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艰难困苦一身系
祁叔,卖异没有。”
一辆破旧的东风小康面包车里,伸出来单勇理着锅盖发型的脑袋,对着紫坊路上这家熟食摊上的小老板问。那老系着围裙的老板看了眼,琢磨着还能卖点,喊了声:“再留三五斤吧。
“好嘞。您稍等等啊。”单勇停了车,拉着后座的车门,大案酱肉,片刀一挥,拎着一称,直掂着到了摊主的案前往称上一搁:“五个高高的啊。”
晌马寨的酱驴肉,摊主看也没看秤,数着钱,递给单勇,直道着:“勇啊,明儿给订十个下午六点送这儿啊——
“没问题。准时送到。……单勇道着,笑了笑,钱塞进腰包里,坐到车上了,记下了订货。那摊主早喊上了“晌马寨的酱驴肉、长子的猪头肉……您来点?瞅瞅,绝对新鲜的,我们隔夜的都不卖。“满大街零售的熟食摊就是单勇发现的能淘到第一桶金的地方,这个松散的市场只要价廉物美,送货及时,很容易赢得摊主的信任。晌马寨的酱驴肉,名气在这些摊贩的嘴里越传倒是越大了,发动着车,又向下一个摊点驶去。
毕业的这几个月来,起早贪黑干的就是这些活,白天送饭店、晚上送熟食摊,一半订货,一半现货,夏天能批发到晚上十点以后。这几个月,第一件家当,就是这辆三排座二手面包挣回来还富余了不少,有车着实比骑电动可快多了,每天介奔bō在市区、响马寨和驴园之间,此时再看单勇,那身上本就不多的学生已经[百度贴吧提供]去得干干净净。
这不,娴熟地驾着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一堵车就伸着脑袋开骂典型的潞州痞爷形象;到了街边路角的熟食摊,立马又换成了堆笑的表情喊着大哥大叔,那亲热劲让人不下他几斤驴肉都不好意思;开到了某家饭店,头件事就是给那些脑亮肚肥的小老板们递烟。
生意跑得精到了,人瘦了、黑了、本来在学校就兼职做着生意,现在却是活脱脱地个二道贩子形象了。
面子嘛,那玩意真不值钱,单勇把作为当代大学生的觉悟早扔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虽然也是中文系毕业,可真要让他拿笔杆子,可比切肉刀要难多了。铁东路、紫金路、英雄路、西大街、北大街,一晚上差不多得跑多半个城区,亏是车是改装加汽的否则这一晚上油钱开支都不少。开到了紫金路加汽站,加满汽,看看车后已经[百度贴吧提供]所剩无几的熟肉,单勇又等了一会儿没电话来,直驾车往北郊响马赛山上回来了。
路过英雄路,照例又拐了个弯,驶近驴肉香大酒搂时,车靠边停下,舒了口气静静地看着五sè斑斓的霓虹灯在夜sè中的流光溢彩,看着进出醉意盈然的食客、看着装帧精美的门厅和统一穿着的服务生、再看着酒楼门前排着的各sè靓车—……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莓天来都让单勇有那么点不同的感受,就像他教雷大鹏喊“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城管我怕谁一样……”每每看过总会给疲惫的身心增添一份力量。
在这里总能想起曾经繁华似锦,能想到曾经一家三口的其乐溶溶,更能想到,载着师姐左熙颖在这里的说过的那份理想。
离理想还有很远,远得单勇不知道有多远,师姐回到厦门继续休学中断两年的硕士学业,对于聪慧而又知xìng的师姐,单勇知道她不会头脑发热到跟着一个穷小子走。身边的环境除了不用发愁考试了没有什么改变,如果非要说改变,就是除了不发愁的考试,剩下的都有可能让你发愁。
或者,也不算很发愁每天累得经常想不起愁和郁闷是什么个玩意。
到这个时候,一天的劳累就结束了。上山、回家车停到了门口,搬着车后的大案,刚放到院子里,老妈滕红玉就出来了,帮着忙,老爸正收拾着厨房,这个忖间,来农家乐除了还有打麻将的客人,已经[百度贴吧提供]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卸下了东西,单勇就着院子里的水管洗了把脸,擦干净的时候,老妈早风风火火把一碗两碟给端上来了,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着,滕红玉有点心疼地抚着儿子脑袋问着:“勇啊,要不别干这个啦?”
“一天好几百呢,不tǐng好的吗?又怎么了,妈?”单勇问。
“妈看你这罪受得可不轻,一天得跑好几百公里呢?”滕红玉道,爱怜地抚着儿子的脑袋,被儿子一闪躲过了,明显受不了。而且不屑地道着:“宅家里我倒愿意,没人给咱钱呀?”
“妈给你……”滕红玉做了个什么决定似的,起身了,这一下子,搞得单勇好不mí懵了,回头喊着爸,单长庆笑吟吟地端了汤出来了,直放到儿子面前,单勇愣着问:“这怎么了,爸?”
“好事。”
老爸笑着,保持着那份神秘感,眨眼老妈出来了,拿着红本本,存折本,单勇讶异了下,直接到手里时,滕红玉笑着道:“给你的,爸妈觉得呀,还是找份稳当工作实在,不能老这么风里雨里跑着不是?妈托的雷叔找找教育上或者其他地方有什么关系没,手续真要办到那个学校要不事业单位也算,郊区也成呀,慢慢再往城里调……这点钱呢……”
啪……——存折本给扔桌上了,惊得滕红玉和单长庆愣了下,儿子似乎很不满意了,撇着嘴道:“十万块够干什么?我干了三个多月都买了辆车还存了一万多呢。现在买个工作,就这价都买不上好工作,就买上顶多挣两千工资,驴年马月才能挣回来?要给多给点。”
“那你要多少?”单长庆愣了下,有点不悦了。
“最少得一百万,连工资带房子带老婆全算进去,一百万都不富余。”单勇边扒拉着饭,边狮子大开口了,这一句听得老爸单长庆好不黯然,明显满足不了儿子胃口了,滕红玉火了,吧唧就是一巴掌,饶有单勇躲得快,也没躲过去,挨了一巴掌,单勇却是吃吃地笑了,边笑边指着气不自胜的爸妈道着:“哈哈……你看你看,我自己挣吧,你们不乐意,我全部朝你们要吧,你们更不乐意。别说咱家还没有,就真有,爸妈你们给我给全了,让我干什么去?”
一瞬间,又把忿意十足的老娘给逗乐了,老爸单长庆却是知道这位从小精灵古怪的儿子很有主见的,叹了口气道着:“爸知道你体贴家里,也就是点心意嘛,家里也就这么大能力了。”
“谁说的?爸,N年前您就是百万富翁了,不能搁这山上呆的一点锐气都没有了吧?我还指着找个机会,咱爷俩再把生意往大处做呢。……单勇逗着老爸道,不无jī励的意思,却不料老爸摇摇头,幸福地道:“不到我这个年岁你还懂不了,有得必有失、有失就有得,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几年就是呆在山上这几年。”
说着,无限深情地看了儿子一眼,随着搭着老婆1更深情地看了一眼,老妈却也像个小女人一样,眼睛里示意着,那幸福的滋味有点腻歪了,腻歪得单勇差点喷出来,瞪着眼道:“哟哟哟,爸、妈,你俩天天见,还喜欢这调调?”
“嘿,你个臭小子。”
老妈火大了,伸手又上来了,单勇哈哈笑着,被饭呛了下,那扇巴掌的手又变成了起身给儿子捶背,这把单勇给伺候的难为得呀,有点哭笑不得了,草草吃完,把存折本给塞回老妈手里,直说着:“收起,收起,就你这俩小钱还好意思拿出来现眼?等我给你们挣个百把十万,爸妈你俩直接退休,给我看小孩就成。”
“不是……勇啊——老妈一把拽着儿子,那份殷殷关切却是很浓,不确定地劝着:“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出来了,不能真就当成个二道贩子吧?”
“没成二流子,二道贩子都不错了,挣钱多呀。”
“这娃咋这么财mí。再咋说妈不能老看着你受这份罪呀?”
“什么受罪呀,让我坐家里听你唠叨才叫受罪呢。““嗨,你这孩子,妈就说说,又怎么你了……”
“妈,甭提这茬了……等我碰得头破血流没路走了,您再给想办法成不?“单勇回头拦着老妈,拦着将开始的唠叨了,看老妈也是患得患失得厉害,又加着珐码道:“妈,不是我说你,不能老听您的,上小学,你逼着我天天上课外班,玩都没玩好,结果小考一塌糊涂;上初中,您又逼着我学英语、学书法、学钢琴,结果啥也没会,高中都考不上;上高中吧,您又把我送贵族学校,您就不想想,你光上了个小学就进戏班了,你能生出贵族来?哈哈……”
“你个死东西。你自己不好好学习,都赖上你妈了。“老妈滕红玉却是羞恼了,忿忿地,却是轻轻地拍打了儿子两下,单勇笑着端着碗跑了,洗碗去了,一洗完出来却也不多说了,直说睡觉了,明儿还要早起,奔着上阁楼了,滕红玉设想的事又落空了,欣慰中多少有点不忍,回头怪着丈夫道着:“长庆,你怎么不帮着说几句?你能看得过眼呀?”
……红玉,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怕苦,也就苦一阵子;怕苦呀,得苦一辈子。咱们能管多少?还不得靠他自己。”单长庆道着,这话却是不能完全说服老婆,滕红玉悻悻拿着存折本,有点懊丧地道着:“是有点少了,要咱们家不倒,现在给儿子买幢大房子多好,看着他成家,咱们也早点享享天伦之乐。“说着,幸福地靠着丈夫,却不粹半晌无音,回头时,单长庆不以为然的表情刺痛她了,滕红玉不悦地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呀?““你咋还没儿子有长进,你都把事办完了,让他干什么去?要咱家不倒那才叫坏事呢,我估计儿子八成得被你惯成二流子。”单长庆弱弱道,这一句惹得滕红玉发飓了,一把推得老单差点从座位上翻下来,尔后看看无人,又重重地在他背后捶了一拳,斥了句:“我看这两年是把你惯坏了,敢数落我了。“捶了老公一拳,又喊着儿子,新煮的花生还给留着呢,楼上儿子不悦地喊着不吃了,老妈却是不容分说就给端上去了,老单笑了笑,这开心的感觉,却是很多年没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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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一天平均146斤。八月份,一共是,每天平均235个九月份,平均,340斤……十月份这几天,最高有460个单勇揌着计算器,翻着厚厚的一撂销售记录,毕业后每天集出去的驴肉,屈指算来,差不多四个月过去了,四个月挣了一辆二手车外加一万挂零的存款,算着一斤肉差价也有三五块钱,可开支太大,几乎是每天往返与驴园、市区、晌马寨之间,燃料费、饭钱、还有卖不了的损耗,再加上免不了和驴园的朋友偶而吃吃喝喝,这能剩下来的着实不多。
不过也不少,肯定比打工比进那个单位实习强,就雷大鹏那牛逼单位没转正之前也不过千把块的工资,反倒是不怎么张扬的司慕贤工资不低,进筹备组起薪就是小三千,在潞州这号二线城市算高的了。第一个月领工资请了两位哥哥一顿。一毕业一分东西,也就吃了那一顿,平时都不怎么见面,偶而听说的几位,不是赋闲在家,就是奔bō于人才市场和用人单位之间,哥仨要论找落脚地方,倒是走在众人之前了。
把今天的账单夹起来,单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躺到了chuáng上,有点累,每天介回来骨头像散了架似的,一躺下连梦也不做,能呼呼一觉睡到天亮,想得最多的当然还是自己选择的生意,或许不在于挣多少钱的问题,每每躺下,眼中掠过的画面总是驴园那取之不尽的资源和驴肉香大酒楼耀眼的霓虹,在名闻天下的上党驴肉主产地,单勇知道这些嘴边的生意是能做一辈子营生,想法不是没有,可还是缺一个切入点,或者说一个机会,一个创造出来,而不是别人赐予的机会。
什么机会呢?当然是在驴肉销售市场立足的机会,是把驴肉香酒楼重新捏在自己手里的机会,这两伴事,单勇越干越觉得几乎是二而一的事,如果有一天自己真在驴肉中转环节中一言九鼎,那怕就像现在这样发展壮大成为某一块市场的批发商,那就离自己的想法不远了。
可是离现在还远,单勇闭上了眼,多少有点懊丧,也许得做到自己鬓白头霜才能看到那一天,比如驴园,就是两代人经营起来的;比如市区的驴肉市场,不管是贩运、冷藏、屠宰、加工,那一个环节的大户和单勇的身家比起来都是巨无霸的水平。这数月对这个市场的了解更细了,不过越细才越发现,有些不显山不lù水的大户更恐怖,比如要纯说养殖驴园的史保全还排得上队,但要说销售就差远了,就驴园一年的养殖,怕是还没有一家冷库大户的出货多。甚至于销量大的饭店酒楼,大户们连自己的供货屠宰都有,这个市场早被占得满满当当,像自己这号二道贩子,除了在夹缝中药延残喘寻找机会,没有更好的办法。
叮……岭……铃……
手机短信的声音,一有这个声音,单勇知道是零点了,是左熙颖发来的问候,一个忙于学业、一个忙于挣钱,就现在这得xìng,看来到厦门看师姐的愿望遥遥无期了,单勇翻着短信,一句话:休息了吗?
正准备休息……单勇回道,眼睛中蓄着无限柔情,这是自己延续最长的一段感情,不过对于已经[百度贴吧提供]归于平凡和普通的生活的单勇来说,感情的延续,更多的感觉到的是距离的遥远。
不要太累了,对生活期待太高,会很失落的……左熙颖的回复,总是带着哲理xìng质。
不会很累,我找个机会把生意扩大,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累了。单勇回道。
那祝你心想事成喽,不过得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哦……左熙颖回道。
好的,你也保重,早点休晨……单勇回道,这是晚,安的信号。
果不其然,手机静默了,看看时间,正好卡在零点。这数月两个人的联系准确的像时钟,每每在这个钟点,在和师姐或电话、或短信通话之后,总能让单勇安然而详和在回味两个人一起的点点滴滴中慢慢进入梦乡。慢慢地,在想着初见时的尴尬、在想着初识时的兴奋、在想着牵手时的喜悦,也在回味着那个甜mì而难忘的wěn,不久之后,抱着枕头的单勇沉沉入睡了。
辛苦的一天,过去了,另一个辛苦日子,又将开始—…!。
第04章 知汝远来定有意
当第一缕的阳光爬过最高的黑鸦山,照到了驴园的饲棚顶子上;当第一声驴儿的咋叫和鸡鸣相合,史家村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这个特殊的地方夏秋草长、冬春风急,只长草不长苗,过去这里是典型难养人的穷山恶水,说是上天惩罚这里匪患多。不料世移时易,上天的惩罚却成了老天的恩赐,几乎连人工也不需要的天然草场成了养殖业的聚宝盆,在未建饲棚以前,大部分的养殖户每天就是把驴群赶出圈,只待傍晚一声哨子,吃得肚圆溜滚的驴儿就奔回圈了。
不过物极必反,饲养量的扩大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容小觑,大清早,史宝英骑着马沿着谷岸边走了二十几里,所过之处每每让她有点蹩眉,不少地方被驴儿啃得已经luǒ出了岩面和土层,那是养殖密度过高,草根也被啃了的缘故:往北龙岗村以前草场最肥美的草驴坡有股甘冽的山泉,因为植被破坏的原因也只剩下湿湿的一片岩土。回返的途中,几群被放养出来的种驹在抢着秋季所剩不多的饲草,不少吃不上的,拱着蹭着就到树林里乱啃去了。
骑着马进树林里转了一圈,把啃树苗的驹儿赶出来,得儿得儿的马儿小步回返着,史宝英的心里却是不那么轻快,驴群扩大了几倍,环境和饲草不堪重负的迹像越来越明显了,而相反的是,驴肉市场需求有增无减,这样下去的后果史宝英清楚,会把这儿变成一片垃圾场、变成一片荒山石头窝、变化真正的不毛之地。
沿路飞奔着,驾……驾的脆声渐渐加速了,一骑一人,迎着初升的朝阳奔向史家村,那飒爽的英姿总是让早起赶驴的剽悍爷们看得眼热不已,在这个小地方,美女的标准是膀大能干活、腰圆能下仔,史宝英无疑是美女中的极品,回头率极高。
马直奔到村边饲棚,下马扔给史根娃,问着今天屠宰几头,那憨大个的根娃伸了个巴掌,五头。又问单勇来了没有,根娃却说还得一会儿,像是有事,史宝英急匆匆地走了,到村头看了看,惯于早起遛弯的老爹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沿着饲棚瞅一圈,再到屠宰场看看,偶而兴起,还会亲自操刀来一把年轻时学的整剥驴皮的手艺。
“爸……爸……”
史宝英喊着,看着父亲从屠宰场出来了,满头花白头发和胡子密密匝匝分不清彼此,正豪爽地和一干后生说着剥驴皮绝技的史保全迎着闺女上来了,笑着问:“咋啦,宝英,大清早有啥不高兴的。”
“我沿着后河、龙岗走了一圈,今年的青贮料肯定要有问题了,不少地方被啃得根都不剩了。”史宝英道着,父女俩随意地走着,史老爷子对这事也多有犯愁,想了想,难为地抹了把胡子,概叹地道着:“看来这放养的要减少了,再建几个饲棚吧。一说挣钱,都红眼咧,怕是停不下来呀。”
“爸,可再这样,连驴园都得给毁了,驴园靠的是什么,就是这儿的环境和天然草场,乡里的农技员来看过了,他说土攘沙漠化后,三五十年都恢复不过来。”史宝英道着,走过粗放的那段经历,不得不重视科学这玩意了,有些规律你还不得不服从,比如今年的放养群育肥整体比往年要长三十多天,吃不饱的话再回饲棚催肥,那就费功夫了。
这话听得史保全点点头,叹了口气。摆着手,示意着回家吃早饭去,这其中的难为女儿也知道点,一家发财,百家跟风,这个蔚然成风可不是刹得住的,而这些话却是和乡里乡亲解释不成的,总不能让乡里乡亲说光顾你史家发财,不管大家死活吧。
走了若干步,到了门口,夹保全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看了眼屠宰场,狐疑地问着闺女道:“宝英,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没告诉我?”
“什么事呀?”
“就那……屠宰场的可加量了。”
“这个我正要告诉您呢。”
“我看了,又是单勇吧,这娃邪门了,快四年了,每月一两回,一回只出一二百斤,这这几个月倒好,每天都出二三百斤,我就弄不清他是干啥的。”
“是这样啊,爸,他毕业了呗,专门做起贩驴肉的生意了。”
“真是脱kù放屁,早干啥去咧。”
老爷子几分不屑,闺女笑了笑,正要解释什么的功夫,老爷子眉头一蹩疑huò地看着闺女问:“他都卖给那了,自己开饭店了?”
“没有,批发给熟肉摊点了,还有饭店送的,他在市里门路tǐng广,现在又有车了,一般一天来回,最迟不超过两天,今天就该来了。”史宝英解释道,看着父亲愣着想什么,又是小心翼翼地道着:“前几天我跟单勇谈了谈,他说搞个自有销售渠道,把一部分养殖往外迁移,带动周边乡镇搞放养,多少也有点道理……爸,要不……”……”
看着父亲的脸sè说话,不过此时父亲的脸上yīn晴不定,让史宝英心里没把握了,半晌史老爷子不见表情地说了句:“来了让他来见我。”
一句,拂袖而去,搞得史宝英讪然站在当地,可不知道这话哪里又拂了老父的意思。
……
……………………
哨滴的喇叭声响起的时候,屠宰场里的根娃、老柱、三孩、大彪都知道是老客户单勇来了,进门的单勇打着招呼,提了一件啤酒,放到宰案上,这玩意给史家村的爷们基本也就是饮料的水平,年纪大的老柱客气道着:“哎呀,这娃,来就来吧,还老拿东西。”
“客气啥嘛,柱叔,再客气不叫你叔了啊。出锅了没有?今天我要五百斤啊。”单勇道着,那边正抹大秤的大彪回头看了看笑着道着:“还得一会儿,晌午就搁这儿吃吧。”
“说好了,不喝酒啊,还开车呢。”单勇提前打着预防针,再看一米九高的根娃,没来由地想起和雷大鹏拼酒的事,那阵势单勇估计自己应付不下场来,这都过去多少时间了,根娃还念念不忘那个赢了他一头驴的死胖子,叫嚣着下回还要拼一场,说笑着坐下来,看了看能烹半头驴的大锅里,指头一杵,尝着汤味道,回头却赞许地对着几个里头最貌不其扬、四十郎当的史三孩说着:“三孩叔,就您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啊,怨不得世龙驴肉宴都用驴园的酱驴肉。”
“那是,德州的大厨每回来都想套走配方,老爷子说了啊,这是史家村的命根子,谁他马敢泄出去,先割了他那玩意当驴鞭煮。”大彪道着,弓得几位爷们放肆地大笑着。
这位史三孩辈份上和史保全是堂兄,外人都知道史家的两宝,但这隐藏的一宝,不是村里人还真不知道,早年当过厨师、赶过驴车、熬过阿胶的史三孩一脸风尘之sè,虽然说貌不起扬,不过在村里除了史老爷子,说话管事的还就数着他了,领着几今后生支撑着屠宰和卤坊的生意,说起潞州做驴肉的老坊老字号,驴园这儿也算是硕果仅存不多几家之一了。
每每说到这话时,屠宰场几位都笑眯眯地看着单勇,那意思是你甭想了。说起来单勇可是来这儿最多最勤的一位,潜意识里,就没那心思都要被人当成有那心思了。单勇笑了笑找了条凳子坐下说道:“别看我啊,我对配方还真没兴趣,就我这半吊子水平,一辈子成不了大厨了,你就给我,我也得当擦屁股纸扔了,这多好,你们做,我负责卖。哎,对了,三孩叔,我说找个人跟我一起干,成不成呀?我一人实在忙不过来呀口路走顺了,以后咱们不能多出点货呀?卖肉可比卖整驴划算多了。”
这倒真是,加工越深、利润越高,谁也懂这理,说到此处,一脸皱纹的史三孩卷了根烟抽了。,半晌才蔫了吧叽说了句:“这事我不当家。”
一句听得单勇好不郁闷,你说有时候这儿的人横起来比驴还犟,可有时候蔫起来,愣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史三孩不吭声,就连想跟着单勇一块出去的大彪、根娃都不敢吭声了,看来村里的辈份、出身这今天然的等级制度不那么好打破,单勇也知道,这事史保全放个话就成,可偏偏让那头老倔驴说句话,不比说动这头眼前蔫驴容易多少。
一般情况下,到这个话题上自然就岔开了,不过在爷们嘴里,除了生意,所说无非谁的媳fù**大,谁家的闺女面皮nèn之类的话题,这一点上,城里和乡下区别不大,甚至于单勇拿过雷大鹏的~~PS给这些饥渴的爷们慰籍,还甭说tǐng管用,因为那玩意把他这个外来户和这群人的关系足足拉近了好几层。
正讨论着中西方那一类人鞭最耐操的话题时,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出现了,一看单勇乐了,直喊着:“姐夫,我爸正找着你呢,我看你车来,一想你就在这儿。”
一叫姐夫,这干斧们又是笑着单勇,单勇苦着脸道着:“宝贵,以后别叫姐夫行不?”
“嘿嘿,其他人当我姐夫,我看不上呢。”史宝贵进来了,这孩子刚过十三,那个子却是只比根娃和大彪矮,人高马大的L进来,却是咧笑着嘴小声问着单勇:“姐夫,你见我爸跟我爸说说,让我跟着你进城玩成不?进个城我爸都管得老死的,玩都不让去玩。”
“我做生意,那有时间玩?”单勇推拒道,有点怕这个便宜小舅子了,但凡见面,总有新花样,一样不满足,缠着你不走,这不,拉着不松口的单勇求着:“你跟我爸说说呗。”
“好嘛……不过我估计说服不了你爸。”单勇道着,门口却是已经听到史宝英在喊弟弟单勇在不在,小宝贵直拉着单勇出去了,身后不知道爷们开着什么玩笑,哄笑了一堂。
又见面了,这回见面让单勇眼睛滞了下,扎着马刷子的史宝英站在屠宰场不远的空地上,短襟上衣、马kù高靴,手里提着牛筋编的鞭子,咋看咋剽悍,即便这几个月把头发留长了,也没增添那怕一点妩媚之气,看着两人出去,一挥鞭子瞪着眼训着弟弟:“去一边玩去,别缠着单勇。”
“还没过门的,都不认娘家兄弟了。”史宝贵翻着眼说了句,姐姐抽着马鞭上来了,那野小子撒tuǐ就跑,远远地还骂了句什么,不过看样是有点畏惧这位姐姐,史宝英回头却是不好意思地道着:“以后他再缠你玩,甭理他,这孩子让我妈惯坏了。”
“玩是天xìng,也不就全都是坏事。”
单勇笑着,给了史宝英一个示好的笑容。
说实话,对这位剽悍姐,除了尊敬就是有那么点畏惧,而且,即便就以单勇的眼光也不怎么看得出人家有倾心的意思,每每这宝贵那小子人前叫姐夫总让他担心红个脸把关系搞僵。
好在看样人家不介意那事,直邀着单勇走着,单勇却是小心翼翼地问着:“你爸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把那天咱俩聊得跟我爸提了提。他好像并不高兴。”史宝英道,有点看不懂父亲的坚持囫于史家村这个弹丸之地究竟是什么意思口这一说,单勇也有点懊丧,以史家村为首的驴园前后七八个村单勇在大学的四年间走遍了,了解得也很清楚,有点设想琢磨了几年了,要是那位当家的一点也不看好,基本自己的想法就没有可能实现的机会了。
都不多言,走得很快,进了史家的大院子,正拍打着院子里挂着的驴皮的史大娘笑着和单勇打了个招呼,那眼神眯着打量着单勇,让单勇老不自在了。
直跟着史宝英进了偏房,还是那层二层小楼,上楼时候,几乎和初次见面的光景雷同,端着大叶茶、抽着手卷烟,盘着tuǐ的史老爷子坐在繁体“驴”字之前,一伸手请坐的样子,自顾自地喝着茶。
对了,稍有不同了,旁边多了一张条凳,单勇小心翼翼地坐下,那老爷子“啪”声放下大缸,笑着说着:“还不到晌午光景,趁着功夫咱喷呃……刚刚翻了翻你出的货的账,吓了我一跳啊,你这四个月快赶上四年出的货了,一万多斤肉……我说勇娃,你咋个这么日怪涅?给你机会干,你不干,回头吧,又干得人拿不住手。”
啧啧,聊聊的意思:日怪,这土话里就是邪门、奇怪的意思。也是史老爷子对单勇的首次评价,似乎很出乎他的意料,单勇笑笑道:“您上次嫌我出得少,怎么,这次又嫌太多了?”
