傲然站在刑台上,一身鲜艳的嫁衣在随风舞动,煞是美艳。
只听她朗声道:“不打紧,哪怕能与林郎做片刻的夫妻,我都觉得很幸福。至于林郎的罪名,奴无意与两位争辩,我只想说
如果他罪有应得,我愿陪他为千夫所指;如果他含冤而死,我会竭尽所能,为他沉冤昭雪!此生此世,矢志不渝!”(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 刀下留人
刑场之上,一位美人身着嫁衣,要求与即将处斩的情郎成亲。
在场观刑的百姓顿时一阵sāo动,不明真相的他们,对于通敌叛国的罪犯自然是深恶痛绝。但对这种情深意重的浪漫之事还是很支持的,惊讶的同时多了几分赞许与同情。
柴敏言入宫求情不曾归来,营救这方面她们全无办法。尤其是听说朝中几位大臣已经出面帮忙说话了,却不想官家以提前刑期作为回应。
绝望!
孟若颖绝望了,深爱林昭的她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成为名符其实的林夫人。所以她坚定决心,不管世人怎么看,她都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在刑场上嫁给林昭。
“如果他罪有应得,我愿陪他为千夫所指;如果他含冤而死,我会竭尽所能,为他沉冤昭雪!此生此世,矢志不渝!”
孟若颖这句话铿锵有力,让人为之动容。
他们尚未成亲,所以并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是一种矢志不渝,深爱无畏的勇气。即便是千夫所指,即便是犯官家属可能受到牵连,她都毅然决然要与郎君在一起……
很多人看着嫁衣飘飘的孟若颖,满眼赞许,忠贞不渝的女子自然受人敬佩,他们之间有多么感人至深的情意啊?同时又十分同情,一对少年璧人,片刻之后便要天人永隔,当真是可怜……
“若颖,不!”林昭摇头道:“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死而无憾。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必为我浪费年华……”
已经对不起沐思虹了,岂能再对不起孟若颖?拥有现在思维的林昭并不希望看到两个寡妇孤苦一生!
孟若颖却坚定地摇摇头道:“林郎,可还记得西湖边,断桥头,漫天雪花中你我定情之景?从那时起,若颖的心便属于郎君了,此生不悔再改变。我最后悔的是没有立即与郎君成亲,更不想留下永远的遗憾,今rì郎君要是不答应,孟若颖只好追随于黄泉之下。”
孟若颖以死相逼!
看到孟若颖那坚定决绝的眼神,林昭的心都碎了的,要是不答应,指不定孟若颖会做出什么傻事。不管怎么样,都要她好好活下去,或许有一天,时间会冲淡她的思念……
“胡闹!”汪东鉴怒吼一声:“刑场之上,岂能让你们这般胡闹?”
“不过片刻时间,还请大人通融!”
林昭冷冷道:“我始终在这里,还怕我跑了不成?”
人群之中的顾七泪如雨下,高声喊道:“成全他们!”
旁人只道他是被情深意重的浪漫所感动,并未在意。而他身边,铁面宗主的手下也敏锐意识到,这是个拖延时间的好机会,于是乎全都高喊:“成全他们,成全他们!”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神情让许多人感动,又在气氛的渲染下,在场的百姓暂时忘却了林昭是“罪大恶极”的罪犯,跟着一起喊道:“成全他们,成全他们!”
民意不可违,汪东鉴和李翰对望一眼,显然都有些无可奈何,片刻的沉吟之后点头道:“好吧,你们尽快!”
孟若颖转身道:“今rì在此,请诸位做个见证,我与林郎结为夫妻,生生世世,矢志不渝!”说着,一下子跪倒在林昭身边。
林昭凝视着孟若颖,微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林昭,不枉此生!”0
现场许多泪点低的人已经泪流满面了,感动的一塌糊涂,泪眼婆娑地看着刑台上一对少年璧人,在苍天之下,在众人围观百姓的见证下,叩首成婚。
不需要媒妁之言,不需要礼仪乐曲,不需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不那么华丽,没有高朋满座的宾客,但这无疑是最浪漫,最感人的婚礼。
旁边的沐思虹上前道:“妾身跟随郎君rì久,却未能留下一儿半女,是妾身的不是!”此刻,沐思虹最为悔恨的便是此事,却终究已然无可奈何。
“妾新学了一段舞蹈,本来想要等林郎回来之后表演的,可惜没有机会了。”沐思虹泪流满面,哽咽道:“今rì在这里,妾身为郎君最后一舞,也算是恭贺郎君与若颖姐姐新婚之喜!””
