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日军来了
“营长,团长召集连以上军官回团部开会。”团部的传令兵一个劲的催促着刘山羊,淳化镇失守是谢承瑞一早就已经断定过的事情,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教导二团的上上下下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悲色。给邱建功使了个眼色,刘山羊跟着团部的传令兵匆匆走了,回过神的邱建功急忙招呼二连的那些老兵加紧修复掩体,追着51师过来的日军说话有可能会出现在光华门这里。
唐城也没能继续闲在下去,麻子很不仗义的那一箱毛瑟手枪弹丢给唐城,让他把二连那些快慢机的弹匣全都压满子弹备用。二连的日子仙子阿好过多了,不仅有了两挺捷克式轻机枪,还多了一架掷弹筒,弹药也相对充足起来,一直对私下囤积弹药感兴趣的唐城有些兴奋的接下了这个活计,顺便还能给自己私藏下一些子弹。
白天的光华门阵地看着破败和残破的多,到处都是还未散尽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道,唐城独自窝在一处沙袋掩体后面给那些备用弹匣填压着子弹,顺着战壕过往的士兵们全都一脸怪异的看着这个面前堆着一堆弹匣和子弹的家伙,所有的人都在阵地上忙碌着,只有这个家伙还在悠闲的摆弄子弹,真是他娘的有些不公平。
唐城在二连里算是个异类,几乎所有的二连士兵都被编了班,只有唐城一个人是没有班长的,他只归原来的连长刘山羊指挥。接任二连指挥权的邱建功只不过是个上士,这就意味着邱建功可能没法成为二连真正的连长,况且邱建功也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二连的连长。没有连长的存在,唐城也就成了没有人管的主所以二连那些忙碌着的补充兵虽说对唐城心有埋怨,可他们谁也不敢当面指着唐城叫嚣。
唐城对战争的理解来源于罗伯特的讲述和谢波那本战地笔记,可不管是罗伯特还是谢波的笔记,都没有提及在军队中的处世之道,所以就养成了唐城在二连的我行我素,若他真的知道如何才能在军中生存下去,当初也就不会透着从苏州医院独自离开,做逃兵被抓住了可是要军法从事的,闹不好会直接被枪毙丢了小命。
“隐蔽,有炮击,隐蔽。”阵地上的叫喊声刚刚传入唐城的耳朵里,“轰”“轰”两声爆响已经在一营的阵地上响起,距离唐城藏身的这处沙袋掩体不过30多米外的阵地上亦然腾起了两团烟雾。对炮击已经不再怯阵的唐城没有补充兵那样惊慌,而是抱着裹在旧军装里的子弹和弹匣,一个合身扑倒在掩体里,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像虾子一样卷缩起了身体趴着一动不动。
大凡日军炮击**阵地,总是喜欢下试射两发确定炮击的精准度,然后才会是铺天盖地的大肆炮击。倒是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日军的试射过后并没有海啸一样的炮火齐射,唐城听着阵地上只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爆炸声,这和日军以往的惯例倒是不太一样。正当唐城感到诧异之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嘶、嘶”的怪响,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阵地上的不少人还是觉得情况不妙,有的人又慌张地趴到地上。
“轰隆!”震天价一阵巨响,阵地上腾起十数团火光,炫目的火光中灼热的狂飙卷着泥土碎石像是要把整个阵地掀开、撕烂。“隐蔽,隐蔽。”阵地上的军官竭力的弹压着手下的士兵不要乱,“轰隆!轰、轰……”日军炮火接连袭来,已经被炸得散乱的阵地瞬间就被全部罩进了浓烟与扬尘里,闪动着的爆炸火光中依稀可以看到被炸飞在空中再撕扯成几块的人体。
“来吧,小鬼子,给爷爷来次痛快的吧。”阵地上那些被弹片击伤的士兵们仰天长啸,忍受着那些灼热的空气逼进肺部的窒息感,和滚烫的泥沙劈打到身上带来的火辣辣的痛楚,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唐城心里在绝望地呐喊着。他一边在盼望着这骇人的打击快点停下来,一边又希望能有一发炮弹把那些惨叫着的家伙撕成碎片,这样自己的耳朵就能清闲了。
日军的炮击持续了能有十几分钟,双手抱头蜷曲在掩体里的唐城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在浑身的火辣痛楚中,渐渐清醒过来的他知道炮击已经停了,虽然嗡嗡作响的耳朵里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阵地上的满目硝烟已经在渐渐散去。在掩体里翻身坐起的唐城大声地干咳着,他想听见自己的咳嗽声,但耳朵里还只是嗡嗡作响。大急之下的唐城想要站起来,可浑身酸麻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他站起来几次都跌跌撞撞地重新倒了下去;然后他再站起来,终于他站直了。
透过开始变得稀薄的扬尘,唐城看着阵地上一个个交错的弹坑犹自发呆,尤其弹坑里几处燃着跳动的火苗活脱脱就是传说中地狱里的鬼火。终于,在阵地上脚步踉跄的走了一截,唐城终于看到了日军炮击后的第一个人----满身尘土灰头土脸的刘山羊。“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趴下。”见到唐城还好好的活着,刘山羊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上来把唐城按到在掩体后面。
把唐城全身上下都扒拉着检查了一遍,见唐城没有受伤,刘山羊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扔下耳朵里仍是嗡嗡作响的唐城去了隔壁马汉他们的阵地。继唐城清醒之后,阵地上的浮土中陆续又有人清醒过来,邱建功、麻子脸和周福都还活着,只有牛娃子没能逃过这一劫,他先是被第一波爆炸的气lang顶出了战壕,然后被随后爆炸的弹片击中了腰部,唐城他们从浮土里把牛娃子扒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看着牛娃子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唐城忘记了自己还身处战火之中,只是傻呆呆的看着牛娃子那满是血污的尸体。“小唐,听得见吗?”一个沙哑的男声在唐城耳边响起来,把目光依然呆滞的唐城从悲伤中唤醒,冲身边的周福点了一下头,唐城掉头向自己刚才躲避过炮弹的那个掩体走去,那些子弹和弹匣还在掩体的浮土下面。
“好了!这人没事了!”脸上全是汗水和着泥灰好像还有些血迹的周福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刘山羊这么担心这个唐城,不过只要是刘山羊安排下来的事情,周福都会努力去完成,即使是刘山羊要他暗中看着唐城。摸回自己待过的那个掩体,一直强忍着的唐城忍不住终于吐了出来,牛娃子死后的样子太过震撼,让唐城一直麻木的心终于崩溃。
从罗伯特死后,到唐城独自猎杀日本人为罗伯特报仇,再到后来为了摆脱军统的拉拢不得不委身二连,唐城一直在故意麻痹自己,可牛娃子的死让他彻底醒了过来。就像谢波曾经说过的那样,战争是残酷的,是会死人的,不是你死就是他死,身处战场的他们没有幸免的可能。唐城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像罗伯特故事中的那些勇士一样死的轰轰烈烈,勇士的死总会赢得万世流芳和无数的赞扬。
可牛娃子的死却颠覆了唐城从小就有的幻想,回想起牛娃子被掩埋于覆土之下的样子,唐城一点也没有把他和英雄联系在一起,相反唐城却是鼻头发酸只想哭。和众多的**士兵一样,牛娃子死的悄无声息,那些活着的家伙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显得不耐烦。还好牛娃子是二连的人,至少邱建功他们还想着为牛娃子收尸,要是换做在其他部队,也许牛娃子这会待在阵地外面死不瞑目。
吐的泪眼迷离的唐城左右四望,阵地上慌乱的都只是那些补充兵,老兵们已经严阵以待等着日军进攻部队的出现,军官们在竭力的约束着手下的补充兵,他们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牛娃子他们这些人的死在他们看来似乎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掩体后面坐了一小会,唐城忽然咧开嘴笑了,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唐城用自己的钢盔装着那些已经填压好子弹的弹匣挨个给二连的人分发着。
“不能逃避的时候,就必须鼓起勇气去勇敢面对。”这是罗伯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唐城不知道自己的勇气到底有多大,不过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何况他经历过一次战阵,也是杀过日本兵的人。看到唐城正在给二连的分发弹匣,一直暗中留意他的周福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对刘山羊有个交代了。
“哒哒哒哒哒哒”一营阵地上的机枪突然打响,根本就无暇向阵地外打量的唐城下意识的趴伏在掩体后面,随手抓过一支不知是谁丢下的毛瑟步枪合身扑到沙袋上。不想这么早就死掉的唐城拽过自己的钢盔扣在脑袋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探头向阵地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满满土黄色让唐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日军开始进攻了。
第二十四章 接战
“唔”探头出掩体的唐城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拉回掩体,只听得“嗖嗖嗖”几声,一串子弹就贴着唐城的钢盔擦肩而过。“你不要命了”拉回唐城的是被刘山羊叮嘱过的周福,这个嗜钱如命的家伙此时正恶狠狠的瞪着唐城,歪倒在掩体里的唐城周福瞪的不知所措了,周福这才咧嘴笑道。
“小子,咱这是第一道防线,观察敌情不是你这个法子,这样傻乎乎的把头伸出去,一准会被小鬼子打死,你真当小鬼子手里的家伙是烧火棍子啊。”周福的话让唐城有些羞愧难当,刚才贴着自己脑袋飞过但那串子弹让他不得不承认周福说的有道理。“你看鬼子的时候要这样看”周福贴着掩体快速的把头探出去,眼睛向前一瞟就立即把头缩下来:“就这样,瞟一眼就行,千万别再像刚才那样探出去傻盯着看,很容易就没命了。”
阵地上传来了军官们的叫喊声,在日军炮火中存活下来的士兵们开始拉动枪栓做好迎战的准备,战壕里的老兵们都早就做好了准备,每一个人都盯紧了面前翻卷着弥散开的烟雾,等待着随时从那里面冒出来的敌人。
“咻!咻咻!……”头顶上忽然响起了破空的声音,日军的迫击炮开始了炮袭。这种声音在大家听起来就是安全的,落点远着呢,只要缩在战壕里就没事。但头顶如果是“嘶、嘶的响那就糟糕了,那是当头落下的炮弹;这时就算是扑到别处也是很危险的,因为你躲避迫击炮弹的时候可能会撞上别的炮弹的弹片。
“轰隆!轰隆!……”阵地上炸成一片,硝烟迅速弥漫,把大家的视线模糊了,一直匍匐前进的日本兵几乎是踩着炸点往上冲,身强体壮的日本兵移动的速度很快,从烟雾中冲出来的日本兵都快得让人无法瞄准。“手榴弹,扔手榴弹。”阵地上响起了刘山羊的声音,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被大力的抛出了战壕,阵地外随即便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轰!”一声爆炸,至少两个日本兵被炸倒了,唐城的手臂上传来一阵酸疼,连续扔出四颗手榴弹已经令他手臂酸痛。战场上硝烟和扬尘的阻碍,使得唐城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敌人,他完全是追着对面的枪口焰和凭着感觉在开火,整个阵地都陷入激战,救过他一次的周福也不知跑去哪里了,没有人在这里教授他打仗的技巧,现在只能靠唐城自己。
在刘山羊的安排下,被布置在第一道战壕里的一营士兵没有像以往那样冲出去拼刺刀,而是继续躲在战壕里,这一下让日军很不适应。很多冲到战壕边上的日本兵被在一营布置在第二战壕上的机枪给打倒。日军侧后的机枪手因为地形无法对中国的轻机枪手进行压制,只能干着急而不得不前移他的阵地,可在对方使用掷弹筒不停的轰击下,日军机枪手根本就看不清自己的射界。
“手榴弹”阵地上的排枪过后便就是一轮手榴弹齐扔,几十颗手榴弹轰轰炸响,把冲上前的日军掀翻一大片,四散飞溅的弹片把这波次进攻日军的攻击节奏硬生生打乱了。“开火,开火。”趁着剩下的日本兵被手榴弹震得晕头转向,一营的轻重机枪来了一次齐射,密集的弹雨打的日军士气全消,裹着土黄色军装的日军尸体瞬间就把本已焦黑的阵地前面铺满。
唐城也跟着前进的齐射开枪,第一枪打偏了,第二枪中靶,唐城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被自己瞄着的那个日本兵后背上飙出的血雾。阵地上照样硝烟弥漫,扬尘遮目,唐城这次没有感觉到眩晕也没有感觉到害怕或者紧张;甚至他可以透过那一片灰蒙蒙从隐约的身影中判断出鬼子的大约距离。
“嘶!”的一声在头顶响起,唐城连忙往旁边跑出两步一个鱼跃扑倒,“轰!”身后一声巨响,明显能够感觉到冲击波像有型的物件撞在腿脚间,背部瞬间传来一阵麻痹,整个人被气lang推得撞在战壕壁上,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炙人的泥沙暴盖下来,把身上打得火辣辣地疼。
竭尽全力屏住呼吸,等连续两三阵灼热的气流冲过,唐城这才贴着战壕壁,缓缓地呼出胸中浊气,悠悠吸进去一口还是很热的空气;他伸伸腿脚,在麻痹中慢慢恢复,浑身抖了几下把尘土抖掉,同时证实自己没受到重伤,然后弓着身体往原来的战斗位置扑了过去,看看自己留在那的手榴弹和备用子弹还在,这才把头抬起,像周福示范的那样往战壕外瞟了一眼。
阵地上硝烟呛人,但唐城居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味道了,在这种让人半窒息的味道中,他有一种昏昏欲坠的感觉,就像是生病,这让他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罗伯特。那次发高烧,他躺在床上全身无力,昏昏欲睡,罗伯特给他吃过药片之后就一直陪着他,还给他唱牛仔们喜欢的小调,说是音乐对治疗发烧很有效,然后,是罗伯特的大手一直抓着他的手,直到他睡着。
“鬼子的铁王八上来了”叫喊声忽然响起来,把唐城从回想里惊醒过来,透过依然很浑浊的空气,依稀可以见到日军的坦克就在前方,离着阵地只有不到两百米。日军的坦克正在缓缓转动炮塔,漫无目的地偶然打出一炮,它们也不敢贸贸然直接冲上来,那样的话他们很容易会在潜伏的中国步兵舍命攻击下并被击毁。
“哒哒哒哒哒哒”一营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开火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弹幕直扑这辆正慢慢靠近一营阵地的日军坦克,弹幕击打在那日军坦克上爆发出如同烟花般的火星。“哈,小鬼子的铁王八不动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一营的阵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被马克沁重机枪攒射了一整条弹链的日军坦克显然不动弹了,可就在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本该趴窝的日军坦克正在缓慢的转动着他们的炮塔。
“轰!”的一声闷响,让人窒息的烈焰狂飙在一营的阵地上绽放开,本该被马克沁重机枪击毁的日军坦克开炮了,正中一营的重机枪阵地,那名刚才还被大家夸赞的机枪手连同他的重机枪一起消失在烟雾中。
唐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冲上去的,只是跟着大家不由自主地拿着刺刀就冲出了掩体,**的反冲锋一下子把日军的进攻迎头冲垮。失魂落魄的三四十个鬼子残兵还没在手榴弹的爆炸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便被中国士兵们砍瓜切菜般杀得所剩无几,那辆轰掉了一营重机枪的日军坦克最终也没能逃过变成废铁的下场,它被至少三捆集束手榴弹轰中,变成了一个大火球。
“杀!”唐城手中的步枪前刺,步枪上的刺刀捅进了一个摇摇晃晃正在地上爬起来的日本兵胸口,鲜血喷了他一身,唐城终于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面对面的刺杀,不过他随即就吐了出来。**的反冲锋直接撞进了日军进攻队伍中,众多反冲锋的**士兵中,就数二连的家伙们最是凶悍,凶神一般的麻子脸左手一支快慢机,右手一把大刀,如虎入羊群般当先冲进日军群中,枪扫刀劈,转眼间放倒了身前一群鬼子。
“杀啊”反冲锋的**和进攻的日军混战在一起,双方全部陷入了忘我的疯狂状态,每个人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完全不管刺向自己的刺刀,只知道往对手身上招呼。贴身近战,二连几乎每人一支的快慢机显然就派上了大用场,拎着短枪的他们不知道日军在拼刺的时候为什么非要退出枪膛里的子弹,不过这对于他们却是个好机会。
十几支20响快慢机的抵近射击,使得日本人倒下的数量越来越多,等日军察觉出二连的黑招时,日军这一波的进攻已经被彻底击溃,伤亡超过半数的日军只好仓皇后撤。日军退了,强横的进攻硬是被更强横的反冲锋给打退了,接连打光了两个手枪弹匣的唐城感到浑身一阵虚脱,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回到自己的掩体里。