“那倒不是吧,只是有点想不通。”
史老爷子像有什么心事,掩饰似地说了句,而单勇也很满意这种蚂蚁搬家的方式给史老爷子造成的震憾,其实驴园的精粹还在卤坊那锅秘而不宣的酱肉上,连单勇也奇怪史家村出货为什么仅限于那个小小的卤坊而不扩大,这种肉食到手,不管你烹、调、煎、炸、煮,都是美味,虽然比不上那些名闻瑕迩的全驴宴,可这类大众美食,而恰恰也是这种作工粗砺、可以千变万化的美食需求量更大,单勇从上学开始进货,不少开支就拜这个卤坊所赐了。
看来是各有心思了,史老爷子眼睛骨碌碌转着,估计这个时候要重新审视单勇了,原本以为这家伙是来偷养殖经的,可试过了,不是;之后又以为这家伙是谋驴园的酱肉配方来的,也试过了,不是,让他去卤坊干活都不去;甚至于史保全不介意试试是不是冲自己闺女来的,那更不是。
理论上,有所图时,肯定要低眉顺眼讨好主家,可面前这小伙没有见面点头哈腰的辞sè,而且很张扬,从这种张扬的出货方式史保全就看得出来口审视了几眼,单刀直入地问着单勇道:“单勇,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们这有点文化的肚子里弯弯道道多,我老史是个粗人,来不了这调调,你就直说,想干啥吧?”
“您是指……”单勇不确定地问。
老史狐疑问着:“我也不打马虎眼,能哄了别人哄不了你,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潞州十大宴排头三甲的世龙驴肉宴根子就在驴园,第一个做出驴肉大宴的厨师就叫史世龙,不过这是先人留下史家村老少的糊口本事,你不姓史,拿不走;就即便你拿得走,几千史姓人得视你为敌。”
这一点,单勇早思忖过了,笑着摇了摇头道:“潞州有句俗话叫两不惹,一不惹西街回回、二不惹驴园山匪,您就放桌上,我也不敢拿走呀。”
这话听得,史保全父女俩得意中又有几分不悦之意,史宝英割了单勇一眼,可没想到平时乖巧的单勇怎么敢在说一不二的老爹面前放肆,而且这放肆似乎老爷子并不介意似的,转着话题又一指账本道:“知道就呃……我看这几个月的销售了,你卖得可是不少啊,我这个老卤坊只供应市里驴肉香、味源、潞州大酒店和几家老字号,都是订货,而且卖得都是高价,你把这好东西可是贱卖了啊。那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你这是要砸大家的饭碗,再这么干,我还真得砸你的饭碗。”
这才是中心问题,食材进了酒店那是论份算,一盘不过二三两,便宜也得三四十块,因为食材好做工细的缘故,保持了几家老字号的高利润口而批发给肉食摊,那是论斤的,一斤零售和批发相差不过三五块钱,理论上这么低的差价弥补不了四十多公里的运输和销售成本,更何况还可能存在的积压和损耗问题,销售少无伤大雅,以史保全的估计,单勇这个量大不了,可偏偏他在这么低的差价中间还扩大了盘子,而且看样还赚到了钱,到这个时候,史保全不得不考虑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了。
而且,史保全怎么看,也看不出单勇的心思究竟在哪儿,难道就为了辛辛苦苦挣这么点、差价,不像。
似乎到了摊开底牌的时候了,不经意间,史宝英的tuǐ在桌子下悄悄碰了碰单勇,两人的目光想视,似乎此事已经sī底下已经商量过了,这个小动作没瞒过人老成精的史保全,老爷子抿了。大叶茶,重重呸了。,吓了单勇和史宝英一跳,单勇抬眼时,那老头正不善地看着自己,定了定心神,单勇直说道:“不是我砸大家的饭碗,是史老爷子您自己的饭碗都快不保了,难道您一点准备都不做?”
一言jī得史老头噎了。茶,差点喷出来,混了几十年,搁驴园这地界那是说一不二,还是头回有个黄口小儿这么对他说话,重重地把碗往桌上一撂,不客气了…!。
第05章 金玉良言似儿戏
“吏老爷午,您别上火,我陆陆续续来这儿四年多了,也算半个史家村人了,我要有歪心,想干什么早干了,说不安也早被你赶走了,等我说完,要赶我走,我肯定不回头。”
单勇迎着老史铜铃般的驴眼,丝毫没有惧意,侃侃而谈,示意了史宝英一眼,史宝英这才掏着马kù的口袋,看样早准备好了,摊到讶异的老史面前时,老吏那火,暂时压下了,密密麻麻的图纸,一眼就认得出那是整个驴园的地形图,海拔、草场、河流、饲棚,标注得清清楚楚,这里每个地方史保全已了然于心,一看有点喜欢了,就这功夫下得,肯定是个有心人了。
“哦……替我当家了。那说说吧,我听听你想怎么当家?”史保全看着,倒压下火气了。
“我精确算过,一个养殖期内,驴园的草场面积加上坡地最大的承载量不超过四千头,而现在每年驴园出栏有一万一千多头,自然放养的有六千多头,即便是人工催肥,村里人也为减少成本,抢割天然牧草……地图上我标出来,这儿、这儿,还有龙岗山后的这一片,土攘的板结硬化、沙化严重,要真有点自然灾害,龙岗的成片草场就要毁了……”
单勇细细地指点着地图上的标识,因为这玩意上大学时候没少耽误课,惴摩了这么久一切早了解于心了,这些话跟史宝英讲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和史宝英俩人不谋而合,不过面前这个老史可不怎么买账,拔拉了地图道了句:“这些我知道,不是你操心的事——
“那好,我就单纯说销售了,我觉得您这基本上是有销无售啊。”单勇道换着口wěn。
“啥意思?”史老头听不懂口“意思是完全不用这么鲁目扩大养殖,可以从深加工上想办法。”
单勇道,一说这话老头皱眉了,恐怕有点粗人干不了这细活的意思,单勇小心地解释道:“史家村的屠宰是出了名的,从剥驴皮熬阿胶练就的本事,市里的那个屠宰都不敢说能超过驴园的水平。有屠宰、有卤坊,有劳力只要有销售渠道,别说自然放养的驴肉,就是育肥驴肉、取皮的驴肉比市里大部分摊位的出售也高个档次。从深加工上走不但能提高单位的利润,而且还能解决村里大量富余劳动力的问题。
您不是一直对我四年来每月只进一二百斤有疑问么?我现在可以告诉您,我用驴园提供的半成品食材提高了晌马寨的名声,现在市里大部分都知道晌马寨的驴肉地道因为食材的缘故,我认识了全市二百多个熟食摊,有一半隔三差五会向我订货,有三分之一成了我长期客户;除了驴园的老客户和市里自有屠宰和供货渠道的酒店、饭店,我和其中的二十多家也有生意往来……虽然销量都不大,少的每天三五斤、多的一二十个可要总到一起,数量就可观了,如果有五个、十个甚至更多像我这样跑批发上门的那每年只需要做一个养殖期就能达到现在的收入水平,而且可以解决一部分劳动力的问题,根本不用扩大养殖量。
底子出来了,虽然没有机会成大厨了,可贩卖吃货有的是机会看样是用好东西做渠道了而且一做就是数年,这份细心让史保全愣了愣,知道单勇是个有心人,可没粹到这心能有到这种程度,来回八十公里,愣是跑了四年才lù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在我这儿做加工?我做你负责卖?”史保全听懂了,一言以敝之。
“是啊食材有、地方有、闲散劳力更多,我一个人几个月就能把销量提高一倍。只有个三到五台车,十人销售队伍,铺平潞州的市场都没什么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销售渠道。那样就不用再受销售商的掣肘了。”
单勇道看着老史撇嘴,加上础码补充着:“虽然史家村被销售商林得tǐng高可我知道您的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做,店大欺客、客大欺店都是通理,更何况现在的养殖基地光潞州有三个邻省河北、山东、陕西更多,即便组织长途贩运也问题不大,整驴的销售稍润被压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每头纯利润也就不到三百块钱,很简单,销售商是欺负养殖户没有渠道而已。”
这个说得够明白了,数个养殖基地,而且有长途贩运的可能,可选的供货商一多,价格自然透明程度越大,虽然驴肉是卖方市场,但和养殖户关系不大,最终决定权和话语权,还是那些动辄数千万投资的加工企业以及那些可以直达终端的销售商。
往小处看,单勇是夹缝中找出路:但站到一定高度看,像驴园、像史家村这种粗放式养殖基地,同样也在加工企业、销售商之间的夹缝中生存。这就是单勇看到的机会,在潞州这个驴肉消耗惊人的城市,能找到这么一个金饭碗,那可比考公考研挣点死工资强百倍千倍不止。
至于销售的掣肘,史宝英是深有感悟了,看着父亲没吭声,也劝了句道:“爸,今年咱们的订货量八千多头,育肥期拉长,利润比往年少了很多,挣多了大家高兴,可挣少了,怕是都得拉长脸了,这段时间的屠宰选的都是村里人自家养的,算下来比咱们单纯回收卖出去能多挣不少,大家也都高兴……现在的技术又发达,有些饭店嫌活驴麻烦,不少都选东北、陕西过来的冻肉,咱们驴园又成这个样子,真能做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呀——
闺女说得很黯然,史保全听得有点翻白眼,似乎不悦这女生外向的样子,指节叩着桌面问着:“所以你们就sī下搞了个发展规划?就这么个发展办法?”
“史老爷子,这个我觉得是可行的,只要运榆不耽搁,送货及时,完全可以避免这其中的损耗,相比真空包装和冷冻的食品以及肉联厂的电热作工相比,手工做法还是有优势的,特别对于驴园这个地方来讲,我觉得更大的优势这个传统的卤制酱肉的作法,而不在于养殖。”单勇道,信心百倍地描绘着未来。
不过这话,老头没听进去,一个不屏的嗤声略过去了。女儿又帮了句道:“爸我觉得养殖也可以考虑一下向外扩展,把咱们提供种驹,回收成年驴的办法向周边捉马、武义、南郭、东明儿个乡镇发展一下,散养比集中养殖还是省事,这样以来也可以让驴园的草场休养几年。”
“嗯,闺女说得这个办法可行。”老头有点厚此薄彼,光夸闺女,没夸单勇。
尴尬了,这老倔驴没搭理单勇,自顾自地卷着手卷烟,单勇这个谋划了数年的理想一瞬间在老头面前破灭了,曾经想了很久凭着自己在市区那些商户里打下了底子和驴园强强联合,三两年掘第一桶金那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而且这事史宝英是举双手赞成的,可不料在史家老爷子这里好像个小孩子过家家玩笑一样,人家根本就不搭理。
这不,老头片刻后滋滋地吸着,眼睛直瞅着窗外,不时了吸溜着鼻子,搞得单勇全身都不自在,史宝英看不过眼了,不耐烦地问了句:“爸,你说句话,成不成呀?”
“那个你就先瞎干着吧,明年开春咱再好好合计合计,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不是?闺女,帮我送送单勇。”
史保全含糊地说着,摆摆手,逐客了,而且看表情不怎么欢迎了,这下子说得单勇好不懊丧,起身时,看着老爷子半声不吭的样子,yù言又止了,走了两步才回头求了句:“史老爷子,能求您件事吗?”
“哟,我个糟老头还能帮你干啥事?”史老头口风不怎么客气了。
“朝你要个】帮手,根娃咋样,让他帮我点忙,您不发话,他不敢去。我按天给他发工资就成,不耽误卤坊干活。”单勇道,很意外的一个请求,连史宝英也很意外,那傻大个干得倒是多,可吃得也不少,除了村里的卤坊还真没地方能养活他。
“去吧,爱干啥干啥……不过史家村可轮不到你当家。”老头似乎不耐烦,直摆着手,打发人了。单勇叹了口气,好不失落的样子,直下了搂。
史宝英追下楼时,单勇早快步走了,这悍姐好不生气,蹬蹬蹬又回头上了头,气咻咻往老爹面前一坐,刚要发火,史保全却噗哧声笑子,闺女愣了下不悦地道:“爸,你故意的?”
“啊,许你们sī下胡闹,就不许我故意呀?”史保全撇着嘴,抹着大胡子jiān笑着。
“那你啥意思嘛,我觉得单勇说得tǐng在理,真有有了销售渠道,咱们就不愁了。”史宝英道,这是史家村一块心病。
“呵呵,我没说他说的不在理呀?”史保全笑着道。
“那你是……因为他不姓史?”史宝英给搞mí懵了。
半晌,史保全才大摇其头,一副不入眼的样子隐晦地说着:“闺女呀,爸在外头闯dàng了几十年,经事可比驴毛还多,这事呀,不一定啥对啥就能干、也不一定你咋想就能咋干,听爸的没错,这驴吃草那都知道,可不知道的是,那有些**的,他吃人呢,还是守着咱这块地方安生,城里可不是咱们的天下,也不是他单勇能玩得转的。”
“啥意思嘛,神神叨叨地,有啥怕的,我就不信谁还能吃了咱。”史宝英不服气了。
老头笑了笑,直道着:“我跟爸生什么气,我没说了呀,先干着……这样吧,就你们这干法,要能再干过三个月去,成,这摊子全听你和单勇的,咋样?——
这话说得,明显有点小觑巾帼闺女的意思了,史宝英不服气地哼了哼,头也不回地起身就走。后面的史保全呵呵地笑着,一副看着小儿女过家家的态势,不过眼光落到女儿拉下的地图上忖,那笑里,带上了几分愁意,所发愁的事都一样,但这解决的途径,却没有那么容易。
对于单勇同样很难,遭遇了这么大一次不信任的打击,自信心严重受到伤害了,好歹也是在这儿呆了三四年才想到了出路,可不料被老头没肯定也没否定就给打发了,出了史家大院,称好了肉食,婉拒了卤坊几位爷们的威邀,带着史根娃回城了,根娃听说史家族长同意了,倒是tǐng高兴,乐滋滋地搬着大块的酱肉,多这么一位剽悍的帮手,单勇倒是稍觉安慰。
开车时,又回望了史家大院一眼,估计是史宝英怕是也说不动她那老爹,悻然的单勇发动着车,直驶出村口,却不料刚走不远,嘎声来了急刹车,气得一擂方向盘,几乎有想揍人的冲动,不为别的,那便宜小舅子史宝贵开着摩托车蹭地从路下蹿出来了,直拦到了当路上,差点撞了车,这孩子对着单勇笑,单勇一伸头,宝贵仇大苦深地喊着:“姐夫,你办事真不够意思啊,光带根娃哥,不带我是不是?你不带我,你也别走。”
“宝贵,你爸不让你去。”单勇撒着谎道。
“胡说,你跟我爸说了没有。”史宝贵不相信了。
“说了,他啥也没答应。”单勇含糊了句。
“那你看咋办啊,你不带我,你也别走。”史宝贵耍上赖了,单勇看看史家小搂,故意刺jī着小宝贵道:“有办法,就看你敢不敢干,要不怕你爸你姐抽你鞭子,那走。”
“走就走——史宝贵把摩托车往路边一扔,乐滋滋直上前拉着门,坐车里了。单勇也有那么逆反心态作祟,载着这位活宝,呜声直驶上路……
不是一个活宝,是俩,宝少爷半路上就从后厢的肉块上削了一大块,递给根娃,两人嚼着,边嚼还边说没个酒吃得不痛快,就那样,根本不把单勇当外人。单勇哭笑不得地载着这俩活宝,直朝市区回来了……!。
第06章 难得兄弟谋一聚
出了乡路上了二级路,三十公里的路程用不了一个小时,心事重重的单勇没有多说话,而那两位活宝就坐不住了,离城越近越〖兴〗奋,宝贵吧还跟着村里送货的进过城,史根娃这大个子像个山里的野人一样,听那口音,居然还没进过城呢,一路上乐得跟个小屁孩样。
“耶爷……这啥车嘛,跑得比驴还快!”
根娃一声讶异,单勇倒乐了,是一个女人骑了台huā里胡咀的电动车招摇过市,经销商的宝马、悍马、大奔之类的豪车在史家村可不少见,可这种小电动还是让根娃吃惊不小解释了两句,根娃不经意一瞥眼,又惊讶地道:“耶爷……——这楼修得咋跟个大kù衩样。”
再一看,说是文化楼,塔脚可不像大kù衩像什么?单勇倒懒得解释了,直说还真像kù衩。
有这两活宝在,被史家老爷子拒绝的郁闷去了不少。驶入市区不远,送了金威酒店的定货,看看时间快晌午了,上车说着先回晌马寨,刚开车,这回不是根娃“耶……了,是根娃和宝贵俩人同时“耶爷”呀乱叫,单勇一瞅,却是一位超短裙、lù脐装的妞招摇过市,玉臂全lù、玉tuǐlù了多半截,白格生生地晃眼,把车里俩乡下哥们看得眼凸舌头直、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感慨都发不出来了。
“怎么样?告诉你们域里好吧——单勇逗着道。
“好,这啥都能看见,都不用偷看了。”小宝贵凑上来,这小家伙有点早熟,对男女之事很朦胧,平时就喜欢和宰驴的爷们一块听这调调,一说这个根娃也傻呵呵乐了,大舌头含糊不清道着:“就是、就是,比咱乡下好,咱乡下婆娘都跟捂了驴皮样,啥也看不见。”
“根娃哥,那你赶紧挣钱,说个城里媳fù,闹洞房也让我看看脱了衣服啥样。”宝贵提了个非份要求,听得单勇咯噔一下子,生怕根娃不乐意,却不料这哥们豪爽得厉害,直点头道:“成!让你们都看看。”
哈哈……这回轮到单勇说耶爷了,大笑了一会儿,任凭这两活宝对城里指三道四,此时单真倒觉得自己的担心能不能说服根娃这个帮手留下多余了,别的不说,光城里女人这些穿着就能对根娃产生足够的吸引了,说不定不开工资都肯来。
说笑着一会儿上了山,晌马寨的地方可和史家村差别不算大,停下车,请着两人下来,指着自己的家门,那两位来认门的自然是乐滋滋的,不过单勇看到停车场不远泊了辆标着“城管执法……的电瓶车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有点紧张地暗道着:不会那个活宝也来了吧?
自打毕业,司慕贤忙着跟着筹备组全市各地跑,雷大鹏也上班了,相互间的来往着实少了很多,不过对这位干弟弟,相见倒不如不见,指不定他要给你找点什么事呢。
你怕什么,什么还就来,进了门,就着院子里的水管洗了把脸,喊了两声妈,没人应声,只听得厨房里的笑声,单勇好奇地奔进来,只见得老妈笑得huā枝乱颤,前俯后仰,炒菜的老爸也是乐呵呵,难得见这么开心的笑容,惊讶问着咋拉,老妈滕红玉直拽着儿子,没说先笑,笑了几回才说:雷大鹏又给领回俩干儿子来。
“那好事呀,怎么笑成这样?”
单勇也笑了,知道雷大鹏除了正经事不干,干出什么稀里古怪事来也不稀罕,说是干儿子,其实也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叫着亲热,见了亲切,好蹭吃蹭喝,老妈一直就嫌独生子太孤单了,从来不拒绝单勇多几个朋友。却不料这回是真稀罕了,不知道来了俩什么干儿子,老妈笑个不停,眉眼挤在一块,愣是把其中的原委说不出来,干脆不说了,一指门的方向:“看……自己看。”
一转头,单勇噗一声,差点笑倒在地上。
雷大鹏一马当先出来了,后面跟着俩更胖、更高、更肥的后生,三个人都是城管制服打扮,看这样绝对是执法如山,肉山的山,三座。三座肉山让人看得膘悍不已,肥膘的膘。
那三位还没发现单勇,也愣了,水管口子上,一个一米九的彪汉,另一个虽然缩微了点,不过也有彪汉的雏形了,这号形象票小力和白曙光俩宅男那见过,简直像游戏里的兽人,哥俩跟在雷大鹏背后悄悄挤眼,雷大鹏却是认出来了,喜出望外地喊着:“宝贵,小宝贵……穿制服就不认识哥了?我住院你和你姐来的,忘啦?——
雷大鹏把帽沿一斜,哦哟,歪戴的城管帽下,宝贵认出来了,同样喜出望外地喊着:“大鹏哥。”
说着就扑上来了,搂得那——个亲热,史根娃也认出来了,瞪着眼,拽着雷大鹏:“可算逮着你了,赢了我头驴呢,再比一场。N
“成,我裁判。”史宝贵唆着。单勇一听,赶紧地奔出来了。雷大鹏心里着实也有点怵,直拉着根娃道着:“根娃哥,你不要耿耿于怀么?你喝多了吐了场就没事了,我住了两周医院才缓过来,你是虽败犹胜、我是虽胜犹败,要说厉害还是你厉害。”
“不能拼酒,下午还干活呢,大鹏说得也对,要说体质,根娃你看他能和你比么?“单勇帮着腔,这倒是,看着雷大鹏一身膘肥,根娃那点不服气稍稍缓了点,雷大鹏也道着:“咱兄弟几个聚一块了啊,喝好不喝倒,来来,蛋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跟你们说的蛋哥,单勇,后面是他兄弟,根娃、宝贵……这是我新收的小弟,票小力、票子;白曙光,白肉。”
那两胖子一见雷大鹏吹嘘的蛋哥,说是蛋哥如何如何地英明神武,本有不信,此时所见蛋哥身后跟着这两位剽汉,心里那点怀疑早去得一干二净,满脸堆着肉笑,直点头叫蛋哥。单勇呢,被这仨胖哥逗得早说不上话来了,一个劲乐着。
“来来,都上lù台,单勇,去给拿坛酒来……哟,这是宝贵吧,我可认识你姐宝英,这你……哦,根她……都上来,干妈给你们炖只柴鸡啊。说好了,吃尽饱,不过别喝多了出洋相啊,说你呢,大鹏,别啡笑。”
又来一个凑热闹的,晌马寨最冷清,每逢有客老妈比自家人还热情,更何况又来了这多叫干妈的,三胖子接着菜,根娃给提着酒,雷大鹏喊着干妈,连小宝贵也受感染了,追到厨房里伸着脑袋问:“干妈,我也叫你干妈行不?”
“行,我干儿子多了,不多你一个不过能不当得起呀,你爸同意么?——滕红玉笑着答应了,知道这位的来头却是最大,都是孩子心xìng,谁可忍心拂得,本来tǐng高兴,一问老史,小史不屑了,嗤着鼻子道着:“他才不管我呢,我出来就没告诉他——
“啊?没告诉你家里……单勇,你给我过来。”滕红玉喊着儿子,单勇奔过来,老妈吧唧就是一巴掌,指着上楼玩的史宝贵道着:“你把人带出来不告诉人家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孩子才多大。看着个大,年岁才十三了吧?”
“那个他缠人缠得厉害……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单勇笑着道。
回头想了想,还是给史宝英打了电话,电话里史宝英自然是不乐意了,不客气地训了几句,单勇直说明天一定安全给送回去,这才罢了。
除了外来的两座客人,又添了一桌干儿,亲儿子却是清闲不下来了,帮着厨,大盘的炖鸡、大块切的驴肉、几样huāsè各异的时蔬,一坛子老酒,满满摆了一桌以飨来客,就在lù台的遮阳伞下,雷大鹏倒成东道主了,招待得一帮哥们吃喝。
“咋样,票子,白肉,说什么来着,我干妈干哥最好客了,啥时来吃都现成。”雷大鹏得意地道,那胖乎乎长得很卡通的白曙光点点头,直说着:“好好,豪爽,还是雷哥朋友仗义,干妈更仗义。那像咱们队里那些货,抠屁股吮指头,看着人都嗝应。”
说着却是对那个剽悍的史根娃多瞥了两眼,真想像不出雷哥不但能吃,喝酒都能赢了这号人物,雷大鹏天生的人来熟,一把搂着史根娃又是介绍着:“甭看根娃哥样子凶,人可善了。他们都驴园的,什么时候带你们去尝尝全驴大宴,那红汤鲍汁烩金钱,吃上一回,能想一辈子——
票小力听当小弟居然有这么多好处,自然是不迭地点头,竖着大拇指直道着:“那敢情好,其他不成,赶吃一准误不了。”
“嗨,我说大鹏……你丫都上班了,怎么还这得xìng,收小弟?你们俩,他给你们什么好处了,让你们当小弟?”单勇端上了一份葱爆牛肉,笑着问一左一右挨着雷大鹏坐的胖子,那位长相卡通叫白肉的胖子凛然道:“不是小弟,是兄弟……我们心服口服——
“对,雷哥英明神武,我们认他当大哥的。”票小力嚼着刚上来的牛肉,林了雷大鹏一句,这哥俩你一句、我一句,倒把吃夹肉饼认哥的事抖搂出来了,惊得单勇看外星人一般看着雷大鹏。连根娃也不相信地mōmō雷大鹏凸出的肚子,直说比村里的草包还厉害,了不起。
“看看,看看,不是我瞎说吧,是我的人格魅力影响了他们了。”雷大鹏乐歪了。一说这话,有不明白了,根娃老实巴交地凑上来问:“啥是……人格魅力。”
这一说,两个有文化的胖子又差点喷饭了。
小宝贵在这场合直觉得自己不被捧不爽,直端着碗邀着喝酒,豪爽地请着几位边喝边邀着,改天到驴园我家,我请你们啊……根哥就是宰驴的,咱吃全驴鞭配méng倒驴。好好姐……雷大鹏带头,俩胖小弟助阵,一阵介叫好,这乱得——个聒噪,一会儿是你敬我、我敬你,一会就成了你灌我、我灌你了,连招待的单勇也被灌了若干杯。不说别的,就雷哥和根娃那两人的酒量都看得新收的俩胖小弟咋舌不已,此时倒觉得雷大鹏当这哥是名至实归了。
单勇放下食盘,笑着直下楼帮着爸妈干活来了。饭店招待人也好办,给客人菜多炒点份量,一锅出来就有待客的了,不期而遇了几位却是也饱了。福了,凉热大小菜十几个盘碟,等送走了两桌客人,单勇听不到那干狐朋狗友的大呼小叫了,这才上楼赶紧瞧瞧生怕又出什么事了,一上楼,傻眼了,只有雷大鹏和史根娃还坐着,桌底躺着票子和白肉俩胖小弟,再找宝贵,早钻到他的阁楼里呼呼睡上了,就剩下的坐着的这俩也喝得兴起,根哥雷弟叫得甭亲,看来是根本不尽兴,直唤着单勇再提一坛来。
单勇那个哭笑不得呀,实在是无语了,干脆又提了两坛,上桌倒得是白的啤的混一块倒,只盼着把这俩也喝倒好好睡一觉,省得半醉半醒耍酒疯。草草吃完,给晌马寨农家乐的左邻右室送了酱肉,等送完回来再上楼看时,两坛酒喝得果真如期都倒了,雷大鹏趴在桌上发瘾症,根娃倒还睁着眼,就是脑子不太清了,直喊单勇叫叔,连唤带拉又叫上老爸老妈往家里拽,好歹把这几位扔chuáng上、沙发上,个个沉沉入睡了。
“哦哟,你这几个倒霉兄弟呀,哈你……”滕红玉给一堆便宜干儿子找着毯子盖上,下楼里抹了儿子把脖拐子,单勇笑着道:“不也是你认的干儿子么?”
“你就这么几个狐朋狗友,妈总不能不认吧D再说妈就你一个儿子,多孤单呀。”老妈道着,这位从小进戏班没什么文化的老妈倒也有好处,从管束儿子交什么朋友,这不,直觉得干儿子都比亲儿子强了,问着儿子道:“大鹏可拽了啊,当城管啦,儿子,要不跟你雷叔说说,你也当城管去?”