说话间长袖舞动,一段凄美的独舞出现在刑场之上……
多么感人的画面啊!
台下的百姓们唏嘘不已,脸上的泪珠不断,多有感叹。
“林昭当真是好福气啊,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如此深情,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太感人了!”
“可惜他自己不珍惜……”
远处的王雱更是冷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李翰与汪东鉴更是面面相觑,这算怎么回事?这TM还是杀人的刑场吗?
“够了,你们亲也成了,舞也跳了,该可以了吧?”李翰大吼一声,终止了美妙的画面。
孟若颖与沐思虹很不情愿地被赶下下台去,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林昭身上。夙愿得尝,可片刻之后便是天人永隔,这份肝肠寸断,让人如何承受?
若非顾月伦和阿云扶持着,两个女子只怕当即就会昏厥过去。孟若颖强迫自己坚强起来,此刻她已然是名正言顺的林夫人,她必须要坚强,坚强的活下去,照顾一大家子人……
沐思虹袖中却藏起了一把匕首,今rì到此她是做好的必死之心,与郎君共赴黄泉!
汪东鉴将林昭的罪名又大声宣读的一遍,朗声喊道:“午时已到,行刑!”
这一刻,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间出现了厚厚的云层,骤然间便的十分yīn暗。更有一阵阵的冷风吹过,让人不寒而栗……
李翰没来由的心中一动,最终还是下达了处斩的命令。
孟若颖、沐思虹和顾月伦一起扑到了台前,一个个泪如雨下,肝肠寸断……
刽子手已经向台上走去,片刻之后便是悲剧……
铁面宗主大为着急,消息已经送去曹府,太皇太后曹氏尚未到来,情况十分危及。看来是非得要动武了,随即向人群中的jīng锐手下下达命令,随时准备击杀刽子手,营救公子!
当然了,最好是能够拖延时间,只是该怎么办呢?
正在焦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刀下留人!”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出现在刑场,折文芯和种师道终于在最紧要的关头赶到了!(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 完美营救
折文芯与种师道一早就进城了,然后直奔御史台。他们已经接到消息,林昭叛国一案是在御史台进行审理的。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数rì之间已经审理宣判,并且今rì就要行刑。
林昭被判了死罪?
折文芯听到消息的时候,宛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险些直接晕倒过去。情况变得异常棘手、紧急,两人不敢耽搁,立即直奔刑场。
只要林昭还活着,案件有新的线索,事情就还有转机。
折文芯并不知道背后的权谋利益,更不知道皇帝赵顼和宰相王安石在其中扮演的角sè,她只是义无反顾地坚定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营救林昭。
他二人对汴京城里的道路不是很熟悉,以至于延误了些许时间,不过终究还是赶上了。
“刀下留人!”
林昭心中一动,不是吧?这样的事情果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风尘仆仆的折文芯,看到她眸子里闪动的泪花,以及满眼的担忧与思念……
她来了,她为我而来!林昭感动的同时,也在想折文芯的来意,到底是她自己的行为?还是代表府州折家呢?还有种师道,他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出现的呢?这一点很重要。
刽子手不明就里,却依旧很识趣地退到一边。李翰讶然道:“你们是何人?何故扰乱刑场?”
“清涧城种师道,府州折文芯见过两位大人!”两人一同自报家门,在场的许多人都是心中一震。
李翰与汪东鉴虽然是文官,却也很清楚种家和折家在大宋军方的地位。种家牵涉在此案之中,有人出现不足为怪,可折家何以要掺和进来呢?
台下许多人抱着同样的好奇,原以为会血光飞溅,天人永隔的几位美人略微有些惊喜。她们并不认识面前的两个人,但看得出来他们是为救夫郎而来。“刀下留人”四个字足矣让她们兴奋,至少让她们看到了转机的可能。
铁面宗主正在苦恼如何阻止,折文芯和种师道的出现无疑是帮他解围了,定然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铁面宗主满怀期待地看着匆忙赶来的两个年轻人,禁不住也在好奇,折家参与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像是会有什么转机,至少可以拖延时间,等待太皇太后曹氏赶到……
刑台上,汪东鉴问道:“你们是这是要做什么?”