日军被打退了,参加反冲锋的**士兵也都虚弱到了极点,退回到战壕里的一营士兵们全都默不作声,可阵地上的每个人脸上那层厚厚的泥灰都被泪水流出道道白痕,进攻的日军有一个中队规模,人数比对方要少的一营用对攻打退了对方,一营的所有人都痛快的想要放声大哭。
一营的人都在心里满心欢喜,只有他们的代理营长刘山羊愁眉不展,刚才的反冲锋如果没有二连的那十几支快慢机参加,恐怕一营冲出阵地的这些人会倒下一半多,即使是这样,不过150多人的一营已经伤亡了超过40人。这样的战斗再多来几次,恐怕一营就要变成一排了,自己这个代理营长就会成为**战史上第一个少校排长。
第二十五章 空袭
日军被打退了,**这边最先做的事情便是把战死和受伤不能继续作战的士兵送下去,活人和死人之间,自然是先敬着活人先走。爬回战壕之后浑身乏力的唐城一直蹲坐在掩体里,事实上二连的人也没喊他去帮手抬送尸体和伤员,全连最小的唐城敢跟着反冲锋和冲上来的日军混战,这已经出乎大家的意料了,没有人还想着要去折腾已经面色苍白的唐城。
下意识的摸出那两个打光了子弹的空弹匣,唐城把掉落在战壕里的手枪子弹拢在一块,开始给自己的弹匣里填压子弹。擦拭保养武器、保证备用弹匣和枪膛里随时都有子弹,这是唐城闲下来必做的事情,而且已经成了唐城的一个惯例。把打了三发子弹的弹匣换下,唐城用了不少时间才把自己的5个弹匣都填满了子弹,然后把它们收回进牛皮弹包里。
刘山羊接手一营的时候,整个一营就只剩下150多人,打退日军的这次进攻之后,人数本就少的一营变的更加艰难,因为还能继续作战的士兵人数绝不会超过110人。光是为了炸毁那辆日军坦克,一营就损失了至少5名士兵和一挺重机枪,为了在反冲锋中尽可能多的杀伤日军,刘山羊甚至不惜派出了装备快慢机的二连参战,二连为此也损失了三名老兵。
日军的这次进攻被艰难打退,但这却只是一营阵地上所有士兵噩梦的开始。阵地里的日军尸体才被清理干净,一大群黑点就出现在了阵地东北方的天空中,防线上军官和老兵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呼喊着自己手下和身边的士兵做好空袭准备。真正守卫城门的部队还好些,至少他们还有两门高射炮,可一营的士兵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挺轻重机枪给他们提供简陋的防空火力。
天空中的黑点很快逼近一营的防线,飞机发出的沉闷嗡鸣声让人发自内心的不安起来,收尸队刚刚把牛娃子的尸体抬走,唐城甚至都没能看牛娃子最后一眼。心中沉闷的唐城呆坐在掩体里,恍然抬头,正望见那些黑乎乎的日军飞机正从数百米的高空俯冲扑来,这些该死的日军战机简直就是一群赶来掠食尸体的乌鸦。
“隐蔽!隐蔽!”震耳的怒吼在耳边响起,不等唐城自己做出反应,他的臂膀便被人狠狠拉了一把,乏力的身体顿时无助地跌落在地,整个人立时斜躺在掩体里。转过头看去,只见刚才还都不见踪影的周福正怒气冲冲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径直从自己身旁爬过,大喊着招呼二连的其他士兵们注意隐蔽。
唐城还想要翻身爬起,却突然听得咻咻的怪叫声从战壕外面传来,因为斜靠的姿态,他的目光自然朝向天空。只见一架日军战机从掩体上空呼啸而过,而在短短数秒之后,又陆续有多架日军战机呼啸着掠过防线,高度之低,不仅是机翼下的膏药丸子标志与机轮清晰可见,就连机身上的铆钉也能依稀辨别出来,而它们机腹、机翼下先前还吊着炸弹的挂架这时已是空空如也。
轰!轰!轰!山崩地裂的爆炸不断撼动着大地,几乎不间断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腾起的浓烟比之刚才日军的炮袭还要强烈,防线上的**士兵不要说保持站立,就连躺着也几乎要被震得弹离地面。持续而激烈的冲击让唐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破裂似的,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嘴巴拼命张大,耳膜却还是被爆炸震的生生发疼。
随着爆炸腾起飞溅的尘土泥沙遮蔽住了唐城的视线,它们纷纷扬扬地飞向高空,在重力的作用下,回到地面时已带有强劲的动能,砸在唐城的钢盔上当当作响,直接落在身上的痛感则是可想而知的。山崩海啸般的爆炸持续了能有三五分钟,从战壕上空扑过的日军战机已达十数架之多,城门上的高射枪炮一刻不停地嘶吼着,却没见明显效果。
战壕中已经看不见有人在走动,事实上,唐城大部分时间都紧闭双眼,只在爆炸强度稍有减弱的短暂间隙才艰难地抬头看看周围的情况,目力可见之处,大段的战壕已经坍塌,带着德式大耳沿钢盔的士兵们或趴或躺,亦或是和唐城一样刺猬般蜷缩着身躲藏在掩体里。
就这样顽强地坚持着,等到地面的震感逐渐减弱下来,唐城已是耳朵发聋,除了持续的嗡嗡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循着战壕望去,满头满身都是泥土的士兵们正一个个爬了起来。抗拒着全身泛起的强烈酸疼,唐城艰难地支起身子,在身侧的浮土里找寻着自己的武器,为了应对空袭,唐城的那支毛瑟步枪和驳壳枪都被盖在了浮土之下。
唐城几乎是在无意识的嘀咕着,花了足有一分钟时间,他才从浮土里找出自己的步枪和手枪。耳朵里的嗡响声好像是减弱了一些,但听力仍是不太灵光,但当他将戴着钢盔的脑袋探出战壕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阵地周围密密麻麻的弹孔看的唐城头皮发麻,弯弯曲曲的战壕由于多处坍塌而被分割开来,想必有人被埋在下面了,因为唐城看到不止一个人在奋力的用手中的工具挖崩塌的战壕试图把下面的人救出来。
但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留给那些人进行清理和救援了,因为就在阵地对面的开阔地带,数以百计的日军如蚁群一般涌来,远远望去,日军身上的土黄色军装就形同一道黄色的风暴来的汹涌狂暴。望着进攻过来的日军,唐城的心里完全是空荡荡的,不止是他,战壕里还有不少的士兵也都这么傻呆呆的望着冲过来的日军不知所谓。
“准备战斗,日军上来了,日军上来了。”嘶哑的喊叫声以惊人的速度在阵地上传播开,但也有不少像唐城这样因为轰炸而暂时失聪的士兵无动于衷,若不是旁边的士兵推了自己一把,唐城或许也不会注意到那些日军战机已经绕回来准备沿着战壕进行扫射了。十几架日军战机从数百米的高空高速俯冲而来,潇洒的动作就像翱翔于九天的展翅雄鹰,从地面升起的孱弱火力已经无法阻止它们的俯冲扫射。
飞机扫射的威力,唐城还在从上海逃来南京的路上就领教过不止一次,那些被日军飞行员当做是活靶子的难民们就是被日军的机炮撕扯成碎脸的,那些惊慌失措的骡马也是被日军战机的机炮打成血葫芦的,尤其那些被家人带着逃难的孩童们,也是死在这样的机炮下。心中带着愤怒的唐城现在只能呆呆望着从半空中俯冲下来的日军战机,靠他手里的步枪和20响还不足以对付日军的飞机,所以他现在最多只能用言语发泄自己的仇视。
俯冲下来的日军战机风一样刮过一营的阵地,这些日军战机的机翼位置很快出现了跃动的枪焰,密集的子组成弹幕扑向整个阵地,仿佛一场声势浩大的雷雨。有一瞬间,唐城觉得自己这会是在劫难逃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步枪缩到战壕壁根处。当无数子弹扑哧扑哧扎入泥土或是人体时,紧闭双眼的唐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枯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然而他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且毫发无损。
瑟瑟发抖的唐城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听力,当一名顺着战壕移动的士兵死在他面前之后,唐城打消了想要起身观察敌情的想法。战斗还在继续,战地上的机枪也还在响着,唐城也还是抱着自己的步枪蜷缩在战壕的壁角里,那具已经被机关炮子弹撕扯成了两截的尸体就摔落在唐城脚前。
对身处战争中的人来说,死亡有时候会是一种解脱,活着的人却还得为了生存而奋斗。把一营防守的阵地折腾成废墟一样,心满意足的日军战机终于离去,在军官和老兵们赶鸭般的催促中,侥幸逃过此劫的一营阵地上开始陆续冒出戴着德式钢盔的脑袋,士兵们大多紧张惶恐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漠然的样子举枪瞄向冲击过来的日军。
“快起来,小鬼子的飞机已经走了,你缩在这里是等着要做日本人的俘虏吗?”再次出现的周福把唐城大力的从战壕壁角拉拽出来,然后把唐城掉落的步枪捡起来赛还给唐城。看着唐城不像是受伤了,放下心来的周福拿出两个步枪弹桥扔给唐城,,“检查你的枪膛,装好子弹等命令就开火,好好保住你的小命,咱们二连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被周福连拖带拽的一番折腾,一直木木呆呆的唐城倒是恢复了些精气神,看了看周福离开的背影,努力靠着战壕蹲坐起身体的唐城捡起脚前的步枪和弹桥。“上帝保佑!”这是唐城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心诚意的赞美上帝,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唐城越过地上的那具尸体倚在战壕上举起自己的毛瑟步枪瞄向阵地前方的日军。
第二十六章 对战
阵地上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和唐城一样在静静趴伏在掩体后,用手中的步枪在瞄着阵地前方出现的日军.寂静的战场令唐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忍不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起来,日军似乎开始加速朝阵地冲了过来
“啪!”一声枪响过后,唐城的耳朵里便听到了老兵们嘶吼着开火的喊声,一营的阵地上终于闪出枪焰,亮起的枪焰开启了新一轮较量。唐城身边的老兵开枪之后迅速转移位置,显然他刚才的那一枪是得手了,就在他刚刚移开位置,几颗来自日军的子弹便击打在沙包上。
唐城下意识有些羡慕的望了那老兵一眼,然后仔细瞄着阵地前方出现的土黄色,“啪”唐城的第一枪打偏了,被子弹击中的日军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前冲,击中他的子弹应该只是擦伤或是没有击中要害。
唐城也学着在射击之后转移位置,他刚刚打了一枪,就一枪,虽然没能射杀那个被他瞄了半天的日本兵,但他还是决定转移位置。感到要虚脱的他一边喘着粗气离开原来的趴伏着的地方,一边小心翼翼举枪瞄着下一个目标,身上每一处都在疼:现在每开一枪,唐城觉得自己全身的骨节和五脏六腑都会钻心地疼,也不知道刚才的两次轰炸中,自己是不是受了内伤了。
一营的阵地外是一片开阔地,根本无险可守,但一营的士兵已经用麻袋装好了沙石,甚至利用原先的弹坑挖掘之后连接在一起形成简陋的战壕。唐城所在的位置便是在一处沙袋掩体之后,日军的两次轰炸已经打乱了一营的兵力部署,二连的阵地上居然还混杂着集合一营的人,而麻子这会已经被刘山羊调去一营的阵地上负责那挺重机枪去了。
“轰隆!”一声巨响,一营的一处机枪火力点淹没在腾起的烟雾中,日军的攻击前锋受挫,他们的掷弹筒开始提供火力支援,目标当然就是一营的重火力武器。唐城没有时间想别的,只是不停的拉动枪栓把枪膛里的子弹打出去,进攻的日军人数太多,唐城已经从开始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变成三枪更换一次位置,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让自己暴露在日军枪口下的机会大大增加。
“啪”唐城的身体随着子弹的出膛抖动着,不等他拉动枪栓盯上下一发子弹,半空中就传来了炮弹下落时发出的尖啸声。“轰”只来得及把自己缩成球状的唐城被爆炸的气lang狠狠撞了出去,还好这枚日军打来的迫击炮弹偏了一些,否则唐城这会早就成了另一个牛娃子。
“开火,开火,不要让小鬼子靠上来。”阵地上响起了刘山羊的喊叫声,肩部受伤的麻子死死的顶着轻机枪的枪托,对着阵地晚饭的日军不停打着点射。经历过两次连续轰炸的一营反击的并不是很强,鲜血几乎把偌大阵地全部涂红了,后排那些沙包背后是一个个在抽搐着喘气的伤员,在日军的火力下他们根本无法撤下去救治,轻伤员和没伤的就一个个趴在血泊里依凭着沙包继续射击。
而日军那边也是躺满了尸体和伤员,不知道他们冲锋了多少趟,但他们的冲锋队伍每次都遭到一营的疯狂阻击,所以日军同样伤亡惨重。进攻一营阵地的日军像秋收的庄稼一样,一茬茬被放到,但是后边的日军竟然还是潮水般涌来,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搞猪突攻击,看得出日军也是在玩命了,他们被一营给打得完全失去了常性。
“坦克,鬼子坦克上来了。”邱建功略显惊惶的喊叫道,日军似乎是发现了二连防守的阵地上中国士兵人数最少,居然调集了两辆坦克一起开动,掩护着步兵没命地朝二连的阵地冲了过来。“不能退,再退大家就全都没有活路了,兄弟们,拼了吧。”邱建功摸出酒葫芦一仰头灌了个精光,抓过一捆手榴弹抱在怀里朝阵地外爬去。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照样又是一条好汉。”陆续又有三名二连的士兵抱着手榴弹爬出阵地,跟在邱建功身边向日军的坦克爬去。阵地外的尸体太多了,邱建功他们的身上又满是血污和硝烟留下的痕迹,日军坦克的掩护步兵根本无法分辨出那个是尸体那个是**的死士。一营可以退,可二连不行,二连退不起,退一步,教导队的人就有借口整治二连,他们得挡住鬼子。
“哒哒哒哒哒哒”眼中甙类的麻子显然已经看到邱建功带人翻出掩体的情形,为了给邱建功他们赢得发动攻击的机会,麻子调转枪口朝日军的坦克猛烈开火。捷克式轻机枪的子弹根本无法穿透日军坦克的装甲,但他能射杀那些坦克后的掩护步兵,而且还能吸引润坦克的注意力,为邱建功他们前移赢得时间。
麻子射出的子弹击打在日军坦克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那些击打在坦克上又发生折射的跳弹对日军的掩护步兵造成不小的伤亡。“小鬼子,爷爷在这里,来呀,来打我呀。”麻子见日军的坦克向自己这边扭转了炮塔,便拎着自己的轻机枪迅速转移了射击位置。趁着日军坦克的注意力全都在麻子身上,一营的士兵们用身边一切可以巩固掩体的东西快速的坚固着自己的掩体,简陋到极点的掩体也许无法抵挡日军坦克的轰击,但它能挡得住日军步兵的攻击。
“轰”“轰”两声爆响,日军的两辆坦克几乎同时开炮,吼叫着的麻子终于没了声音,轻机枪的射击也停了下来。“兄弟是”邱建功看着麻子消失的地方怒吼着,随即拉下怀里手榴弹的拉火环向日军坦克的履带下滚去,“轰!”一声巨响,那从邱建功身上压过去了一大半的日军坦克爆炸了,坦克顿时后半边起火,停在那一动不动,但是另一辆坦克却借着烟火掩护冲倒了两道沙包筑起的战壕,直往二连的阵地撞来。
“弄死他”二连的几个伤员竟然也抱上手榴弹滚向正撞过来的日军坦克,可惜日军坦克已经冲出烟雾,能见度清晰之后的日军坦克打响了他们的车载机枪,那几个滚出掩体的二连伤兵最终没能有机会拉响怀里抱着的手榴弹。付出无数伤亡的日军勉力跟上那辆坦克终于越过了火线,撞进了二连的阵地,指挥一营作战的刘山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连的阵地被日军的土黄色淹没。
“手榴弹,手榴弹。”就在刘山羊鞭长莫及之时,二连的阵地后侧突然响起了几声凄厉的喊叫,十几枚手榴弹被大力的抛向二连的阵地前方。不等手榴弹落地爆炸,二连阵地后侧的沙袋掩体里突然闪出十几个端着步枪的士兵朝日军扑去,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个双手都端着驳壳枪的身影,是唐城,这小子还没死,刘山羊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轰”“轰”“轰”被大力投掷进日军人堆里的手榴弹接连爆炸,十几个端着步枪的二连士兵扑入日军人堆里疯狂的劈刺着。“王八蛋,小爷来了。”腿部中弹的一名伤员拉开了手榴弹的拉环,合身扑向那辆正犹自调转炮塔的日军坦克,坦克的前后左右都是人,有日军也有二连的人,日军坦克根本无法移动,除非他能压着自己人的身体过去,“轰”狂飙的火球把日军坦克迅速吞没,随着爆炸狂飙的弹片把坦克周围的日军、**扫到一大片。
“杀鬼子啊!”没戴钢盔的唐城一手一支二十响率先开火,那阵阵刺刀入体的“豁豁”声让唐城忽然兴奋起来,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射出枪膛的子弹居然大半都命中了目标。二连剩下的十几个伤兵也全部亮出刺刀紧紧跟上,迎着枪林弹雨向慌乱的日军直扑了过去。“啪”“啪”“啪”唐城脚步不停的向前移动,手中的驳壳枪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射击。
在刚越过地上的几具尸体,一柄雪亮的刺刀出现在唐城面前,来不及闪避的唐城只能勉力的向身侧扭转了身体,那个刺他的日本兵用力过猛,跌跌撞撞地收起刺刀,但刺刀还是在唐城身上划了很深的一道。来不及多想的唐城根本没感到痛楚,就被对面射来的一颗子弹击中翻到。
“啪”“啪”“啪”倒地后的唐城一扬手把左手驳壳枪弹匣里的子弹尽数打了出去,那个刺了他一刀的日本兵同样应声倒地。中弹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火辣辣开始一点都不疼,但完全可以感到那一股火辣从身上穿过去,不疼,但头晕,然后才是越来越厉害的痛楚。现在的唐城每做一个动作,左肋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痛楚,疼得唐城忍不住留下了眼泪,眼泪无声地在他布满血迹汗水和硝烟泥土的脸上画出几条地图线,让他看上去更加狰狞无比。
第二十七章 恍惚
唐城摔倒之后成功的解除掉了自己马上索要面临的危险,可混战中的日本兵可不止这两个,唐城连续的开枪已经引起了其他日本兵的主意,在近身拼刺中使用子弹攻击,这在日军看来纯粹就是品德问题,面对下作的唐城,又有挺着刺刀的日本兵扑了过来,而且这次来的还不是一个日本兵.