这条捷径马上被儿子否决了,直劝道:“妈,你知道一月工资多少钱?一千块,还不够他喝酒呢?”
“是不是,那也太低了吧?”老妈问。
“假不了,不信你问他,人家都不靠那工资,没准他爸想着混两天往那个单位塞呢。”单勇道。
“哎,我儿子这么帅,怎么就没摊上个好家呢?”滕红玉有点兴味索然,揽着儿子下楼时发了句感慨。单勇却是反过来说着:“也不用郁闷吧,这个家虽然不咋地,不过摊上个好儿子了,一月挣好几千呢,说不定这个月得挣上万了……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不过说好了,要干不下来,嫌累了你吱声,大不了咱凑巴凑巴在市里还能开个像样的店,对了,儿子,上回史家那丫头来过咱们家,妈还没跟你说呢,你说史家丫头专门找上门来,是不是……”老妈八卦地拽着儿子,两眼放着桃huā的光芒。单勇嘿嘿一笑小声问着老妈道:妈,要不给你娶回来当儿媳fù?”
“不行不行……”老妈反倒头摇得像拔郎鼓了,直说着:“这丫头人倒不错,就是模样随了他爹史老驴了,这姑娘家长得,进门我还为那家的大后生呢。”
单勇挤着眼笑了,团显看到老妈在媳fù和彩礼间徘徊和挣扎,笑了笑,故意地问着:“妈,你不会图人家家里有钱吧?”
“少来了,妈像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么?”滕红玉不屑地道,推了把儿子,不过又有点不舍地道着:“不过要说起来这家还真不错,攀上这家亲戚,彩礼都够我儿子后半辈子huā销了。”“妈你再扯这个我去人家当上门女婿,不管你俩了啊。”单勇火大了,老唠叨这事,滕红玉悻然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就我儿子这能干劲,还用得着吃软饭么。
不过一回头话又来回了,有点不忍地又说着,其实软饭也不错,起码不用这么劳累了不是?
单勇被老妈说得那——个忽上忽下,直告辞出了家门,要走时,老妈却是又奔出来,塞了瓶水,还怕儿子渴着似的,不但塞水了,又撑着袖子直给儿子擦头上的汗,那殷勤劲道,直当儿子还是个没成年的娃娃,单勇算是没治了,不迭地逃也似地离开了。
下午下山,这一天的辛苦又要开始了。
也许辛苦对于单勇来说并不算什么,家境由富而贫,眼见父母做难,他一点也不介意早点担起家庭的负担,不过对于他心里潜藏的那颗蠢蠢yù动的心,却是无法接受看不到未来的辛苦活得像贤弟那样有所有份理想可供坚守,单勇知道自己没那水平;活得像雷大鹏那样混吃等死单勇知道自己没那底子;而活得像史家村这些爷们一样浑浑噩噩、像左右同学一样中规中矩,单勇的心里却又有一千个、一万个甘心。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才觉得处处艰难。
最不甘心的是,在驴园看到的机遇,而且尝试过无数次觉得可行的事,却抓不住这个机遇就自己一个空人破车一月都挣几千,如果有这么史家村这么一个生产基地,再有一个组织好的销shòu队伍专事批发零shòu,那在这个驴肉消耗惊人的城市能挣多少钱真是个天文数字了。
很多事,是从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开始的,单勇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做了足足四年,仍然是没有跨出关键的一多,这一点让他有点懊丧,一下午干得有气无力,直揣摩着史家村的那位当家是究竟是什么意思,揣摩着那儿是不是还有机会再钻进去,实在想不透,这史老头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边想边干着活,批发的生意也就渠道难运输累,真干顺了并不觉得很累,解放街两家订货、英雄路一家、紫金路三家、府后街三家、长安街还有两家……都是些座地生意,每天少说也有三二十斤的出货,一般两三天总能订一回认识一百多家差不多每天就能有事干了,送完这些订货,基本就可以休息,一般在这个时候单勇总是找个荫凉的地方放下座位小眯一会儿,等着天黑那些liú动摊位出来,沿着两个城区走上一圈,连订货带销货,当天的基本就能出完了。
车驶过了西大街〖运〗动城下午的五时多的光景,少年宫左近不少欢呼雀跃的男男女女奔出来了,边走边看,让单勇此时忍不住有点怀念学校的时光了,那时候觉得简直是地狱的生活比比现在又觉得简直就是天堂了,大学四年都说过的像租一样可谁也想不到,出校门,大多数人过得连租也不如。
最起码不能像这么尽情地玩了,最起码也不能像在学校那样倒头就睡,叫也不醒了:最最起码,你得时时mōmō兜里还有多少钱够不够开支,不像在学校,根本不用考虑这些身外的事。
羡慕了一会儿,边走边看边想却是有点走神了,驶到常停车休息的莲huā池不远时,刚点了下刹车往路边靠,听得“嘭——一声,然后觉得浑身一震,xiōng前一下子顶到方向盘上了。mā的,追尾了,单勇气哼哼一回头,是辆红sè奥迪,车里看样是位女的,不用说又是位刚学车的马路shā手,单勇火冒三丈的拍门下车,指着叫嚣着:“会不会开车,这么宽的路往我车上撞。”
低头一看,后厢凹下去一大块,碎了个后灯,这时候那车的司机也出来了,红裙粉鞋,银铃脆声,不过一点也没歉意地道着:“凶什么凶,又不是不赔你,就你那车还不够给我这车上漆呢,至于么?”
“嗨我说你说话tǐng带刺的啊,怎么,车好就能撞别人了。”单勇那叫得理不饶人,直起腰来,眼前那位红衣妹妹却是回头mō着电话,直跟电话里说着什么车撞了,怎么办来着,看样有点急事,单勇可不管那些了,直靠着车身,看着这妞的窈窕身姿得意地想着,丫的,撞着了怎么着也得讹俩钱。
“喂,我有急事,商量下……”那妞回头说话了。
“不行,报案,公事公办……”单勇扬着脑妥,油盐不进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得了,我给你钱得了……”那妞回身找着车里的包,挥手赶着围观的人,再站到单勇面前时,抽着一摞钱,问单勇开价时,一愣——刹那,单勇也一愣,好熟悉的感觉,就是那种多年未见,一见叫不上名来的感觉,一下两人都想起来了。
单勇惊讶地嘴chún翕合,那个名字几乎拖口而出。
那妞愕然不已地叫了句:“单勇!?”
单勇那昂扬气势一下子萎了,像碰到债泉人一样,一扭头:“认错人了,走吧走吧,算我倒霉——
“你给我站住,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那妞貌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般,直拉住单勇,凤眼hán威、忿意bī人地站在单勇面前,一字一顿地迸着:“敢再说一句,认错人了!“单勇眼骨磙一转悠,貌似做zéi心虚的那号表情浮现到脸上了,这个时候一点也不像讨债的样子,倒像欠人债了似的…!。
第07章 旧事过眼难再叙
凤眼会威、柳眉倒竖、纤指育戳,单勇下意思地向后仰着躲着发飓的妞,知道装不过去了,嘿嘿笑着,恍然大悟且嘻皮笑脸道着:“哟哟哟,一下没认出来呀,是你吗?佳佳,你打扮成这样谁敢认呀?”
“哼!?”那妞咬着下嘴chún,一副恨不得痛殴面前单勇的表情,没好气地问:“我这样怎么了?……
红裙没过膝、袒臂luǒ肩,这么清凉的打扮要说在潞州街上也不算太另类,不过裙质有点半透明就不好说了,隐隐约约能看到内质三点。单勇笑了笑说着:“没怎么,tǐng好,几年不见你都变漂亮了啊。”
“这还像句人话,别说我呀,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呀?——那妞释然了句,指着单勇问,这当会,追尾的车不少群众围观,佳佳挥着手赶着人:“走吧,甭看了,熟人,我们撞着玩呢……哟,警察哥来得tǐng快啊,没事,我们自己处理,各修各的。”
说话着,不但把群众挡了,把巡逻的**也打发走了,还像在高中那样风风火火,不过这位高中同学宁佳像单勇的债主一样,让单勇没来由地心虚,把车往前开了开,宁佳泊好车,又奔下来,直敲着车窗问单勇:“问你呢,还没告诉我怎么成这样了?现在干什么呢?”
“卖肉。”单勇跳下来,迸了句。叫宁佳的这妞噗哧声一笑,扶着膝的样子快乐颠倒了。一出口单勇才省得这词不对劲,笑着补充道:“卖驴肉。”
“不对呀,我好像听咱们班谁说来着,你不后来也住潞院了吗?——宁佳笑了半晌,讶异地问着,看着单勇这会旧衬衫配破牛仔再加上腰里挎个包,活脱脱的二道贩子打扮,惊讶却是更多了几分,单勇靠着车,笑笑道着:“没错,这不毕业了。”
“毕业不去找工作?““我这不是工作吗?““这……也算工作?——
“啊,驴肉销售公司总经理销售主任以及员工就我一人。”
“切——……——
几句又像上学时代,单勇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把宁佳逗乐了,笑着看着单勇风尘彳H卜的样子,那笑里似乎又有几分可惜,想说什么,单勇却是饶有兴致问着:“你呢!?我经常在街上逛就没见着你。”
“你不会问问咱们同学呀,我爸后来把我送去了加拿大,好几年没回来。我可联系上好几个同学了,就没找着你。”宁佳道着,单勇一指自己:“你找我干什么?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呀?”宇佳不悦道,单勇赶紧地点头:“能、能。”
那份既熟悉,又显得好生份的感觉很浓,浓得几句问话之后,似乎都没什么可说的了,似乎横亘在俩人之间不仅仅是同学之情,此时,车里又伸出来个脑袋,也是位漂亮的女孩,直伸着脖子喊着:“佳佳,快点呀,我还赶着接机呢!?……
“哟,有事啊,那你忙吧。”单勇好容易找了个台阶。宁佳也趁着这台阶,拉开包,递了张名片,单勇正拿到手里,冷不丁人家又给塞过来一摞钱,足有一两千块的样子,单勇大窘不已,结巴地道:“这这过……不要不要……佳佳,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这破车天天蹭呢。”
“拿着吧,修修车……再让我跟你生气了啊,对了,回头给我打电话啊,没地方去了我给你找个地方。”
宁佳说了句,硬塞到单勇手里。生怕单勇谦让似的,上车,关上了门,把拿着钱的单勇尴尬地关地车门之外,一倒车,招了招手,呜一声,这车开得跌跌撞撞又飞驰走了。
副驾上这位女孩,临走时看了单勇一眼,就单勇现在这样,肯定是得了一双好鄙夷的眼光,单勇拿着钱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看看自己身上带着汗渍的衬衫,磨得发白的牛仔,再看手里的钱,明白了,暗暗地道着:“他马的,这叫什么事呀,可怜我涅……
这一下,感jī又成了郁闷了,上了车,放下座位躺着,眼前晃着这个猝遇的债影,让他郁闷了好一会儿。
车里,两女生互相埋怨上了,副驾的埋怨着:“佳佳,你开车慢点,吓死人了,亏我系安全带了。”
“拜托,这已经够慢了,我在加拿大学车,教练天天喊,速度太慢了,要FQ吼的——
“这是中国,是潞州好不好?”
“就是啊,几年没回来,谁可能想到挤成这样,路都没怎么修好,车倒不少——
“慢点……”
不得不慢下来,到了下午下班的高峰期,英雄路的主干道又堵成长龙了,好容易等了两分钟,等快到路口,又成红灯了,气得宁佳直栩方向盘骂交通太差,看样是典型的脾气大、车技差的水平。
没治,等着吧,副驾上的那妞找着话题,想起了刚才碰车的那位,问着宁佳道着:“佳佳,刚才那后生谁呀?”
“我高中同学。
“是不是?恒大贵族学校出来的,就开那车?——
“稀罕呀?我们班还有家里玩股票跳楼的,当官行贿受贿被抓的,子女成精神病的都有,单勇好歹知道挣钱,已经不错了。”
“他家原来干什么的?……
“开大饭店的,后来倒闭了,他就辊学了,这都四五年没见他了。……
“我怎么看不像同学,不是你早恋情人吧?”
回到女生经常扯的话题上了,宁佳一翻白眼,撇着嘴道:“陶姐,没发现你还有八婆潜质啊。”
绿灯亮了,宁佳驾车起步,那副驾上叫陶陶的妞早笑得花枝乱颤了,看这样八成是猜着了,而且看现在的情况,恐怕当年所托非人了,陶陶逗着开车的宁佳道着:“宁佳,说说呗,说说你美好的初恋,也让我羡慕羡慕。别装啊,姐一看你那样子就判断得出来。”
“是又怎么样?甭看现在落魄了,高中时候单勇可是有名的帅哥,球踢得好,每回学校足球赛,观众席上一帮女生给他加油呢……不但球踢得好,人也很仗义,高中时候就带着我们一帮男女生跟六中的打仗,我们一去就有—百多人,他们看我们那阵势直接就仓皇逃蹿了……我记得呀,我生日时候啊,他送了我一束玫瑰,把我感动得呢……”
“然后就把自己交给他了……我怎么所着像初夜情人啊!?——
“啊呸,陶陶你个流氓,信不信勾了你男朋友去。”
“呵呵,拿这个吓唬我,我正想想换换呢……”
两女生的笑声不断,直驶向机场,接的是陶陶的男友,进了候机厅陶陶奔着迎上去,那远道而来的男友还不忘送上了一束玫瑰,然后是俩人好浪漫的拥抱,宁佳看着这一对情侣,没来由地重回懵懂的高中时代,曾经也有那么一束让她好不心动的玫瑰,只不过再见之时已经物是人非,那送玫瑰的人和想像中差别太大了,大到她只有怜惜,也许再不会有心动和浪漫的感觉。
对了,我忘了要他的电话。宁佳突然想起这个好大的疏忽。不过也不算疏忽,她转念一想,也许,他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太如意。
回忆和幢憬时,宁佳又在寻思是不是该帮草他,可看看陶陶和帅气倜傥的男友亲昵地走过来时,那刚刚泛起的念头又蓦地消失了,要是真把单勇带进自己的这个小圈子,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的初恋男友现在是个卖驴肉的小贩,怕是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过去的事了,让它过去也许更好。
宁佳和陶陶一对谈笑风声地出了机场时,心里泛起这么个念头。
……………………
……—……—……
也许真不不怎么如意,摩娑着那张带着香味的名片,名片上标着中英文对照:维多利亚模特经纪公司。总策划,宁佳。
这人和人就是差别大啊,单勇看看自己和小商贩一般无二的装束,再回头看大布盖着粗犷做工出来的驴肉,用这带着香味的名片刮刮腮上的痒痒,又摩娑了几遍,像曾经抚mō那脸蛋、那香肩、那翘tún,还有那柔软小xiōng的感觉,一刹那,单勇手指颤了颤,想着和名片上这位在寄宿学校的女生宿舍干的荒唐事。
黑灯瞎火的、手忙脚乱的、做贼心虚的、悉悉索索的、就记得初夜那办完事好紧张、好兴奋、好害怕的感觉,连从女生楼下水管上爬下来摔了一跤也不觉得疼,就记得宁佳一直喊疼,事后好几天,两人偷偷mōmō在一起的时候,一mō就喊晨……
没错,人生中的第一次虽然淡忘,但不会遗忘,它总是放在你心里的某个角落,不经意翻起时才发现,记忆原来是可以如此地清晰。
名片、钱、带着怜悯的眼光。这就是重逢给单勇留下的,自尊被刺伤了一下下,美好又感觉到了一点点,温馨还剩余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复杂也多了很多点。
模特经纪公司?单勇不太明白这公司的业务,隔行如隔山,这些许年,各奔东西,应该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年少时候的荒唐恐怕在彼此间都成了雪藏的记忆,单勇轻轻地把名片塞进了钱包,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债影放之脑后,没有时间,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现在,他也有了自己选择的生活。
看看时间,发动着车,沿着莲花池向北,生意要开始了……
莲花路口,单勇头伸出车窗在喊着:“宋哥,现在给你卸怎么样。”
紫坊农产品市场门口旺铺远处单勇在喊着:“祁叔,要不够卖你给我打电话啊,我就在附近转悠呢。”
西城医院路口,单勇又在喊着:“高哥,再给你留几斤怎么样?……
即便是有些没订货的老主顾也被威情感动了一下下,多少留了点。偶而有不要的,单勇也没时间郁闷,又朝着下一定驶去。
干摊贩的都知道驴肉的生意不好做,主要是价高,生肉就三十多一斤、熟肉正常都卖四十多块钱一斤、像这种卤煮酱制的,零售一斤到五十以上了,本大利微,别说批发户,就零售户也怕砸手里,旺摊的订货也就十斤八个除非是有冷冻设备的饭店才敢稍多点。
而熟肉卖得就是新鲜,这个抢鲜的生意对于谁也不那么好做,加之潞州又是驴肉之乡,卤制、酱制、干昭、盹烧的驴肉种类怕不得十多种,能数得上名来的饭店、作坊也有十几家,史家村的口味之所以好,一胜在食材、二胜在作工,可再好的食材和再好的作工,就自己一个人奔bō明显缺乏竞争力。
走着,送着,西大街,单勇在面摊上草草吃了晚L饭,看着车上还有百把十个又寻思着往华丰路一带跑跑。要卖不完,砸一斤在手里,得赔十几斤的利润才补得回来。
没办法,只能跑更远的路,找更多的摊位兜售,华灯街市,一人一车,单勇像往常一样,穿梭于饭店、熟食摊、啤酒摊之间,这些同样挣扎在底层的小商贩总能见到那么一位笑吟吟的大男孩,总也不忍心拒绝那份热情和殷勤。
这一天,随着车上的驴肉渐少,慢慢地过去了……
……
……—……—…………
“把那块驴肉给我称称。”
“好嘞。……
位于紫坊农产品交易市场边上的摊位,来了位大主顾,老祁乐滋滋把小半块驴肉放到称上,一指道:“二斤二两,高高的……哟,张会计,您厂里不有么?怎么光临咱这小摊。……
“废什么话,不卖拉倒。”一位锉个五短身材的斥了句。
“卖……我那敢不卖,按进价给您。”老祁算着账,心时嘀咕着,这是紫坊肉联厂的会计张发奎,这一片街市的熟肉摊大部分卤肉、灌肠、下水都是肉联厂供货,sī下里都叫这位肉联厂的会计叫张发毛,那意思是经常把长毛的下水煮巴煮巴批发给小贩。
不过好像没什么事,张会计照价付了钱,提着小塑料袋扭头走了,上了辆车,此时祁老板才注意到,是厂里那辆大越野,不是会计的车。莓天进货的时候能看见。
似乎想到了什么,隐隐地,这祁老板开始为那位隔三妻五送肉的孩子担心起来了。
车里,张发奎掰了块驴肉,放嘴里嚼了嚼,尝了尝,然后伸着舌头tiǎn着嘴巴,直得啵着:“嗯,不错,比咱们厂里的是好0”
“张会计,大晚上出来绕这么远,就为买斤驴肉?”司机讶异道。
“可不,这他马那冒出根葱来,愣是让咱们车间琢磨不准出货了,以前每天都一吨多出货,也就剩下百把十斤那有办法,这段时间可好了啊,有时候剩下半吨,我可上那处理去,死贵死贵的。老板这不急么。““那是不是其他几家的货窜过来了,大辛庄、北石店、南城都有肉联厂。”
“不会,他们那水平和咱们差不多,就这味道,除了老字号他们做不出来,也不对呀,老字号就那么几家,他们的产量还不够自己销呢,至于低价批发给摊位么?”张会计嚼着,狐疑的说着,好不纳闷。
司机想起什么来了,道了句:“咦!?对了,张会计,我可听说,晌马寨的驴肉的地道,是不是那儿有人做这生意。”
“瞎扯淡,那山上运输成本、销售成本得多少,他整上驴往那儿放去?屠宰怎么办?加工坊要建那儿才叫脑袋被驴踢了呢,没准谁应了个名扰乱视线呢。”张会计很专业的驳斥道。
莫衷一是了,对于市场的新进入者虽然不甚了解,不过这些常年在副食行业mō爬滚打的人心里都清楚,防患于未然比将来亡羊补牢的成本要低得多,真要等人家成了气候,就不那么好动了。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来源,张会计拿着几份样品回了位于紫坊路的肉联厂,老板正等着,也是把样品切片,细细尝了尝,自古上党驴肉之乡,做副食生意的都是一张好嘴,能吃呗。厂长王守义几口嚼着问题就出来,直讶异道:“不对呀,这谁脑袋被驴踢了,做这么好批发给小贩去?”
人分三六九等、人吃的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像街边路旁的熟食摊差不多都是供应**草根的吃食,大部分都是批量从养殖基地组织冻肉,做工也简单之至,就是肉联厂的烤箱锅炉烤煮出来的D要做到面前这份食材的水平,那得文火慢熬,而且选材应该不是冻肉。
两人相视,一般地郁闷,王厂长又尝了块不相信地问着:“过……是你从熟食摊上买的?”
“没错,现在常来咱们厂进货的熟食摊一多半都有这玩意,是个面包车送的货,不知道那儿来的。”张会计道。
“价格呢?”厂长问口“四十四,批发和嘀们一样。”会计道。
“数量呢?”厂长问。
“不知道,我走了七八家,都有了。”会计道。
“哟嗬,一下没注意,还真冒出个大头蒜来。”厂长更纳闷了。
一说这话,张会计的精明又来了,掰着指头算着:“厂长,我也觉得不对呀。要说市里那家老字号产的,我还真不信,他们那作工不出门就卖完了。可从其他地方进货,也就驴园和大辛庄的驴肉还上档次,可那得几十公里呀,进少了不划算、进多了他不怕砸手里?要冲击到咱们的销货,那他这销售成本、销售量得多大?批发价和咱们的还一样。不会是谁挤兑咱们厂吧?”
“你……你……甭跟我算成本。”王厂长一拔拉子,有点心绪不宁。
可这食材不像几块钱的下水,赔得起,就冻制的食材每斤都三十挂零了,两天出不了货就得臭车间里,这玩意又不像猪膘能提炼工业油脂,臭了只能扔了,张会计又罗嗦着:“我这不是急么?其他肉咱赔得起,驴肉咱赔不起呀,这几个严重下滑,特别是这个月,一个月一分没赚,还倒贴了好几万,要真揣不准出货,车间可得停几天,不能再这么干了。”
“啧,你烦不烦,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去,你忙你的吧,明天别瞎投料了,让车间和进货的联系一下,订多少出多少不就成了——
刘厂长挥手打发着手下,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走了若干圈,又尝了若干回,还是对遇到了这个蹊跷之事纳闷不已。想不通的时候,烦闷地起身,拉开了窗户,氤氲着蒸汽腾腾的车间还在忙碌着,每天能加工十数吨成品肉的车间是全厂的饭碗,而现在有人从这个饭碗里抢食了,抢得还不明不白。这可不像周边村里农村小家散户屠宰三头两头猪羊牛驴赶着节日凑个热闹,而是连续数月在西城十街八路上批发,要再这样下去,王厂长心里清楚,用不了多长时候,就凭桌上那份肉食的做工,会把肉联厂挤得一点驴肉生意也没得做了。
“这是谁呀,他妈的这么没规矩——
王厂长撇了撇,虽然没想明白可能是谁,可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该怎么做。其实那行的生意都是各自的门道,上党这个驴肉之乡驴肉是个特殊的行当,从屠宰、冷冻、连输、加工、销售,各个环节都不缺把持的大户,对付这种抢滩的外来户,根本不用处在加工下游的肉联厂想办法。
解决方法很简单,王厂长拔着手机,接通了供货商的电话,很生气地质问着:宆……秦老板,这事你看着办啊,我们的出货可萎缩了一半了,再这么下去,甭说一天一吨,一天二百斤我都消化不了……什么,南城也出这事了,那赶紧点啊……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电话里所谓的秦老板只淡淡地答复了一句:“没事,不管是谁,他很快会消失的,你们的损失我包赔。”
扣了电话,王厂长一颗心放下了,瞧着桌上的驴肉不屑地笑了笑,要说做得比肉联厂味道好的驴肉多得是,可能抢走厂里驴肉生意的嘛,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
第08章 未觉已是阴霾起
第一卷象牙塔里的幸福生活]第08章未觉已是yīn霾起——
第08章未觉已是yīn霾起
有些生意其实很好做,特别是你手里有物美价廉的货和需求旺盛的市场。「域名请大家熟知」
史家村的酱驴ròu就属于这类,有了根娃的帮忙,从日销四百多斤攀到了五百斤、七百斤,不几日便突破了一千斤,村里卤坊又增加了四口大锅,日屠宰增加到了五头,有时候忙不过来,sī底下单勇还叫上坊里的大彪帮忙,还真别说,这两个相貌堪比黑涩会打手的家伙在鱼龙hún杂的市场还真吃得开,单勇担心的麻烦没碰上。
短短的十几天功夫,销量又翻了一番多,单勇乐得合不拢嘴了,日销上千斤什么概念,那意味着每日的利润就要有几千块,即便是刨去油钱、饭钱和人工工资,日薪顶着个工薪族的月薪了,每日收工最大的乐趣便是数数钱,要不是太累的话,怕是梦中都得笑醒。别说单勇了,连卤坊这一干老伙计们也乐得咧开嘴了,出ròu可比出整驴赚得不止我一点。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好的生意,史老爷子就是不愿意做,甚至于偶而卤坊屠宰场还泼瓢冷水,常说的那句话是:“笑,你笑个逑máo,有你哭的时候。”
每逢这时候,小辈的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每天多宰几头,一人都多挣百把十块呢,能不笑么?