“种师道,你可是来认罪伏法的?”李翰冷冷质问了一句,此案中种师道是林昭的同谋,依旧在通缉之中。
种师道朗声道:“大人先别着急,我种家有没有罪,林昭有没有罪,今rì该说个清楚!”
“哼,通敌叛国的黄口小儿,还有什么好说的?且先拿下,待处决了主犯,再给他议罪!”李翰和汪东鉴与王雱和吕惠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审案到现在的监斩,都得到了一些指示,今rì是铁了心要杀了林昭。故而有些着急,根本不愿意被折文芯和种师道耽误,以免横生枝节。
“慢着!”折文芯大声道:“人命关天,岂可如此草率?”
“草率吗?”李翰冷冷道:“此案已经由御史台和刑部审理,宰相和官家批复,会有错吗?”
“官家英明睿智,诸位竭诚奉公,想必诸位都是被某些人蒙蔽了!”折文芯还算给他们面子,说道:“关于此案,我有新的证据!林昭从吐蕃购置的两千匹战马并非种家所有,而是运去了府州,属于我们折家!”
“什么?”折文芯声音洪亮,即便是站的有些远,王雱也听的清清楚楚。自从有人喊“刀下留人”那一刻其起,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如此!
购买战马的是府州折家,那么就不关种家什么事了,林昭勾结种家通敌叛国的事实也就不攻自破了。而且折家是什么身份,参与之后,产生的影响何其之大?
吕惠卿也是一脸yīn沉,原以为今rì林昭是死定了,必然人头落地,却不想又出了意外。种家和折家的突然参与,让此事变得扑朔迷离,增加了许多的变数。试想想,西北两大军事世家牵涉其中,西北边防是多大的动荡。
还好不是审案的时候曝光的,否则官家和相公们也少不得得有忌惮。如今已经在刑场上,尽快杀了林昭还是有机会的。
他和王雱都很清楚,李复圭在这件事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sè?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会对他们越发的不利。林昭今rì要是不死在刑场之上,便再难将其置于死地。事件一旦全面曝光,对他们的冲击一定很大。
如果此刻趁势杀了林昭,即便将来搞清楚是个冤假错案,不肯认错的皇帝也会偏帮着自己,将此事消弭于无形,吕惠卿也着实不想报仇大计又功亏一篑。
于是乎,立即派人前去,想办法授意李翰和汪东鉴,一定要杀了林昭。
铁面宗主则是惊喜不已,这绝对算是一个转机!
李复圭的诬陷开始有突破口了,配合蒋雷霆那边的好消息,再加上太皇太后曹氏的介入,事情是可以顺利解决的。
同时,铁面宗主也意识到了一件因祸得福的大好事。种家和折家都出面营救公子,说明这两大军事世家是支持公子的。种家和折家在西军之中的地位和实力,对于将来的事情都是大有好处的。
那边孟若颖和沐思虹虽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知道折文芯说出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或许今rì,林郎可以安然无恙!
孟若颖看着刑台上的折文芯,心中一动,知道夫郎又多了一位红颜知己。即便折文芯是一身男装打扮,女儿身的事实却根本掩饰不住。一个女子,能千里迢迢赶到汴京来营救,是为什么呢?同样来自西北,他们之间或许早有故事。
刑台上,李翰摆手道:“休要胡言乱语,事已至此,还想要以如此手段蒙蔽视听吗?”
“闲杂人等且先让开,不要耽误了行刑!”汪东鉴接到了王雱等人的暗示,一意孤行。
折文芯怒道:“既然有了证据,林昭的罪名就有待商榷,岂可如此随意,草菅人命?”
“万一错杀的忠良怎么办?”种师道也是勃然大怒。
李翰冷冷道:“我看到时你们沆瀣一气,试图搅乱刑场,来人……将他们拿下!”
此刻,杀了林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后果,他们已经顾及不得许多了……
“你……”
许多的差役已经上前阻拦,折文芯和种师道又不能动手,否则可能就会被诬陷成劫法场,xìng质和后果可就变了……
铁面宗主心中冰冷,怒意十足,看来有人杀公子之心很强烈啊!
要是再拖延片刻就好了,如今的局面……
“慢着!你们就是这样草菅人命,大胆妄为的吗?”一匹快马突然闯到了刑场,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躲避开来。
一个年轻人纵身跃上刑台,一脚踢开了正要上前的刽子手。
“大胆,何人扰乱法场?”李翰和汪东鉴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爷我曹建是也!”