这次唐城要面对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在那个中枪的日本兵身后竟然还有三个日本兵,见到同伴连连中枪倒下,最先发现唐城存在的这名日本兵便举枪冲了过来。“噗”第一刀被唐城艰难躲过,刺刀深深扎入唐城身侧的泥土中,不等那家伙拔出刺刀,唐城已经用左臂夹住刺刀,右手中的驳壳枪斜斜举起“啪”的就是一枪打了过去。
知道唐城手中有短枪,也知道唐城一直在贴身近射,所以那日本兵刺出的第一刀便是瞄着唐城的左肋去的,先阻止对方继续开枪,然后再要了他的小命。这个日本兵想的倒是挺好,可他没想到唐城的右手里也拎着支驳壳枪,何况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到了要贴面相向的地步,所以唐城的这一枪他根本就躲不过,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下意识的把身体向自己的右侧拧了一下。
“噗”的一股血箭从那日本兵的左臂上飙出,混乱中的射击并没能准确击中那日本兵的前胸,但这个只剩下一条臂膀的日本兵在一愣之后竟然朝唐城合身扑了上来。就像谢波说过的那样,人在绝境中会迸发出一切潜能,那日本兵忍住断臂带来的惊骇和痛楚直接冲过来,却被唐城后续射出的第二颗子弹把他撞翻在地,子弹准确的在他脖子上钻出一个洞。
“啪”“啪’”“啪”仰面躺在地上的唐城连连扣动扳机,把后续冲过来的两名日本兵击倒在地,唐城的这一轮射击终于又引发了阵地上的枪战,子弹在战壕上方的夜空“嗖嗖”飞过,手榴弹在附近“轰轰”炸响,阵地外中日双方的残兵在进行着垂死搏斗。“轰”“轰”日军迟来的炮火结束了这场血肉混战,刚刚起身的唐城被迫击炮弹爆炸后的气lang直接撞飞倒栽进了一个弹坑里。
被同伴们从弹坑里拖回到自己一方的阵地,脑子里一片混沌的唐城还有些不是很清醒,两条腿上那些早前扎进去的弹片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咬着他;身前几处刺刀伤更是疼的要命;最要命的是左边肋部那一下,更是令唐城疼的必死还要难受。“小鬼子撤退了,小鬼子被我们打退了。”战场上又恢复了寂静,终于有人探头出去观望了一下,阵地上的中国士兵们这才发现日军已经退了。
日军退了,二团的预备队也终于赶到阵地,可惜日军已经被打退,这些看着斗志昂扬的预备队现在只能充当打扫战场的角色。谢承瑞从一营抽走了一个连编入预备队,准备用来随时堵漏,在战斗打响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作战任务。,但现在的一营阵地已经岌岌可危,谢承瑞只有从他的的预备队把一营的部队还给刘山羊巩固阵地。
“你说咱们还有机会活着回城吗?我看小鬼子这回够呛,咱那个代理营长看着可是个真能打的……”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始在掩体后面谈论一营现在的状况,更多的人却还是在议论刚才的战斗。脱离战斗撤回来的一营已经乱了编制,唐城这会待的这处掩体后面躲着7.8个一营的人,可就只有唐城一个二连的。
阵地上的硝烟已经慢慢散去,但天色也渐渐黑下来了,阵地上到处是潜伏着的危险,因为日军还在。这里每走一步都有可能会把自己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下,那些不知潜伏在哪里的日本并随时会开火。忍着伤痛的唐城只是默默听着身边那些家伙的议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说不多,不只是因为他和这些家伙不熟,最主要的是因为唐城现在浑身都疼,根本就不想说话。
阵地前方的几堆火在那跳动挣扎着,那是一营老兵专门为防备日军夜间偷袭专门点着的,但那里大家都不会靠近火堆,因为无论是中国士兵还是日军士兵,靠过去都只是在送死。大家也不会轻易拿眼睛去看那堆火,因为看完后眼前的那一团光影会造成眼睛对黑暗的迟钝,这也是致命的,因为你会看不到偷偷匍匐过来的日军。
和唐城一样,很多从最残酷的战斗中生存下来的老兵依然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很清楚只要命令一到那就是往鬼门关里钻,既然还没轮到自己,着什么急呢?和大多数人一样,这些老兵纷纷抽起烟来,就像这次之后再没机会一样,一根接一根的抽。唐城也在抽,他根本不知道抽烟有什么好的,除了能够在散发着浓浓尸臭的阵地上让鼻子好过些,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子啊战后抽一支烟,甚至唐城还能像老兵那样把烟头弹出老远,就像一颗流星。
“小子,还活着呢?”周福那猥琐的声音在唐城耳边响起,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人拍了一下臂膀,唐城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当他意识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属于周福时,没怎么多想就做出了个苦笑的表情,周福的左侧脸颊的颧骨位置霍然多了一条五六公分长的血痕,伤口甚至还在往外流着血,血迹配上他那副冷漠的表情,倒是让周福整个人看着多了几分凶悍。
想着周福也许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唐城指指他的脸颊,又在自己右脸颌骨位置比划了一下。周福毫不在乎的伸手抹了一把,看到手指沾染的鲜血,却无动于衷地从口袋里摸出支烟卷来。同样满脸血污和硝烟泥土的周福看着精神不错,腰间那个装私藏的皮囊倒是又鼓出来了一圈,看来周福的战利品应该是又增加了不少。周福就着唐城的烟头把自己的烟卷点着,然后美滋滋的抽了一大口,这才舒坦的在唐城身边坐了下来。
“咱二连又死了9个,伤了7个,邱建功和麻子都没了,彪子也被小鬼子扎了一刀,这会正字啊那面包扎呢,也不知道咱二连能不能撑过这一回去。”周福是个话唠,坐在唐城身边不停的唠叨着,只是有些昏沉的唐城根本就没有留意他说的都是什么。
左肋仍是火辣辣的疼,起初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感觉逐渐清晰起来。唐城知道那一刀应该没有伤的很重,但他是打算检查一些伤口。左肋处的军服外侧破了一道口子,血还没有渗透衣物流到外面来,看起来情况应该不会太糟,唐城小心的扒开军装的破口向伤口看去,大约一道半个巴掌长的血痕出现在左肋下,只是皮肉有些外翻,伤口实际并不深。
正当唐城准备自己动手处理伤口的时候,满脸焦黑的刘山羊出现了,他依然高高地挽着袖子,单手拎着自己的驳壳枪,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想必又有不少日军士兵成了他的枪下亡魂。看到唐城这副模样,刘山羊收起脸上的凶相,弯腰撕开唐城伤口位置的军装检查着里面的伤口。“你他娘的坐在这里就会抽烟,没看见小唐受伤了?也不知道搭把手。”
抬手给了周福一记爆栗,刘山羊略有些诧异地瞪了默不作声的唐城一眼,然后从周福腰间的挂包里摸出半瓶白酒,拧开盖子之后照着唐城左肋的伤口浇了下来,从伤口处突然传来的刺痛让唐城绷紧了身体,不过他忍着没有叫出来,但龇牙列齿的表情还是遭到了周福的鄙视。就这样简单清洗了伤口,甚至包扎一下都没有,刘山羊便起身离开了。
捏着唐城的鼻子硬灌了一口酒进去,周福这才重新把酒瓶的盖子拧好小心的收回挎包里,“你小子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了,让咱连长这么惦记,这酒还是谢连长离开的时候聚餐剩下的,我们几个都不舍得喝,倒是被你小子这回lang费了这么些。”周福说归说,却还是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卷纱布为唐城简单的裹了伤口,稍后还帮着唐城把腿上的伤口也稍稍处理了一下。
在极端困境中打了一场漂亮的阵地战,既缓解了一营弹药短缺的窘困,又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日军的锐气,虽说一营这次伤亡了不少人,可幸存下来的一营士兵们精气神倒是恢复了不少。这些带着德式大耳沿钢盔的老兵还有说有笑还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聊着,在他们中间,唐城或许是唯一一个面带迷茫的人,他想不通的东西有很多,担心的也有很多,唐城甚至不知道自己如果战死在这里,会不会有人能记得他。
二连本就只剩下20多人,这会又伤亡了16个,连代理连长都阵亡了,现在的二连又从排级别下降到了班级别。二连死了这么些人,刘山羊的脸上挂不住了,如果不是谢承瑞在战前从一营抽走了一个连,二连也就不用和一营一起驻守在城外的这处阵地上,如果不是被谢承瑞利用了一把,二连也不会伤亡这么些人,刘山羊这会对谢承瑞已经恨到了极点。
第二十八章局势堪忧
天终于黑了,日军也终于停止了进攻,刘山羊带着满身疲惫来到了二连的阵地,原本20多人的阵地上稀稀拉拉的靠坐着唐城他们几个,看的刘山羊眼中起了雾气.周福正跟身边的一营老兵吹牛,见刘山羊来了,连忙起身询问刘山羊道:“营座,日军撤回去了,上面没说啥时给咱们二连补充兵源?”
抢过周福夹在手中的香烟,刘山羊有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老子也没回城,哪里知道上面会怎么安排,好好守住阵地,顺便看着点那小子。”周福顺着刘山羊的视线向一个沙包掩体看去,倚在沙包后面的唐城正在一块摊开的破布上拆卸着他的驳壳枪,好像并没有看见刘山羊的到来。
暗自笑了一下,周福接着又问道,“上面也不说给咱们派点援兵来帮忙,二连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一营恐怕也不好过,伤亡情形如何?装备损失情形怎么样?”周福这么问只是向转移话题,他看得出刘山羊眼中藏着的火气,如果不找一个能聊得下去的话题,恐怕刘山羊就跑去城里的二团团部大闹了。
换成别的部军官,打退日军之后的第一个问题肯定是问自己的部队干掉了多少鬼子,又缴获了多少装备,因为这直接决定着战功。但是刘山羊关心的却不是杀敌数字,而是手下官兵的伤亡情形,相比较毙敌数量和缴获,刘山羊明显更在乎手下弟兄的伤亡。虽说刘山羊只不过是谢承瑞临时任命的一个帮工,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营被打残打光,一营的伤亡数字早就深深印在了他脑子里。
刘山羊把烟屁股扔在脚下,叹息道,“死了五十多个,重伤九个,估计也没救了,剩下的家伙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包扎一下估计问题不大。”顿了顿,刘山羊又道,“团部调拨给一营的两挺重机枪还有斯挺仿捷克轻机枪全都报废了,马汉正带着人在拆那些机枪,看看能不能拼一挺轻机枪出来。”
面对周福探究的眼神,刘山羊又是一声长叹,“没辙,小鬼子这回是发了狠,一波接着一波不要命地往前冲,那些机枪想歇也歇不下来,只能不停扫射。”刘山羊略显愧疚地道,“那些机枪的枪管烧得通红,往上撒尿都冷不下来,最后全他娘的炸膛了,也幸亏小鬼子是撤退了,他们要是再进攻一次,一营的阵地早就归了小鬼子了。”
说罢,刘山羊又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本来我还想着这一仗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咱们二连还能起死回生重新补足兵源回归88师的建制,现在看来难了,咱们能不能守住这里都够呛,上面要是还不下令让咱们撤回城里去,说不定明天咱们就全都得完蛋。”望着阵地上的点点火光,刘山羊依靠在战壕里有抽了一支烟,这才晃晃悠悠去了一营的阵地。
教导二团的团部北上设在光华门内的一处民居里,小院和隔壁院子之前的隔墙已经被扒出一个门,一旦团部遭遇日军炮击或是空袭,指挥部的人能通过这个新开的门转移去其他地方躲避轰炸。接到命令的刘山羊马不停蹄走进二团团部的时候,团长谢承瑞刚刚跟教导总队通完电话,不知道教导总队那头都在电话里跟谢承瑞说了什么,挂掉电话后谢承瑞的表情就显得很严峻,眉头紧皱望着地图不吭声,直到刘山羊走进团部大声报告,聚精会神的谢承瑞才被惊醒。
看到浑身狼狈的刘山羊站子啊自己面前,谢承瑞这才表情稍缓了下来说道:“你来了?听说你们一营今天打的不错,前锋阵地现在情况如何?我已经把从你们一营抽走的三连还给你了,你估计一营的阵地还能守多久?”