这不,又是一日出货的时间,村东头的蛋蛋他娘拉着脸到屠宰地方找史三孩理论去了,原因嘛,是挑屠宰的驴没挑她家的,这些日子屠宰量加大,收购价又高,每天能排队jiāo驴村民都有若干家。挑上的结得是现钱,没挑上的脸就拉下来了,男人一说,蛋蛋老娘们坐不住了,进了宰坊扯着史三孩就骂上了,直骂这驴日滴真不算人,俺家蛋蛋叔长叔短天天叫着呢,为啥就不用我家的牲口。
史三孩手艺虽好,可嘴笨,和老娘们纠缠不清;剩下这干小辈sāo着这老娘们直说人家家那鞭鞭长,你家那jj短,明显差一截呢……不sāo还好,一sāo那老娘指着根娃、大彪几人,你脱了,我看谁比我家那长。
叫嚷了一番,乡里乡亲的,红个脸,说个笑,再骂一顿,那老娘们也凶,你不要还不成,直接把驴儿送过来,敢不要还跟你没完了。这争执没法讲,整驴**村里屠宰要少挣不少钱,因为卤坊的生意扩大,这干屠宰的汉子倒成了香香屁了,平时巴结人家把牲口送来的真不少,可轮不上的就要开骂了。史三孩本来个蔫巴xìng子,被老娘们硬塞给两头驴也没敢说不。那看笑话一干年轻人好歹劝了几句,答应明儿开宰就用蛋蛋家的,那婆娘才骂咧咧走了。
不过出mén的时候碰到来进货的单勇时,那婆娘可给了这位小财神个好脸sè,单勇早听了一会儿,进卤坊笑着没多问,直问根娃和大彪道着:“今儿谁跟我去。”
我我我我……根娃、大彪、老柱都抢着说着,不过扛扛东西,又管吃管huā还有工资,那点活在乡下人眼里还不算什么活。
“三孩叔,要不根娃和大彪跟我一块去吧,今儿要跑不少路呢。”单勇道着,暗自庆幸挑车的时候挑了个加长的面包车。当家的三孩点点头,直说都去吧,反正到下午光景都没事干了。
捞ròu、出锅、上案、进磨、挤压,最后的工序比较繁琐,热腾腾的ròu出锅后进大石磨,粗成碎块再进木胚里挤压成形、挤压这道工序得四位大汉在压着胳膊粗的缘柱同时用力,出胚后就成了一个大方形,冷却是只需片刀削下来,加料一调制便是美味可口的酱驴ròu。
单勇时而还帮着忙干点这类力气活,这个作法和史家村的爷们一样,透着股粗犷的味道,事实上据史三孩介绍,最早的酱ròu不是民间饮食,而是……土匪做军粮的办法。传说天脊一带的悍匪每逢下山,军粮都是每人怀里惴块酱ròu,即便失手也能保证不遭饥饿,久而久之,倒是传下这么一套做酱ròu的奇异法子。
很难想像,这么个粗犷的作法,做出来的ròu却是如此美味,而且整块酱ròu的纹理都是顺的。
几大块成形了,四方四正地摆在案上,单勇出mén开着车后厢,史根娃大盖子一méng,和大彪抬着案,往车上送,忙着的时候,远远地有人喊,单勇回头看着,史家的大小姐宝英招着手,那几位卤坊的爷们暧昧地笑着唆着单勇:“去呀,快去呀。”
史家的父nv俩对这趟生意持不同态度,不光这个态度,从史大小姐每每关心的表情上,就根娃那傻样都看得出有点意思来了,单勇笑了笑不敢解释,直奔过去,笑yínyín地问着:“史姐,怎么了?”
“这几天咋样?”史宝英关心道。
“这不,tǐng好,就咱这破车,一天出千把斤了,要不干脆,市里那家饭店订货,我代你们送了得了,省得麻烦不是?”单勇道,指指上车的几位。
“咂,你cào心点吧……我听我爸说…宝英似有难言之隐,断续说着,不时地看那上车的货,又为难地看着单勇,单勇讶异地问着:“怎么了,史姐,脸sè这么难看。”
“你来……”史宝英干脆一把拉着单勇,往僻静地方走,那被那粗手拉着,单勇登时把不住身形了,被拉个趔趄,劲老大了。跟着到了一家房背后,史宝英放开了,很郑重地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爸为啥一直不同意咱们做这生意?”
“不知道。”单勇摇摇头。
“我也是听我妈说才知道,以前我爸做过这生意,在村里屠宰加工,然后贩到市里去卖。”史宝英道。
“这个我知道。”单勇意外地道。
“你知道?”史宝英反倒奇怪了,又问道:“那你知道后来呢?”
“你们村几个人被抓到派出所了呗,三孩叔还被人打得住院了,后来不了了之了。”单勇道,听史三孩说过这事。
“那你知道还干?”史宝英奇怪了。
问到这话,单勇笑了,以前干这生意的是史三孩和老柱,两人送货时和人打起来了,打得莫名其妙,连人都没找着,史三孩吃了个大亏,住了一个多月医院才痊愈;之后送货又莫名其妙打起来了,这次有准备了,村里去了二十几号人,可不料打得凶了,村里不少倒被派出所提留进去了,全部处以治安拘留以及罚款;再之后,还是莫名其妙,不是被工商、防疫的查,不反抗顶多罚没,反抗就好了,连人都抓。史家村的爷们再厉害,毕竟山里的土匪,你干不过人家城里的土匪不是?一来二去,谁也折腾不起,生意就停了。
这坑乡下人的损招搁单勇一眼就看得出来,是抢生意的背后使黑手呢,找人砸你的摊,再和你一起进派出所,胡搅蛮缠一通,你就再好的生意照样要黄,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谁使得黑手。
“这个呀,我有办法对付,再说咱这小生意,人家未必看得上眼,没事,史姐,你爸不是说三个月吗,我做三年给他瞧瞧。”单勇轻松地道,似乎根本不考虑这些生意之外的事。
不过史宝英可不得不考虑了,担心地道着:“那你cào心点啊,我后来听我爸说,城里和村里不一样,能挣钱的地方都扎堆的人呢,咱史家村养殖是个大户,可要放在全市,连人家一个大型ròu联加工厂的出货也供不住,全市驴ròu大户有五六家呢,咱们也就是食材好供应着点老客户,要说大户,还是那些有冷库的大户厉害。”
“这个我知道。”单勇点点头。
“对了,你这货都出在那?”史宝英问。
“怎么了?”单勇道。
“我爸还说,市里人家的地盘都是划了片的,我听说最厉害的西城秦军虎,人家有座中型冷库,一个月能出几百吨ròu;还有大辛庄老孔,我爸赶驴车时候,人家就是老板了;还有东城的钱中平,人家手底就有个真空包装厂……我爸说了,这些都是ròu霸,那一个咱史家村都惹不起。”
史宝英说着,没来由地脸上忧sè很重,处在生意的最底层,因为生意打头破血流的事并没少见,此时倒真有点担心单勇陷在这个泥潭里似的。
“史姐,你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要真打起来,史家村怕谁呀?”单勇轻描淡写问了句。这一问史宝英难为地道了句:“要打起来当然不怕,就怕你不知道和谁打呢?再说人家巴不得打起来呢,一打生意就黄了,没法做了,村里人还得回来,还和原来一样,图啥呢吗?”
很简单,这个徒劳的循环看来史家已经经过了,所以才有了史老爷子不愿染指批发生意的事,单勇看得出史宝英的担心,笑着劝了句道着:“没事,史姐,打就打呗,打不过咱就回来,大不了再换个作法,活人总不会被niào憋死了,有他们在,咱们还找不上生意了咋地。”
说得轻松无比,史宝英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小心点的话,两人从房背后出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整顿妥当,大彪和根娃乐滋滋地挤在车里,单勇驾着车,又一天的生意上路了。
其实他比史宝英还奇怪,按照他的估计,好像有人应该出手,却好多天了,一点事都没发生………
……………………………
……………………………
“就是他!?”
秦老板把照片调过去,问着手下,西装革履像个乖乖仔的手下点点头。
于是秦老板又仔细地看看捕捉到的几张照片,姓单名勇,单姓在潞州是个大姓倒不稀罕,稀罕的是这jīng壮的后生剃着锅盖头,像街上那些二流子、小痞子的打扮一样,而且这个飘忽不定的人还真不好找,好几天才拍到照片,找到出处。
很奇怪,人在晌马寨,货出在驴园,这点已经不用置疑了。
扔下照片,秦老板想了想,托着腮想了好久,似乎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或许在安逸日久,很少过问下游销售的事,事实上ròu联厂的供货仅仅是生意上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出货到ròu联厂加工后直接上了市民餐桌,潞州这个驴ròu之乡、驴ròu食材的消耗是惊人的,生意不是那一家能吃得了的,可也不是谁想吃就吃的。几家大供货商抢来抢去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固定的格局,如果零散的货倒可以不在乎,不过有几家ròu联厂同时来告状,而且以缩减进货量威胁,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军虎,你磨蹭个啥吗?那头老驴圈了几年,看这样又是贼心不死了,老办法,撵回去呗。”
沙发上,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汉点着烟,随意地说道,那头老驴所指连手下也知道,是史家村的史保全。
是同行,西苑养殖厂的孔祥忠,同样的生意,天生的冤家,多年前就干过一块拉锯战,打来打去,愣是把史保全打回史家村安安生生养驴了,不再抢市里的生意了。
“我是在想啊,这是史保全想抢生意呢,还是他村里个别人捣luàn呢?按理说老史也是个明白人,好好干他的养殖也不少赚钱嘛,怎么着就想来加工行当里抢食呢?”秦军虎稍有疑huò地道,抹了抹根根直立的寸发,只要是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生意,都多少有两把刷子,秦老板无疑是个中强人,这狐疑间,眼里闪着冷光,手下知道,无法善了了。
“很简单嘛,分开**整驴赚得多呗,再说他史家村就那么大地方,早饱和了,光他一家撑着了,下面的老少爷们还饿着呢,他要是唆导上一批山匪来城里抢着座地生意了,那不老大一块收入么?”孔祥忠道,看来同行之间,了解甚深。
“可就一人一车,说不通呀。不像老史的风格,要老史那身家,建个点组织个队伍都不在话下。”秦军虎道。
“一个都搅成这样了,再来几个还受得了?这明摆着就是打前站的,后面的大部队随后就来……得了,军虎,你不干jiāo给我和老钱得了。就个把人都不用费劲找有关部mén,来点狠的,让小刁找些手狠的,要打就打跑,打不服给我打残,出事赔钱算我的。”
老孔很彪悍地要大包大揽了。
秦军虎笑了笑,把照片直递给手下安排着:“去吧,找几个人撵走得了,挑好时候,挑好地方,别惹出其他事来啊。”
“知道了,老板。”手下点头应了声,出去了。
这么个小心翼翼实在不老孔的眼了,掐着烟头不屑地道着:“军虎,至于么?现在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老孔,现在是法制社会,不像咱们那些年拼着菜刀抢生意了,再说咱们现在都这么大身份了,有些事沾上总是不好。”秦军虎笑着和老友坐到了一起,那老孔嗤算笑了笑道:“得了吧,要遵纪守法,咱俩这会还是一对穷光蛋呢,能坐这儿?”
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儿,是哪儿?
手下出了三层的小楼,抬眼便是偌大的厂房,灰白水泥墙足足五十多亩的地皮,打着电话,邀着人手,老板那句“挑好地方、挑好时间”说得很明白,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乘着车出大铁mén的时候,背后的mén柱上标着这个中型冷库的名称:
西苑冷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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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说不清为什么、会和什么人的生活发生jiāo集。
不过凡事总会有原因的,当这一天时间指向二十二时,单勇看看车厢后的驴ròu只剩几十斤时,正准备带史根娃、史大彪两人到什么地方凑和吃点饭时,电话来了,雷大鹏的,一接,好了,雷城管下班了,闲着了,知道单勇和史家村两哥们在一块,叫着去八一广场乘乘凉,喝点小酒。单勇一口答应了。
其实要是没有赚钱的压力的话,单勇憧憬中的生活也无外乎jiāo几个狐朋狗友喝喝酒、闲下来瞅着了泡泡漂亮妞,可现在不行,只有在干完活才有这个享受一下闲瑕生活的时间,而且和在校的时候相比要差多了,他已经快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为口腹之享好好动手做点吃的了,多数时候都是在路边街头的小难上解决的,好在潞州的小吃还尚可。
一路上警告着根娃和大彪不许拼酒,倒不怕喝多了,就怕喝醉了没人抬得动这两大个子,两人哈哈笑着不以为然了,驶到了八一广场,找了个停车的地方,沿着广场西侧二三十个啤酒摊找着雷大鹏,这个季节快下市了,啤酒摊上也没几个人,居然没找到雷大鹏,正拔电话的功夫,却见得这货来了,三个胖子驾着一辆城管执法车,大呼小叫地隔着老送喊蛋哥。
“哟,大鹏,你不吹嘘当小队长了么,怎么还这两队员?”单勇笑着问。还是那俩胖小弟跟着,三个胖城管站一起,实在一道不可多得的另类风景,连根娃和大彪看着也可乐。
“给他们扫扫盲,不说他们还以为哥吹牛呢?”雷大鹏腆着肚子道。
“蛋哥,这你就不知道了,雷哥的小队长是我们大队长在会上亲自提拔的。”大胖栗小力凛然说着,小胖白曙光补充道:“特别一吨队小队长,那儿有钉子户,就拉我们一吨队出马。”
“什么队长?还有番号?一顿?”单勇懵了。
“嘿嘿,我们三……这体重,嘿嘿,所以叫一吨别动队,拽吧?”雷大鹏得瑟道,根娃和大彪看这三个胖子,腰围快和身高持平了,两人俱是张着大嘴笑着。
六个人勾肩搭背,好不乐呵,直找到了家小摊坐下,大杯的啤酒,大份的凉菜,又煮了几碗面,从车上卖剩下的驴ròu切了块调巴调巴,胡天黑地侃着,说笑着开吃了。
不远处,就是单勇停车的不远处,一辆新款的长安商务车里塞了七八个人,当头的看着目标,三个超级胖子,还是城管,两个超级大个,féi头大耳的。再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人,比体重,个个jīng瘦干巴,没法比;比凶悍,和那两一米九的大汉也没法比。
这倒难住了,带队的秃头直拔着电话问着:“刁哥,你给找的什么活呀?这他妈里头一个比我仨还粗,怎么赶人家呀?哦对了,六个人呢?哦对了,还他妈是城管。那帮人可比我们烂多了……这点钱可不成啊,人最起码得多一倍。”
说这话时,车里一干哥们吃吃笑着,那一桌吃喝的人个个奇形怪状的,说起来也就那俩大汉看着凶,那胖得走不动路的,倒也不足为惧,带头的发牢sāo,肯定是要加价呢,果不其然,讨价还价了一番,扣了电话,带头着轻叱着:
“快,都打电话,再叫七八个人来,老板加了三千,一会抄家伙,砸完车打完人就跑。主要是中间,那个剃锅盖头的,给我往死揍……手脚麻利点啊,让110逮进去了,可别指着哥给你们送饭啊。”
这一刺jī,车里人都动了,mō着电话,捂着听筒,这个说:喂喂,二饼,赶紧来八一广场,打架……那个说:喂喂,老豆干嘛吗?赶紧来八一广场,打架,算个人头,一人最少三百……还有人在轻叱:哥哥嗳,别他妈chōu了,chōu死你呀,赶紧来八一广场,好事,有钱赚……
酒吧、台球房、洗浴场、烟雾缭绕的麻将场、肮脏不堪的陋巷,yīn暗角落里的沉渣被jī活一般,破旧的黑车开出来了,鬼崇的人影钻出来,陆续地朝着八一广场的方向而来。不多会,又聚来了七八人,车里这几位头碰头研究着先围后诈,然后一哄而上,直指目标,打完就溜的办法。
此时,那目标六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喝酒吃菜,对于即将出现的危险依然浑身不觉…………
……
第09章 恶战长街血色烈
“哟,这肉味道不错。”栗小力大口嚼着,含糊不清地道着。白曙光也附合着直竖大拇指道着:“好吃,咦哟,我说蛋哥,根哥,这么好的东西,你们开个店卖呀。”
这俩胖墩只要吃好了,对一干哥哥那是自然不吝溢美之辞。即便是这些卖剩下的驴肉,啤酒摊上粗调也吃得津津有味。
“你俩傻,逼,开店能出多少货。”雷大鹏训着胖小弟两句,灌了。啤酒,回头问着单勇道着:“蛋哥,现在批发每天走多少来着。”
“千把斤吧,现做驴肉生意的太多,各有各的老客户,还真不好干。”单勇边吃边道着,筷子一扬,稍有难sè地又加了句:“史家村的好是好,可冻肉成本要高得多,挣不了多少。”
“够多了吧,你妈说了,原来一天好几百,现在一天得几千了吧?怪不得乐得你丫都不想上班了。有钱赚别一个独吞,带带兄弟们啊。”雷大鹏道,这工资收入,刺jī得大胖、二胖那哥俩直凸眼睛,恨不得扔下城管这身皮跟着蛋哥混去,两人一奉承,单勇看着这哥仨一身肥肉,怕是入不了眼了,笑着道:“好啊,早晨五点起chuáng,七点开始,把前一天卖剩下的处理处理,十点出发,到驴园四十公里,等着上了货,再开车返回来,中午开始送货,一直送到晚上十点以后,而且每一百斤肉,你卖到九十斤才能够本,剩下的才有赚头,也就是说,你砸一斤在手里,得十斤才能补回来,谁想干,我举双手欢迎。”
“这那是卖驴肉,简直是把自个当驴使唤嘛。”栗小力听呆了。
“就是啊,这也忒受罪了,我还是当城管遛达吧。”白曙光一听,也摇头了。
雷大鹏不用说,懒汉一个,仨胖子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惹得史根娃和大彪哈哈笑了,要说起这营生来还真不那么容易干,每天的货款就好几万,也就单勇和村里人打了几年交道了,大家信得过,隔天能交账,要搁一般人,恐怕本钱都垫不起。
虽然走的路各不相同,不过并不妨碍一干哥们吹牛打屁,从生意扯到足球、从足球扯到游戏,等话题回到女人的时候,这不同身份的几位才有了共同话题,史根娃和大彪一听单勇给的片子都是雷哥的手笔,登时惊为天人了,直敬着酒套着近乎,雷大鹏对史家村这两哥们印像不错,自然是满口应承,说到了女人,雷大鹏却是想起个事来,直说今天碰到宁佳了,准确说不是碰到了,而是碰巧了,八一商厦开业搞了个欢庆活动,值勤的城管维持秩序时,不经意地两人照了个面,雷大鹏贼忒忒问什么时,单勇一翻白眼,惊得雷哥又不好意思问了。
“哎对了,蛋哥,我跟你说什么呢,你干这生意,没遇到什么事吧?”雷大鹏吃到中途,想起什么似的问单勇。单勇讶异了句,不以为然地说能有什么事,雷大鹏可是真关心蛋哥,很老成地说着:“你说什么事,根据兄弟们当城管的经验,这街上的生意大部分都是抱团的,特别是熟肉副食一类利润高的,那行的水都不浅,蛋哥你小心点啊。”
单勇点点头,谢了个。可不料史根娃不信了,直问着:“小心啥?”
“就是啊,咱也做生意嘛,听兄弟你这话说的,还有人找咱们事?”史大彪道。
这俩大个有点愣头青,说得咧嘴,一副天王老子不怕的吊样。和这俩比起来,雷大鹏可算个有头脑的了,笑着道:“乡下的事我不怎么懂,可城里这事呀,你们可就差了点,你们想想。人家本来进货出货渠道都是固定的,你们卖一千斤,就意味着原来的供货商要少卖一千斤甚至更多,你们现在等于是抢走了人家的市场,可反过来,你们能挡人家不让夺回去?就按一千斤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一天几千的利润,钱真那么好挣?”
雷大鹏摆着两胖手,攻守双方说得很明白,书本上的没怎么学会,可社会上混的这些道道,光跟他爸就学了不少。
“精辟!”栗小力拍着马屁。
“精彩!”白曙光也拍着马屁。
“你俩屁精吧,好好学着点。”雷大鹏教育着小弟,这俩胖兄弟边吃边呵呵傻笑。
不过这事嘛,让史根娃和史大彪不太懂了,好像顺理成章,好像无所畏惧,史大彪道着:“驴肉的做法里,其他我不敢说,要说酱肉,没有比我们村更好的。”
“咱村还供着市里的几家饭店呢,就咱这肉选的都是自家放养的驴,那味道谁都知道,要不也不能卖这么好。”史根娃也维持着史家村的酱肉形象,都是当天屠宰的新鲜肉,和冷冻肉根本不是一个味道。
“呵呵,不一定好货就有市场。”雷大鹏道。这一说,却是得到了单勇的肯定,笑着看了眼,要说在这些事上,雷大鹏还真比一般人强。
不过包括史家村俩、胖兄弟俩都没太明白,追问着雷大鹏的时候,雷大鹏就说了:“做生意,我妈就是个精;搅和生意,我爸是这个。”
雷大鹏竖着大拇指,敢情家教不错,就听他分析着:“比如我在这一片卖的好好点,突然就进来一家,把我的生意抢了一大半,那我怎么办?扯乎,不行,赔大发了;竞争,不行,人家货好价低……在这情况下,怎么办涅?”
“怎么办涅?”俩胖小弟崇拜地问。
“想其他路子呗,比如把他家的水电掐了,再比如到工商税务上举报假冒伪劣偷税漏税,找人查查他家;再比如直接点,找一群烂人掀摊砸店。知道咱们这边的煤老板怎么抢资源么?直接就是几百人械斗,出了事谁摆得平谁继续干,摆不平的滚蛋。我二舅就是做水果生意的,紫坊水果批发市场,一年整好了能挣好几十万,到了季节抢旺铺抢货源的时候,兜里都揣着家伙呢,一急火了,直接就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不对,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和黑涩会无关的啊,现在社会就这么操蛋,人心都黑的,竞争就这么jī烈,谁不想挣钱,都想疯了,就一天能挣百把十的小吃摊急红眼了都敢干咱们城管,何况销售这么好的驴肉生意……哎,我说,你俩长进点,说说就吓成这样?”
雷大鹏吹得兴起,连道听途说带〖自〗由发挥说得嘴巴不停,史家村两只当笑话听,单勇也笑着,偏偏那俩胖兄弟似乎被吓得直眼了,雷大鹏推了一把问的时候,栗小力弱弱地伸着往他面前的方向指指惊惧地说了句:“雷…雷…雷哥你这乌鸦嘴,不是说着了吧?”
几人一惊一回头,霎时咀嚼的动作全停了,笑容一敛惊住了,半圆形的包围圈在众人的说笑着不知不觉形成了,几十米的距离,像在等待什么,单勇惊讶地回头再看前方,得,心一凉,那面的包围圈也刚刚形成了,一瞬间想到了自己身家,侧头看时“嘭”地一声响起。
前窗的车玻璃被砸得粉碎,砸玻璃了看着众笑,笑着一回头,又是手起棍落,嘭声另一块玻璃碎了。史根娃按捺不住起身时,被单勇一把揪住了。
挑恤,*luǒ的挑恤,就被人围着,就被人堂而皇之的砸完了车窗玻璃,铁棍在车漆上划着,哧哧厉声像划在单勇的心里。围着人慢慢挪动着,讥诮的谑笑挂在脸上。
该来的,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去,单勇心跳着,悬着,一时的血气翻涌,头发有点发麻。看着前后狰狞的面孔,或长发、或秃瓢、或短kù、或光膀子的一干后生,数数足有十三四人之众,一刹那的发怔,包围圈形成,那些人在当头一位秃瓢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朝着单勇这桌来了,目标很明确。
四桌不多的客人下意识地起身,扔下钱,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步离开,然后是快步出了这个是非圈子,正捞面的摊主看到了当先一位秃瓢luǒ着膀子上身纹身的后生,心里一jī灵。
当啷一声,碗滚在地上,碎了。摊主紧张地畏缩地挪着,几步之后撒tuǐ就跑。
人群慢慢地围拢上来了,单勇手慢慢地捏住了啤酒杯把子,这一刻居然是如此地冷静,一种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的冷静,咬牙切齿地说着:“冲我来的,害怕的赶紧走。”
史根娃和大彪握住了凳tuǐ,早打过招呼,打架不怕。唯一意外撞上的雷大鹏长舒一口气,恶相顿生时,边拿起酒杯,边压低声音说着:“老子就怕考试,其他的还没怕过。白肉,通知家里……栗子,呼叫近处的兄弟,能来几个算几个。”
不怕,就有点害怕也给吓没了。白曙光和栗小力本待想跑,不过看这四位坐得这么安静,倒不好意思跑了,手哆哆索索拿着手机,半天没打开屏。
来的手里都提着报纸包着的家伙,看形状不是西瓜刀就是下水管,街头斗殴的标准的武器,一看来人吊儿郎当十步之外停下的样子,正有意无意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就这架势,把这一桌人都当成瓮中之鳖了。
“两人一组,雷大鹏跟我……根娃你和大彪,下狠手,千万别手软,谁手软谁就更惨。栗子、白肉,你俩别还手,有这身皮他们不敢把你怎么着。”
单勇咬牙切齿地说着,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头皮有点发麻,日防夜防,就是没防住在最不小心的时候来了,趁手的家伙,那把削驴肉的长刀还搁在车上呢。
定住了,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两面包围的都停下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已成猎物的六个人,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当头一全笑了笑,侧头“呸”了一口,直指着单勇道着:“我们和他有点sī事了了,不相干的滚一边去。”
没人动,那人正要发作时,却不料单勇先发制人,叱喝了句:打!
兔起鹘落,单勇和雷大鹏往北、史根娃和史大彪往南,两个相反的方向,像是要撞进包围圈里,栗小力和白曙光俩胖子“吱溜”一下,利利索索钻桌底了。
“站住……”
“啊……”
“操,再跑……”
操棍拎家伙最快的两位直冲着雷大鹏和单勇奔上来了,谁也没发现两人跑的很诡异,雷大鹏人胖反而在前,单勇反而落后了,而且雷哥这二杆子喊得比冲上来的还凶,举着一升的大啤酒杯子,貌似拼命的目眦俱裂的样子,大喊着:老…子…跟…你…拼…啦…
血盆大口张着,猪肚凶眼凸着,围攻的没想到这四人还敢拼命,瞬间一怔,然后是反应最快的两人举着水管板砖块同样气势汹汹地砸将上来,群殴打得是气势,谁狠谁赢。两方都够狠,一句话都没地直接干上了。
二对一直冲雷大鹏和单勇,就在即将火拼的一刹那,却不料变生肘腋,雷大鹏就地骨碌来了懒驴打滚,人像个皮球直攻下三路,那俩收势不及,被雷大鹏绊住了,一个呼通摔了个狗吃屎,另一个打了个趔趄,刚站稳时,却不料脑袋正迎上了单勇挥过来的酒杯。
“嘭”一家伙,几乎看到了血huā和着玻璃渣飞起,那人直tǐngtǐng地倒下了。
“通”反身一脚,踏在了摔成狗吃屎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人脑袋上。
和单勇雷大鹏交过手的都知道,两人既狠又无赖,一个攻下盘,一个打上盘,鲜有在这种流氓打法下不吃亏,一照面对方就折了俩。另一边,史根娃和史大彪偌大的个子,各挥着板凳,劈劈通通直砸翻了两对半。
眨眼成了一场混战,暴起的单勇四人狂吼着,一个照面砸倒四个,威势如炽。
劈里嘭嘭通,片刀水管棍挥上来了,打在一块了。
通通哎哟哟,胳膊棍棒凳子tuǐ,撞一块了。喊声四起。
“我靠……我靠……”
雷大鹏在疯喊着,却是矮着身爬在地上,见人就砸膝盖,一砸准倒,上路单勇砸脖子敲脑袋,一敲一个准,连砸两个,又是一声更大的我靠,雷大鹏看看手里,傻眼了,却是只剩杯把子了。回头一看,单勇也砸得狠了,手里也只剩下了杯把子。
武器失手,有人趁火打劫来了,冲上来一位长发的小痞,一刀挥得单勇弓身直退几步,像是中刀了,趁着间隙,这痞子挥着西瓜片直朝蹲着雷大鹏砍来,电光火石间,武器失手的雷大鹏一挥手:“看暗器!”
那人一闪,却是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来,却不料雷大鹏早准备好了“扑”地一口唾沫口水痰吐了这货一脸,臭哄哄地还没来得及擦,腕上一疼,是单勇反扑上来了。一拧一扎,杯把子当匕首扎在腕上,刀被人打掉了,这人刚掉头要跑,却不料屁股又是一疼,回头时,却见那个吐口水的恶胖子把酒杯把子插到他菊huā里了,不但插了,还呲着牙问:“sāo年,爽不!?”