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来,此人正是曹国舅的嫡孙曹建。
铁面宗主见到曹建到来,心中悬着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那边王雱和吕惠卿却懵了,曹建怎么会来呢?此事与曹家有什么关联呢?今rì的局面已经越发的复杂,越发的不可控制了。吕惠卿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今rì怕是又要空欢喜一场了。
林昭也是一头雾水,虽说与曹建相识,可是交情一般,如此帮助自己未免有些奇怪。他没有注意到,曹建狐疑地注视自己片刻,也是满腹的疑惑与惊讶……
李翰和汪东鉴可以为难种师道和折文芯,却不敢轻易对曹建怎么样,毕竟曹家背后可是太皇太后。
“曹建,你扰乱法场,意yù何为?”李翰外强中干地表示质问。
曹建戏谑一笑:“扰乱法场?我这是见义勇为好不?不知是救他,也是救你们哦!”
“救我们?”汪东鉴一脸诧异。
也就是在此时,偌大的仪仗出现在了不远处,有人高声喊道:“太皇太后驾到!”
铁面宗主是彻底放心了,曹氏只要来了,就不可能有人能动林昭分毫。现在只希望蒋雷霆那边快点,事情就圆满完美了。
孟若颖与顾月伦惊喜不已,看来是柴敏言那边有进展了,希望在绝望之后产生,让她们喜极而泣。
“林郎有救了!”沐思虹喃喃自语,惊喜万分,袖中的一把匕首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王雱与吕惠卿则是面面相觑,太皇太后怎么来了?和他们一样疑惑的还有许多人。李翰和汪东鉴也是莫名其妙,不得不起身,恭敬地迎接!
太皇太后乘辇车,在女儿赵福康和儿媳妇柴敏言的陪伴下到了……
李翰等官员差役,以及围观的百姓全都按照礼节恭敬迎接,礼数周到。
“参见太皇太后!”
曹氏在赵福康和柴敏言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对躬身低头的两位监斩官完全不屑一顾。而是远远看向刑台,看向双手束缚的林昭。
就是他了吗?看道那与林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貌,曹氏在再不怀疑。心中感慨万千,默默道:先帝啊,你的骨血尚在人间,你可以瞑目了……
同时,曹氏心中升起浓重的怒意,这些人竟然要向儿子动手,简直是罪无可恕。好在林昭安然无恙,暂时可以放心了。
曹氏心中虽然激动,很想立即扑上去与林昭相认,好好看看仁宗皇帝的亲生子……可她也知道,林昭的身份要是泄露了,后果会不堪设想。于是乎,只好强忍心中的感情,一如既往地表现出母仪天下的威仪来。
赵福康则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林昭,她们虽然是姐弟,可她大了林昭十几岁,此刻眼神之中更多的是怜爱与关心。
柴敏言一看到林昭,心中积蓄已久的担忧与挂念全部爆出出来,如同洪水决堤一般,顿时泪如雨下。
曹氏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地上的李翰忍不住道:“太皇太后,刑场之地,过于yīn寒,臣以为你还是不要涉足,以免冲撞太皇太后的福禄!”
“用你来教我怎做吗?”太后自称哀家那是戏曲影视剧中的说法,实际上根本不存在。
太皇太后这么质问一个人,而且很生气的样子,李翰顿时战战兢兢的,在一旁战战兢兢,一动不动……
曹氏根本不看他们,直接走上了刑台,为了“儿子”,再yīn森寒冷的地方,她都会义无反顾。
“今rì这是做什么?汴京的大街上杀人?”
汪东鉴道:“回太皇太后,是因为林昭通敌叛国,触犯死罪,官家下旨在此处斩的。”
抬出皇帝来压太皇太后,靠谱吗?铁了心的老nǎinǎi怎么会怕孙子呢?
“是吗?通敌叛国?果然如此吗?”曹氏沉声质问。
曹建躬身道:“太皇太后,似乎有人有证据,证明林昭清白,可是这两人一意孤行要草菅人命!”
那边折文芯虽然知道太皇太后如何会突然出现,却很清楚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当即扑上去跪地道:“回太皇太后,林昭着实是冤枉的。那两千匹战马并非种家所有,而是我们折家……小女代兄长府州刺史折克行向朝廷自首……”
府州折家?出身将门的曹氏自然是知道的,她也很意外,折家怎么会参与进来?