刘山羊上前两步走到谢承瑞身边站定,低声问道:“团座,一营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兄弟们伤亡太大,我们的重武器装备损失也不小,如果日军接着进攻一营的阵地,恐怕连一个小时都守不到了。”刘山羊停下话语稍稍打量了一下谢承瑞的表情,见没有异样这才接着说道,“我想申请再调拨一些武器弹药给一营,有足够的武器弹药,你要我守多久我就守多久。”
谢承瑞似乎并没有听到刘山羊申请武器弹药的事情,只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现在的战局的确不容乐观,51师在淳化镇一直再和日军打混战,虽说51师被上边逼着重新夺回淳化镇,可他们的防线漏洞百出,进攻你们一营阵地的日军就是从他们的防线漏过来的。只是前锋就把一营打成这样,如果淳化镇真的失守了,光华门面对的将会是数以万计的日军,你们一营一定要给我守住前锋阵地。”
刘山羊见谢承瑞只说些东东西西的事情,却绝口不提给一营调配武器弹药的事情,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急想要再提一遍申请弹药的事情,却被谢承瑞的一阵咳嗽制止了他想要开口的可能,尤其为谢承瑞端来中药汤的勤务兵更是恶狠狠的瞪着刘山羊,好似谢承瑞的咳嗽跟刘山羊的出现有着马上关联似的。
咳了好一阵的谢承瑞把温热的中药汤全数灌进肚子,这才苦笑着说道,“我这是**病了,一直也没能治好。”挥手示意跟着自己的勤务兵出去,脸色看着好了些的谢承瑞这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可二团的家底已经差不多被掏空了,预备队是留到最后用的,剩下的那点弹药也是要留给预备队的,所以你今天从我这里连根毛也别想带走。”
“不过我还是要表扬你,你们一营今天打得还不错,你的人已经把毙敌数字报上来了,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击毙了50多鬼子,中华门那边损失了差不多200百人,也不过才毙伤日军百余人。等打完这一仗了,我给你请功,顺便把你头上代理这两个字给摘了去,以后你可就是我们教导总队的少校营长了。”
刘山羊倒是没想到请功这茬,可既然谢承瑞已经回绝了补充武器弹药的事情,他便顺水携舟的接话说道,“团座,你能不能给唐总司令打个报告,请功嘉奖、表彰、勋章什么的我们一营就算了,那些东西不要也罢,可好歹给阵亡将士还有受伤的弟兄发点抚恤金吧?让兄弟没呢死之前也能见到先热乎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战死的兄弟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做做牛做马的当个穷鬼。”
国民政府自成立那天起,军费支出便一直居高不下,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军费支出更是增长数倍,国民政府哪里还拿得出多余的钱款给阵亡官兵发放抚恤金?发不出抚恤金,就只能寄一纸公函,让阵亡官兵的家属拿着这张盖有军政部大印的公函去找当地政府要钱,可各地的地方政府也是入不敷出,连解送中央的各种税款都凑不齐,又哪来的钱给阵亡官兵的家属发放抚恤金?所以,国民政府发放的所谓抚恤金,其实全是无法兑现的白条。
刘山羊出身88师,88师是**精锐,也是少数几支不欠饷的**部队,可二连现在暂归了教导队指挥,战死人员的抚恤问题姿态也要找教导队解决。谢承瑞当然知道阵亡官兵的家属拿着公函其实根本就无法领到抚恤金,可现在是国难之时,对于此事他也是无可奈何,叹息着道,“那我尽量争取吧,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而且既便唐总司令答应,钱款的数量只怕也不会太多。”
“能有一点是一点吧,终归比没有好。”刘山羊故作伤怀的叹息道,“说实在的,弟兄们真是太不容易了,他们抛妻弃子、撇下父母双亲,把命都交给了党国,党国不管他们,可我们这些做长官的,总不能不管吧?再说一营现在都被打成那副样子了,如果他们知道上边连抚恤都不发放的话,恐怕对军心和士气也是个麻烦。”
一直在**嫡系的谢承瑞那能会知道闹饷是怎么回事,即使听其他人说起过此事,谢承瑞会把闹饷当做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刘山羊在进入88师之前,是一直混迹在地方部队里的,那些被嫡系视作二流三流的部队一旦闹了饷,那场面不亚于一次盛会。如果一营在和日军交战的时候得知抚恤无望,刘山羊根本不怀疑那些家伙会丢下阵地逃之夭夭。
又和谢承瑞在团部里说了些其他的事情,刘山羊告辞离开,心中有愧的谢承瑞最后还是吩咐军需官给一营发放了一挺轻机枪、两箱子弹和两箱手榴弹,虽说这点武器弹药对一营来说如同杯水车薪,可好歹对一营也是一次安抚。“叫兄弟们自己多长点心眼,这仗可有的打,别早早就把命丢了。”搬了半箱手榴弹给二连,刘山羊又给周福丢下句话,这才悄悄离开。
第二十九章 拂晓混战
快拂晓的时候,日军又对一营的阵地发动了一次进攻,在两辆坦克的掩护下,大约200多日军士兵拉开散兵队形冲了上来。刘山羊早就在提防着日军会突然进攻,布置在阵地前方的暗哨发现了日军的异动后,根本没有声张,而是悄悄的退回到阵地里,而一营剩下的几挺轻重机枪此时已经做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唐城还是被布置在二连的阵地里,嘴里叼着半截烟卷的周福就趴伏在他身边,白天的战斗里,二连的一挺轻机枪被日军的掷弹筒轰了个正着,轻机枪连同机枪手都被炸成了零件。二连唯一剩下的那挺轻机枪就被周福布置在距离他不过几米远的地方,而二连的那两具掷弹筒已经被刘山羊拿去了一营的阵地里。
面对日军进攻已经不再紧张的唐城静静的趴伏在掩体里,毛瑟步枪的枪膛里的子弹已经上膛,两支同样子弹上膛机头大张的20响驳壳枪也摆在他的身侧。轻机枪只剩一挺,掷弹筒也被刘山羊拿走了,二连现在唯一能称得上强火力武器的便是这十几支20响驳壳枪,二连老兵的严重不足也令唐城获得了使用两支驳壳枪的机会。
给驳壳枪的弹匣装填子弹的时候,唐城一气往身上挂了两个驳壳枪的皮质弹匣袋,算上手枪里的2个弹匣,唐城的身上就有了8个20发的弹匣。白天的近身混战中,驳壳枪的近距离射击让唐城心中有了定计,自己的体格不如其他人那样健壮,和日军近身拼刺根本占不到便宜,与其挺着步枪上去送死,倒不如等日军靠近了打近身混战的时候,直接用驳壳枪收拾他们。
“轰”的一声爆响,暗夜中突然绽放出一团火焰,突然出现的火团闪的一直盯着暗夜戒备的唐城不禁眼泪长流,随着爆炸出现的火团把阵地的前面照亮了一块,日军那土黄色的军装在火光的掩映下显得格外的醒目。唐城的手指已经搭在步枪的扳机上了,可开火的命令却一直没有下达,火光出现后趴伏在地上的日军不见对方做出反应,停顿了一会之后,便又起身向前移动着。
“轰”“轰”又是两团火光出现在暗夜之中,已经适应火光的唐城明显在火光的掩映下看到了随着爆炸腾起的肢体。“板载,板载。”连续踩中地雷,让日军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可两次爆炸都未能引来对方的阻击,这倒是给了日军勇气,眼见着距离中国守军的阵地已经不足百米,指挥前锋部队的日军军官军刀前指,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加速朝一营的阵地冲来。
此时攻击的日军是直奔着一营的阵地去的,唐城他们倒是有了机会做一回看客,日军大队长小林雄太看着对面的支那阵地恼火之极,自己的一个多中队就是在这里被支那部队消灭的。小林雄太耳中响起师团长的训示,自己部队的耻辱,只有自己来洗刷,一定要全歼这支部队,来洗刷自己小林大队的耻辱。
连续踩中地雷的日军没有进行例行的试探,便以两辆坦克为先导的掩护下开始进攻,可对面一营的阵地却一直没有做出反应,整个阵地隐在黎明前的暗夜中,就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小林雄太的心中没来由的有了不好的感觉。冲锋中的日军陆续又有人踩响了地雷,日军完全没有想到中国阵地前会出现如此多的地雷,为了洗刷小林大队的耻辱,在后方指挥的小林雄太还是命令士兵们加快速度,并下令那两辆坦克负责开路。
日军已经进入一营阵地外围不到百米的位置里,被日军坦克触发的两枚地雷也没能掀翻这俩铁壳子,胆气膨胀到极致的日军大声呼喊着开始了最后的冲击。最后不足100米,只要冲过这不足100米的距离,他们就能冲进支那人的阵地,只要拿下这处阵地,小林大队在这里受到的耻辱就能用支那人的血冲刷干净,端着步枪的日军士兵瞪圆了眼睛,眼底里的杀气显现无遗。
80米、70米、60米、50米,眼瞅着在火光掩映下的日军已经冲进一营阵地外不足50米了,可刘山羊还没有下达开火的命令,侧翼阵地上作为旁观者的唐城紧张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一营那边虽说有轻重机枪,可日军这次有两辆坦克做前导,麻子白天的时候已经试过了,用机枪是打不烂日军坦克的。这一会打起来,如果一营的主阵地挡不住日军的坦克,整个阵地可就要全都完蛋了。
日军越来越近,趴伏在一营主阵地战壕里的刘山羊却抿紧了嘴唇,刘山羊如何不知道日军坦克的威力,可一营现在就剩下这点人了,还不知道二团要他们在这里坚守到什么时候。如果过早的暴露了一营的火力,只能招来日军的炮火清除,刘山羊现在能做的就是和日军拉近了距离打混战,只有双方搅在一起了,对面的日军才不会轻易动用他们的火炮轰击阵地。
日军已经越过40米的距离,可刘山羊这边还是毫无动静,不光唐城跟着着急,就连一营住阵地上的人也大多越发的着急起来。所有人都在着急的时候,趴伏在战壕里的刘山羊却突然闭上了眼睛,日军士兵踩着阵地外那些碎石的声音已经清晰可见,明显带着欢悦的脚步声令刘山羊额头上青筋暴起。终于,刘山羊对着趴伏在自己左侧的那几个老兵平伸出一只手臂,看到手势的老兵们抓起身前的手榴弹做好了投掷的准备。
30米,日军前锋已经冲至一营阵地外30米的距离,刘山羊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连连大喊道,“开火,开火。”一营阵地里早已经做好射击准备的轻重机枪手立即扣下扳机,30米的距离已经不够日军士兵做出规避动作的时间,一营轻重机枪的同时开火对这些日军来说,根本就是一场噩梦。“手榴弹”刘山羊身侧的那些老兵随着喊叫声纷纷掷出自己手中的手榴弹,借着手榴弹爆炸后迸发出的火光烟雾的掩护,一营阵地前端的掩体里窜出几道身影直奔那两辆日军坦克。
敢死队,从掩体里探头出去张望的唐城知道那是刘山羊组织的敢死队,敢死队的任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干掉日军过来的那两辆坦克。看到4个敢死队员已经冲了上去,战壕里的唐城已是满目不忍,唐城不是刘山羊和周福他们那样的老兵,他还做不到能够漠视生死。在唐城的心中,每一个敢端着枪和日军打生打死的**士兵都是好样的、都是好汉子,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用自己的性命去对付日军的坦克,唐城不觉得是件划算的事情。
日军显然没有想到一直没有动静的支那守军会爆发出如此强的火力,一个中队的帝国士兵只一个照面就被击倒了四分之一还多,坦克上的速射炮虽说开了火,可看着效果并不是很理想,支那阵地上的机枪一直没有停止射击。四名翻出掩体的敢死队员抱着集束手榴弹冲入烟火,被一营老兵投掷的手榴弹炸的有些慌乱的日军纷纷举枪射击,付出一人阵亡、两人胸部中弹的代价,三名敢死队员最终成功靠近了那两辆日军坦克。
“小鬼子,爷爷赏你颗崩豆尝尝。”狞笑着的敢死队员任由日军坦克对着自己碾压过来,小指一勾拉掉了怀中集束手榴弹的拉环发出一声长笑。随着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日军的两辆坦克瘫痪在阵地上。“开火,开火,把这帮小鬼子都给老子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部下再次为了爆破日军坦克而献出生命时,刘山羊心里的愧疚再次燃起,如果自己有一门战防炮,那几个弟兄就不用傻乎乎抱着手榴弹白白上去送死。
一营的几挺轻重机枪不要钱似的喷吐着子弹,轻重机枪编织出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力网,刘山羊从二连拿走的那两架掷弹筒也不示弱的轰击着日军。冲锋中的日军被一营的火力压制的无法动弹,小林雄太命令自己的炮兵对支那阵地进行火力覆盖以掩护自己的部队撤离,可日军现在就在一营阵地前面二三十米的距离范围内,小林雄太手下的炮兵不能保证自己打出的迫击炮弹不会造成对日军自己士兵的误伤。
小林雄太只好下令对支那阵地后面进行轰击,掩护部队撤离。在日军一阵炮击后,日军冲锋的部队迅撤离下去,刘山羊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日军炮兵不甘示弱的射炮弹掩护自己的战友撤离,使得一营只能先躲避日军炮击而失去对日军进行追击的机会。
一营以极少的代价打退日军的这一次冲锋,小林雄太不得不暂停对一营阵地的进攻,战场上出现少有的平静,只有一营阵地前的日军尸体和那两辆燃着大火的日军坦克,提醒大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第三十章 调整部署
“团座,城防司令部打来电话,询问光华门这里的情况”显得异常忙碌的二团指挥部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接到南京城防司令部打来询问战况的电话,接听电话的参谋扭头问着正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谢承瑞。
“告诉司令部,我们已经打退日军数次进攻,部队士气旺盛,有信心守住阵地。”谢承瑞说完,随即向那接听电话的参谋挥手示意先别挂电话,“日军动用大炮和坦克对我二团外围阵地发起猛攻,暂时还不清楚日军进攻部队番号和兵力数量,不过二团判断来犯日军应该是从淳化镇防线过来的,询问淳化镇是否还在51师的掌控中。”
以团级身份质问城防司令部和51师,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谢承瑞这个小小的团长能干得出来。不过两天的战斗,二团驻守外围阵地的一营就已经被打残了大半,如果不是把抽调他们的一个步兵连还了回去,一营的阵地恐怕早就丢了。谢承瑞不怕打仗也不怕战死,可他要对手下的士兵负责,二团不能打不明不白的仗,如果51师驻防的淳化镇已经失守,二团便要做出相应的战术调整,还把一营留在城外和日军混战只能添加无谓的牺牲。
“他妈的鬼子炮兵,等老子找机会好好收拾你们。”谢承瑞手下的炮兵连长徐志清骂骂咧咧的就走进了团部。见到谢承瑞窝在椅子里,便上前问道,“团座,你找我。”徐志清和谢承瑞同出于黄埔,只不过徐志清比谢承瑞低了一届,但两人私下里的关系却是非常的好,徐志清的炮兵连就驻守在光华门里。
谢承瑞点头看向黑着脸的徐志清说道,“怎么了,日军炮兵怎么招惹你了”他知道徐志清是个火爆脾气,可像今天这样一路发着牢骚进团部却还是第一次,谢承瑞不由的有些好奇。
接过谢承瑞扔来的一包烟,徐志清有些悻悻的回答道,“我的一门九二步兵炮被小鬼子打来的炮弹给炸了,那门九二步兵炮没了不说,我的一个班炮兵也没了。”
谢承瑞惊讶的说,“怎么回事?不是说你的炮兵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开火吗?怎么就把位置暴露给日军了?”听徐志清说日军打来的炮弹是无差别轰击,谢承瑞这才收回了即将爆发的怒气。炮兵连是二团最后的手段,不到危机的时刻,他是不打算动用炮兵连的。谢承瑞随即想了想说道,“我看以后你把火炮分散使用。不要全部在一起,日军再来无差别轰炸,你们炮兵连的损失也不会很大。”
等徐志清把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着,谢承瑞说道,“一营又挡住了日军的一次进攻,而且天马上就要亮了,我估计日军还会发动攻击,一营的阵地上剩不下多少兵力,我怕他们会守不住城外的阵地。我估计日军下一次可能要迂回两翼作战,你的炮连配合一营打日军的两翼迂回部队。按照以往作战规模来看,日军迂回部队的人数应该不会太多。我准备吃掉日军迂回部队,你的炮火打的猛一些,利于我们快的消灭日军部队。”
“娘的,这不是那我们一营当小傻子了吗?咱们现在就剩下着100多号人了,还要我们一会追击全歼来犯之敌,这他妈的是哪个有脑子的出的馊主意。”脖子上缠着纱布的马汉在战壕里咋咋呼呼的叫嚷着,端坐在弹药箱上的刘山羊也是一脸的怒气。拂晓一仗,一营虽说是打退了日军的进攻,也杀伤了40多个日本兵,可他们自己也有了20多伤亡,满编400人的一营现在的兵力还不到120人,这点人出去追击还全歼下一波进攻的日军,简直就是在逼着一营剩下的这些人白白上去送死。
还好一营的弹药还算充足,要不然刘山羊就真的要逼着一营的这些人拎着刺刀上去和日军玩肉搏战了。“你回去告诉谢团长,一营能守住阵地,但无力追击并全歼下一波进攻的日军,请团长给我们补充兵力,否则我们只能做到坚守阵地,其他的恕难从命。”团部来的传令兵瞪圆了眼睛看着疲惫不堪的刘山羊,军队里讲究军令如山,刘山羊刚才的那番话已经等同于战场抗命,这要是团长翻了脸,眼前这个营长是要被军法从事枪毙丢命的。
刘山羊这样的老兵痞本就没有杀身成仁的勇气和豪情,十几年的当兵生涯在刘山羊看来无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为了完成对谢波的承诺,居然会这么难。二连不但没有重建,而且还有全军覆没在光华门外的可能,自己的军衔倒是提升成了少校,可现在看来,不过是谢承瑞提前对自己这个炮灰做出的一点补偿罢了。
傻子才会愿意去做炮灰,凭什么上边一张嘴,他们这些阵地上打生打死的就要上去白白送死,满腹怨气的刘山羊打定了主意不会按照谢承瑞说的去做,大不了自己这个代理营长不干就是,现在的南京城到处吃紧,刘山羊不信谢承瑞真的能砍下自己的脑袋。谢承瑞当然不会砍下刘山羊的脑袋,在传令兵把刘山羊的原话复述一遍之后,谢承瑞再次把传令兵派去了一营的阵地。
“团长说,一营只要能坚守阵地三天,二连就能被调回城里休整,下一次日军进攻的时候,团里的炮兵连会给你们提供炮火支援。”来回折腾两趟的传令兵硬邦邦的丢下几句话,转身会了城,倒是刘山羊听出了刚才那番话中的意思。谢承瑞这是在用二连剩下这些人做了筹码,如果刘山羊不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谢承瑞一准会把二连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他已经找到了刘山羊的软肋。
小林雄太已经制定出了作战计划,一个小队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吸引正面守军,四个小队的步兵分别对对面守军左右翼阵地进行迂回作战,,等待左右翼部队攻占阵地后,再对其正面进行两面夹击,一举吃掉这股中国守军。淳化镇那边的战斗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他的大队不能夺下这处阵地并扼守住这里,从淳化镇撤出来的中**队就可能通过这里安全撤回南京城,形势逼的小林雄太不得不使出全力做这最后一击。
谢承瑞已经在拿二连跟刘山羊施压,无路可退的刘山羊只能按照谢承瑞说的办,不过他现在还是一营的代理营长,在所有人都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刘山羊把防守侧翼的二连调到了一营的正面主阵地,和马汉的排一同防守这里。“无论如何,你们都要顶住日军的冲锋,为歼灭日军的侧翼迂回部队提供时间。”跟周福低声嘀咕了几句,刘山羊把唐城叫到了一边。
“你是个聪明孩子,谢连长常说你天生就是块打仗的材料,本想着把你弄进军队是件好事,现在看来倒是害了你,倒不如当初就放你去四川。”刘山羊一边给自己的驳壳枪弹匣里填压着子弹,一边偏头打量着默不作声的唐城。刘山羊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话是好是坏,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又能怎样,谢承瑞也不会放了唐城离开这里。
“把你们调来主阵地,是因为团里要我们全歼下一波进攻的日军,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测侧翼阵地。二连剩下的人不多了,我怕你们守不住侧翼,所以把你们调来主阵地,只要你们能顶住日军的进攻,二连就有可能被调回城里去协防。”伸手拍了拍唐城的肩膀,刘山羊小声嘱咐道,“枪子不长眼,打仗的时候不要蛮干,如果看着形势不对头,你就向后撤,团部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派回去搬救兵的。”
唐城被刘山羊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刘山羊这是在要自己做逃兵,逃兵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被枪毙的,进二连的第一天,唐城可就听牛娃子说过这些事情。“我们真的守不住了吗?城里不是有那么多的部队,多派点援兵不行吗?”望着刘山羊憔悴的脸,唐城干巴巴的冒出句话来。
唐城这几天见到日军的进攻都是几十人或是百多人的规模,只有拂晓这一次是有200人左右,他不信阵地对面的日军会是人山人海。南京有这么多的防守部队,就是一命换一命,日军也赔不起,为什么二团看着一营在这里和日军死战,而迟迟没有援兵过来帮手,年轻的唐城实在想不明白。
“你傻呀,日军又是大炮又是坦克的,咱们手里有啥呀?要不是你小子在上海那破楼里找到了这些20响,咱们二连可能早就被打光了。”许是看出了唐城眼底流露出的不甘,刘山羊笑着敲了唐城一记爆栗。“记住,要好好活着,人活着才有机会,要是咱们都死球光了,二连可就真的没了。”
第三十一章 激战前的平静
日军还没来,唐城的心却已经乱了,谢波和刘山羊想尽了办法也要把自己留在二连,可这会刘山羊却在言语中暗示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做逃兵,这让本就不情愿留在二连的唐城更加的心乱如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年轻的唐城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刘山羊,想试着从刘山羊的面部表情看出点什么来,可惜刘山羊此时也是满脸的焦黑和污渍,唐城根本连刘山羊的表情都看不出来.