“啊!?”这孩子疯狂地一喊,跳着蹦着见鬼似地跑了。
“啊,我靠。”雷大鹏刚一松懈,背上一疼,挨了一棍,也同样鬼叫着,一打滚换着方位,却是背后有人敲了他一水管子。
持水管的刚收管又打向单勇,却不料单勇更快,手直插进棍影的间隙,拼着挨一棍斜斜地插向那人的xiōng前。
“啊!”一声惨叫,那人手僵在空中,惊惧地看着一只手插在自己的xiōng前,汩汩地流血,剧痛让他忘了手里还有更厉害的武器,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恐怖的喊着。
不对,不是一只手,而是手里握着的杯把,那尖碴刺进自己xiōng前的,面前,单勇正恶狠狠瞪着,一拔,手里握着带血的杯碴,人如怒目金刚,像是随时要噬人一般,这人瞬间心胆俱裂,当啷声扔下棍子,这人连滚带爬地,见鬼似的跑了……
而且见鬼似地在喊:“救命、救命啊……”
几乎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惨烈的群殴胜负立现,史根娃砸倒了三个,自己挨了一刀,额头上划了一道,满脸的血状似疯虎,无人敢近;史大彪手脚最利索,拼了挨了几棍砸倒了俩,两位大个子背靠背,明显是械斗老手,打得有理有节,没躺下的被吓跑了。
反倒是相貌不凶的单勇下手最狠,正面的六个躺了三个,都是敲的脑袋,有俩连哼都不会哼了,被扎了吓跑的俩早不见影了,雷大鹏忍着痛起来了,那带头的秃瓢正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看清了,上身纹着一龙横跨两肩,剃着秃瓢lù着青青的头皮,要是放普通人群里绝对有震慑力,不过此时面对凶相毕lù的雷大鹏,还有xiōng前一片血的单勇,那人惊惧地往后退着,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要面对的这几位比地痞还彪悍。本来绝对的优势,倒成了他孤身一人了。
“站住,别逼我啊………”
那人腾地拔出了腰里的尖刀,挥舞着。史根娃一抹脸上的血,操起地上的一棍铁棍就要扑上去,被史大彪拉住了,而单勇却是睥睨地呸了。,满身是血,一步一步向前逼进着,声音几乎是从牙逢里迸出来的:“来呀,朝这儿捅……我记得你了,今天你捅不死我,我让你比死还难受……”
xiōng前,殷着一片血红,挨了一片刀,满身血迹,手里还握着带血杯茬的单勇,刚刚砸人插人毫不留情的动作都落在这位秃瓢的眼里,看着他像血人一样一步一步逼迫上来,那秃瓢竟是心里惊惧地一步一步朝后退着,那声音并不大,却像咒语一样,恐惧得他不敢上前一步。
“咚……”
一声,这家伙翻着白眼,软绵绵地像堆泥瘫下了,背后雷大鹏举着半块谁扔下的板砖,恶狠狠地呸了。,朝人的裆又踏了一脚,再看单勇这样子,紧张地问着:“蛋哥,你受伤了。”
“没事……挨了一刀,不深。赶紧通知你爸,这事咱们担不住了……”单勇四下看看,躺了六七个,哼哼嗬呀地叫疼,早没斗志,连他也说不清刚才下手为什么那么狠。雷大鹏拔了电话,却是唆着单勇道着:“要不跑吧,这他妈事惹大了。”
惹大了,还有俩不会哼哼的,雷大鹏心有余悸地看着单勇,好长时间没打架,倒没发现蛋哥比以前手更狠了。
“逃不过去的。没事,我下手有分寸,死不了。”单勇道,解着腰包,远远朝栗小力扔过去,喊了声:“拿好,送我家里……兄弟们,谢谢了啊。”
难得地冷静,又是如此难得地悲怆,知道混饭碗不容易,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烈,撕着衣服,裹着伤口,扔了满手血的杯碴,单勇像失hún落魄一样,静静地站着,盯着躺着、shēn吟着、还有那些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的人。
这一刻,他居然奇怪地想起了左熙颖,想起了和师姐悠闲地逛街看着夜景,曾经那么的美好,却和映入眼敛的血迹斑斑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雷大鹏打完了电话,捡了根棍子,mōmō身后肿起的一大块,兀自不解气地挨着地上躺着几个,就一件事,捅菊huā,边捅边骂着:“妈了个逼的,知道谁厉害了吧,老子从小打架就没吃过这么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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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哥,咋办?”白曙光拿着单勇扔回来的货款,手直哆嗦,知道雷哥这几位朋友凶,可没想到凶到这种程度,两人刚刚还为钻在桌底羞愧不已呢,转眼看着一地血迹又害怕了。
“你问我。”栗小力紧张兮兮地说着,眼珠乱抖地回头说着:“我问谁去?”
说这话的时候,俩还钻在桌底,像两堆膘肉,只能看见后背瑟瑟发抖。
尖锐的警报声响了,110的出警飞驰而来了,分开不多的人群一看眼前,连〖警〗察也心里吓得喀登了一下,满地躺着七八个,居中席地而坐四个人,也是满脸血sè,那虎虎生威的像四座雕像,110的〖民〗警惊惧了,边通知着局里防暴大队,边远远地不敢靠上去,隔着老远喊话:“喂,都不许动啊!”
没人搭腔,也没人动,救护车的笛声越来越近了,连来了四副担架,抬走了四个,扶走了三个。
雷多宝来了,被拦在了警戒线之外,不过看到和儿子相跟的那俩胖子时,好歹知晓了点经过,急匆匆地电话拔开了。此时,飞速赶到了一队持盾荷枪防暴队,把四个满身狰狞血sè的人才带上警车,上车才发现,这四位受伤也不轻。
从来就没期待过这个世界的美好,可也从没有想到过,会是这等的险恶。车动的一刹那,单勇看到了朝夕相伴此时已是伤痕累累的爱车,忍不住鼻子发酸,有想哭的冲动………!。
第10章 阴霾敝日不见天
全文字无广告第10章阴霾敝日不见天
110指挥中心的警员罗杰和西苑分局治安科警员邵培军在冷库询问结束时,已经是上午十时。(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昨夜发生在八一广场的群殴事件由110指挥中心和西苑分局联合处理,原因很简单,涉案的二十人,有十一人在西苑分局下属的数个派出所都有案底,案情很简单,主要涉案人都长青、绰号秃驴;柳春生,绰号花柳。纠集十余名无业人员寻恤,和在广场啤酒摊吃饭的太东城管队雷大鹏数人发生斗殴,初步调查,和西苑冷库的刁满贵有关,不过外调的警员在这里却得到了一个迥然不同的答案,刁满贵是冷库的临时工,早就辞职很久了。
出门时是冷库赵经理亲自恭送的,打着招呼上了车,警车呼啸出门,一直阴沉着脸的秦军虎这才下楼,连送民警走的经理也没空搭理,快步进了冷库,厚重的铁门关上时,这才喊了声:“出来。”
没走,就躲在冷藏间后,探头探脑地出来了,二十郎当的小后生,正是秦老板的司机,民警一大早就来调查的人:刁满贵。
流氓打架,玩得就是看谁更横,谁可知道这回不是流氓的流氓还横,知道道打得凶了,打出事来了,刁满贵就躲进冷库生怕被警察揪着,要是打个架斗个殴还罢了,谁可知道实打实砍人了,不但砍人了,而且秃驴手下几个还被打成重度脑震荡了,事发点又是潞州的形象之地八一广场,听说还去了个防暴中队才把现场控制了。能打到多惨烈可想而知。畏畏缩缩地出来,刁满贵紧张兮兮地看着老板,秦军虎却是一个耳光“啪”声格外响亮,骂了句:“办这么点小事都把警察招上门来,你干什么吃喝的?”
“老板,谁知道能打成这样。他们去了十几人呢。这帮痞子真他妈没点义气,一见警察就怂了。”刁满贵一肚子委曲无处可诉,抚着脸道着。秦老板掏了口袋,掏了一摞钱,“啪”声一扔到手下怀里,直安排着:“躲段时间再回来。”
刁满贵不迭地应声着,老板却是其他未讲,转身走了。
一只手抚脸、一只手接钱的手下,从门颖里眯着眼看着老板出了冷库,上了车走人。虽然没有更多的安排,可刁满贵心里也清楚,这事顶多是麻烦点,顶多也就查到自己这儿画上句号,不会对老板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心里多少还有点担心,毕竟都秃子一伙老混痞,这回意外地连底都撂出来,肯定是挨得不轻,真想不通对方是什么人,能比这批流氓还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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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冷库的警车,整理着询问笔录的罗杰对着同伴道了句:“邵哥,这可啥都没问出来呀,回去怎么交差。”
“交什么差呀,等咱们回去,说不定公关就做到分局了,只要不死不残,就没多大事。”驾车的邵培军道着,看了一眼新上岗的这位同行,笑了笑,直说照实回报就成。
“这做什么公关?”新警员不相信地问,回头望了眼这个偌大的冷库。
“你刚上岗,不懂这个。”老警员揭着底道:“很明白,都秃子是被打得输了胆了,不知道同伙生死,在你们指挥中心吓得把底交了。据他说,刁满贵是秦老板的司机,秦军虎什么人?西苑这片的驴肉大亨,像这种有钱户咱们可动不了……那几个被打,反过来打人的什么人?贩驴肉的小户,明显就是抢生意抢到人家地盘上了,找人收拾他们呗。这年头想钱都想疯了,每个月菜霸、肉霸、油霸、水果霸,还有什么装修霸,这号烂事咱们派出所每月都处理好几起呢。不过那几个可真够狠的啊,四个打十四个,不但没输,还往医院打了七个,有一个还是重度脑震荡……这家伙,手再狠点,要出命案了。”
“他们也够惨了,带头的那个胸口被拉了一刀,带回指挥才发现,血流得脸都白了愣是一声不吭,吓得我们赶紧往医院送。”罗杰有点惧惧地道了句,眼前历历在目昨夜的惊魂,市场上争夺能到这么激烈的程度倒也罕见。
“呵呵,说不定这事处理下来,他们更惨。”邵警员道。
“邵哥,寻恤的可是都秃子一伙人啊。”罗杰问,稍有不解。
“没人说不是他呀,可您想想,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干。很简单嘛,打赢了,吓跑了,目的达到了;打输了也无所谓,就即便都秃子一伙判个伤害罪,对老板也没有什么损害,反正街痞多得是,几百块就雇得起。他的目的同样也达到了。”
邵警员道着,看来世事洞明,警察当得有学问,反过来又分析着单勇一伙道着:
“小户呢,他就惨了,输了你惹不起,只能躲着走;赢了更麻烦,出手这么狠会不会负带点其他责任暂且不说,光滞留他一段时间,生意就得黄了,挣俩钱还不够交罚款赔偿呢。就退一万步讲,他们出去万一人家再雇人找麻烦呢?还得进来,生意迟早得黄……这是个有钱人才玩得转的社会。”
“敢情里外都是小户吃亏?”
“那当然,刚才询问你还没看出来呀,一问三不知,就打了人也扯不到老板身上,没办法,就这世道,得,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处理结果都出来了……”
“结果,这么快?邵哥,你说这事会怎么处理?”
“如果刑事不能立案,那就得以治安管理条例处罚了,打架斗殴,各打五十大板,拘留罚款呗。全文字无广告”
“如果要刑事立案呢?”
“呵呵,小罗,只要没出人命,立不了案,你信不?”
邵警员神神秘秘地一笑,诲莫如深地道了句,110指挥中心的小罗想了想,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没有再往下问了。
大户肯定不希望追究,小户也耗不起,只要不酿成命案,恐怕这还真是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至于那些打得头破血流的街痞和小贩,可怜倒是可怜,可是谁在乎他们呢?
果真是没人在乎,两人刚到分局,就接到了移交西苑派出所处理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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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东路,哥弟时装店,雷多宝停了车风风火火进店直奔休息间,一进门,老婆和单勇爸妈三人同时起身,滕红玉紧张地问着:“怎么样,大兄弟?见着人了么?孩子们没事吧?”
“没事,这俩小王八蛋手可够黑啊,他们四个打十四个,居然把七个打得住院了,还打跑了几个分局还没找着人呢。”雷多宝气哼哼一坐,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雷妈不悦了,推了把直问着:“别管他们住院不住院,我儿子怎么样了?对了,还有单勇?”
“他们俩你操心什么,那次搭伙闯祸不得咱们跟在背后赔钱说好话,110指挥中心刚转到分局,没事。”雷多宝道了句,看样是见到人了,再看房间里几位忧色很重,又是摆摆手安慰着:“没事没事,我刚从分局回来,对方就是群街痞没个好货色,过错不是咱儿子,是他们寻恤找事的。”
“那…那到底为啥吗?”单长庆苦着脸,忧虑地说道,以他俩口的身份,怕是连儿子的面也见不着。
“你们俩真不知道?”雷多宝讶异地问。
“知道啥?”滕红玉纳闷了。
“咂,咦哟。你说知道啥?还不是买卖上的事。”雷多宝手指一划拉,大致把经过讲了讲,要外人看不原因,可雷城管混迹多少年了,这点门道还是瞧得清的,带头的都秃子已知是刁满贵雇来的,刁满贵又是冷库老板秦军虎的司机,就用脚趾头想这其中的蹊跷在那儿也很明了,单勇的酱肉的生意已经做到了日销上千斤,这对那一片市场的冲击都不容小觑。
这就是原因,单长庆长叹一口气,抿着嘴,牙齿咬得嘴唇有点发白,似乎又浮现了几年前自己遭遇到的事。滕红玉扶着丈夫坐下,拿着包,一拎就是几万块,钱一拿出来,倒把雷家这俩口吓了一跳,雷多宝推辞着:“嫂子,这是干嘛?”
“大兄弟,这就是个花钱买平安的世道,我懂。该花钱的地方花钱,孩子还小,要真因为这事判上他几年,一辈子可就毁了。”滕红玉说着,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别别……咱不差钱,再说还不一定呢,是不是,多宝。”雷妈推辞着,不接,在这事上,和老公是一般的豪爽。
“对对,您拿着,需要花钱我再找你要成不,您听我说,反正俩方都有受伤的,对方带头的把底泄了,责任在他们,还不一定怎么处理呢。”
雷多宝谦让把,把滕红玉也摁着坐下,把钱收回去了,说了一番宽慰的话,四人正商量着的功夫,雷多宝的电话响了,一接电话,登时是满脸笑容,直喊着陈局长,电话了里说了一通,等一扣电话,脸色一整,剩下的仨人都把他当主心骨看了,雷多宝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些王八蛋,又从分局转回派出所处理了。”
哟,连转两次,昨晚知道是在110指挥中心扣着,早上回了分局,现在又回派出所,那三人就不懂了,雷妈却是心焦儿子,直催着雷多宝道着:“那你等什么,赶紧去把儿子给捞出来呀,又没打死人,不就赔俩钱的事么?”
啧啧啧,雷多宝直甩着指着自己这傻老婆,无话可说了,半晌一拍巴掌道着:“你少添乱,进派出所还用捞么?摆明了是有人使坏了,根本不处理肇事的,给个治安处罚了事。”
“那……那不好事吗?”滕红玉道。
“哦哟,老嫂子,你没在这街头混过,咱两家这儿子惹得是谁您知道不?秦军虎,那是西苑的老座地虎了,只要公安不管他这烂事,回头放出来他再找这么一拔、两拔、好几拔,谁经得这么折腾。”雷多宝道着,不处理反倒让他多点顾虑了。
“他找人咱们好像不用找人似的,不就打架么?谁欺负我儿子,我跟他没完。”雷妈捋着袖子,不服气了。
这么个无知无畏的傻婆娘让雷多宝无语了,直摆着手让这头发长、见识短的一边去,安置单长庆两口回家等着,这事他全权处理,说话着朝老婆要了银行卡,出门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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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您好……哦,许部长呀,您好您好,我们李副局长打招呼了,我知道了,知道了,没事,就小孩子们打架,已经打回派出所处理了,您放心,回头我把结果一准向您汇报………”
西苑分局的陈局长刚放下电话,叮铃铃铃又响了,脸上颇为无奈地又拿起了电话,不过一听电话里的声音,腾地站起身来了,稍显紧张地道着:
“……是,我是陈寿民,王副市长您说,哦,昨晚的事呀,没事,没什么大事,就群人打架斗殴,肇事是两劳人员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那个姓单的大学生,叫单勇对吧,他们是受害的一方,现在已经转到派出所接受询问了,对对,没什么大事,我们一定对肇事者严肃处理……事情的经过正在调查之中,有结果我马上向您汇报。”
又一个让陈分局长直拭额头出汗的电话,放下电话,这口气总算长长地出了一下子,这事还没处理呢,双方说情的把电话都快打爆了,而且奇怪的是,那貌不其扬看似没什么背景的,今天才发现背景似乎大得惊人,宣传部的、招商局、城管局、税务局,总是接了有十几个电话,现在倒好,居然还有市政府的过问此事。
陈局长这回就不得不考虑下了,本来就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本来就想着各打五十大板,罚俩钱了事,可现在……陈局长在办公室里来回巡梭着,斟酌着一个合适的处理办法,那帮子痞子倒好说,纯粹就人渣一堆,怎么处理都不为过,没人在乎他们,可这两人,感觉有点棘手了。
正思忖着,***电话又响了,陈局长以为电话上那个来头大的人物又来了,紧张地往来电显示屏上一瞧,这一瞧有点上火了,拿起电话,直接训着:
“……孔老驴,你还嫌我们事不多,添乱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搞的事啊,再往下查可查到你们脑袋上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别给我打哈哈,这几个不是随便能捏的人,刚才我接了足了十几个电话,连王副市长都过问这事了……骗你?骗你有什么好处,信不信由你。”
“哈哈……我信,我信还不成,不过这事可真和我们无关,那两小子还没准惹了谁呢……我就问问,怎么处理的?”
“能怎么处理,打回派出所了呗……先冷处理,不过老驴我可提醒你了啊,如果两方谁要追着不放的话,说不定公安还得介入,毕竟一方被砍伤了,另一方还有几个住院着呢,不仅当事人,还有双方家属的工作……”
陈局长的声音压低了,虽然说的无可挑剔,可这话里要细细咂摸的话,深意还是有的,就看对方听不听得懂了。或许都是心知肚明,肯定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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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西上庄养殖场,偌大的饲棚整体排列足足占了六十多亩的地皮,场门口的办公楼二楼,紧闭的门里,通话的另一端就在这里。
扣了电话的孔祥忠一摸大胡子,对着匆匆来的秦军虎笑着道了句:“没什么大事,都秃子的几个被打成脑震荡住院了,陈局长已经说转回派出所了,咦我说这事邪性了啊,都秃子也算个滚刀肉了,怎么十几个人被四个人打成这样?”
“这还理解不了,都秃子这些人都是花钱雇的,没什么士气,碰上胆小的欺负欺负,碰上胆大的,他们就怂了,一人就几百块钱,谁还给你卖命怎么着?”秦军虎懊丧地道着,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种程度。手抚着下巴想着什么,随意地问着:“还说什么了?什么你不相信?”
“哟,对了,陈局说这两位来头不小,两个史家村暂且不说,那俩可不简单,一个是城管队子弟,一个虽然没什么背景,可偏偏有不少电话过问,什么许部长、还有王副市长,我寻思着就不对了呀,要有副市长的关系,还用得着起早贪黑卖驴肉,跟咱们抢生意呀?”孔祥忠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不过陈局这么说了,又有点怀疑。
“那不一定,皇帝都有三门穷亲戚呢。前几年九中打死个老师的事,不捅中央了吗,连他妈市公安局长都被公审了。陈局说怎么处理来着?”秦军虎问。
“还能怎么处理,老办法,打回派出所了……咱们这边好说,可就怕对方挨一刀的咬着不放,要是再有点背景的话,说不定还要有点麻烦。”孔祥忠道。想着这事的发展也有点出乎意料了,又是征询地问道:“军虎,这要是真是个有背景的,真出来了,咱们要动不得可怎么办?”
“看情况吧,我现在倒对这个人很有兴趣了,能抢了生意能打了架,这号人可不好找了,试试吧,能一了百了更好,要不了也没事,他虽然挨了一刀,可他也打伤了都秃子几个人了,让他们互相咬去,你咬我、我咬你,还能怎么着?”秦军虎无所谓地说道。
“呵呵,对,这是个好办法,他要和,这盘他就输了,以后敢不敢在西城地面上走动就是两说了。明枪他挡得住,暗箭我就不相信他防得住;他要不和更简单,他告让都秃子他们也告,拖也拖疲了。还做个屁生意。”老孔乐了。
“这有什么高兴的,筹划了这么久开头就出了娄子,看来刀光剑影的江湖已经不是咱们混的地方喽。”
秦军虎说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虽然这事在心里已经有点定论,不过对他而言,还是很不满意,非常地不满意。
“万事开头难嘛,接下来,就是咱们玩得转的了吧。我的货可调齐了,德州调过来两车皮,这些活牲口还真不好运输,路上死了十来头。”孔祥忠示意着自己的饲棚,有点肉疼,秦军虎却是看也没看窗外,思忖着,不以为然地道着:
“十来头就把你心疼成这样,要是有人折损几千头,还不得自己编根驴筋上吊呀……联系驴肉香的老陶、鑫荣肉联厂的钱中平,再多邀几家,中午到世纪欢乐园聚一聚,这么大个发财的机会,光咱们俩可消化不了。”
“哎,好嘞。”孔祥忠乐了,摸着电话联系着这干有头脸的老板级别人物,发着邀请。
看来这动作,才刚刚开始,至于那几位还关在派出所嘛,早扔到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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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去?”
“你不能进去呀!?”
“我不敢进。”
“你不敢,我也不敢。”
“雷哥平时对你都不错,你真不够意思。”
“你够意思你进呀。”
时间,指向正午,大胖二胖提着塑料袋在派出所周围转悠,你推我、我推你,两宅胖那见过这等警车林立,森严肃穆的景像,愣是半天没敢进门,好在等了一会儿,看到雷多宝驾车来时,两胖子迎上去,直拦着雷多宝,干啥呢,给哥几个送吃的和喝的来了,栗小力悲戚地问着:“雷叔,雷哥没事吧,我可看着他挨了好几棍呢。”
“蛋哥还挨了一刀呢。”白曙光道着,挤着眼,悲切得很。
看看这俩傻不愣瞪的胖子,雷多宝颇为感激地拍拍哥俩的肩膀,刚说没事,又来一拔,却是满头染发的宋思莹、包铁钢、麻三洋七八个人,直冲着雷多宝来了,你一句我一句问着情况,雷多宝有几张嘴也架不住问话,干脆挥着手:“没事没事,我正去派出所,这孩子们,真够意思……”
分开众人走时,栗小力和白曙光把吃食直给递着让雷爸捎给关在派出所的几个兄弟。回头时,俩人却是愣了下,来的老包和麻三洋见过,去队里找过雷哥,剩下的几个都不认识,唯一的一位女性却是瞅着哥俩的身材笑得花枝乱颤,一解释是雷大鹏的小弟,更让宋思莹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也太伤自尊了吧!?”栗小力翻着白眼,摸着自己的肥脸不悦地说道,知道宋思莹笑什么呢。白曙光本来对着美女示好地笑着,那笑僵在脸上了,小声地牢骚道:“栗哥,咱俩也不比雷哥丑吧?”
二宅男的不好意思看在宋思莹眼中,颇为大方的宋思莹却是径直走上前来,一手揽一个胖哥,直套着近乎,这么个亲热劲登时又把大胖二胖激动得有点得瑟了,一问昨晚的情况,得,大胖掏着手机,直点放着视频。
“哦哟,你们没见,雷哥和蛋哥那是大发神威呀,七八十来个人近不了身。”栗小力手舞足蹈,说得鸡动得不得了。白曙光也附合着:“知道对方什么人么?西城有名的痞子,叫都秃驴,老混子了,连西街回回都惹不起这货,愣是被蛋哥吓得连还手都忘了。”
“对,然后被雷哥一板砖拍成脑震荡了。”栗小力补充道。
图像虽然不怎么清晰,不过凑在一起看的众同学几眼过后,都是凛然一脸。打得这么凶已经脱出众兄弟的认知范畴,谁可能想到毕业才几个月,这哥俩干得比学校可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宋思莹看了几眼,说不清心里那是个什么滋味,侧头时却发现俩胖子都看着她,像馋了一样,最胖的那哥们嘴唇上还挂着亮晶晶的一滴口水,本待不悦,又噗声笑了,直问这胖子:“对了,他们打架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都进去了,你们俩没事?”
“我我……我们……”白曙光不好意思了,总不能说哥俩吓得钻在桌底了吧。栗小力反应够快,马上凛然说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保护好蛋哥货款,今早送他家里了,好几万呢……”
“对对,蛋哥说了,血能流啊,血汗钱不能丢啊。”白曙光好歹圆场了。
宋思莹眼睛酸酸的,抿着嘴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句谢谢,说得俩胖哥好不纳闷,可不知道谢从何来。
剩下的几位可是看到打仗来劲了,麻三洋看着比人高一两个头的史根娃凛然道着:“厉害,这几个大个子谁呀?”
“靠,雷哥真猥琐,捅人菊花呢。”老包看笑了。
“挺帅的啊。”宋思莹看到单勇踩人的样子,没来由地赞了句。
“帅个毛呀,自己都挨了一家伙。”
“我看看,让哥们景仰景仰……”
一群人抢来抢去,大胖二胖看得直翻白眼,众人丝毫没有担心害怕的样子,让俩人顿觉雷哥以前说兄弟好几十,所言肯定不虚,正暗自腹诽这些人不担心雷哥和蛋哥的时候,更多的人来了,六辆车,当先一台大众商务、后面的几辆面包,嘎然停在派出所门前不远,哗哗拉拉下来了一群。
对,一群,当中有人喊着,栗小力和白曙光却是认出来了,是史宝贵,带了二三十号人,像是寻恤来了,都是剽悍精壮的后生,领着史宝贵的那大个子走近了却看清是位女人,惊得众人脸色凛然,赶紧给这群人让路,这些人可不客气,径直进了派出所,民警拦也拦不住。
这谁呢?大胖二胖还没把宝贵这拔解释清楚,后面又来一群,却是个剽悍的老头也领着一拔人,追着前一拔进派出了。
这下子,派出所挤了一院子,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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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忍得一时好求全
第11章忍得一时好求全
蓝白相间的院子,一成不变的水泥钢筋结构,小二层、顶东边一间,铁mén钢筋窗的滞留室里,民警把两袋吃的和饮料放下,又反锁上了
刚刚从分局回来不久,一晚上被民警问来问去,史根娃和史大彪有点瞌睡,雷大鹏推着这两哥们唤着吃点东西,却不一挪腰间疼得厉害,mōmō后腰肿了老大一片,天杀警察居然说这是轻伤,根本没搭理。回头喊了声蛋哥,看着单勇头仰着,靠着椅背看着天huā板发呆,昨晚先去医院缝的伤口,天亮才被带回分局,衣服早破得不像样了,还不知道是那个警察给找了件破衣服套在身上,蓝不拉叽的,还有点小了,穿上像个山寨保安,说不出的滑稽,不知道泛起了什么心思,雷大鹏看着单勇这样,噗哧声笑了。
“笑什么!?我很好笑么?”单勇虚弱地说了句,身形一动不动。
“不好笑。”雷大鹏又不笑了,凑上来问着单勇道:“蛋哥,你受这么重伤,干脆躺医院得了,干嘛又回来和我们关一块。”
“你们都在这儿,我躺得安生么?”单勇道,终于动了,一动上身有点疼。
打得时候根本没啥感觉,事后才觉得疼得彻骨,史根娃赶紧地递了瓶饮料,拧着盖抿了口,却是没什么胃口,根娃脑袋上也扎着绷带,不过这点小伤看样对他根本不算什么,边吃边问着:“单勇,没伤到骨头吧?”