不过有人出面帮忙营救林昭自然是好的。再看折文芯那炙热的眼神时常瞟向林昭,关心与爱恋很是明显。看来儿子的红颜知己不少啊!曹氏又瞧见一身嫁衣的孟若颖,忍不住轻轻一笑。
“是吗?那就是说此事另有隐情喽?”曹氏佯作询问,不悦道:“那你们还这般轻举妄动,当真是要草菅人命?”
李翰沉声道:“非也,我等以为是他沆瀣一气,私下窜通……何况,官家下旨了,今rì午时问斩的,我们也是奉旨行事!”
“亏你还说出口?”曹氏勃然大怒道:“官家秉承祖、父遗风,仁慈宽厚,定是你们这些人矫诏妄为!亏你们还是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先贤的教导都忘光了?旁的不说,龙图阁学士包拯去世不过数年,他细心公正办案的作风可是仁宗皇帝亲口称赞,让百官学习的,你们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你们拿现在的小皇帝做挡箭牌,人家直接抬出仁宗皇帝,还有理有据。即便是皇帝赵顼亲自再次,也不敢随口反驳。
李翰与汪东鉴哑口无言,远处的吕惠卿更是一头雾水,太皇太后怎么会出来为林昭说话呢?还是亲自到场,他的面子就这么大吗?
看得出来,今rì林昭肯定是死不了了。为什么每次都是差这么一点点呢?再一次报仇无望,让吕惠卿格外恼怒。只是太皇太后都出面了,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怎么会这样?”吕惠卿有气无力,心力交瘁,失望到了极点。
王雱也是怅然若失,连声叹气,看着曹氏身边的赵福康和柴敏言,说道:“应该是柴敏言求情的,她治好了大长公主的病,太皇太后这是还她一个人情……”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刚刚,柴敏言又治好了曹国舅的沉疴重疾,起死回生。而实际上,柴敏言只是见了曹国舅一面,甚至话都不曾多说,她本人这会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赵福康嘱咐她了,太皇太后会出面,让她不要多问,不要随便说话。有这个就足够了,只要能营救林昭,怎么样都行……
“现在该怎么办?”曹氏冷冷质问战战兢兢的汪东鉴与李翰。
“臣等也不知晓!”李翰壮着胆子回答道:“不过折文芯所言乃一面之词,御史台和刑部的审理证据确凿,宰相和官家都批复了,所以……”
“所以怎么样?”曹氏沉声道:“既然有问题,有疑惑,就该理清楚,岂可如此草率?至少也该重新审理!”
后宫不得干政,这话在大宋朝是说不通的。仁宗早年,章献刘太后掌控朝政多年,在原本的历史上,宋哲宗即位之后,太皇太后高滔滔也辅政多年。是以,曹氏的话相当有分量,让他们十分忌惮。
饶是如此,李翰依旧道:“如果只是她一面之词,恐怕……除非有更多新的证据!”
“证据我们有!”两个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的男子扑了上来。
“你们是何人?”曹氏沉声询问。
“大顺城守将景思立、刘昌祚参见太皇太后!”
“你们……”
“我们要为林昭作证,同时要状告庆州知州李复圭,为一己私利,制造冤狱,残杀大顺城袍泽千余人。求太皇太后,为大顺城枉死的千余英灵做主……”说罢两人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景思立?刘昌祚?