拂晓之后,一营的阵地迎来了少有的寂静,几乎阵地上所有的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只有心怀疑虑的唐城没法合眼,反正自己左右无事,唐城干脆照老规矩盘腿坐在自己的掩体里开始拆卸擦拭自己的两支20响驳壳枪。拂晓前的那次日军进攻来的快退的也快,根本没有唐城和日军近身开火的机会,唐城最多就是用毛瑟步枪在日军撤退的时候打了两枪。
唐城当然不想死,其实战斗中出现逃跑者是常有的事,总有一些人承受不住战争的压力而成为逃兵。他们这些人逃离战场之后,会想法变卖掉自己的武器、军装、军鞋和身上所有和军队有关的物件,不过他们中的很多人要嘛死在敌人的枪炮下,要么是被己方督战的军官枪下,总之能活着逃离战场的逃兵只会是一少部分。
唐城在千灯镇和苏州见到的那些是溃兵,溃兵和逃兵不一样,溃兵虽说也脱离了战场,可他们会寻找到自己原来的部队重新参加战斗。而逃兵却是可耻的,他们可能会脱下军装混入百姓的行列里逃之夭夭从此不再战斗,也可能等他们花完了变卖武器换来的银钱之后,再重新加入另一支部队,等待着再次成为逃兵变卖武器换钱的机会。
唐城从心底里就打消了逃跑做逃兵的打算,何况就算他侥幸逃离战场活了下来,他又该如何掩饰自己逃兵身份并且活下去“现在这个看着炼狱般的战场反而成了他眼下最好的选择,只要坚持过三天,二连就会被重新换防回城里,南京城i毕竟比起外面要安全些,况且九斤还被留在了城里的救护站里。
擦拭好自己的两支驳壳枪,无所事事的唐城有摆弄起了自己那支毛瑟步枪,步枪的标尺仍然停留在200米的刻度上。唐城从口袋里翻出接连几场战斗存下来的子弹,数出五发填入弹仓,然后假意扣下扳机、拉枪栓、退出子弹、推动枪栓复位,扣动扳机、拉枪栓、退子弹,如此不断的重复着射击动作,将心中的恐惧、后怕、茫然等等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动作里,把想象中射出枪膛的子弹尽数射向阵地的前方。
200米和300米的区别,唐城以前是没有直观概念的,他只是从谢波那里得知毛瑟98k步枪的有效射程是800米。这个“有效射程”其实是指子弹的杀伤射程,受到风速、子弹自重等因素的影响,在距离超过500米的情况下,即便是狙击手也很难以准确地射中目标。而肉眼在这个距离内所看到的“人”仅仅是个模糊的轮廓,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能够辨清高矮胖瘦、肤色甚至面孔。
四十几个小时,三次发生在白昼的战斗和一次发生在夜间的战斗,让唐城对200米这个距离有了新的认识。当敌方目标仅仅迈入600米距离时,守军仍是以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实施拦截,300米才是轻机枪和步枪开始发挥威力的标尺,也许把敌人放近一些再打效果会更好。只是面对敌人汹涌澎湃的人海攻势,指挥一营的刘山羊压根没有那样的魄力。他们宁可多耗一些弹药,也要尽量拒敌于防线之前,因为现在的一营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
端着自己的毛瑟步枪摆弄了好一会,唐城才停了手,清晨的曙光是这样的柔和,泥土的味道甚至盖过了硝烟的余味和阵地上的血腥味。枪炮喊杀声仿佛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耳边是如此安静,就连鸟叫声也听不到。鼻息里的血腥味让唐城心里明白自己仍置身于战壕之中,这里是战场,战斗仍会继续,死亡也仍会发生,只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踌躇了片刻,唐城用僵硬酸麻的双手努力支起身子,斜斜靠着战壕壁坐起,唐城环视周围,许多士兵就裹着衣物蜷睡在战壕里。看看那些缩成一团睡的正香的家伙们,唐城很是羡慕,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裹着薄薄的冬装就能入睡,换做唐城根本做不到。
不远处,几名大耳沿德式钢盔的老兵围坐在一小堆炭火旁,在石头搭成的三脚架上架了个金属饭盒,也不知道那饭盒里煮的是什么,淡淡的香味正从那里面飘散而出。随着意识的清醒,腹中的空荡与饥饿感让唐城变得难受起来,tian了tian嘴唇,林恩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干饼子,这是昨天晚饭时特意保留下来的,如果后面运送物资的人没有上来,唐城便要靠着这半块干饼子度过今天一整天。
期待而又不舍掰下一块拇指大小的饼子塞进嘴里,又干又硬的饼子让唐城嚼的很是辛苦,好在唐城现在有的是时间。用舌头和牙齿把干硬的饼子在嘴里翻来掉去的用口水先泡湿了,然后唐城像吃牛肉干一样,一点一点跳软乎的地方嚼着,直到他把塞进嘴里的干饼子全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拇指大小的饼子没能压制住唐城腹中的饥饿感,反而使得唐城更加的感到饥饿,有些不情愿的看了一眼已经少了一块的饼子,唐城强忍着饥饿,把干饼子收回自己的口袋里。晃了晃腰间挂着的水壶,还好,水壶里还剩下了半壶水,仰头灌下了水壶里一半的水,饥肠辘辘的唐城这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一些。
努力不去看围坐在炭火便的老兵,唐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裹紧了军装蜷缩在战壕里闭眼打盹,可鼻端里吸入的全是从炭火那边飘来的香味,让唐城根本做不到静心入睡。“多吃点,吃饱了不想娘,谁知道咋咱们的下一顿会在什么地方吃。”翻身坐起的周福擦拭着嘴角的口水,摸出两块同样干硬的饼子,一块扔给了唐城,另一块塞进自己的嘴里费力的嚼着。
“趴下”见周福嚼的费劲,唐城正想要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却被疾扑过来的周福把他扑翻在战壕里。“轰”“轰”唐城刚听到半空中响起炮弹划过空气的尖啸声,日军打来的炮弹已经在一营的阵地上炸响。“隐蔽,隐蔽,日军炮击,炮击。”战壕里响起了刘山羊的喊叫声,刘山羊拎着他的冲锋枪正穿行在战壕里拳打脚踢着把那些慌乱的家伙赶去安全的地方。
心里固然有些习惯性的紧张,但唐城知道,这家伙只有在战斗或是临近战斗的时候才会变得异常狂躁,平时的时候根本就是个老兵痞。围坐在炭火便烧煮食物的那几个老兵可没有唐城这般幸运,日军打来的前两发炮弹全都落在了同一个地方,老兵们烧煮食物的地方已经成了个大弹坑,炭火冒出的青烟把他们的位置暴露给了日军的炮兵观测手。
刘山羊冒着日军的炮火把战壕里慌乱的士兵一脚一个全都赶去安全的地方躲避,此时的刘山羊就像个刀枪不入的金罗汉刚,完全不惧日军的炮火在战壕里快速的穿梭着。“都是些急着去投胎的,他娘的还赶在战壕里点火,活该被小鬼子的炮弹给炸成了碎渣。”看着眼前这个出现在战壕里的大弹坑,刘山羊气的破口大骂,他到不是埋怨日军的突然炮击,他是在心疼死在日军炮火下的那几个老兵。
几乎就在刘山羊的叫骂声响起的同时,一营的战壕中终于爆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枪声,炙热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斜而出,逼近一营阵地的黄潮顿时减缓了速度。“日军,日军上来了。”战壕里响起了连片的喊叫,面对一营猛烈的火力,日军进攻部队甚至出现短暂的倒退,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在日军炮火继续对一营阵地实施炮击之后,出现短暂停顿甚至是后退的日军又杀了过来。
日军炮兵对一营阵地猛烈开火,一营本就已经破败的战壕随即腾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球,随着爆炸飞溅的弹片如风暴般席卷而过,一营的许多人来不及发出哀嚎就已经受伤倒下或是当即死去。而一营阵地上的大多数人,包括唐城在内,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在日军火力最猛烈的时候,只能缩回到了战壕里躲避日军的炮火,这样一来,一营阵地上的火力自然而然地弱了一大截。
“谢承瑞,你这个王八蛋,说好的炮火支援在什么地方?要是还没有炮火支援,一营的阵地就要丢了啊。”眼见着日军那土黄色军装组成的皇潮离着一营的阵地越来越近,同样蜷缩在战壕里躲避日军炮击的刘山羊,忍不住骂起了谢承瑞,把靠近他的几个一营士兵骇的要死。
第三十二章 后撤
徐志清的炮连并未如期打响,被日军炮击一直压制的一营士兵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火力,随着日军的突进,残酷的战斗如期上演。重机枪、轻机枪、步枪、手榴弹、炸药包还有燃烧瓶,一切能够派上用场的武器都被一营士兵们投入到对付日军进攻的阻击战当中。
然而双方实力悬殊巨大,在日军前锋士兵不惜牺牲的冲击下,守军仍无法阻止日军冲破他们的第一条战壕。眼见日军已经冲到了眼前,许多一营的士兵干脆插上刺刀、爬出战壕,准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拼死抵挡敌人的进攻。
对于歼灭日军迂回部队的作战上,谢承瑞选择了把刘山羊指挥的一营留在正面阵地,同时要求二营和三营个抽出一个步兵连作为预备队,在徐志清的炮连开打之后,这两个被谢承瑞预留成预备队的步兵连就要趁势杀出,趁着日军跟一营的混战,借助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一举全歼这支日军的进攻部队。
日军超过一个中队的兵力,已经隐约可见,正面一营的阵地上炮声冲锋声已经震耳欲聋。扭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坐立不安的徐志清,谢承瑞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淡淡的说道,“这会日军才刚进攻,在等等,等他们再近一些,等咱们的山炮端掉了他们的炮兵阵地再动手。”
为了执行谢承瑞的计划,刘山羊下令开火的范围只包括了正面的主阵地,一营阵地的两翼只有零星的枪焰。日军迂回的部队看着对方阵地上没有动静,更加张狂的开始加快冲锋的脚步,在距离一营侧翼阵地五十米的地方,侧翼的轻机枪开始射击,日军进攻部队迅的趴在地上,躲避迎面而来的子弹。
“轰”“轰”“轰”炮连的四门火炮终于开火,炮弹准确掉落在一营的正面主阵地前方,趴在地上的日军被淹没在烟雾和火光中,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唐城看着有些残忍,但是此时的楚唐城不再是上海时初上战场的他了。“开枪,开枪,不要停火。”不顾纷飞的弹片和四溅的碎石,刘山羊扯着嗓子在阵地上放声大喊,主阵地如果不能趁这个机会将大量射杀日军,一旦日军反扑,主阵地的陷落就只是时间问题。
指挥所前移的谢承瑞看的清楚,立即大声喊道,“高闯,马上吹号,命令一营在在炮火停止后,全体上刺刀冲锋。”一营阵地后方响起凄厉军号的时候,唐城明显看到战壕里的刘山羊抖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刘山羊一脸不敢置信的回身向阵地后方看去。与其说刘山羊一脸的震惊,倒是不如说刘山羊是一脸的悲愤,一营就只剩下100多人,来犯的日军至少一个多中队,用100多人跟200个日本兵拼刺,也亏得谢承瑞想得出来。
可军令就是军令,神色悲壮的刘山羊只有对着唐城大喊,让唐城留在阵地里,然后自己拿着步枪翻出了战壕。徐志清的炮火说停就停,一营这边的拼刺命令都还没有传达完毕,徐志清的炮兵连就已经停止了炮火,见守军已经拎着步枪站到了阵地上,有近身拼刺的意思,趴伏在一营阵地前方躲避炮灰的日军也不含糊,纷纷起身也举起了自己的步枪。
做好近战准备的日军按照惯例迅速的退掉子弹,背靠背准备进行白刃战。刘山羊一马当先冲在第一个,被他盯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日本兵,两人几乎同时一个跨步前刺,锋利的刺刀碰撞在一起,不等那日本兵扭身回刺,刘山羊已经连人带枪直接撞了过去。。一营的一百人迅和日军纠缠在一起。阵地的机枪都停止了射击,混战下的中日两军只有最原始的搏斗方式,任何先进的武器此时都提供不了支援。
唐城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和日军玩什么近身拼刺,他只是趴伏在战壕里偷空用子弹支援刘山羊他们,三十发步枪弹如数射尽,唐城也被步枪的后坐力震的血气上涌。身边的同伴们早已经爬出战壕投身白刃战,而当林恩拎着自己的两支驳壳枪要往上爬的时候,一个日本兵突然“啊呀”一声从上面跳了下来,膝盖正好顶在了唐城的肩膀上,把唐城顶的一个趔趄翻倒在战壕里。
两人一同跌在战壕底部,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尽管有种剧烈的痛感,但唐城这时候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他抽身往旁边一滚,右手中的驳壳枪已经斜斜举起,唐城和那日本兵只相隔不到一米半的距离,他根本无需瞄准,对方刚摆出攻击架势,唐城的手指已经扣下了驳壳枪的扳机。战场上面对面交战,不是你死即是我亡,唐城不容许自己在敌人面前有丝毫的软弱,不然死在这里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啪”枪响了,那日军士兵胸口顿时血花四溅,几乎和那日本兵贴在一起的唐城无可避免地沾了一脸血,落于唇间的血腥让唐城有种极其反胃的腥涩。眼见这名苏军士兵瞪大双眼、满脸不甘地倒下,唐城几乎是本能的起身向阵地前方翻出,阵地外的白刃战已经趋于白热化,刘山羊浑身都是血红色,也不知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被日军的血喷在了他的身上。