“没有,皮外伤。”单勇道,雷大鹏却是有点没心没肺地笑着道:“我替你报仇了啊,蛋哥,那***我chā他菊huā上了,那丫现在好过不了。”
一说这个,却是让几人都笑了,昨天晚上就有民警核实各人所持凶器,脑袋被砸伤好落实,就是有几个屁股也被捅伤实在让民警百思不得其解,落实到雷大鹏身上时,让民警把这货好一阵训斥,直说你捅哪儿不成捅那地方,听着都瘆人得慌,来时雷大鹏刚当笑话讲上了。
几位哥们笑着,单勇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看看这哥几个到现在还都这么轻松,倒是让他颇有歉意地道了句:“兄弟们,对不起啊,我拖累大家了。”
“咂,说这话,有意思么?”雷大鹏不屑了。
“就是,一起出来的,总不能让人打你,我们看着吧?”史根娃嗡声嗡气,动机非常朴素,史大彪笑了笑,安慰着单勇道着:“没事,反正我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没吃过公家饭呢。”
“呵呵……恐怕公家饭不那么好吃。”单勇弱弱地道了句,从指挥中心转到分局就有点感觉了,现在回到派出所了,这大势所趋差不多看出点端倪了,解释了句道着:“看这样,咱们不但吃不上公家饭,这段时间怕是要替公家打工了。”
“啥意思?”雷大鹏问,不过一问马上又明白了:“对了,这丫回派出所了,八成又得拘留罚款了。”
“这……咋说的,他们找上咱们打,还得罚咱们?”史根娃不服气了。
“咱们不把人打坏了么?罚点能解决倒不错了,反正出去还能挣回来。”史大彪道。
听到这话,单勇却是懊丧地摇了摇头,看着这表情,三个兄弟又是不解了,单勇叹了气,放下饮料瓶,摇着头道:“恐怕没机会再赚这钱了。”
“不就几个痞子么?来一个揍一个,来十个揍五双。”史根娃不屑道,那些细胳膊柴禾tuǐ的小样还真不是他的眼里。
“呵呵,潞州这号痞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隔三差五这么找上mén来,别说咱们,就把史家村、就把我的朋友兄弟全拉上来也顶不住呀,正当生意那经得起这么折腾,别说打得头破血流,就隔三差五被派出所揪起来拘留罚款都没人受得了。”
单勇道。这一说,史大彪想起来,愕然道着:“对,好像以前三孩叔在市里卖也是这个样子,天天有人捣luàn,连警察也向着他们,一来二去,干不下去了。”
“等咱们出去,把那几头货胆汁给挖出来,妈的。”史根娃骂咧咧道。
“没用,地痞流氓那是前仆后继,这招谁都会用。还有更狠的,他们就不针对你们,回头吓唬吓唬那些熟食摊的,照样能让你们一斤也卖不出去。”雷大鹏解释道,书本上知识的没怎么学会,这些道道可清楚得很。
这一说,把颓废的情绪也带着史家村这两人了,刚出来时就指着跟着单勇挣着老婆本呢,谁可知道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成这样了,两人悻然地吃了个面包,史根娃气哼哼地道着:“那咱就等死?”
“是啊,单勇,你脑子好,总不能咱们就这样算了吧?好好的生意,就这么扔了?”史大彪道。
“就是,村里一堆光棍呢,昨个我还拍着xiōng脯说了,过两天生意再好点,把他们也带带。”史根娃道,期待地看着单勇。
“呵呵……办法倒是有,就看你敢干不敢干了。”单勇眼皮抬也未抬,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一说还了得,那俩天不怕、地不怕光棍汉这倒兴致来了,请教着单勇,就单勇这表情,雷大鹏知道坏水要往外憋了,赶紧地拦着道:“喂喂,你们省省啊,咱们还在派出所呢,出不出去得两说,有事出去再商量。”
“一定出得去,我虽然不知道是谁,可跑不了ròu联厂、冷库那几家供货的,不管是谁,他们肯定不希望事情往大处闹,就不怕咱们,他也怕立了案警察揪着不放,所以顶多是个治安处罚,这是各方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单勇挪了挪身子,又补充了一句更直观的话:“还有更简单的,如果事大了,我们就不会在派出所,这个时候应该进看守所了。所以,很快我们就会出去的。”
轻声说了这么多,那哥仨既有怀疑,又觉得很是信服,不过觉得单勇的话说得好冷,好像一切发生的事不是突然,而是都在预料之中。
这个时候,听到了院子里熙熙攘攘的luàn声,夹杂着几声熟悉的声音,史根娃和史大彪笑了,是史家村的人来了,那声音单勇也听出来了,是史宝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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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所长。”
史宝英和拦着两位民警争辨着,开口说话了,那俩民警才发现居然是位nv人,这nv人长得五大三粗倒也罕见,愣是把两位民警惊得不知道怎么解释了,问了两遍,人要往进冲时,那民警才又伸手拦着:“嗨,你们怎么着,还想冲击公安机关怎么着?”
“谁冲了,我们见所长,mén口都写着为人民服务,人民来了你们倒拦在mé宝英叫嚣着,同来的村民跟着附合,那民警被噎了下,知道和这群法盲讲那是对驴**对牛弹琴,又是缓和了句道着:“总得有点章法吧,来来,都到接待室等一会儿总成吧,所长正忙着呢?我说你们那个村里?”
“驴园史家村的。”史宝贵叫嚷了句。
“史家村不归我们辖区呀?”民警道。
“可你们抓了我们史家村的人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进城卖驴ròu也犯法,被人打了,回头还得被你们抓是不是?”又一个大个的村民喊着。
“哦,你们说昨晚的事,这不正处理着吗?”
“处理什么,不抓打人的,反而抓被打的。”
“他们也打人了,被打的还住院着呢。”
“他们来打人,打不过住院了,还有理了?”
“就是啊,这太没王法了。”
“这不行,让他们放人,不行咱们全村人上访去。”
“对,上访……”
完了,民警的解释全部被人声淹没了,本来是请进接待室的,却不料把民警却挤进接待室了,这拔还没招待好呢,又来了一拔,拦都没来得及拦,趿趿踏踏把接待室挤了满满当当,满头大汗的民警被村民左一句、右一句质问,没多会便是一身一脸带着口臭的唾沫星子,叫苦不迭地喊着:“所长,快来呀,要出事了!”
“叫啥叫,谁把你咋拉?”
蓦地有声,声压全场,一场皆静。这时候民警才发现人群都向一位大胡子的老头瞅,老头起身一扬头,吸溜着鼻子道:“那见见你们所长去。”
说话着,倒像所里人似的,带着两民警要出mén,两民警机械地跟在背后走了几步才觉乎着不对劲,看看背后安静像乖孩子似的村民,忍不住咬着嘴chún憋火了:妈的,纯粹是故意的。
不过明知故意的你也没治,吓唬一个两个老百姓成,可吓唬成群结队的,民警可没那胆。
两方的当事人都来了,所长和雷多宝听着院子luàn也出来了,一介绍是史家村的村长,请进了所长办,所长把拟好的协议草稿给这两人一瞅,雷多宝一瞅,回头看看不动声sè的史村长,马上拍在桌上不悦地道:“砍了我干儿子一刀,除了罚款,还得我们给赔医yào费?这理说不通呀,伍所长。”
“哦哟,雷队长,我不管你干儿子,亲儿子,人家四个被打成那样,这要醒不过来都成命案了,这都不错了,真闹起来,把他们判几年,再把你家的也判几年,有意思呀。”所长瞪眼了,刚来拍着桌子叫嚣了一句,chōu了根悻悻然点上,又想起来了,训着雷多宝道着:“对了,还有你那亲儿子,专捅人家屁眼,这干得叫什么事嘛?……还有你,史村长,你们村那俩也够呛啊,拎着板凳砸人家,回去你得好好教育。”
“哦,应该的……”史保全也看了看协议,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不过能理解差不多就是jiāo钱放人的意思,侧头问雷多宝道:“这位大兄弟,这得jiāo多少钱?”
“每人罚款五千,负担对方的医疗费用。你说他躺在医院不出来,我还得养他一辈子是不是?”雷多宝不悦地道。
“这话不能这么讲是不是?人家对方的受伤确实重,同意调解已经不错了,咱们调解完了,再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跟他们一条一条讲,可现都躺医院着呢,总不能把人家抓回来拘留吧……”伍所长语重心长地道着。这一说雷多宝拔拉着指头算着账:“哦,这里算外算,是给派出所创收了啊,创收咱没意见,不能太亏着我们了吧?”
这一说,听得伍所长好不胃疼,直解释着:“雷队长,你也是吃公家饭的,说不通理的事多呢,见义勇为你把人打伤打死了,照样得负法律责任是吧?小偷进你家偷东西,你把人打伤打死了,你也同样得负法律责任,对吧?这道理很明白了吧,人家虽然是寻恤找事来了,可你们把人家打伤了不是?就防卫也是防卫过当不是?赔偿不过份呀………罚款那更没得说了,这叫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
伍所长边说边吐烟边喷唾沫,这法制课上得有sè有声,听得雷多宝那叫一个气结不已,反倒是史家村这位大气,呵呵笑了笑道着:“不就点钱么,没事,都算我的,该多少我给jiāo了,把我们村里人领回去……那俩小后生是我们村的朋友,也一便领出来。”
“看看,雷队长你看看,农民都比你有觉悟。”伍所长乐了,这事算是成了。
史保全笑着摆摆手道着:“我可不是有觉悟,我是没文化,说来说去不就要点钱么?和旧社会没啥区别嘛。”
这一句,却是结结实实噎了伍所长一家伙,雷多宝一听史保全要大包揽,直拦着道:“别别……史老哥你等等,咱不差那点钱,不过伍所长,这协议可有点问题,就同意也得改改。”
雷多宝不傻,直指着几条,这医yào费得一次xìng算,又万一无休无止要谁受得了;再说了,咱这方也有受伤的,他们也得多少赔点吧,就不赔,要多少也得优惠点吧?还有这罚款,不能可了劲按最高标准罚吧,再怎么说咱也是受害方。
雕堡了,史保全眼见着案件处理成了讨价还价,那雷队长可是个妙人,中途还拉着伍所长出去了一会儿,估计是说什么悄悄话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就当着两人的面,伍所长的立场又改了,电话里据理力争,直和对方义正言辞地理论着:
“……你们也得掂量掂量啊,张着大嘴要,也得有人给呀?上mén找人家打架受伤了,就有理了是不是?等出了院还得来派出所接受处理啊,赔偿里先得把罚款给扣下………拘不拘留另说,这个金额不能按你们说的来………”
两头来回理论,看样对方理亏,也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尔后伍所长笑yínyín唤了民警,改签了调解协议,领着雷多宝和史保全去jiāo罚款和赔偿了。不过让雷多宝讶异的是,可没想到貌不其扬的史保全不容分说,叫着nv儿直拎了几墩钱jiāo了罚款和赔偿,敢情不是农民,是财主。连雷多宝要给钱,这父nv俩也坚决辞了。
另一头,民警打开了滞留室的mén,一指招手着:“你们几个,出来吧。”
史根娃和史大彪相貌凶个子凶脾气也凶,见了警察都一副吊样。不过看到史保全时,耷拉着脑袋快步进了村里的队伍了,下面的民警好容易把这伙送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单勇和雷大鹏出了mén,那伍所长却是走在中间,一手揽了一个,法制课又上开了:
“啊,你们俩可得摆正态度,这事到此为止,要不是看在你们也受伤了,而且是受害的一方,一准得拘留你们半个月……嗨这年轻人就不知道轻重,知道有多少大好青chūn是毁在jī情犯罪中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很多!知道有多少有志青年,一生毁在一时的头脑发热下吗?我可以严肃地告诉你们,很多!……”
单勇和雷大鹏一左一右,愣怔怔看着这位警察叔长篇大论发着,雷大鹏的愣劲上来了,打断了所长地话喷道:“叔,我们也算有志青年?”
“啊算,以前不算,现在和以后就算,通过这事,你们得汲取经验和教训,首先在思想要重视,要落实到行动中,那就得树立报效祖国、报效人民的远大志向……听明白了,不是报复啊,否则你会在犯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最终不能自拔……雷队长,人jiāo你了,回家好好教育。”所长停步了,雷多宝笑yínyín地给了个好脸sè,回头时,一扬巴掌忍不想扇儿子几耳光,雷大鹏一躲,那所长又是追了句:“嗨,不许打儿子,教育不是惩罚,你得和他讲道理………”
这贫嘴所长把雷多宝气得够呛,一中午聒噪,早受不了了,却是被揍儿子的心思也没有了,拉着儿子和干儿子,直奔出了派出所,大胖二胖和宋思莹、老包一干人围着上来了,叽喳地问着,见人出来了,都是很高兴,宋思莹却是拉着单勇,上上下下看着,再看xiōng前扎着绷带着,忍不住伸手抚抚,有点忿忿地问着谁把人伤成这样了。
单勇的心思却不在此,远远地看着爸妈侧立在远处,分开众人,快步奔了上去,一手揽着爸、一手揽着妈,鼻子酸酸的,那两行热泪差点没流下来。
“走,儿子,咱们回家……咱们不干了,妈养活你。”
滕红yù看着儿子伤成这样,扑簌簌地两眼泪流个不停,单长庆搀着儿子,叹着气,直怨自己没本事。单勇安慰着爸妈,回头跟一干同学招着手,雷多宝摆摆手,示意着走吧,那表情说不出的无奈。
拦了辆出租,和老妈坐在一起,远远看着那班同学,曾经的朝气蓬勃、曾经的憧憬如梦,一瞬间,单勇的眼酸酸的,侧着脸,悄悄地抹了一把,无声无息地消灭了眼中的湿润………
……
第12章 水浅石出峥嵘现
史家的那辆大越野疾驰在村道上,史宝英驾着车一脸忧sè加怒sè,副驾上的史大彪一言未发,看了眼后座上一个大帆布包,一大包钱。书mí群4∴⑧0㈥5《友手打
回村一周了,并没有像想像中偃旗息鼓,而是变本加厉了,这两天陆续来驴ròu提订货的都像商量好了似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嫌ròu驹太瘦,就是嫌太féi,说来说去反正是不想好好履行合同。这其中的猫腻连史大彪这笨瓜脑袋也想得出,就是有人使绊子了,别说真让你退订金,就是迟提货一个月,光饲料成本就得把利润全搭进去。
这样单方面撕毁合同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以往都是养殖户赔着笑脸,甚至赔上点利润把长成的ròu驹售出去,毕竟长嘴的玩意,天天要吃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简单了,是潞州的几家大户结伴来了,明显是要趁火打劫,压低价格。委曲没有求来全,反倒窝了一肚子火。
草根难,要是不幸长在村里的草根更难,经济利刃可比刀光剑影还要狠,这一刀下去怕是切掉养殖户的心头ròu了。
而史老牟子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一个字:退!
这个字说得简单,可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史宝英可没料到简简单单一个零售酱驴ròu的事情能演变成市里的驴ròu销售大户和史家村叫板,不过看这样子,怕是地处偏僻根本没有销售渠道的史家村要困住了。
嘎声车刹在家mén口,史宝英下车,提着大包的钱,直进了家mén,正堂史家老爷子当中而坐虎虎生威,左右各坐了三人,还是厅堂里站着的也有几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分别是潞州味源、潞州大酒店、鑫民ròu联厂和驴ròu香酒楼的四家销售**—食材的大户,让他们也没想到的是,史保全的脾气比想像中要驴,刚挑了几句máo病,人家倒痛快,直接把订金扔回来了。
嘭嘭声响,史宝英把乡邮政储蓄取来的大包钞票往桌上一墩一墩1十万十万的往一起垒,四家,八十万,放定了,面无表情地站在父亲身侧。史保全chōu着闷烟,稍稍抬抬手指:“拿走吧,别出mén说我史保全不仗义,你们要翻脸随你们,我史保全不能不要这张脸。”
难听了,本来也就是给史家村出点难题,压压他的货也成,压压他的价更好,谁可知道搞成这么个结果了,来人都看着一位头发锃亮,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驴ròu香火锅连锁的总经理陶成章,很有儒商气质,这是驴ròu的大户,每年光订金就有四十万,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似乎也出乎这位陶老板所料,尴尬地打着哈哈说了句:“这个史老爷子,我们那个不是这个意思,合同呢……还是要履行,只是……这个老钱,你说,你说,这事闹说……”
鑫民ròu联的钱中平,胖胖的中年人,也是老板级别的,一听陶成章把事推自己身上了,眼睛扫过桌上的钱,脸上的肌ròu颤颤道着:“史老爷子,我们就是挑了挑货的máo病,没说撕毁合同嘛1大不了就是jiāo货时间延长一点而已。您说……——您这样把我们都赶回去,您这ròu驹也没地方处理不是?——
“啪”重重一拍桌子,史保全瞪了瞪眼,气不自胜地指着钱中平道着:“老钱,吃驴ròu没把你吃成驴脑瓜吧?一头驴一天吃多少你算不出来,拖一个月,按现在的价格,我等于白养了,拖得超过一个月,我还得倒贴……谁在背后捣着鬼我知道,有些话我也就不说了,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谁也保证不了一辈子顺顺当当,你们要是那天做难了,别怪我落井下石啊。”
“这个老史,咱们从长计议嘛,我们的本意不是这样的……”陶成章还待虚以委蛇。却不料史保全起身大手一挥:“要提货按往年规矩来,想合伙挤兑我压价,你们几个还不够资格,送客。”
走了,头也不回地上楼了,这几位却是很无趣了,史宝英伸着手,扔着前半年的合同,那几位示意着同来的跟班,把合同递递来了,史宝英收回了合同,蹭蹭蹭撕成碎片。说起来史家够豪爽了,订金全退一分没拉。那几位心里有鬼老板却是不好意思拿钱,示意着手下跟班把钱拿上,想说什么,不过遭遇史家这同样驴脾气的姑娘,恐怕什么解释也是多余的。各自拿钱走人,这一切设计好的攻守同盟看样效果不佳,明显人家根本不就范。
出了mén,几个结伴的却是同上了陶老板那辆奥迪车里,最按捺不住的是味源的老板,直问着陶成章道着:“陶老板,这事咱们办得不地道,要真跟驴园搞僵了,以后咱们的食材不麻烦么?老孔那儿虽然提供吧,可我怕他的量不够啊口马上可就进入旺季了,咱们都准备着趁着这时节赚钱呢。”
“就是啊,就撑撑这老家伙,怎么倒把咱们撑住了。……另一位道着。
sī下里都有攻守同盟了,陶成章带着头,四家大户撑撑,原本设想最低也能把价格拉低一个档次,谁可知道倒把自己撑住了,驾车的陶老板无所谓地道着:……担心什么,谁吃不劲谁吃亏,西苑养殖场的孔老板答应了,优先供应咱们三个月食材,还有中平你ròu联厂这儿,冷库的秦老板优先供货,你要多少他给你调多少,前天就回来一车皮,要什么食材他们优先供。他们两家的屯货供应咱们两到三个月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就不相信,史老头能撑几天,马上就入冬了,草场一黄,光这群驴,吃饲料都得把他吃穷。”
“哎我听说,是西苑那边和老史抢零售市场,两家才这么干上了,好像秦军虎还找人把老史的人砍了。闹得tǐng凶的。”另一位老板说着。
钱中平点头称是,说是有这事,一说有这事,那问话的撇着嘴道着:“他们两家打仗,咱们瞎掺合个什么劲?”
“有竞争才有发展嘛,他们能把供货价格打下来更好。呵呵。”陶成章笑着道,似乎从此事中看到了商机,如果史保全真把价格拉低到比西苑更低的水平,估计在座的倒不介意也从中渔点利。
这种情况下应该在预料中,钱中平稍有担忧地道着:‘陶老板’那您说老史能买咱们这账么?他要是犯愣劲,真往死里撑怎么办?”
“不可能,现在存栏他支撑不过一个月。这是明摆着的事就他撑得住,那些村里小养殖户撑得住呀,这回是秦老板和孔老板联手咱们撑他,他砸手里舍不得,他卖到外地不划算,迟早还得就范。冲今天这态度到那时候,各位老板可别客气啊……就驴园这一片,今年要成咱们的聚宝盆了。
陶成章笑着说了句,引得同来诸人都呵呵笑着,合伙cào纵市场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似乎这驴园也成了待宰的ròu驹。
……—…………—……
………………——……
车越行越远,远得看不见车影了,史保全站在窗前,满眼青翠变黄的草sè往年都是丰收和喜悦之sè,而现在都成了满眼的愁sè口回身坐下来之后才发现nv儿站在屋中央已经很久了,这数日,仿佛苍老了许多岁,丝毫没有了刚才把订金扔给这些大户的魄力,叹了口气眼睛征询着nv儿道:“还有多少?——
“还有一百多万。”史宝英道能调动的资金。出栏的时候卡住了,种驹全在饲棚里变不成钱,别说支撑一个月饲料投资,这些钱,就收散户手里的ròu驹都不够。
听着老爸叹气,史宝英几分难过,轻轻地说着:“爸,对不起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种程度,他们也太黑了,这是要把咱们家整垮。”
“垮倒没那么容易,不过今年怕是要赔了,把外地的几个老兄弟聚聚多少还能销点……可长途贩运不是咱们的强项,城里这些大户都是冷冻车走的咱们还没整过这个。”史保全想了若干办法,没有一种妥当的,nv儿枯站了良久,看着父亲这么为难,几次想说什么说出来,半晌史保全看着nv儿为难的表情,反倒安慰地道着:“别丧气,活人niào憋不死我这一辈子起起落落不止一回了,不经事不chéng人呀,你也多学着点,你这弟弟怕是靠不住呀。”
“爸,要不,咱们和西苑这两家坐坐?应该是他们从中作梗——史宝英弱弱地说了个委曲的办法。
这一说,听得史保全脸上的忿意更重,不过无奈之意也更重,好半晌,摇了摇头,道了句:“不行,你敢认个怂,他们敢把你折腾穷呀。土,匪当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生意人坑人,那可是连皮带骨头,杀人不见血啊……你不要自责,不单单是单勇他们进市区零售的事,只要有机会,这帮狼崽子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叨块ròu,他们巴不得驴园的存栏全白给他们,我就偏偏不给——
“可是……——史宝英没有明白老爸强争这一口气的意思。问话被打断了,史保全伸手拦着话头,直打发:“去吧,把场子里的事安排好,其他事不要cào心,德州你三叔一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合计合计,要是史家村连这么点事也扛不住,那倒不如现在就倒了拉倒。“去意甚决,史宝英站了片刻,心里有点难受地回身下了楼,听着老爸被烟呛得直咳嗽,再想想父亲这么年老了还要为小辈闯的luàn子cào心,那心里的一口浊气却是怎么也舒不出来。
村里,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驴驹儿在叫,平时听着悦耳的声音,此时却让史宝英觉得很刺耳,那声声叫唤都仿佛是心头重锤一样让她难受,现在明白老爸一直教她“家财万贯带máo的不算……”是什么意思了,这些傲,傲叫的牲口,怕是成了史家的催命音了。
饲棚没心思去了,无聊地走着,好多天了,养伤的单勇也没有消息,卤坊早停了,走过卤坊时史宝英推着柴扉看了看干锅冷灶,心里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不久之前还雄心勃勃地要和单勇一起开创市区销售市场呢,谁可能想到,一眨眼就化成了泡影,甭说史家村的酱ròu好,在市区这些大户的合围着,根本突围的机会,此次包括相处多年的味源、驴ròu香几家老字号翻盘了,史宝英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听老爸的话,生生地把史家村推向进退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史宝英枯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姐……—……姐……——有人在推她。
“滚——史宝英一看是弟弟,还拿着弹弓玩,气得骂了句。
“姐,我告诉你个事……别告诉爸啊,你看你看——史宝贵促狭地推着姐姐,指指村口,史宝英抬头,却发现史根娃坐在三轮车上,车斗里还拉了一车的村里jīng壮汉子,总有十几个人,正不解时,弟弟附耳说了白什么,让史宝英狐疑地看着弟弟,又看看准备离村的一干人,小声问着弟弟:“什么时候?”