王雱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完了,要坏事,要出大事!(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 美人恩重
景思立和刘昌祚一路从庆州逃到汴京并不容易,起初的时候担心被李复圭追杀,在庆州的群山之中艰难绕行许久。
即便是离开了庆州,也有些许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也不能怪他们,目睹了那样凄惨的场面,身负千余人的血海深仇,使得他们不得不谨慎。
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李复圭根本不知道他们生还的事实,何况他除了能在庆州一手遮天之外,其他地方还无能为力。躲过了李复圭,却因为些许反常举动,引起了另外的人注意。
蒋雷霆几乎调动了他们在西北的全部力量搜寻证据,营救公子。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有一个人恰好与景思立两人近距离接触,发现两人的些许反常指出。抱着好奇之心偷听了两人的谈话,得悉两人身份之后大为惊讶,立即禀报了蒋雷霆。
得知大顺城两位目睹真相的守将存活在世,蒋雷霆惊喜万分,立即调动一切力量暗中保护两人。
此时的景思立和刘昌祚实际上已经是死人了,没有合法身份,行程必然受阻。蒋雷霆便在途中暗中打点,将两人护送到了汴京。
只是途中难免耽误些许时间,赵顼这边动作又超乎想象的快,以至于出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紧张局面。
景思立和刘昌祚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太皇太后在场,而且一力维护林昭。无论是证明林昭的清白,还是为死去的千余将士伸冤。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乎,他们喊出了足矣石破天惊。在大宋王朝引起轩然大波的一句话……
林昭之所以被判问斩,是因为通敌叛国的大罪,而核心的罪证是两点。
其一是从吐蕃购买的那两千匹战马,完全被视作是私自招兵买马,乃是帝王大忌;其二便是与西夏勾结,梁乙埋的书信是证据,最直接的罪行和罪证则是血洗大顺城。千余将士被残杀,无论是谁。都是不可饶恕的必死之罪。
折文芯的出现,使得战马的去向有了交待,虽说不确定折家到底在做什么,但与种家勾结的罪名不攻自破,完整的证据链开始破裂。
而景思立和刘昌祚的到来,一句哭嚎的惊天之语,更使得这个并不牢固的证据链彻底断裂!
林昭有罪的定论彻底被动摇了!
作为此案主审。李翰和汪东鉴都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林昭有罪无罪的问题了,景思立和刘昌祚所言要是属实,意味着什么他们很清楚,惊恐正慢慢浮现在他们心头……
“景思立?刘昌祚?”李翰强自镇定,说道:“你们不是已经阵亡了吗?”
“阵亡?”景思立冷冷道:“我那千余袍泽。没有死在和西夏作战的阵地上,却在睡梦中被李复圭活活烧死……”
“天可怜见,让我们侥幸活下来指正他的罪责,为那千余将士伸冤!”刘昌祚也是悲愤不已,想起惨死在大火中的将士。忍不住虎目流泪。
林昭惊喜不已,他最大的难处就是无法证明当晚的事实。缺乏证人。自己和种师道所言则是一面之词,不会被认可。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景思立和刘昌祚目睹了真相,并且幸存下来。
这可是铁证如山,即便是赵顼有心杀自己维护李复圭和王安石,也得掂量掂量。真相已经曝光在这么多百姓面前,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在场维护自己,折家和种家的参与,都在为自己增加砝码。即便是皇帝也必须得有所顾忌,今rì脱罪有望了!
铁面宗主听到景思立和刘昌祚的话,也是惊喜不已,随即有瞧见了人群中的蒋雷霆,不由轻轻一笑,一切都迎刃而解。公子的安危是没问题了,脱罪只是时间问题,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了。
一场完美的营救在努力和巧合之下促成,结果比想象的还好要。可以证明公子的清白,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也会因此得到报应,最重要的积蓄到了让人惊喜的力量。
铁面宗主随即下令,本来准备动武的所有人手全部撤离,此刻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你们果真是大顺城的守将?”曹氏轻声询问,心想着,这大概就是铁面宗主安排的决定xìng证据!如此一来,局面就对林昭十分的有力,自己讲话也就更加有分量,更有底气。
景思立点头道:“是的,西北军中见过我们的将士不少,可随便找人证明,我们并非冒名顶替。”
首先必须要强调身份,因为在官方的奏报之中,他们已经是死人,有可能被说成是冒名顶替。
想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陕/西路宣抚使韩绛就在汴京,景思立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很容易辨认。
一旦身份确定,后果将对李复圭十分不利,远处的王雱手足冰凉。李复圭在军报中已经说明,景思立和刘昌祚是自己的忠实属下,死在大顺城,乃是被林昭所害,并被赞誉为英烈,抚恤其家,朝廷还特意进行了表彰。
如此便可以说明,景思立二人与他李复圭的关系不错,并非林昭同党。此刻活着回来,状告李复圭便不是与林昭窜通一气,并非作伪证。他们的证言,无论是力度还是可信度都很高。尤其是他们是大顺城的守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最清楚不过。
李复圭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今rì已经是这般局面了,李复圭是死定了。
残杀一千多自家将士,如此人神共愤的行为,此刻曝光出来,会引发什么后果不言而喻。力挺他的王安石必然受到影响。王雱心里十分清楚,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法挽回,只能想法办将损失降到最低。
尤其是要确定一下,王安石与李复圭的行为并无直接关系。只是会这样顺利吗?李复圭那厮能配合吗?他如今还在庆州……庆州……
想到这里,王雱猛地心中一震,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后果。李复圭依旧身份在庆州,执掌环庆路边军,消息传过去,他能主动交出兵权。回汴京受死吗?他已经无路可退,万一要是铤而走险,会是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王雱忍不住身体颤抖,也惊得三魂出窍。不行,必须要做点什么,可是能做什么呢?