“啪”“啪”“啪”拎着双枪的唐城疾步冲入战团,手中的两支驳壳枪就没有停止过开枪,忍着眩晕的唐城不停的对着眼中出现的土黄色扣下扳机,而那些和刘山羊他们混战在一起的日军也越打越少。“八格牙路”有人笑自然就有人哭,在刘山羊他们压力大减的同时,双手持枪的唐城也被混战中的日军注意到了,一个刀条脸的军曹挺着步枪朝唐城冲来,眼中杀气大盛的日军军曹恨不能一下把唐城扎个对穿出来。
唐城好歹也不是了当初的新兵蛋子,和日军进行近身战本就危险,别看唐城手中的两支驳壳枪响个不停,可他一直都有留意自己的身侧,只要有日军离他近了,唐城一准会适时的后退和日军拉开些距离。那军曹还没有冲到唐城身边,就已经被小心戒备的唐城看了个正着,“啪”“啪”两枪打过去,气势汹汹的日军军曹仰面翻倒。
见唐城这边打的热闹,气力有些不支的刘山羊也用肩膀撞开了身边的日本兵,抽出自己的驳壳枪啪啪啪就是几枪,先把自己身边的日本兵打散了再说。随着二连越来越多驳壳枪被投入近战,日军渐渐不支,但他们仍在顽强的抵抗着,刘山羊频频回头看向谢承瑞的临时指挥所,不知是为什么,一营和日军近身混战之后,本该出现的援兵却迟迟未到。
终于,日军开始撤退。残存不到一百人的日军,松散着队形开始撤离与一营的接触。刘山羊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可一营自己也伤亡不小,还能参加追击的士兵最多不超过40人,刘山羊只能下令暂停追击日军。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混战,日军迂回的二百多人,除了逃脱的百十人外,其余全部被歼灭在一营的阵地前。小林雄太得知自己部下迂回的二百多人半数被歼后,气的全身抖,大喊着使用特种弹进行攻击。
日军打来炮弹,唐城仍旧是趴伏在掩体里躲避可能会出现的弹片侵袭,可日军打来的这波“炮弹”并没有爆炸,而是散出烟雾。唐城被那些烟雾熏呛的眼泪鼻涕控制不住的流,晕晕乎乎的就见刘山羊满脸血雾,手持步枪从战壕上一跃而下,口中还在大吼着什么。唐城的听力虽然基本恢复了,却仍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但看对方的手势应该是在招呼自己向后方的预备阵地转移。
没时间多想,唐城把驳壳枪往腰带上一插,拎着自己的那支毛瑟步枪就朝右边横向战壕与纵向交通壕相通的地方跑去。在刘山羊的招呼和驱赶下,二连另外几个人也加入进来。唐城低着头、躬着腰,紧紧跟在刘山羊身后往后面跑,唐城不敢停下脚步,刘山羊在不停的呼喊着阵地上的**全都后撤,唐城生怕自己若是慢下来,阵地上可能就只会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长长的交通壕多有被日军炮弹和炸弹轰塌的地段,唐城他们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跑了十几分钟,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后方的预备阵地。此时预备阵地也都是刚刚从前面撤下来的一营士兵,一眼望去稀稀拉拉,而且个个都像唐城他们这般狼狈不堪。
看刘山羊停了下来,晕头转向的唐城也就收住了脚步,回往原本属于一营的阵地,头上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已经完全占领了那里,日军的土黄色军装在焦黑的阵地上很是显眼。刘山羊从预备阵地上弄来几壶水,为二连的人脸上挨个泼洒着凉水,也幸好日军使用都不是最厉害的毒气弹,否则一营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那阵地。
第三十三章 卸磨杀驴
日军戴着防毒面具冲上一营阵地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中国士兵的身影,随即而来的炮弹却给日军带来不小的伤亡。但是不管怎么样,小林雄太的心理还是有一些放松,终于拿下一线阵地了。从以往的作战来看,只要拿下支那部队的一线阵地,就可以突破其防线,但是随即想起刚刚迂回部队的惨痛经历,似乎对手在二线拥有的兵力绝不会比一线少。
谢承瑞根本连小林大队进攻二线阵地的机会都不给,从望远镜里看到残余的一营已经撤出阵地,当即下来徐志清的炮连开火齐射,目标便是已经被日军占领的一营主阵地。小林大队的士兵刚刚进入一营阵地时遭遇的炮击不过是徐志清炮连为了定位打出的试射炮,谢承瑞这边的命令一下,徐志清那边的炮声就咣咣咣响个不停,大有要一气把手上的炮弹全都砸出去的意思。
对方突然强势的炮击让刚刚还沉浸在喜悦里的小林大队遭受重击,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士兵只能挤坐在一起躲进一营丢弃的战壕里,现在只有战壕才能为他们提供一些保护,否则他们即使不被满天飞溅的弹片削成碎肉,也会死于爆炸的冲击波中。“二营上,把阵地给我重新夺回来。”默数着徐志清的炮连已经打了几轮齐射,谢承瑞下令作为预备队的二营进入攻击状态。
400多人的二营本就是生力军,一营在前锋线上顶了两天,这些家伙在城头上就看了两天热闹,这会攻击的命令终于来了,二营的400多人挺着步枪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冲杀过去。徐志清的炮连直到二营距离日军已经不足百米了还在炮击,炮声停止的那一刻,二营冲的最快的士兵距离一营的阵地只有不到50米远,这点距离用不了半分钟就能到。
生力军就是生力军,二营只一次冲锋就杀进了破败的阵地里,戴着形似猪嘴的防毒面具对日军的战斗力多少有些影响,还没等他们透过沾满灰尘的镜片找见自己的对手,二营的刺刀就已经扎进了他们的身体。“哒哒哒哒哒哒”这是二营随后跟进的机枪手在射杀战壕里的日本兵,还算完好的战壕里大多又日本兵的身影,冲进阵地的二营士兵不好跳进战壕和他们拼杀,干脆就便宜了机枪手,一个30发的弹匣打出去,整段战壕里就全是喷溅出的血雾。
“轰”“轰”阵地上腾起数团烟雾,混战中的中日士兵纷纷倒地,这回是日军在炮击一营的阵地,如果不这样连自己人一起炸,那些还有机会脱离战场的帝国士兵可能一个都回不来。在后面指挥战斗的小林雄太牙关紧咬,下令连自己人一起轰,这个决定需要绝对的勇气,为了更多人的安危,小林雄太不得不双目赤红的下了炮击的命令。
“噢,小鬼子撤退了,被我们打退了。”阵地上响起了二营士兵欢呼的声音,靠着炮击和毒气弹拿下一营阵地的日军终于还是后撤了。攻入阵地的200多名日军只撤回去不到百人,他们中的一半被永远的留在了一营的阵地上,小林雄太的大队从淳化镇外围穿插过来的时候,他的大队还有900多人,可不过才两天的战斗,900人的大队就只剩下不到400人,小林雄太准备向联队申请后援了,否则自己的大队可能就会折戟在这里。
见日军已经被打退,有些担心日军会再使出卑鄙手段的谢承瑞随即下令把二营撤了回来,一营的阵地差不多全都毁在双方的炮火下,二营再坚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团座,旅长的电话”一个参谋走到正在抽烟的谢承瑞身旁说道,谢承瑞把烟掐灭后,拿起电话说道,“旅座,我是谢承瑞。”
旅长周振强的声音到显得沉稳,“承瑞啊,总队长亲自下令,让你团一定要守住工兵学校,87师的260旅到时会协助你们,你那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是不能坚守的。可军令难违,你们至少要守到9号中午,如果日军势大难敌,你可以选择向城里撤退,我会在城门接应你们。”
旅长周振强的话让谢承瑞有些迷糊,大战当前,怎么自己的旅长说话还是这般的模棱两可,扭头瞧见了桌上的地图,谢承瑞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旅长在暗示51师守不住淳化镇了。二团驻守的地方是光华门外的工兵学校,51师如果从淳化镇撤离想要进入南京城,就势必要经过工兵学校,旅长还强调87师的部队也会来协防这里,那这就应该是在为51师的后撤做准备了。
不等谢承瑞在电话里做出反应,旅长周振强继续说道,“听总队长的意思,这是上面下的死命令,在9号中午之前,你的二团要死死钉在工兵学校不得后撤,否则军法从事。总队长可是一直对你这个法国里昂大学陆军专业的高材生很感兴趣,多次跟我说要调你去当他的作战参谋,你要明白总队长他有心要栽培你,所以,你要带好你的兵打好你的仗,知道了吗?”
举着电话的谢承瑞下意识就是一个立正,抖擞精神回答道,“是,承瑞明白该怎么做,请旅长和总队长放心,9号中午之前,承瑞的二团会一直守在这里,绝不给教导总队丢脸。”等周振强那边挂了电话,谢承瑞立即叫来了自己的军需官,让后勤上报伤亡的同时,谢承瑞还让自己的军需官拟出了一份弹药补给清单,驻守城外没有弹药可不行,尤其谢承瑞要给徐志清的炮连多多补充些炮弹才行。
二营一次冲锋就抢回了被日军占去的战地,还把占领阵地的日军击杀半数,二团的人此时都是傲娇的,但傲娇欢呼的人群中并不包括从前面撤下来的二连。两次炮击加上日军的毒气攻击,本就只剩20多人的二连现在只稀稀拉拉的12人,麻子和牛娃子死了,邱建功也没了。二连有资格佩戴20响驳壳枪的老兵已经伤亡大半,被日军毒气折腾的全身无力双目赤红的唐城暗自数了一遍,当日跟着谢波从上海撤出来的二连老兵竟只剩下了7个。
刘山羊到底不是刀枪不入的金刚罗汉,和日军的近身拼刺给他的身上添加了两处伤痕,后腰上的刀伤还好说,只是被刺刀刃擦了一下。可他大腿上的那一刀却是凶险之极,若是刺向他的刺刀再稍稍偏一点,二连这些还活着的人恐怕就要恭喜刘山羊能进宫去侍奉皇上了。憋着笑的救护兵把刘山羊受伤的大腿裹的粗了一大圈,同样筋疲力尽的周福此时还有精力跟刘山羊开玩笑打趣。
击杀半数攻占一营阵地的日军,谢承瑞的心情极好,出了临时指挥所,谢承瑞来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二连这里,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直接问着刘山羊部队伤亡情况。明显感觉到刘山羊眼底里的怒色,但是谢承瑞仍然笑着对刘山羊说道,“撤回来就好,一营打的不错,给二团长脸了,刚才旅长还打来电话说要表彰你们,中了日军毒气的弟兄也需要诊治,我准备把你们二连撤回城里休整一天。”
对于谢承瑞同意二连回城休整,刘山羊的脸上并没露出多少喜色,只为能大量杀伤日军,谢承瑞就拿着自己和已经被打残的一营做饵,还连带着把二连也几乎都打光了,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够深。自己这个代理营长是谢承瑞任命的,还说要把自己的军衔提升成少校,看眼下谢承瑞这幅嘴脸,这是要卸磨杀驴了,有意把一营剩下的人和二连分开,这是生怕二连沾了他们的光分了他们的功劳啊。
见刘山羊并未有和自己寒暄的意思,谢承瑞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重刘山羊能打仗的本事,可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刘山羊屡次挑衅于他。谢承瑞本已准备当场发作收拾了这个刘山羊,可转眼一看刘山羊身边那些浑身血污的二连士兵,谢承瑞只能悻悻离开。
“那家伙咋说的?”谢承瑞一走,一直竖着耳朵的周福就凑到刘山羊身边低声问道,从阵地上撤下来的人已经分成了两拨,原本一营的那些人已经被二团的人接走了,留在这里的就只有二连的这12个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回城看着别人打?”周福惊讶的看着刘山羊说道,看到刘山羊再次点头,周福有些意外的说道,“狗日的教导队的人咋这好心了,把我们当炮灰一样摆在日本人面前给他们吸引火力挡炮子,等他们捡完便宜了,就一脚把咱们踢走,也亏得他们大方,还想着能留咱们几个一条小命。”
周福的啰嗦令的刘山羊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砸过去一块碎石,随即喝骂道,“你他娘的嘴闲不住啊,叫兄弟们去搜集些弹药,我估计咱们回城了就再也别想补给弹药了,尤其是咱那些20响,全都给老子带回去,一支也不能给了他们教导队的狗货。”
第三十四章 找茬
“娘的,你自己不知道拍那姓谢的马屁,被人家撤了代理营长的职务,你狗日的那老子撒什么气?”被碎石砸中肩膀的周福有些不满的小声嘀咕着,可脚下却是不慢,只一会功夫,就已经把二连从阵地上带出来的十几支20响都集中在了一起。唐城现在活像和暴发户,不算他的毛瑟步枪,他的身上还横七竖八的挂满了枪带,整整四支20响让唐城看着不像个士兵,倒像是个枪贩子。
“这样可不行,回城的时候会招人嫉恨,多找几个空弹药箱来,把我们多余的弹药和20响都装在箱子里带回去,等进了城再说。”一直面无表情的刘山羊这会稍稍缓和了面色,能回城了,二连好歹还剩下12个人,只要二连还有人在,他想要重建二连的心思就不会变。
唐城任由周福从自己身上卸下多余的两支驳壳枪,抬头默默望着远处属于一营的那处阵地,那处已经被谢承瑞下令放弃的阵地。二连在那阵地上丢下了一半人,丢下了十几条性命,有牛娃子、有麻子还有邱建功,唐城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能记起所有二连人的名字,这个不该存在的失误让他很是懊悔,因为他想要记住二连那些战死士兵的名字。
回城并不像周福说的那般轻巧,和二团的伤兵一起回城的二连看着像是刚打了败仗回来的,12个人的队伍极力想要走的齐整些,可惜他们的体力早已经消耗在和日军的战斗里,再加上他们还要带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和多余出来的几个弹药箱,二连的队伍看着就有些不成样子。“哎,你们是那个部队的?看着戴的倒是德式钢盔使的也是毛瑟步枪,莫不是你们这些溃兵从前面逃回来的时候抢来的东西吧?”