“今晚。”史宝贵神神秘秘道。
“那他说干什么了?“史宝英小声问。
“没说,就说想法子把咱们的存栏卖出去呀?”史宝贵明显是个传音筒,又说道:“勇哥说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后天一准就有消息了,保证驴园的存栏一定能卖出去——
“口哼……你让我怎么信他?他穷得连罚款赔偿都jiāo不起了,还把几千头存栏卖出去,你知道值多少钱吗?——史宝英不相信地道,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敢情自己是在和个小屁孩说话,一反应过来,挥着手赶着:“去去,我和你扯什么?叫这么多人去干什么?又打架?……根娃,我爸可说了啊,再被逮进派出所,别指望还有人给你jiāo罚款保你——
史根娃听见了,翻了个白眼,意外地没有理会史宝英的话,加着油mén,突突突突开着三轮走了,史宝英现在却是连管这些闲事的心思也没有了,呆呆地看着头上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身边的小宝贵也溜得不见人影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抬头时,好一个yīn霓密布的天空……
第12章 水浅石出峥嵘现(2)
第12章水浅石出峥嵘现
“爸書網域名请大家熟知」//《》.《//我准备去一趟驴园。”
单勇伸着脑袋,对着厨房里忙碌的爸妈说道,休息了若干天,第一次下了晌马寨家里的阁楼。
一听这个名字爸妈脸sè一变,互视了一眼,要劝儿子时,却不料单勇笑着道:“没事爸,我是去还钱,不能让史家替我出罚款……给人家找了那么多麻烦,总不能咱不声不吭吧,我在那儿都几年了,史家村人待我不错。”
“也是。”滕红yù洗菜的手停了,看了看眼神有点滞,而且这些天有点虚弱的儿子,抹抹手,信步上来,知道要回屋拿钱,单勇拦着道:“不用了,我攒了点,把车兑出去,差不多就够了。”
这一说,单勇没什么,可滕红yù眼睛扑簌簌地差点泪掉下来,揽着儿子,叫着老公,要和儿子一起去,单勇却是勉力笑了笑安慰着爸妈道:“妈你这是干什么,没事的,他们无非是赶着不让我干这趟生意,那我都不干了,还找我什么麻烦?我就呆在家里,伺候你们俩人。”
儿子这么贴心,却让让滕红yù俩口子好心疼的感觉,老妈抹着眼睛说了句:“把你爸酿的酒给史家老爷子带两坛,人家人不错,这人情不能欠。”
滕红yù说着,到屋后提东西,单长庆走了mén来,和儿子一起坐在mén坎上,无言地抚着儿子的肩膀,轻轻地道着:“勇啊,想开点,咱老百姓就是这命,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斗,平平安安就是福。爸也经历过那些事,这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的毒恶呀,你指不定明里暗里就有谁算计着你,还是普通点当个与世无争的老百姓好。”
看着父亲huā白的鬓,皱纹愈深的脸,单勇安慰着道:“我知道了爸……给我,妈,你们忙吧,晚上我就住驴园了,和根娃、大彪他们坐坐,卤坊也停了,肯定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单勇说着,勉强地笑着让爸妈安心着,提着一坛子酒,背着旧挎包,三步一回头招着手,在路等着,等了辆下山的顺车,隔着老远还能看着爸妈站在mén口,爸招着手,妈在抹着眼泪。
父母放不下心的是儿子,可儿子放不下心来的何尝不是家里,山路转弯,单勇回过头时,长长叹了口气,这趟事出得也许受伤最重的不是自己,而是家里。
“勇啊,你去哪儿?”开车的的问,晌马寨的邻居。
“我去大方修理厂。车在那儿呢。”单勇道。
“伤好了吧。”邻居问。
“好了。”单勇笑了笑,mō过xiōng前还痛的地方。
“你的事我听说了,那帮王八蛋黑着呢,你刚毕业出来对这生意行当不了,那行都有它不成文的规矩,你要小打小闹没人理咱,可要快成气候的时候,就有人站出来掐你脖子了,那行hún出头也不容易啊……对了,以后干嘛呢?要不干脆帮你爸妈开农家乐呗,那一年也不少赚钱呢……”邻居劝道。《》,观看本书最新更新)
“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单勇道,给了邻居个示好的笑容。
下了山,进了市区,在大方修理厂mén口下了车,进了修理厂问着自己的车,那看mén的打了个电话,直领着到了零luàn的车库mén边上,一指道:“那不……等一会儿,等我们老板来了得说一声,签个字领走,警察拖来扔这儿的,也没说修,也没说谁的,谁可知道是你的,对了,还得jiāo拖车费啊。”
撂了句就走了,单勇进了车库里,看着爱车,玻璃就剩一块了,车身凹了几处,划痕片片,有点惨不忍睹的感觉,今天才知道110的拖得扔这儿了。坐到了车厢里,盖ròu的大布盖子还在,几天没收拾倒已经有馊味了,单勇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还能回忆起那天晚上猝遇的恶斗。
刀光、棍影、惨叫、血sè,jiāo织在眼前,每每想到会让他下意识地抚过xiōng前刚刚结疤的伤口,想起挥到面前的那一刀仍然有心悸的感觉,辛辛苦苦的积攒和梦想憧憬,只剩下了残破的记忆,像爱车这样,伤痕累累。
来车了,单勇回过头来,以为是修理厂的人来了,看着驶近了一辆面包车、一辆桑塔那,下车的光景,看到了一双蹬着锃亮的皮鞋的tuǐ,一刹那,单勇仿佛知道是谁,反而冷静了。
下车的不止一个人,带头的这位年纪不小了,有四十开外的样子,站定时,身后又围上来几位年轻的后生,穿着蓝工作服,xiōng前标着西苑冷库的字样。一群人有七八个人,都眼睛不善地看着单勇。
单勇没动,甚至脸上连那怕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当头这位,一米八的大高个,明显养尊处优的身体稍稍发福,明显一种上位者的睥睨眼神,看了单勇好一会儿,反倒是他打破沉默了,蓦地哈哈一笑,直指着单勇道:“可以啊,怨不得把都秃子一伙干趴下了。后生,没想到我在这儿等你吧?”
“我不认识你。”单勇不动声sè地道。
“那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那人前行几步,围着单勇看着几眼,像观察牲口的长相一般,又看了看惨不忍睹的车,笑着问:“怎么不把车修修?今天才来,我们可等了有些日子了。”
“没钱。”单勇又道了句,惹得那干随从哈哈大笑。
“去,都回去。”那人一摆手,这干工人都上后面的面包车了,又围着单勇看了几眼,然后很潇洒地掏了一张名片递给单勇,单勇没接,还是那句不冷不热地话:“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兴趣认识你。”
“呵呵,tǐng有个xìng,我喜欢,我叫赵红旗,西苑冷库经理,我们老板说了,要是你没地方去了,来我这儿,想做生意有得做,想打架也有得打,这是我的电话,随时可以来。”赵红旗把名片塞进单勇的兜里,笑了笑,像很赏识的样子。这时候,单勇也笑了,笑着道:“我已经不做驴ròu生意了,你们老板你还准备赶净杀绝吗?”
“那你准备做什么?”赵红旗笑着问,似乎这事在预料之中。
“卖了车,还罚款和赔偿的医yà勇道。
“哈哈,你这破车能值多少钱?……然后呢……”赵红旗伸头问,很讶异单勇能这么平静。
“还没想好,收收别人欠我的账吧。不过我这人自由散漫,恐怕不太会给别人打工。”单勇道。
平静的话,却让赵红旗觉得凉嗖嗖的,对视中,赵红旗发现这后生眼中平静得没有一点惧意和愤怒,都秃子一伙折在警察手里,即便是没有证据,有警察去西苑冷库盘查,再有雷城管那人脉,是西苑冷库指使的这事瞒不过去,想到此处,赵红旗干脆大方了,直道着:
“不要有怨气,小伙子,我也不怕告诉你,看你样应该是个明白人,你就即便知道是谁,也没有证据,对不对?再这么干下去,不说别的,起码你挣的钱都得给警察上jiāo国库,对不对?西城这片市场大部分都控制在我们老板手里,你们在市场上搅和得让我们下属的几家ròu联厂折损不少,不管都不行了,史保全这个老家伙想进市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给人家当枪使了……要说起来嘛,我们冷库像你这么有干劲有闯劲的人还真缺,还是那句话,随时可以来这儿,对你有的是机会。”
“谢谢,有时间我一定会去,不过我怕你到时候不欢迎我。”单勇道,那眼神闪烁着,像是深藏着什么。赵红旗只当是单勇示弱了,哈哈一笑,拍了拍单勇的肩膀,招手离开了。
两辆车,原路返回了,赵红旗上了后座,两位老板都不远不近认准了这个人,车后座孔祥忠回头看了眼还站着不动的单勇,不解地问着前座的秦军虎道:“军虎,你这是干什么?大老远就为来见这穷哈哈?”
“是啊,就想见见,我对能放倒都秃子一伙的人还真好奇,这么横的人,不会这么老实下去吧?”秦军虎有点奇怪,同是草莽出身,对这些人的行事方式多少有点了解,可所见偏偏就是很老实的样子,老实的之后一点事都没有。讶异间问着手下赵经理道:“红旗,你感觉怎么样?”
“说不上来,也不像很害怕了,不过到这份上,怕是干不下去了。”赵红旗道,那那双不服的眼睛格外留意了,感觉确实不像害怕。
“拉倒吧,就没打怕,也被警察给整怕了,连罚款医yào费罚了他们好几万,谁不rò老板道。
“不像,要怕也是都秃子一伙怕了,我就想着啊,要是有十个八个这号人去冷库给我坐镇,那我不省心了。史老驴真会办事啊,直接替人把罚款都jiāo了,现在恐怕就想拉拢都拉拢不过来。”秦军虎道,也许对于单勇还真有那么点欣赏的意思,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人,否则策略完全可以改改,没必要一出就是狠手,没有挽回的余地。
“切,连史老驴都支持不了多久了,他算根驴máo啊,这一家你不查过了吗,一家倒霉鬼,老陶那饭店当年就是从他爹手里抢走的,爹是英雄儿好汉,爹是狗熊儿怂蛋,就这得xìng,能成什么气候。”
孔祥忠不屑地道。不过说到此处,又忍不住佩服秦军虎的眼光了,直赞着那手联合销售大户挤兑史家村的事,要说厉害还是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办法厉害,老孔得意的掰着指头算着,就史老驴手里的货,他卖不出去得把他吃穷,卖出去得把他赔穷,前算后算,都得把他算死喽,有这么一手,恐怕他下辈子都翻不身了。
对于这个销售商惯常欺负养殖户的办法,秦军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总觉得那儿有不对劲,而且……对了,他抹了抹眼睛,是眼皮子在莫名其妙地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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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这一行人两辆车离开,单勇的眼睛里很淡然,就像看到一群莫不相干的过路人一样,连那么愤怒也没有。
jiāo了拖车费,又被警察和修理联袂宰了一把,光拖车要了六百。单勇只是嗝应了下,扔下钱回身上车,坐在驾驶室里,看看时间尚早,发动车出了修理厂,破破烂烂的车,摇摇晃晃地走着,路边停了停,买了包烟,这些天在孤独和寂寞中煎熬,闷烟闷酒熏得不少,拆开包chōu了两口,太过敏感的嗅觉还是适应不了这口味,被呛住了,抚着xiōng剧烈的咳嗽着,头伸出车窗里,冷不丁地头上一凉,仰头时,灰沉沉的天空飘下来了豆大的雨滴。
过了不久,哗哗哗的雨点mí懵了视线,这个前后窗玻璃都被砸的破车遭殃了,成片成片的雨水涌进来了,一刹那,单勇做了个决定,把车扔在路边,奔跑着到了街边一家商店的mén檐下劈避避雨。
雨好大,不一会儿长街如洗,处处汇流着细细水流,行sè匆匆的车流慢了下来,在廊檐下避雨,不时地湿得跺脚、冷得哆索的单勇看着这天气暗暗腹诽,其实他一直在等这个天气,却百密一疏忘了要开着四面漏风漏雨的车走在这种天气里,早知道就把车扔在修理厂不开了。
正焦灼着,电话铃声响了,单勇看看号码,很意外地是司慕贤的电话,电话里问人在哪儿,想找老大坐坐,知道肯定是安慰的宽心,单勇却是敷衍着,在外面修车,一时半会回不去,约了个时间,匆匆挂了,刚挂铃声又起,一看这个号码才是单勇要等的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了雷大鹏的声音:
“西南关加油站这儿,逮着一个,你赶快来………”
单勇听得清了,边说边走着,顾不上风大雨急了,直奔着上车了四处漏风进雨的车,驾着车朝着目的地直驶而去,那脸sè从淡然一瞬间变得是如此地决然。
第13章 水显石出峥嵘现(3)
全文字无广告第13章水显石出峥嵘现(3)
“应该没事,他说在修车,暂时抽不开身。全文字无广告”
司慕贤轻声和对面的王华婷说道。
是王华婷邀他出来的。数月不见,看着王华婷又回复了挽发、运动装那副学校经常的打扮,让司慕贤微微讶异,反观自己穿得西装革履坐到大营盘的这家咖啡店里倒显得做作了许多。
窗上晦暗的天色,雨下得很急,匆忙的行人车流,王华婷手搅着咖啡杯子,根本无心品尝,半晌轻轻地问道:“他伤得很厉害么?”
“应该不厉害,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见大鹏了,不过我这二哥脾气太大,吃了个大亏,话都懒得跟我说,我说问问吧,他说我根本帮不上忙,让我一边凉快去。”司慕贤笑着解释着,说到此处,又是很诚恳地对王华婷说了句:“谢谢啊,支书。”
谢什么王华婷知道,无非是那天司慕贤情急之下找到了她,让她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又缠着父亲电话上过问了一下,知道没什么大事倒放心了,不过后来听说两人一个被打一个被砍,又不那么放心了。连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过是捉马乡的时间不长的下乡支教,却凭生了这许多的牵挂。
确实没有准备记住他,可惜也不那么容易忘记。放下了勺子,王华婷端起杯子,道了句:“没什么,打个电话而已,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我爸是分管文教的,不是实权派……慕贤,我约你出来其实是有点担心,这俩人,我想除了你,别人怕是也劝不动,这两天我总睡不着,总是担心他们又惹出什么事来。”
“不会的,你多心了。”司慕贤掩饰地说着,刚抿一口咖啡,瞥眼时却看到王华婷不善的盯着自己,那眼光足以戳穿他的谎言,尴尬地笑了笑,直道着:“支书,你真的高看我了,我们三个人相处这么多年,老大老二一个比一个霸道,我还真就没当过一次家。只有我听他们的,那有他们听我的。”
这倒是实情,看着司慕贤这回倒也算诚恳,王华婷不迫问了,只是奇怪于刚出校门才这么短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司慕贤对于事情怎么发生的究竟不算很清楚,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是生意上的事,不过好在以他的聪明也能猜出个**不离十来,两人商讨了良久,王华婷却是把所有的担心简而言之,直问着:“慕贤,出了这种事,他们可怎么办?”
“你真想知道?”司慕贤问。王华婷点点头。司慕贤笑了笑,很确定地说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一刹那,王华婷愣了下,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邀雷大鹏邀不动、打电话找单勇也找不着的原因。那心里骤起的担心像毒虫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怔了好久。
这个答案其实和她想的一样,只不过从司慕贤这里得到了证实,更让她多了一份担忧。
“支书,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在我理解里,老大、和二哥都是快意恩仇的人,即便我能劝得他们忍气吞声我也不会那么做的,因为那样做,会让他们憋屈一辈子。特别是单勇,要是能受了条条框框的约束,他何至于自己选择去当个二道贩子。你不要太担心了。作为朋友我们代替不了他,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司慕贤轻声说道,话里却是有点劝慰王华婷的意思。
“我不担心,就有担心也是多余的,我只是希望他们都没事。”
王华婷道,话里浓浓的忧郁,下意识把到嘴的浅浅咖啡杯又放下了,却没有注意到,香浓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早没有了馥郁的味道。
窗外,秋雨绵绵,好一个愁煞人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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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雨急,破车像雨中穿行的雨燕。
很快,单勇拣着没有红绿灯的小路蹿,直蹿到西南关,看到那辆城管执法车,单勇靠着车停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小胡同奔过去了。
胡同口子上,十几个人,雷大鹏带着一干城管小弟,驾车来的。老包带着学校里的狐朋狗友,骑着山地车披着大雨衣来的,十几个人围着一个精瘦干巴,一头蜷发的小后生,那后生被众人顶在墙上,双手展开贴着墙,浑身都淋得湿漉漉地,看样没少挨揍,湿衣上还沾着几处泥巴,两眼惊惧地看着来人。在看清抹着一脸雨水的单勇时,蓦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腿软得直打哆索。
报复来得好快,那人想起对面就是自己砍过一刀的人,眼睛里惧意愈浓。
没错,就是他,那晚上挥刀在单勇胸上留了道口的家伙,雷大鹏指着这货道着:“叫卷毛,大号徐荣强,我爸托了好几个人才找着这家伙,贼着呢,不是老包麻杆几个腿脚快,差点又被溜了。”
有大胖拍下的手机视频,又有雷爸的地下人脉,费了番功夫还真把这个漏网之鱼给揪出来了,左右跟着雷大鹏寸步不离的大胖二胖互视了眼,看单勇恶狠狠的眼光,栗小力生怕出事似地劝了句:“蛋哥,这么多人呢啊,要干活也得月高风黑时候干,这时候干不合适吧?”
“去,瞎插什么嘴?”雷大鹏训了这家伙一句,单勇却是拍拍胖哥的肩膀道了句没事。直上前来,分开众人,近距离看着这卷发吓得得瑟的家伙,慢慢地解开衣服,刚刚结痂,好长的一道伤口,像百脚虫一样的缝线,伴着单勇冷得彻骨的声音:“认识么?”
那人点点头,使劲地点点头,憋不住了,再也憋不住了,声音歇斯底里地喊着:“大哥,饶了我吧,都是都秃子叫我去的……我就想拿把刀壮壮胆,谁知道伤人了,警察去了我家好几趟,我躲都没地儿躲了……饶了我吧,大哥……”
“饶你可以,不过欠我这一刀,总得给我找个债主吧?我得知道你是谁花钱雇的,是不是?”单勇问,那简单的话,仿佛有什么魔力般,激得那人直点头如啄米,一旁雷大鹏火大,吧唧一耳光问着:“别你妈点头,问你谁呢?”
“都秃子。”徐卷毛脱口而出。
“那都秃子谁雇的?”雷大鹏又是一巴掌。
“刁哥。”徐卷毛又是脱口而出。
“什么吊哥、b哥,叫什么?干什么的?”雷大鹏又要扇巴掌,手停在空中了,这一吓,比扇一耳光还管用,那徐卷毛立时迸出来了:“刁满贵,秦老板的司机。”
“秦老板谁?”
“秦军虎。”
“他雇了你们几回?”
“好几回。”
“好几回是几回?你妈不识数呀。”
伴着叭地耳光声音,那徐卷毛在这么多悍人威逼之下受不了了,直哀求着:“哥哥嗳,谁给钱我就凑人头打架去,我那记得清几回呀。”
一说记不得,围在单勇身侧的雷大鹏、老包、臭脚一干兄弟个个开始捋袖子,一下子吓得徐卷毛受不了了,哭丧着脸叫喊着:“你们,你们给我一刀得了,那有这样欺负人的,让不让人活了。”
这窝囊样子倒把众人逗乐了,雷大鹏看了单勇一眼,单勇一摆头:“走,把他带走。”
“不去,不去,我那儿也不去。”徐卷毛一听要带走,发狂了、害怕了,抱着胸蹲在地上,随时准备就地打滚耍赖了。
雷大鹏正要找人拖时,单勇蹲下身来,轻蔑地说着:“别误会,我还没有蠢到也砍你一刀,到派出所,把你刚才说的话跟警察说一遍,这事就是治安管理处罚,与其你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倒不如拘留所里舒舒服服住上几天………你要不去,要不咱们私了?”
“我去,我投案自首。”那人一骨碌又站起来,不过看这么多人围着,又害怕了,单勇痛快,一挥手:“散了。”
一句散了,老包一伙各骑着车,四下散了,连同来的五六位城管兄弟也各上电瓶车,仿佛根本不怕那人溜了一样,单勇前头走着,头也不回地说着:“卷毛,能找着你一回,就能找着你十回,不说清楚这账只能找你算……你掂量着办,还有我这车谁砸的?警察光他妈收拖车费,谁管修车费呀?你说我可找谁去,是不是也得找你?”
“不是,大哥,大哥,那是花柳干的。”
徐卷毛不傻,知道这群人横,不跑了,反而追着单勇,屁颠屁颠跟在背后,没二话,你问啥说啥。
这次倒真没协迫,徐卷毛钻进单勇的破车,随后那带人抓他的恶胖子也上来了,一路心惊肉跳,可没想到还真是朝着西苑派出所来了。
奇怪的是,看到人民公安字样时,第一次让他好有安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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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单勇带着人来投案来了?”
“什么?投什么案,自什么首,咱们这儿能有什么案?”
“什么?徐荣强!?”
伍所长差点被民警的汇报给呛着,这消息好像听到小鸡仔抓着黄鼠狼回来了,惊得伍所长一千一万个不相信,急急地起身和民警往楼下走着,边走边问着:“咋回事嘛,这就邪门了,咱们都没找到的人,怎么让当事人给揪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俩相跟着来了。还说要提供打黑除恶线索。”民警道。
“瞎扯淡,咱们区的治安是全市模范单位,什么时候有黑恶势力了。”伍所长斥了句,直把民警呛得不敢往下说了。
下了一楼,接待室,耷拉着脑袋坐着的徐荣强,看样是派出所的常客,伍所长进门瞅了瞅,手指戳着恨不得扇两耳光的表情,直骂着:“就他妈没法说你呀,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当人渣,看着我们清闲是吧,隔三差五就给找点事干?这回我看你小子混到头了啊,还学会砍人了………带走,小高,做笔录。问完关到二号拘留间,看你还往那儿跑。”
一挥手好不大气,那徐卷毛被民警带进询问室了,本来这椿烂事在派出所日理万机的工作中也真不怎么排得上队,可没想到没出门就解决了,肇事者来了,可也不能不管了。伍所长此时看着一身湿漉漉的单勇,好不讶异了,直招着手:“小单,来来来……上我办公室坐坐。”
直邀着单勇,上了办公室,沏了杯热水,放下冻得脸色发青的单勇面前,伍所长好不诧异地问道:“单勇,你这是……啥意思?”
“替人民警察分忧,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嘛,所长您不教导我树立远大理想么,我以后的理想就是和一切丑恶现像做坚决斗争,协助您的工作,一定不给您找麻烦。”
单勇道,把伍所长官冕堂皇的话抢先说了,听得伍所长好不牙酸胃疼,直抿嘴瞪眼,派出所什么烂人怪人都能见到,可没见过这种看不透的人。停了片刻,伍所长给单勇递了根烟,刚要开口,单勇却是又把刚刚的谈话录音给放开了,一听这个,伍所长不牙疼了,全身疼了。
疼了好大一会儿才看看窗外头没人,这才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单勇道着:“孩子啊,有些事不能太认死理了,差不多没出什么大事就算了,就个小痞子指认一句能算证据么?别说这还不是正常口供,就是又能怎么着?”
“我不想怎么着,那怕就恶心恶心他们也成呀?总不能让他们觉得老百姓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单勇道,脸上好一副委曲的表情,看得伍所长甚至也有同仇敌忾的心思。
“哎,这话说的,这老百姓还不就是瞎折腾,我没别的意思啊,别说你啊,就我也属于被折腾的角色。本来这事110中心处理,愣是给拔拉到分局了,分局也不处理,又打回派出所来了,这明摆着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走开也就算了,日子长着呢,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毁了一世啊。听我一句,到此为止,能干的事多了,别跟那帮烂人瞎掺合。”
伍所长道,这倒是全是大实话,基于警察对某类烂人的了解上。
听到此处,单勇蓦地笑了,道了句:“伍叔,您没发现,其实我是给您送个礼物,您不觉得下头这个货挺值钱的?”
“什么?”伍所长吓了一跳,没听明白。
“这货砍了我一刀,我想他也是情急胡乱干的,早被这事吓破胆了,要不不会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自首……人一吓破胆了,这嘴就没把门的了,要是他口供里胡乱咬人,被咬的人要是知道了,是不是还得想办法摆平这事呢……就刚才录音里听到的,你总不介意让他们给人民警察做点贡献吧!?”
单勇笑着说道,说得好不轻松简单。反观那恍然大悟,而且又惊得愕然一脸的伍所长就有意思了,大张着嘴,手里夹着烟,讶异的盯着单勇,这话要是从老警痞嘴里说出来倒不稀罕,从个外人,而且年纪不大的人嘴里说出来,就让他觉得奇怪了。
“我走了啊,伍叔……您忙,我不打扰了。”单勇笑了笑,貌似心有意会一般,那所长这才省悟过来,直送着单勇出了门,那接待水准,差不多赶上经常给派出所赞助的大户了。
等关上门时,想了想,单勇那几句对他好像有醍醐灌顶的效果,瞬间变得脸上凛然一脸,凛然中又有几分戏谑,关着门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拿起电话,好一副泰山压顶的情急口吻,压低声音道着:
“赵红旗经理么?我老伍……哎哟,吃饭,谁还有那心思!?我可告诉你啊,有个叫徐荣强的投案自首了,对,绰号叫卷毛,你别给我打哈哈,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他可全交待了,是秦老板指使的………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我还告诉你,是砍人家一刀那娃逮回来的,你觉得可能不可能?正在楼下做笔录呢。是啊,我理解陈分局长的意思,不就晾着呗,谁可知道这家伙投案自首了,你说现在搞得我里外作难,这家伙连秦老板都咬出来了………行行,我知道了,哎对了,有些事你们做得可不够意思啊,我们经费这么紧张都抽调人手办你们这案子,你们连点油钱都不给赞助点,支持我们工作纯粹就耍耍嘴皮子是不是,眼光光往上头瞅,根本瞧不起我们派出所警察是不是………”
啪声扣了电话时,伍所长脸上浮着戏谑的笑容,那得逞的样子实在让他心花怒放了,和这干人打交道,你不想办法抠抠索索,这些人还真不那么容易就范,笑着时候,又想起了刚刚坐在这儿的单勇,这个时候,倒觉得还真有点小觑这孩子了。
下楼的单勇隔着窗户看了做笔录的徐卷毛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出了门,上了自己那辆破车,雷大鹏坐在车中间,直埋怨单勇也不安上玻璃,大下雨天的,怎么开呀。
可就这么开吧,单勇淋着雨,直驾着起步,雷大鹏又郁闷了,直埋怨着,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摁着徐卷毛揍他个半死得了,反正这帮烂人他也不敢到派出告去。交警察手里,肯定没什么事了。就有事也被人摆平了,这事他爸说了,有人包着呢,顶多也是个治安管理处罚,就这号流氓无产者,连罚款都交不起,回头关几天还得给放了。
“我恨不得砍他一刀呢,可管用么?不管用,再有事我可摆不平,说不定对方就等着我头脑发热再冲动一下呢,倒不如让警察恶心恶心他们,怎么着也得花点钱摆平吧。”单勇道着。
“警察能听你的?”雷大鹏不信了。
“不需要听我的,只要让他们看到利益和可能就行了。”单勇道。
“那管什么用,那点钱对人家来说就是点零花钱,扔出几万来砸人也眼都不眨巴一下。”雷大鹏道。
“眼虽然不眨,可他心眼要动,他一定会认为我就这么大出息,只会向都秃子一伙寻仇而已。那样子他们就放心了。”单勇隐晦地说道,这当会雷大鹏来劲了,伸着脑袋凑到前座,小声地问着:“蛋哥,你说吧,怎么干。妈的我早窝火好几天了。”
“马上你就看到了。”单勇道。
一听这话,没来由这句话让雷大鹏有点兽血沸腾的感觉,这些天一直筹划着,甚至连同学里的狐朋狗友也拉上了,会不会像在学校捅那次那么爽还真让雷大鹏期待得很,妈妈的,被人当街干了一家伙,那口恶气还真没吐出来呢。
果真不久不见到了,车直驶到了北郊关村,下车时雷大鹏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足足来了七八辆柴油三轮车,居然还有牵了头驴来的,就等在二级路废弃的面粉厂房里,进门时乱哄哄二三十号人,根娃、大彪、老柱、三孩,还有一干不认识的爷们,这破衣烂衫都是下地的庄稼汉打扮,这要干点什么事,非得栽赃到伟大的民工群体不可。
本来兽血沸腾的,可现在看着这帮文盲加法盲成了主力军,那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或许这回不是惊喜了,听着这好像还是头拔人,后面还有大部队,反倒让雷大鹏有点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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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孔祥忠老板把手里金灶龙凤杯摔了个粉碎。
正在驴肉香火锅尝尝鲜,电话里猝然听到都秃子手底个小痞子自首,在派出所乱咬的事,冷库经理赵红旗专程去派出所走了一趟,笑脸好话陪着,把所长手里攒的一堆吃饭发票、加油发票、住宿发票一股脑全收了,满口答应实报实销才算息事宁人了,这事出得叫人窝火,气得孔老板忍不住要砸杯摔碗了。
坐陪着钱中平没敢吭声,西城这片两大户,在市场上说一不二,谁不买账他们断谁的货,不过也有他们不敢不买账的时候,生意做大了,免不了时常被正腐部门的打打秋风,特别是警察尤甚,这些事吧生意人免不了,反正当事的秦军虎看得开,也坐得住,孔祥忠看其他俩人都不动声色,气咻咻地说着:“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啊,就他妈打了一架,算算,这得赔进多少头驴?军虎不是我说你啊,办这么件小事,还能砸成这样?”