有太皇太后在场。又是公开场合,左右此案的结果已经不可能。那么只有阻止李复圭,可是该怎么阻止呢?一向足智多谋的王元泽也突然傻眼了,在寒风中不断的咳嗽,越发的剧烈……
痨病鬼王雱并未引起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刑台之上!
景思立跪倒在地。嚎哭道:“请太皇太后为枉死的将士们做主!”
曹氏已经心中了然,沉声怒道:“如此说来,林昭是冤枉的?庆州一案另有隐情?”
台下的百姓都看出来了,原来是另有隐情,罪大恶极的林昭是冤枉的?那些证据他们搞不明白。但太皇太后的威严和认可足矣说明事实。
一时间各种感叹与质疑不绝于耳,些许围观的太学学子全都难为情地下了头。这些天他们叫嚣不断,制造舆论,不想最后却险些害忠良,一个个都追悔莫及。同时对于李复圭残杀袍泽,制造冤狱的行为愤慨不已,继而直接引发了汴京舆论的瞬间转向……
李翰与汪东鉴没有回答,实际上也默认了这一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能怎么着呢?
“现在该怎么办?”曹氏厉声质问。
李翰支支吾吾,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曹氏今rì打定了主意,不仅要保住林昭的xìng命,还要直接为其脱罪,故而怒道:“传我懿旨,主审此案的官员、中枢的宰相都叫过来,看看他们做的好事?此案今rì重新审理,去请官家与我一同旁听,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欺君罔上,陷害忠良?”
太皇太后虽然没有实权,按理说不该敢于司法和政务,可她此刻就在这里发怒了,并且下达了这样的懿旨,谁敢不从呢?即便是皇帝赵顼在此,也不敢轻易说个“不”字。国朝以孝治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太皇太后占着理呢!
忤逆太皇太后的罪名谁能承担?
曹氏也十分理智,很巧妙地将赵顼摘了出来!说成是下面的臣子欺君罔上,皇帝是没有错的。这是一种策略,唯有如此,赵顼才能乖乖的认错,事情才能够顺利解决。
更为重要的,今rì她出现已经十分突兀,如果偏向太过明显,无疑会引起怀疑。林昭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故而必须要谨慎。
只是如此一来,一顶欺君罔上的大帽子扣下来,下面的官员就万分紧张了!
谁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今rì是怒了,丝毫不给宰相和大臣们面子。让他们莫名其妙,根本摸不着头脑!
吕惠卿默默地看着,他很清楚,今rì大宋朝有许多人都将下不来台。再瞧着身边剧烈咳嗽的王雱,心中默然:又何止是下不来台呢?
李翰与汪东鉴惊恐不已,几乎是六神无主。好在此处距离皇宫并不是很远,立即派人前去知会中枢的宰相们,再通报给皇帝赵顼!
如此棘手的事情,他们是处理不了的,且官家和相公们如何收拾烂摊子!
林昭已然被松绑了,虽说尚未脱罪,可是有太皇太后的维护和默许,谁敢说个“不”字呢?
孟若颖、沐思虹、顾月伦迅速围了上去,探视大难不死的林昭。
“我没事,不必担心!”劫后余生,恍如隔世,林昭瞬间轻松了许多。
几位美人哭的梨花带雨,险些就yīn阳两隔了,还好……还好总算是平安过来了……
林昭一番好言安慰之后,目光看向了远处的柴敏言和折文芯。
他虽然不知来龙去脉。但看得出来,太皇太后是柴敏言请来了。刹那间过往的点点滴滴一起涌上心头。再瞧见柴敏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许多的情愫在一瞬间有了质的变化。
折文芯也走近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又停下了脚步,林昭瞧见她一身风尘,有些疲惫的样子,心中同样万分感动,上前道:“文芯,你来汴京是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兄长……”
“我……兄长同意的!”折文芯犹豫了片刻,还是隐瞒了自作主张的事实。
可林昭又怎能看不出来呢?柔声道:“辛苦你了,谢谢!”