走在队首一直低着头的刘山羊被这个声音惊了一跳,与其说是被惊着了,倒是不如说刘山羊是被那人的话给刺着了。“你想死?”刘山羊抡圆了胳膊就是一拳打了过去,伸手正准备去拉唐城的那教导队老兵躲闪不及,被刘山羊一拳砸中在脸上然后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两眼翻白全身抖个不停,一副眼见着是活不成的样子。
根本不理会教导队那帮把守城门的家伙叫嚣,刘山羊上前一步用脚踩着那家伙的胸口,俯下身子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被刘山羊一拳放倒的那家伙这才有些缓过神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死?”环视了一圈隐隐上来围着自己的教导队士兵,刘山羊抽出自己腰间的20响顶在了脚下这家伙的脑门上,驳壳枪的机头已经打开,刘山羊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枪的样子,骇的那家伙又开始全身抖个不停,只是他这回是被吓的了。
“老子的连在前面顶着日本兵打了两天,就活下来老子这十几个兄弟,你们的谢团长亲自下来要老子们回城休整,你们这些个王八蛋莫非是觉得你们谢团长的命令不好使?那我去城防司令部给你们要一个手令可好?”刘山羊眼角的余光已经在城门口的人堆里看到了一个佩戴上尉军衔的家伙,心知这是教导队给自己这些人的一个下马威,可他不是个怕事的,要是真闹起来,教导队未必就能占着理。
“刘连长,误会误会,只是一场误会罢了,这些是从别处调来的弟兄,可能不知道刘连长你和你的二连,消消气消消气,你先把枪收起来吧,这要是不小心被巡视的上官看到了,你我可都吃罪不起呀。”和伤员们一起回城的二团胖军需见刘山羊把枪掏出来了,急忙过来陪着笑脸打圆场。胖军需一直都跟着谢承瑞在预备阵地上,自然知道前面打的有多惨,真要是刘山羊犯了混,他可真敢开枪杀人。
“只是误会?你能保证只是误会?”刘山羊没有挪开枪口,只是斜眼看着满脸汗水的胖军需。从谢承瑞把二连和一营那些人分开,刘山羊便知道谢承瑞是要撕破脸了,虽说刘山羊不知道这都是怎么了,可他一路上都在提防着教导队的人下黑手找茬。果不其然,这才刚到城门口,就遇上找茬的,别说二连不是溃兵,即便二连这几十个人是溃兵,把守城门的教导队也该禀报上级定夺,那里还敢当面就抢东西拉人。
刘山羊打被抓壮丁扛枪吃粮开始,就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是咋写的,教导队的人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作为二连连长的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二连在这南京城里以后只有躲着教导队走的份。面对刘山羊包含杀意的质问,胖军需不住的抹着脸上的油汗,自己就是个军需官,这他娘的要自己作保证还不如直接把自己拉上去和小鬼子打仗来的快些。
心里是这么想的,了胖军需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一个劲给刘山羊说着好话陪着笑脸,好不容易才让刘山羊那驳壳枪收了起来,不过他也忍痛答应了给刘山羊一箱步枪子弹和一箱驳壳枪手枪弹。“这位兄弟,那可真是就不好意思了,我可不知道这是个玩笑误会,下回见面的时候,老子请你喝酒。”胖军需答应给弹药了,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的刘山羊一伸手把躺在地上的那家伙拉了起来,还貌似殷勤的帮对方掸着军装上的灰土。
“连长,我咋觉得有些不对头呀?”回城的队伍刚过城门,周福就凑到刘山羊身边小声的咬着耳朵。“咱刚才在城门那可是闹腾了好一阵子了,他们连个像样的军官都没有出来,我瞅着那帮家伙的人堆里倒是有一个上尉,可就是不见过来和咱们掰扯,教导队这些孙子到底是买的什么药水水,咋弄的我糊里糊涂的。”
刘山羊摇着头说自己也闹不清楚,只是让周福看好二连剩下的这些人,他自己先跟着那胖军需去领弹药了。日军实施毒气之后进攻的太快,刘山羊带着一营撤的也快,很多受伤的士兵并没有撤下来,所以二连这十几个人都是手脚囫囵的全活人,身上最多就是有一些不碍事的小伤,刘山羊大腿上的那一刀已经算得上是最严重的了。
二团并没有给二连指定休整的位置和营地,这些事都要刘山羊这个当连长的决定,刘山羊又独自跟着胖军需去领弹药,周福只好带着剩下的人就蹲在街边等着刘山羊回来。日军这几天对南京城的空袭增加了不少,光华门这边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平常的百姓家早已经搬离了这里,从这条街上过往的几乎都是身穿军装的军人,只有少数平民打扮的人还在那些残垣断壁里翻捡着还能用的物件。
“抽一支”周福扔给唐城一支香烟,自己却叼着烟卷进了一家被炸塌了半个的临街店铺里。唐城点着香烟漫不经心的抽着,烟草的味道进入嗓子里,让唐城一直感觉火辣辣的喉咙好受了些。谢波留下的战地笔记里没有关于毒气弹的内容,唐城自然也不知道从日军炮弹里喷出来的那种烟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反正自己刚吸入那种烟雾的时候,就感觉全身无力、眼泪和鼻涕像不受控制一样流个不停,嗓子里也火辣辣的疼,眼睛根本就看不清楚东西。
如果再给唐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可去挨日军的炮弹,也不愿再被日军的那种毒气淹没,刚从阵地上撤下来的时候,唐城亲眼看到一个一营的士兵不住的咳嗽,直到那人活活咳出血来。一想到从那人嘴里咳出来的血,唐城就一阵后怕,他怕自己也会像那人一样咳血不止,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直到自己确定胸口不再发闷、嗓子也不再火辣辣的疼了,唐城这才稍稍安心。
“来,闹一口,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不发愁。”从那半塌店铺里出来的周福显得有些神秘,唐城顺着周福眼神的示意往他的右手看去,是一瓶看着脏兮兮的酒。用袖子擦去了酒瓶外面的污渍,唐城不禁大赞一声,这还是一瓶威士忌呢。用刺刀挑开瓶盖,唐城仰脖灌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瓶递给周福,唐城可是没少偷着喝罗伯特的威士忌,他对这种洋酒的味道已经习惯。
唐城喝的惯不代表周福就能习惯,一口酒水进嘴,还没等下一个人等着喝酒的人做出反应,就听得周福“哇”的一口把含在嘴里的威士忌又吐了出来。“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纯粹就是马尿,说不定马尿也比这东西的味道好些。”皱着眉头的周福抓起水壶往嘴里灌水用水漱口,不止周福一个,随后几个不信邪的全都把喝进嘴里的威士忌吐了出来,他们不习惯威士忌的味道。
唐城笑着把大家弃之不理的威士忌抢到自己怀里,然后眯着眼又喝了一口,这才用瓶盖小心的盖好,把酒塞进自己的挂包里。“也就你小子洋气,大鼻子的这酒还真是不好喝,老子还是喜欢喝那绍兴老黄酒,再来盘水煮毛豆,那滋味给挺机枪也不换呐。”周福靠坐在断墙下,满眼都是憧憬。
第三十五章 震撼
二连的休整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刘山羊接到休整命令时的那般突然,筋疲力尽的二连只在城里睡了一个晚上,就又接到了支援城门的命令。“他娘的,教导队这帮孙子这是要把我们二连折腾干净了才肯罢手呀,他谢承瑞不是有预备队吗?咋不直接让预备队上,干嘛老是揪着我们这几个人不放?”被刘山羊推醒的周福一脸的不乐意,嘴里不停的说着牢骚话。
早就醒来的唐城也是不肯起,裹紧了身上的军装窝在充当床铺的长椅上不肯起身。二连奉命撤下来休整,二团只提供了一些吃食和弹药,除此之外,二连并没有得到休整的营房。万般无奈之下,刘山羊只好带着人砸开了路边的一家店铺,店主人早已不知去向,店铺里只剩下了些桌椅板凳,所以唐城他们只能睡在桌椅拼搭的床铺上过夜。
“少说那些没用的,咱们现在是归人家教导队管制,你要是不想去,信不信人家的执法队马上就能毙了你?”面色同样不是很好的刘山羊斜眼看着周福,后者自然不能和刘山羊翻脸,所以只好讪笑了几下,然后连声的催促着唐城他们起床收拾东西。外面的枪炮声一整夜都没有停过,虽然不知道战局打的怎么样了,可二连只休整了一个晚上,已经失去的体力根本还都没有恢复过来,包括刘山羊自己在内全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把子弹给弟兄们分下去,去了城门那边还不知道有没有弹药补充。”刘山羊把那些还沾染着血迹的20响每人一支发了下去,自己和唐城都还是挎着双枪。日军攻城,守城的他们就躲不过要和日军进行近身混战,驳壳枪在近战中的威力早已经得到了证实,这一箱手枪弹能算是二连最大的依仗。
唐城把自己的8个手枪弹匣压满子弹,还抓过一把子弹装进自己的口袋里,走路的时候身上一直哗啦哗啦的响个不停,惹的周福直骂唐城是个财迷。面对周福的笑骂,唐城这个当事人却置若罔闻,相比那支毛瑟步枪,唐城似乎更擅长使用20响驳壳枪,所以在最大量携带了手枪弹之后,分发步枪弹的时候,唐城只是很随意的领了40发步枪弹装在子弹袋里。
谢承瑞的传令兵不住的催促二连抓紧时间去城门支援,身为军官的刘山羊也不好明着违抗军令,好在二连剩下这十几个人还算懂事,在分发了弹药之后,周福领着二连的人跟着刘山羊去了城门。“我娘呀,昨天咱们回来的时候这城门还好好的,只一个晚上,咋就成这个样子了。”看着已经变的残破的光华门,周福有些不敢置信的傻眼了。
“小子,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走路要带着眼睛。”昏沉沉的唐城背着自己的毛瑟步枪跟在刘山羊身边一步一步的跟着,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动静也不知道躲开,要不是周福伸手把唐城拉到了路边,唐城可就能被背后出现的坦克直接碾压成了肉泥。顺着周福的视线望过去,这是唐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坦克,两辆威风凛凛的坦克越过闪在路边的二连继续向城门的方向前进,车体上的青天白日旗标志让看见它们的**士兵齐声欢呼。
但凡和日军部队有过交火经历的**害怕的不是日军的大炮和飞机,他们惧怕的是日本人的坦克和装甲车。**部队的战防炮数量少的可怜,他们还做不到能够完全对日军坦克实施压制。有着强横装甲的坦克能轻易碾碎**的防线,而摧毁日军坦克的唯一手段就是派敢死队使用集束手榴弹,可那样的伤亡实在太大了,所以大家见到了**自己的坦克战车,无不欢呼雀跃。
一片欢声雷动的现场,二连的12个人仿佛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就连唐城也只是扫了一眼那两辆正向城门开进的**坦克,其他人更是连看的兴趣都没有。“有些不对劲,叫弟兄们小心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只有刘山羊突然皱起了眉头仰头望向天空,贴着刘山羊的唐城下意识的也跟着抬头上望,在目力可及的地方,唐城发现了几个小黑点。
“快走,是飞机,说不好就是日军的飞机。”刘山羊第一个反应就是招呼二连的人离开这条主街向不远的一条小巷子跑去,“飞机,有飞机。”刘山羊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叫着,可惜街道两边的**士兵还都沉浸在欢呼喜悦中,根本没有人理会二连这十几个人的异常。
“妈的,活该你们被炸死。”二连的人急吼吼的冲进小巷,走在最后的周福刚刚进入小巷,航空炸弹下落的尖啸声就打断了欢呼。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日军战机飞的很低,低到地面上的**士兵已经能很清楚的看的清机翼上的膏药旗标志。“轰”“轰隆隆”主街上连续响起了爆炸声,在撕心裂腹般的巨响声中,刘山羊他们刚刚逃离的主街上腾起数团火焰和烟雾。
“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领头的那辆**坦克沉重的车身猛然向上一跳,整个车体都被爆炸的火光吞没,然后从车体里冒出了浓浓黑烟翻卷着腾起老高。才把一只脚踏进小巷子的周福只觉着背后传来一股推力,然后眼前一黑身子一震,周福整个人已经被巨大的推力撞翻在地上。
走在周福前面的唐城他们也好不了多少,虽说是都带了钢盔的,可即便是这样脑袋撞到了墙上仍是生硬。“娘的,幸亏咱们逃的快,要不就全交代在那铁壳子边上了。”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周福吐掉口中的泥土,恨恨的骂道。“轰”“轰隆隆”周福话音刚落,巷子外面就又传来了震天般的连续爆炸,不用说这又是日军战机在释放炸弹。
伴随着冲天的烈焰爆炸声震耳欲聋,躲进巷子里的二连这些人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然后眼前瞬间出现一大片强烈的闪光,所有人的面部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猛烈冲击和灼热气流。“啊呀”又是周福,依旧跟在最后面的周福被气lang再次推翻在地,这回他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到头了,人没摔出什么事,只是周福在摔倒的时候被自己的步枪给撞着了裆部,唐城他们闻声回望的时候,周福正虾子一样弯曲了身体努力的在抽着气。
大火立刻弥漫着整段主街,小巷子里的刘山羊他们都能听得见那些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随着一道道烟柱升起,巨大的爆炸声接连不断,明亮无比的火焰,炙热的气流,铁件碎片和石头瓦片像冰雹一样漫天横飞,主街上的火焰和烟雾高达五米之高,如果是在晚上,估计主街方圆数百米内都可看见冒起的火光。
距离20多米外的**那两辆坦克此时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坦克看似强悍的装甲如薄纸一样立刻被撕开,被洞穿的车体发出嘎嘶嘶的怪响,然后扭曲变形。正中坦克的航空炸弹弹体侵彻车体后产生了数以千计的灼热破片,并在坦克内部内肆意喷射,顷刻将车内的成员烧成碎片,黑红色的火焰猛的从顶窗与车体间空隙弥散出来,伴着爆炸声,**坦克的车体象被点燃的火炬一样猛烈的燃烧了起来。
两辆估计坦克甚至没有来的及参加战斗,就被日军战机投放的航空炸弹给干掉了,随后坦克内部携带的弹药又发生了殉爆,殉爆后的车体破片把整段主街都变成了屠宰场,刚才还为它们欢呼的**士兵现在已经大多倒在了血泊之中。盘旋控制的日军战机拉回晃动着机翼,好像是对着燃烧的**坦克发出的藐视,然后那几架日军战机才调转了方向向远处飞去。
唐城老老实实按照刘山羊的要求躲在墙角下,可周福是个闲不住的,扒在墙头正向主街那边张望的时候,就被后续爆炸的冲击波直接从墙头上给撞了下来。要不是身边的人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兴许周福这会就成了重伤员了,剧烈的爆炸震的唐城身后的院墙不住的往下掉着墙皮,那两辆坦克发生殉爆的时候,更有带着火星的铁件像子弹一样飞入小巷里,好在并未给二连造成伤亡。
刘山羊带着二连这些人在小巷子里躲了差不多能有半个小时,直到主街上响起了卡车的声音,刘山羊这才带着唐城他们出了巷子。主街上的惨状却令二连的人呆立在巷口,几分钟前还是耀武扬威的**坦克已经成了残破的玩具,其中一辆坦克的炮塔甚至在爆炸后脱离车体飞到了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下,主街上倒着二十几具冒着青烟的尸体,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刚才跟着坦克一路欢呼的**士兵。
“看到了吧,啥东西都不能完全相信,咱们是步兵,步兵就该相信自己手里的枪,其他的都是扯淡。”周福的幸灾乐祸招来了刘山羊的一记白眼,不过二连昨天撤回来时见到的兵精马装的守城部队现在已经变了个样子,和衣衫褴褛的二连站在一起,守城的教导队士兵同样是一副溃败的嘴脸。唐城甚至还看见一个蹲坐在城墙底下喃喃自语傻坐着的教导队士兵,看那家伙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个被刚才的爆炸给震傻了的。
第三十六章 闲散
两辆坦克的损毁只是个小插曲,也许连小插曲都有可能算不上,唐城他们按照命令赶到光华门的时候,教导总队已经从其他地方调集来了更多的部队,其中就有一辆和刚才被日军航空炸弹摧毁的坦克一模一样的**坦克.坦克开过城门时的动静可是不小,地面的抖动让唐城心里有一种不安,他下意识的抬头向天上看去,唐城害怕会从天空中又窜出几架日军的战机来,要是那样,眼前的这辆**坦克恐怕又保不住了。
所幸唐城并没有从天空中发现有什么异样,他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轰隆隆动力强劲的**坦克开出城门,跟着二团那个传令兵消失了好一会的刘山羊也黑着脸回来了,二连的人随即便围了过去。“狗日的这是不把我们88师放在眼里,居然叫咱们二连出城伏击日军的斥候尖兵。”刘山羊摘下脑袋上的钢盔,蹲在城墙边大口的闷头抽着烟。