“谢什么,你蒙冤是因我们折家而起,何况在河州,在青唐城,你从刀光剑影里救我出来。今rì我来时应该的……”
同生共死的经历一一浮现,有道是患难见真情,言语之间,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林昭感动不已,不论是孟若颖的刑场嫁衣,还是沐思虹的最后一舞。抑或是折文芯的千里救援,和柴敏言的含情脉脉。一句话,美人恩重,岂可轻负?
孟若颖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在柴敏言和折文芯面前盈盈一拜。说道:“多谢两位姐姐相救,若颖感激不尽!”今rì相救林昭。她们无疑是出力最大的。
柴敏言却不禁有些汗颜,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她并不认为,太皇太后如此坚定的维护是自己的缘故。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有些疑惑永远只能放在心里。
折文芯看着孟若颖的一身嫁衣,些许事情已经十分清楚。
几位红颜知己都是聪慧的女子,已然全都心中有数。不过谁也不曾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状况下见面的……
不过她们有共同的目的,都是为救林昭而来,心中都深爱着林昭……
如果是平rì里相见,兴许会有些许难为情,但是今rì这情况下,顷刻间彼此便十分熟稔了……
赵福康瞧见此情此情,忍不住摇头道:“没想到他竟如此花心……”
“难得的是几如花似玉的姑娘都对他一往情深……”生在帝王将相之间,三妻四妾,三宫六院的事情很常见,曹氏一点也不奇怪。如果不是从小流落民间,这几个女子算是少的……
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娇媚深情的准儿媳妇,曹氏高兴还来不及呢!最好是尽快成婚,早些开枝散叶,也好延续香火,这样就能当上名副其实的祖母了!
其实,司马光也在人群之中。
听了邵雍之语,他上书为林昭说话,没想到换来这样的结果。
司马光有愤怒,也有内疚,却也无可奈何。
原以为林昭今rì可能会含冤而死,他甚至已经闭上眼睛,不愿意看那人头落地,鲜血飞溅的惨烈场面。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在最后的时刻出现转机。
再瞧见台上的几位美人,司马光不禁暗自摇头,邵雍果然是神棍啊,算卦一点不假。林昭这是大难不死,桃花盛开啊!
那么中兴之才的说法似乎也该顺理成章才是,司马光看着刑台上的林昭,眼神中多了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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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宫里,诸位宰相得知消息也是大惊失sè。不过他们都是以王安石马首是瞻的,一切都以王相公说了算……
王安石也处在深深的震惊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是李复圭的yīn谋?
对于李复圭的固有印象,使得王安石怎么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可如果所言不虚,那么……
王安石好生无奈,他只觉得自己也被坑了!
可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晚了!
现在如何善后才是最重要,太皇太后的懿旨已经下了,他必须得配合。而今,首先要做的便是去见皇帝赵顼,不管是请罪,或者是其他,且先面君再说!
中枢的官员们看着王相公的背影,回味事情,不禁暗自摇头。这一遭,王相公怕是有麻烦了!
皇帝赵顼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
今rì有意和几位重臣对着干,置林昭于死地,就是想要树立自己的威严,却不想出了这样的岔子。
太皇太后在场干预?
赵顼很奇怪,老祖母好好的跑去坏事是为哪般?
很快有人向他禀报了原因,是柴敏言求情的结果。
柴敏言治好了大长公主赵福康的病,本来就受太皇太后的宠爱。今rì随同老祖母前去探望病危的曹国舅,妙手回chūn救了救活了曹佾。
曹家上下感激不已,曹佾还有意认柴敏言为义女,如此一来便是太皇太后的侄女了。救了女儿,救了弟弟,曹氏许诺柴敏言可以帮她达成一个愿望。
于是乎对林昭一往情深的柴敏言便求太皇太后出马,前去刑场营救林昭,于是乎便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这也就罢了!最为恼火的是折家和种家都出面了,还有景思立和刘昌祚的出现,事情的真相已经在曝光了。
怎么会这样?赵顼很是恼怒!心中不禁在咒骂,李复圭和王家人也忒不小心了,即便是有心偏袒他们,可他们自己却这般不争气,当真是……
赵顼无可奈何,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善后是必须的,只是这个烂摊子该如何收拾呢?想想都头大!
正准备传王安石来商量对策的时候,王相公已经主动来了……(qidian.)m.qidian.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