“你说啥?外面打的惊天动地的,咱们二连就只剩下12个人了,就12个人放出城能干个啥?”挤进人堆里的周福有些气急败坏的喊叫着。唐城本来还想劝解几句,可扭脸看清楚了跟着刘山羊一块过来的那三个人是谁之后,嘴里发苦的唐城有话说不出来了,跟着刘山羊一块过来的赫然是上次被二连留在救护站里的九斤、碾子和张闯他们三个。
“伤还没好利索,你们三个跟着跑出来干啥?”周福也发现了碾子他们三个,伤筋动骨还要休养一百天呢,碾子他们受的又都是枪伤,没有一二个月时间根本别想着能够痊愈,这才几天呀,这三个不省心的就跑出来了。碾子是个话不多的,九斤也是个举锯了嘴的葫芦,只有张闯还能跟周福哼哈两句,不过看他们的意思并不是自己想要离开救护站。
“别瞎问了,救护站里只要是伤势不算重的都被撵出来各自归建,整个南京城里的医院和救护站都是这样,他们三个要是不回来,会被宪兵直接当做逃兵处决的。”刘山羊的回答带着一丝冷意,让唐城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脖子。刘山羊上回跟他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做逃兵,唐城可都一直记在心里,本想着这个机会就带着九斤开溜算了,现在看来,这办法恐怕是行不通,听说宪兵可是很厉害的。
“走吧,先去找个地方把肚子填饱,好歹也不能做了饿死鬼。”扔了手中的烟头,刘山羊起身拎着自己的毛瑟步枪朝人头攒动的城墙迈步走去,二连的人随即紧跟了上去。绕过几堆砖石和弹坑,唐城的视线里出现了两架手推车,一辆上面装着两个硕大的木桶,另一辆推车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推车上居然架着一口大铁锅,而且大铁锅里还冉冉冒着热气。
几名颜面和军装同样黯淡的**士兵正用工兵锹劈砍着一些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木板,看样子那推车上的大铁锅里还是煮着东西的,这些被工兵锹劈砍出的干柴是用来烧锅用的。多少有些出乎唐城的意料,那几个劈砍着柴火的士兵并未对二连的到来赶到惊讶,疑惑归疑惑,在没有弄明白情况之前,唐城打算一直保持沉默,反正刘山羊和周福都在他身边站着呢。
不多会儿,几名拎着筐子扎着围裙的**士兵老远走了过来,树条编就的筐子和他们的手一样脏,不过没有人去理会这些,因为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筐子里装着的东西上。长了伢的土豆、块头不算大的白菜帮子、几个个头还算过得去的鸡蛋,这就是筐子里能让大家垂涎欲滴的好货色,其他的就是些豆芽、葱蒜之类散碎东西。
看见了筐子里的东西,唐城也不由自主的滑动喉结咽着口水,二连的上次吃饭还是在刚撤进城里的时候,也就是昨天晚上。都已经超过12小时水米未进了,二连的人全都是饥肠辘辘,如果不是有刘山羊在旁边站着,唐城恐怕会是第一个上去抢夺那块腊肉的人。眼巴巴的看着扎着围裙的火头兵把筐子里的吃食全都切成了小块,然后一股脑扔进了那口大铁锅里去煮,二连的人干脆就围在那口大铁锅前面坐成了一堆等着开饭。
没有油,没有调味品,火头兵们有的只是一些盐巴和几个干辣椒,即便是如此,唐城他们还是很贪婪的闻着从大铁锅里冒出的热气,似乎这就是天底下最最美味的佳肴。“每个人都有,不要挤,都他娘的排队等着。”凶神恶煞的火头兵轮着大马勺吆喝着,全然不在乎刘山羊还是个衣领上别着少校军衔的军官,直接把刘山羊伸向木桶的手拨在一边。
和刘山羊猜想的一样,另一辆推车上的木桶里装的是大饼,热乎乎的大饼,这几个火头兵用粗布一层层的把烙饼都包裹在木桶里,直到大铁锅里的杂菜汤都煮好了,木桶里的烙饼都还是带着热气的。完整的一个烙饼虽然要均分给两个人,每个人也只有一勺水多菜少的杂菜汤,但在唐城看来依然是无比幸福的。要知道他们在前沿阵地的那两天,每人分得的吃食不过是两个硬的能砸死人的干饼子,别说是杂菜汤了,就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唐城不知道那种跟石头一样坚硬的饼子,是为了方便在恶劣条件下留存尽可能长时间专门烤制的,但实话说那种干饼子吃起来口感的确不怎么样。望着大铁锅里即将出锅的杂菜汤,满眼渴望的唐城和周围的同伴们一样,频频望向那辆架着大铁锅的推车,心里期盼着那些火头兵能够尽快把大锅里的杂菜汤烧开,好让自己早一点尝到味道。
僧多粥少的时候,排队往往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见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到排队的行列中,二连的人紧紧的连在一起占据了整个队列最前面的位置。见排队等待的人多了,那几个已经准备打饭的火头兵商议了一会,又从一堵断墙后面搬出两口大锅,直接用砖石摆了个三脚形架着大锅堆柴点火加水开煮,菜叶、土豆还有类似肉片的东西陆续添加进去,虽然那两口锅里的香味还没有飘散出来,但这个场面看起来就已经让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垂涎三尺。
几分钟后,唐城他们面前的这口大锅终于开始打饭,用饭盒装好杂菜汤,小心的结果火头兵递来的半张烙饼,心满意足的唐城带着同样端着饭盒的九斤蹲坐在两块石头上享受着自己的饭菜。不同于唐城的小口慢食,性子越发有些急躁的周福直接把烙饼撕碎了泡进菜汤里,呼呼几口下肚就又端着饭盒去排了一次队,没有人笑话周福,因为大家都饿过,都知道饥饿是个什么滋味。
“医院里的那个洋婆子让给你的。”唐城小口的咬着手指的烙饼,然后细嚼慢咽享受着食物在嘴里散发出的味道,冷不丁被九斤把一个剥好的鸡蛋扔进了他的饭盒里,倒是把唐城给吓了一跳。唐城知道九斤说的洋婆子就是艾玛修女,不过艾玛修女怎么会要九斤给自己拿煮好的鸡蛋来,唐城倒是怎么也想不通。
“一人一半”唐城用勺子把饭盒里的鸡蛋分成两半,把其中的一半给了九斤,亲眼看着九斤把那半个鸡蛋吃进嘴里了,唐城这才满意的坐回到自己的那块石头上继续享用自己的饭食。二连的人是最先吃上热饭的,他们15个人也都散坐在一起,排在队列里还没有吃上饭的家伙们有些不怀好意的瞪着唐城他们,可转眼看到二连每个人都斜跨着一支驳壳枪,有心想过来抢食的家伙们随即便打消了念头,还是老老实实的排在队列里。
动作最快的周福有幸端上了他的第二份杂菜汤和烙饼,二连的人开始学着周福的样子去继续排队,可惜闻风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等再次轮到唐城他们的时候,那三口大铁锅里的杂菜汤早就没有了,大木桶里的烙饼也都分发一空。“该,谁叫你们那会不跟着老子照做的,傻眼了吧。”嘴里叼着烟卷的周福舒坦的靠坐在刘山羊身边,美滋滋的揉着自己的肚子,嘴里还在不停的拿话损着唐城他们几个。
二连的人肚子里有了热食,都学着周福的样子懒洋洋的靠坐在一起,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散时光,所有二连的人这会都有意的不去提及谢承瑞给他们下的新命令。包括刘山羊也是一样眯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九斤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还在东张西望,他想不通自己只是在那救护站躺了几天,怎么二连里的那些老面孔就少了好多。
“休息好了就准备出发吧,团部也不是只让我们这些人出城,至少还给我们补充了一些老兵过来。”听到刘山羊的声音,眯着眼的唐城顺着他的话音扭头看去。谢承瑞的确是给二连补充了人手,不过不是很多,唐城只看到了8个,至于是不是老兵,还真是不好说,因为唐城在那8个正走过来的人里面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家伙。
第三十七章 抢肉
一支毛瑟步枪、两支20响快慢机驳壳枪、一个斜挎着的皮质挎包、水壶、饭盒和杂物若干,唐城的这些随身家当加起来也就二十来斤,这对于刘山羊他们身高一米八、体重在一百五十斤左右的成年人来说算不得重负。可一直精神紧张,又经历过数天苦战之后,疲倦不堪的唐城大概只剩下正常体能的百分之四十左右,跟着大家糊里糊涂的出了城门,唐城觉得刚才吃饭时攒下的那点体力早已经又被消耗干净。
穿过城门之后,唐城忽然觉得有人径直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后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伙,仔细一看领头的那个居然还是个熟人。走过来的士兵共有八人,都戴着和唐城他们这样的德式钢盔,或背负步枪,或挎着冲锋枪,若不是认得领头的那个,唐城这会怕是已经把驳壳枪抽出来了。
领头的那个家伙身材最是魁梧,那个壮得就如同一头在冬天到来之前养足了膘的棕熊,军装的袖口被高高挽起,露出一截比唐城的大腿还要粗些的胳膊。这体格足够在近身战中同时对付两三个日本兵的。被唐城认出的那领头汉子见唐城扭头看向自己,也裂开嘴露出满口的大白牙冲着唐城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刘连长,兄弟是51师侦察连的郭天宝,奉命配合你们出城伏击日军前锋斥候。”郭天宝迎着太阳满脸惊讶的刘山羊走了过去,暗暗给刘山羊使了个眼色,然后貌似初见的拉着刘山羊的手就是一阵寒暄。收到了郭天宝打来的眼色,刘山羊下意识的朝着城门两侧看了看,把守城门的教导队士兵好像对他们这些人并不是很在意,可刘山羊还是从教导队那些人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异动。
“啊,好说好说。”刘山羊也只是貌似随意跟郭天宝寒暄了几句,然后带着二连的人顺着大道向淳化镇方向移动。一直走出几百米远了,刘山羊才放缓了速度看向郭天宝,“兄弟,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好歹咱上次也救过你们一回,你可别把哥哥我往坑里推呀。”刘山羊拉着郭天宝问话的时候,唐城已经收到了周福的暗示,把步枪换到左手,唐城用右手暗暗攥住了驳壳枪的手柄。
“刘连长,你说这话,兄弟我可就不爱听了,知道你们二连被教导队的人当了炮灰用,那我们几个不也是一样被他姓谢的绑了票一直留在城里嘛,刚才城门两边全都是教导队的人,咱们要是表现的泰国熟络了,我怕教导队那帮狗货不让老子会51师。”郭天宝瓮声瓮气地开口说话了,隔着一米远,唐城居然被震的耳膜发懵,不过,对方不论是口气还是动作都不像是有恶意的,唐城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晚在道口阵地救助郭天宝他们,那只是出于刘山羊的授意,如果换做是现在,刘山羊决计不会出手相救,刘山羊现在只相信二连的人和他的老东家88师。不等刘山羊做出回答,郭天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然后揽着刘山羊的肩膀径自去了一边小声的说着什么。唐城把手从驳壳枪上挪开,然后给周福回了个眼色,拎着水壶站在路边喝水,不过眼色的余光却一直在盯着郭天宝和刘山羊。
不知道郭天宝都跟刘山羊说了什么,反正重新上路之后,唐城是一直觉得刘山羊的脸色不太好,甚至比他们刚从阵地死里逃生撤回城里休整那会还要差。“这几个51师的想回淳化镇找他们的部队”见刘山羊又和周福凑到一起去了,唐城便快走几步,正好听见刘山羊跟周福小声嘀咕中的最后一句话。郭天宝他们要回淳化镇,那不就是说伏击日军前锋斥候的任务只有二连独自来完成了吗?
唐城心中大惊但没有声张,看刘山羊的意思,他似乎已经和郭天宝达成某种协议了,要不然也不会默许郭天宝他们那几个人跟着二连一块前行。唐城本就不是个笨的,只是稍稍想了一遍,就想到了刘山羊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按照刘山羊的性格,他绝不会看着二连被谢承瑞一点点的消磨光,也许是郭天宝的打算启发了他,刘山羊也想带着二连重归88师。
唐城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不过他没有声张,而是暗自想好了自己的对策,如果刘山羊执意要带着二连剩下的这些人重归88师,那自己就带着九斤转道去四川。连续几天的战斗已经让唐城领教到了战争的残酷,他不想也不能再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的死在自己面前,牛娃子临死前的那张脸,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唐城的脑海里。
各怀心思的一行人向着谢承瑞率领二营守卫的工兵学校阵地走去,那里是去往淳化镇的必经之路,不管郭天宝是否真的要带着他的人回淳化镇,都必须先往谢承瑞的阵地走一圈。老远就闻到了阵地上传来的饭菜味道,在城里只吃了半个烙饼喝了一勺杂菜汤的二连众人忍不住一个劲干咽着口水。
“走,吃他娘的去。”不等刘山羊说话,周福先去下自己腰间的饭盒,朝着阵地上冒着热气的那几口大锅走去。二连的人看看刘山羊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便一窝蜂的跟着周福向那几口大锅奔去,只有唐城和九斤还留在原地没有动窝。唐城是想看看刘山羊会不会把他和周福小声商量的事情告诉自己,而九斤则是要等着唐城一块过去。
“你他娘的不跟着去吃他娘的,老是看着我做啥,老子脸上又没有能填肚子的东西,鼻涕倒是有两管,你吃吗?”见唐城傻乎乎的带着九斤还站在原地没动窝,刘山羊气急反笑,直笑唐城是个脸皮薄的,可这年头饿死的都是脸皮薄的家伙,像周福那样的走到哪都饿不死。
“****吧,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和老子这些兄弟打饭,老子就把你这几口锅全都给掀了,狗日的咱们谁也别想吃安生饭。”唐城领着九斤晃晃悠悠的刚凑过去,就听见人堆里响起了周福的叫骂声,听周福那气急败坏的意思,应该是教导队的人不让二连的人吃饭,结果周福给惹急眼了就开了骂。
郭天宝一伙身上都带着烙饼,出城之后已经分了一半给二连,分摊给每个人也都能轮到巴掌大的两块。唐城知道周福挑头去教导队二团的阵地吃大户,明摆着是在发泄二连对谢承瑞的不满,和个打饭的吵架,不过是周福的借题发挥罢了。九斤倒是满不在乎,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在人堆里挤开了一条路,顺便把唐城也弄进了人堆里,两人很快便凑到了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大锅边。
看清楚了大锅里煮着的东西,唐城的嘴里立马条件反射似的淤满了唾液,嗓子眼里像是有一只小手在不住的抓挠一样难受。热气腾腾的几口大锅里满是随着沸水不住翻腾的肉块,看那些烟盒大小肉块的颜色,显然是已经差不多要煮好了。“九斤,抢勺子。”看见了大锅里煮着的肉块,唐城再也忍不住了,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回吃肉是在什么时候,于是乎,唐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自己拎着两个饭盒,叫九斤抢勺子动手捞肉。
九斤本就是个傻大胆,有了唐城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抢过了一个大马勺,不等对方做出反应,九斤用大马勺满满当当的从大锅里捞出一勺肉装进了唐城手中的饭盒里。“再来一勺。”不顾汤汁减到自己手上的热烫,唐城把另外那只还空着的饭盒又凑到了大锅边,九斤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两只饭盒里终于都被装满不知道熟没熟的肉块。
见唐城这边已经开始抢肉了,那边还在犹自开骂的周福也不含糊,把自己手里的饭盒扔给唐城,周福伸手拦住了要去阻止九斤继续捞肉的教导队火头兵,嘴里头却还在不住叫嚣着,“你们教导队的人眼皮子咋就这么浅,不就是在你们这里喝顿肉汤吗,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好像要吃了我们一样,要不是一会还要去和小鬼子玩命,老子才不愿意吃你们这饭呢。”
九斤见教导队的人被周福带着人拦住了,便一个劲的从大国里捞着肉块,唐城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着滚烫的肉块,一边捡起周福他们扔来的饭盒去接九斤从大锅里捞出来的肉块。两人配合很是默契,只短短几分钟就把第一口大锅里的肉块捞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刘山羊及时出言制止,九斤手里的大马勺就已经要瞄准第二口大锅下手了。
“行了,差不多就行了,也就是谢团长不计较你们这些饿死鬼投胎的家伙,要是换一个长官,怕是早就把你们这些货都关了禁闭了。”犹自喋喋不休的周福他们被刘山羊叫了停,嘴边满是肉汁的唐城这才注意到刘山羊的身边站着个面色有些不耐的军官,看到刘山羊有些狗腿的给那军官陪着笑脸,唐城的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那人就是被刘山羊骂了一路的谢承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