“呵呵,失误失误,这次算是兄弟失误了。”秦军虎道了句,挟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驴肉嚼着,赵红旗把详细情况报回来了,敢情是单勇逮着徐荣强去自首了,这消息让孔祥忠火冒三丈,不过好像让秦老板松了一口气似的道着:
“他砍人一刀,总不能不许人家报复吧,要对方就想着报这个仇,出口气,那倒好办了,这是好事,气什么。就花点钱,反正驴毛出在驴身上了,堤外损失堤内补呗……老钱,史家村你觉得怎么样?那儿马上要出栏的可有几千头啊,咱们几家一抱团,价格得咱们说了算,不压到底,你们可别擅自出手啊。”
一说这个,孔祥忠倒不郁闷了,两眼炯炯有神听着,八千头出栏,单价压下几块钱,就是上百万的利润,何况不止压这么多。现在不得不佩服他这位秦老弟的脑袋瓜,就着打架的事大做文章,明里是和零售抢市场的势不两立,这暗里怕是想在驴园狠捞一笔的心思由来已久了。
稍有为难,钱中平说着上午直接被史保全扔回订金赶回来的事,不太确定地道着:“秦老板,这史老驴可翻脸了,我们也没想到三句话不对直接就把订金扔回来了,谈都不给谈……我是说,我们肉联厂做得可以高档货,一多半用得是驴园的放养食材,您二位能保证我们不断货吧?别回头把我们搭进去啊。”
“你放心吧,从知道史家村有人在市区抢市场,我们就开始屯货了。现在军虎的冷库里有八百多吨,我那儿从德州调过来八百多头,还有自养的六百多头,咱贩回来的可都是大型驴,一头七八百斤,能顶咱们当地两头重,不管鲜肉冻肉,我们供你到过年没问题,而且就不够,随时可以调过来。”孔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了,就是贩牲口起家的,干这事,孔老板说着,就放眼潞州,这行他得算鼻祖。
秦军虎也打消着伙伴的顾虑道:“你们放心,那帮土包子根本没贩运经验,不但通关难,而且得防疫防瘟,正常损耗都不少。冻肉他们更别想,光冷冻装备投资和使用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所以他必须得在当地解决,要在当地解决,他就必须听我们的,或许是,听你们几位的。”
眉飞色舞的说着,还把这销售的捧着,钱中平听得同样是眉开眼笑,乐滋滋地举杯邀着:“那是那是……来来,我敬秦老板、孔老板一杯,托二位福了啊,以后我们这些销售商,唯您二位马首是瞻了啊。哟,陶老板来了,坐坐………”
钱中平敬酒的功夫,陶成章也来了,这宾主斛筹交错,言笑尽欢,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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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秋雨连连,遮着天幕是越来越凉的秋雨和无边的夜幕。
就在秦军虎和一干富商算计着别人的时候,也许没人料到也有人在算计着他们。
西苑冷库,一个鬼崇崇的黑影趁着雨夜夜幕,无声无息地翻过了围墙,灯火已熄,人声已无,几位守库人冷得锁在配电室温酒瞎侃,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潜入。
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黑影呆了一段时间,又翻出了围墙,什么也没有惊动,大雨悄无声息地消灭了痕迹。
过了好大一会儿,停电了。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怕是维修有困难了,但短时停电对低温冷库的影响不算大,守库人上报了经理,没有当回事。
是单勇吗?
好像不是,此时的单勇正驾着车,穿着雨衣,驾着那辆没一块挡风玻璃的车,单车孤人,昏黄的夜灯,摇摇晃晃正行驶在路况不怎么样的二级路上。
方向是:史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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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
第14章樯橹烟灭谈笑间
雨大、风急、夜黑。
单勇像个幽灵一样进了史家村,有着早睡习惯的村民大多数已经熄灯了,黑咕隆冬的村里,单勇驱车直驶位于饲棚左近的卤坊。停下车,拿着随身的东西,进了石屋柴门,挂起了雨衣,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像回自己家里一样,摸到了火种,引着了火,毕毕剥剥的柴禾燃烧起来时候,他脱下了湿透的衣裤,挂在火边烤着,又寻着坊里史三孩老头的酒葫芦,狠狠地闷了一口烧酒,抹着嘴,坐在火边,冻得发青的脸许久脸上才回复了一点血色。
时间,指向二十三时,路上走得很慢,不过现在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得像每秒钟像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即将实施报复的快意和着酒精的味道涌在胸口久久不去,让他直觉得有点窒息的感觉,咚咚的心跳像在胸前的伤口里缝进了一颗定时炸弹,而现在,离引爆的时间越来越近。
抹了抹胸前,又看了看,七八寸长的刀疤,像个百脚虫一样爬在胸口的位置,而心里,也像有一条毒虫在噬咬着,就像一身带伤把杯刺刺进对方胸前的感觉,就像看到敌人被踩在脚下的感觉,那是一种痛却痛快着的感觉。
雨夜、这是一个迷失的夜。
单勇想着在冷库、在养殖场即将发生的事,那不可预知的后果让他也有一种怵然的感觉,怵然中带着兴奋、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也许从学校整人打架开始,这种快感像毒瘾一样让他戒不掉了。
叮铃铃……手机短信的声音,单勇一个激灵,知道是左熙颖的短信,拿到手里看时,却很意外地不是问候,而是责怪的一句:“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吧。单勇回了一条,就像面对面脱口而出的谎话,心里却是担心千里之外的左熙颖是不是也有什么渠道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
有,你别忘了,潞州市里的领导有一多半我爸认识……好像有人说,你进派出所了,就是没联系上你的那一天……
知道了,师姐知道了。单勇瞬间又是一副尴尬和无奈的表情,那天伤口处理后被关在分局过得夜,没有接到师姐的短信。事后才撒了谎过了关。此时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圆谎了,手指摩娑了半天没有敲出一个字来。稍等着的功夫,短信又来了,像是师姐的质问:你在想怎么骗我吗?
不是,我怕你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人打了一架,已经过去了……单勇终于回了信,尽量简单地说。
简单而直接,有时候不需要藏着掖着,单勇低头看看胸前在火光映照中狰狞的伤痕,有一种想抛开一切的冲动,总不愿去想那些曾经的美好、更不愿去想身边善良的人,那些都会成为心理上的负担和行动上的羁绊。
这个时候,他倒希望左熙颖斥责一顿,或者那样,会让他更坚定一些。
短信来了,单勇有点紧张地,慢慢地拿着手机屏幕放到眼前,是一句让他迷懵的话:
那你说我对你应该抱之以什么态度呢?关心你打赢了还是输了?或者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你一直这个样子的话,会令人反感的。
反感?
单勇咂摸着这个词……没错,很反感,连自己也有反感自己。在分局面对的是鄙夷和不屑的目光,在大街上遭遇的也是可怜的眼神,在所有衣着光鲜的人眼里,自己这副可怜相都会遭人反感的,单勇摩娑着手机键盘,摁了一行字:我也很反感自己,早点休息吧,既然反感,何必想他让你不开心呢。
手机,静默了,好久都没有再响起。
单勇在想,师姐看到这一句一定生气了,以她很敏感的性子,一定感觉得到话里的负气,而她一定也会很负气地不回电话,不理你………女人都是这种性子,特别是像师姐这种被哄着、被宠着的性子,智商再高,也脱不出这个小女人的魔咒。
判断得很准确,没有再有短信回来,不过真正恰如所料之后,又让单勇多了一份失落,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可失去的已经太多了。生意黄了、卤坊停了、挣的钱也上缴国库了,挨了一刀医药费还得自负……
现在倒有切身体会了,老爸老说活人难是什么意思了,活着也许不算难,可活得像个人,确实很难。
手机一直握在手里,直到又一条短信来时,单勇的精神恢复了一点点,是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我闻到味道了。
除了删除这一条短信,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就静静地坐在火边看着炉膛里的火苗发呆,想着大学时候的美好的岁月,想着和师姐在一起的心动时光,想着儿时和一群玩伴大呼小叫,那一切仿佛都要从今夜之后全部改变一般,让单勇觉得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值得留恋。
这一夜,又是一个残酷之夜,将与曾经坦荡挥手作别。
时间,在这种漫长的等待中慢慢地流逝,过了几个小时,直到又一条短信来时,单勇才从困意中惊醒过来,那是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一句话:我们准备好了。
这时候,单勇的脸上浮着病态的兴奋,起身时,摸摸衣服已经干了,穿好衣服,推开柴扉,朦朦亮的天色还飘着细雨,他拔着电话,史宝英的电话,很从容的口吻:
“史姐,我想和你爸谈谈存栏销售的事……对,就现在,我就在史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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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大院的兽头铁大门吱哑声开,史宝英披着衣服,打着伞奔出来的,奔到卤坊左近时,看着单勇那伤痕累累的破车着实讶异了一下,回头时,单勇那大病初愈的样子又惹得她没来由地笑了笑,关心地走上来问着:“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对了,昨天你让根娃、大彪他们带人去干什么去了……问你话呢。”
史姑娘心直口快,连珠炮介似的喷了好几个问题,把伞盖到了单勇的头顶,单勇笑笑,像是羞涩一般,又像是神秘一般,说了句:“史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你爸醒了吗?”
“醒什么,根本就没睡。”史宝英道,又待问时,却不料眼一直,老爹史保全站在铁大门口,看着小儿女俩人走过来,未开口说话,先咳嗽了几声,咳得很厉害,怕是抽了一夜烟的缘故,史宝英赶紧地上前帮着老父捶捶背,半晌才舒过这口气来,史保全面无表情地看着单勇一眼,直摆着手:“来吧,娃呀,伤咋样啦。”
“好了,留了道疤。”单勇道。
“没事就好,现在知道我为啥相不中你的办法了吧。有些事不是对的就是能干的,吃一踅长一智吧……对啦,你这么大早来干啥来了。”史保全问,没有平时那么彪悍了,说话中气有点亏欠,像是比单勇的病还重似的。
“还钱,自己做的事我得自己负责,不能让史老爷子您为我垫着。”单勇道。
听得这话,史保全讶异地回头看了单勇一眼,那一眼免不了有点欣赏的成份,可不料再看单勇光夹了个小包,浑身不像能藏下几万块钱的样子,奇怪地问:“拿嘴来还来了?”
“先打个白条怎么样?等你存栏全出了货再还也不迟吗?”单勇笑着道。
史保全哈哈大笑了几声,直揽着单勇往小二楼偏房上走,这回可没那么多规矩了,上了楼,坐了下来,也许是郁闷久了想说说话,也许是一直就觉得单勇这娃好歹还算个看得顺眼的,坐下来还亲自烧着水,大壶里抓了一大把大叶茶,史宝英给父亲递着烟盒的功夫,史保全把心里疑问说出来了,直问着单勇道:“单勇,闺女说你要帮我出存栏,你知道有多少头?”
“不带散户手里的,应该有七千多头。”单勇道。
“那你知道值多少钱?”史保全问。
“差不多是史家村全村的收入了,应该有两三千万吧。”单勇道。
不说话了,史保全上下看看破落户一般的单勇,那眼神很坦荡,就你这样,怕是全身行头值不得一身驴皮,像做这么大生意的人吗?
单勇笑了笑,这老头向来眼高于顶,怕是在这个上面相不中自己,笑着道:“史姐,你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你爸谈谈。”
“什么?”史宝英不悦地剜一眼。尔后看单勇不以为然地眼神,有点受刺激,啪声扔下烟盒,气哼哼地走了,史老头笑了笑,卷着纸烟,斜斜地看着单勇,一直看不明白这娃是啥意思,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操纵一下供需关系,让市里几家大户出不货,驴园的身价自然就提高了,市场一缺货,让它缺得狠一点,那今年你们的存栏就不是问题了,这个不难。”单勇道,掏着随身的小包。史保全听得这话。
史保全正点烟的手一擅,嘴唇一哆索,笑得也烟也抽不成了,直笑着问单勇道:“娃呀,那一刀没有砍你脑袋上吧,这话说得咋这么轻松涅。”
“准备充分,当然轻松了。”单勇道,铺开了一个规划图纸,密密码码的平面图和设备标识让史保全这个老文盲看不懂了,讶异地看了半天才吃惊地道:“这这………这是冷库设备图?你想建冷库?”
“这是西苑冷库的设计图。”单勇道,神神秘秘一笑。史保全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子,愣住了,单勇却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冷库始建于五年前,是一座水冷式中型冷库,设计存储五万吨量,建成后一部分用于冷库的自储,一部分向外出租……”
“啥意思?你想在冷库干啥,直说。”史保全打断了,眼神变得凛然了,惊讶之色更甚了。
“这几个黑点是标示的排气孔,从这几孔里只要注入不多于五公斤的液态氨,整个仓储的氨浓度就会超过每立方米400毫升量,通过冷凝器,水冷汽化的结晶和液态氨一起结晶到冻肉的表层,只是温度稍稍提高点,接近冰点,冻肉层透气保存就会吸引一部分氨,氨这个化学物广泛应用于冷冻行业,不过超标后它的负作用也是很麻烦的,第一会引起食物的色变;第二会散发一种类似的粪便的臭味……”
单勇细细解释着,作为颇有心得的吃货,对于食物的特性看来了解的也很清楚,看着史老头一脸迷懵,又是雷霆一句道:“假如大家发现西苑冷库库存的驴肉全变成变质的存货,那史家村的存栏还是问题吗?”
单勇指摘着,把计划草草说了一遍,西苑冷库是全市驴肉销售的大户,那儿一出问题,驴肉市场整个要受到影响。这几句听得史保全也烟也忘了抽了,两眼瞪得溜圆,满眼通红的血丝,半晌才哈哈大笑道:“这活你想得好,判你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呵呵,那是,不过前提证据确凿能定罪………这儿是冷库液态氨的存储罐,只要稍微打开阀门,极易溶于水的氨会随之渗进地面,之后能把冷库变成一片变成个超级大厕所,究竟是人为的,还是泄露了,恐怕没人说得清了。操作的难度不会很大。”单勇道,就像说一个简单易行的办法一样。
很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单勇说出这个很恶毒的计划时,偏偏心里意外地平静,即便是挨过一刀的忿然不平也在这一刻安然了。
只不过,史老头可忍不住了,大清早的,风风火火的,就带来了这么一个纯粹搞破坏的计划,笑着摆摆手道着:“你这娃脑袋有问题,哈哈……没干前都觉得自己是好本事,真干起来,怕才知道自己是臭把式,西苑这两头驴日的跟我打了不是一天两天交道了,秦军虎比你可阴多了,孔祥忠也不是块好料,你和人家斗还嫩了点。就你,连门都进不去。”
史保全说着,边说边卷着烟,不当回事了,不过直到点着烟了也没见单勇说话,讶异地一瞅,心里咯噔了下,单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愕然间,就听单勇不以为然地道着:“呵呵,为什么非要从门上进去呢。而且,您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你就人再多也扯淡,文斗武斗都不行,这不是闹事就能解决了的问题。”史保全道,料到这事单勇也未必敢干。教育着单勇。却不料单勇笑笑驳斥着:“我人不多,不过足够了,看来我说的史老爷子您一点都不认可。”
“你说的整个都是屁话,你别以我是个老文盲啥都不懂,冷库我还就学了点,早些年就想建个冷库来着,那时候钱不凑手,这氨就进了冷库,负十度以下马上冻住了,你咋办?”史保全意外地挑到刺了。
“哦,这个问题我忘了说了,如果让他们停上几个小时电,一切就解决了。”单勇道。
“说的容易,那么大个冷库,说停就停?”老爷子不相信了。
“呵呵,雨急风大,说不定刮断了高压线,说不定车撞杆了,说不定那个收破烂的偷走变压器了……意外会出现很多的。”单勇闪烁着话语和眼神说着,这样子实在让史老头看着又是肉跳又是心跳,既有不屑,可又有那么心动了,思忖了片刻,感觉这事还是不能干,摇摇头道着:“不行,你说什么氨只能影响到表层,成跺堆放的冻肉内层不受影响。”
“是啊,不需要全让它变质,只要发现一块有问题的,其他的还有敢要吗?而且搬运的时候,他们总不至于搬开外层,从里面出货吧?”单勇眼睛炯炯睁着,这一茬看样早想到了。
“不行。”史老头想了良久,还在摇头,道了句:“这事只要漏一点,干活的得蹲大狱,指使的也好不到那。”
“史老爷子,我来不是问你可行性的。”单勇淡淡地说着,雷霆一句道:“而是来和你商量善后的,这些事该干的已经干了。”
“啊!?”史保全手一哆索,吓坏了,盯着眼前的单勇,仿佛今天才认识一般,一想一挥手:“你爱干啥干啥,别扯上我。早看着你这娃心术不正。”
“呵呵,这事,好像不需要我亲自去干。有人代劳。”单勇道,看着史老头。
“啥意思,你花钱买的人?那不靠谱呀,娃呀,你要闯大乱了。”史保全叫苦不迭地说道,这要出事,怕是史家村得首当其害,恐怕得当第一嫌疑人。
“不花钱……”单勇道。
“那到底谁干的。”史保全问。
“难道您没发现,村里少了不少人吗。”单勇轻声道。
史保全眼一直,想到什么了,一下子从惊惧到愤怒了,扬手“啪”地一声,反手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耳光好重,单勇连闪都没闪,一耳光下去,嘴角殷着血,不过这耳光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单勇只是轻轻地、慢慢地,抹了下嘴角殷出来的血迹,史保全却是刹那间愣了,这才省得面前不是史家村的人,不能平时那么家长式的教育,老头也够横打了一耳光,一点也没歉意,气哼哼了扭过头,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鼻子里重重哼了几次,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此时就史保全再笨也想像得出,单勇怕是把村里那些愣头青拉出去了,几年前史三孩就在西苑秦军虎手里吃过亏,现在又有史根娃和史大彪掺合进来了,而单勇在卤坊已经陆续呆了几年,教唆这些人上手那根本不用费劲。
“你跟我说,是谁?”史保全火了,手指戳着单勇的鼻尖。
“很重要么?”单勇慢慢地挡开史保全的手指,那表情平静得让史保全甚至有点惧意了,惊惧地看着单勇,就听单勇说着:“比你现在的处境还重要?不知道您想过没有,史老爷子,在市区各家经销商大户的四面合围下,你除了缴械就是困死,即便缴械也好不了,我想很多人都不介意看着你倒霉,不介意在你倒霉的时候捅上你一刀……在外人看来也许你这儿能支撑个把月,不过我觉得你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他们只算资金没有算人力,你答应收购的肉驹如果给村里人兑不了现,只要有人做点手脚,不通过你都收得走,而且是低价。到那时候,你比蹲十年八年大狱还惨。”
字字如刀、句句如箭,都说到了史保全彻夜不眠担心的事上,听得史保全颓然不已。
最怕的就是人心不稳,而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辛苦了一年没有得到回报的村民毫无例外到时候肯定把气撒到无所作为的带头人身上,那样会出现什么情况,史保全想都不敢想。
“印像中我觉得史老爷子您怎么也不算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吧?前些年没养殖时候,带头到二级路上挖坑收钱的就有你吧。怎么,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单勇刺激道。史保全听得此言,看看窗外越亮的天色和天色中堂皇的史家院落,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了。
“或者,您在担心手里既得的东西,害怕有朝一日失去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单勇的眼光犀利,似乎已经看到了史老头的挣扎,不紧不慢地说着:“越害怕你越会束手束脚的,我们被打的事只是个导火索,在我们没出事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西苑两家大批从外地调货,你看得不错,秦军虎确实很有两把刷子,只要把你搞倒,史家村一盘散沙,差不多就成了他的后花园了,他的胃口很大。”
“你……在事前会知道?”史保全瞪着眼,不信了,似乎在说,知道还挨打?
“呵呵,当然知道,从第一天开始这单生意我就知道。”单勇掏着包里,厚厚的一摞图纸,一张一张铺到了桌上,边铺边解释着,这是西苑冷库,这是鑫荣肉联厂、这是西苑养殖场、这是紫坊肉联厂………足足有二三十家,有的是绘图标,有的是手绘图,直看着史保全大眼瞪小眼,不太理解了,就听单勇解释着: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要针对我,可我想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收拾我,我可以告诉你,不管那家冷库、肉联厂还是那家养殖、批发的大户针对我,我都想了很多种办法让他们倾家荡产……在秦军虎赔上身家,和你们史家倾家荡产两种选择之间,我不知道史老爷子您会倾向于那一种?”
蓦地,一股凉嗖嗖地感觉袭遍全身,史保全对着这个在之前他看来还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阴森和恐惧,看来隐忍了那么年,远不止想勤劳致富那么简单,或者,史保全也想到了,这小子来驴园四年,怕是寻找能为自己挡枪挡箭的人脉。
这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事,可他如果有同仇敌忾的伙伴,也就不是难事了,特别是史家村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文盲加法盲。甚至于这个时候史保全很后悔答应把史根娃和大彪配给单勇,也许司那时单勇早有心的种下了祸胎。
不过偏偏这孩子的表现处处都像个乖乖孩子一样,你骂他不还口,你打他不介意,只是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图纸,像说个不关自己的事一样轻松,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知道史老爷子您是不敢干,还是不忍心干,有句话说屁股决定脑袋,说得没错,处在我这个位置上操控不了更大盘子,而且除了等死也没有更好办法……不过我想,假如砍我的人那天失手要了我的命,您觉得会是指使的人最终负责吗?假如市区这些大户合围瓜分了今年史家村的收入,您觉得会有人不忍心,还是不敢?你不必这样对我吧?也许不久之后你也将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和我爸几年前一样,咱爷俩到那时候肯定能成为朋友。”
话更淡了,不过口吻更浓了,刺激得史保全脸上微微在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闭着眼睛,使劲摇摇脑袋,好像在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了。直等单勇收拾全乎了,大气急促地出着问着:“你确定你的办法管用?”
“当然管用,到现在为止,已经停电八个小时了,而且,今天西苑冷库还要遭到围攻。如果你在场就会发现,其实所谓的大户都是很脆弱的。就像你史家村大户一样,几个大的经销商就能卡你脖子。整个市场都是很脆弱的,不堪一击。”单勇道,一说史老头真撇嘴不信了,就单勇这几块料,和他了解的那几家大户所差太差。
这一不信,单勇笑了笑,拔了电话,只说发过张照片来,一转眼手机滴滴一响,彩信来了,单勇拔出来,手机往史老头眼前一举,西苑冷库的大门,聚着一拔人,看人群几个大个子,一眼就看见有几个是村里人。
明里暗里早干上了,而且调走的都是史家村的人,史保全“啪唧”一拍额头,一肚子黄莲熬成汤也似的,满脸都是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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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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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西苑冷库的大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群,而且不像平时来冷库拉水果、菜蔬的商贩,昨天雨夜停电后几位值班的上报后还没有解决,此时猝来这么多人围着大门,有位胆大的把门开了条缝问着:“找谁呀?”
“不找谁。全文字无广告”门口站着仨恶胖子,当头一位呸了口,补充道:“找碴行不行?”
“小样,吓死你,哥们来了五百人,今儿把你们冷库推成平地。”栗小力氛了恶相,狐假虎威道了句。
另一侧的白曙光不甘落后,直指着骂着:“把刁满贵交出来,我们要打黑除恶。”
这仨胖子快有门宽了,嘭声门关上了,那人吓得撒丫子就往值班室跑。奔上了二层拿着电话直拔着:“喂喂,赵经理,冷库出事了,来了好几百人,准备打架呢,他们要咱们交出刁满贵……什么,报警,啊啊,好好,马上报警。”
另一端接电话的赵红旗一骨碌起身,急匆匆地套着衣服,拔着老板的电话:“喂喂,秦老板,坏事了,有人围攻咱们冷库,来了好几百人。”
电话的另一端,一夜酒醉方醒,揽着一位香臂柔颈的美人还躺在温柔乡里的秦老板一听,傻眼了,这事出得考虑也来不及了,第一反应是叫报警,第二反应是拔着孔祥忠的电话,直说着:“老孔,快,有人到冷库捣乱,多去点的人,先压住场子再说……肯定是那帮小子报复,真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次抓着得把他整死。”
同一时间,西苑派出所的电话也响起来了,几公里外伍所长的电话也响起来了,更远处养殖场的电话也响起来了,牵一发动全身不假,这猝来的事,把这个大户的隐藏势力全部调出来了,甚至于伍所长没出门,分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黑的、白的、荤的、素的一起上,呼啸的警车,里面坐着打着哈欠的民警;疾驰的厢货车,车厢里窝着操着家伙的工人。都朝着西苑冷库来了。
现场……对了,现场怎么样?真的好几百人。
二胖白曙光四下瞅瞅,回头道着:“栗哥,那有五百人,这五十人都不够。吹多少人不行,你吹五百,正好俩二百五。”
“嘿嘿,那堵在外头进不来的也算呀。”栗小力狡诈了一句。
回头看时,这五十人堵得果真是人还真不少,三轮车、人力车的、小货厢的,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鸣着嗽叭,都是要提货赶早市的,这么被堵着早不耐烦,吵吵嚷嚷,不明就里的还真以为是闹事的来了。还有好事者挤到门前不远来看,雷大鹏知道这装逼明显装不了很久了,手指一勾,二胖上来了,再一勾,大胖上来了,附耳一说,两小弟得令,一左一右拉着同来的史家村人嘀咕着。
不多会,一辆三轮车和三个挑担的叫骂起来了,拉拉扯扯,骂得污秽不堪。另一头两个衣衫像赶驴的汉子,你一拳我一脚,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了,乱哄哄的挤了一堆人观看。楼上冷库值班的几位奇也怪哉的瞧着,你看我,我看你,实在看不明白。
就是啊,他们怎么先打起来了。
这一打雷大鹏得意了,俩胖小弟直恭维雷哥脑子转得快,这打起来了,都闪在旁边看笑话,又能拖段时间了,拖啊拖啊,拖得那叫一个心焦,直拖到手机铃声一响,这一偷乐,叫着两小弟,举着胳膊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散了散了,怎么闲得这么大劲,大下雨天的还打架,走了。”
这一喊又是很奇怪地特别地管用,那打得不可开交的,骂得狗血淋头的,一眨眼都散了。围在中心的一堆人四散开来,乘车的、步行的、拦车的,排着队向冷库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守库的倒不敢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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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史保全还沉浸在单勇调走村里人的愤怒中,不用说,肯定是根娃和大彪联系的后生,只要说打架,村里这干光棍来劲着呢,更何况这几位卤坊的平时就在村里威信不低,都指着卤坊屠宰收自家的驴呢。他们一招呼,肯定又能招呼走一帮人。因为收肉驹未果的事,村里人对村长的不作为怕是积怨甚久快爆发了。
“不用意外,我很欣赏史家村爷们身上的血性,三孩叔忍了几年,老柱叔也不得出那口恶气,我知道你压着也是为大家好,可你想过没有,等他们身上的血性消磨殆尽了,没人敢站出来,就即便你史老爷子被人挤兑得倾家荡产也没人敢站出来了,你觉得那样好吗?”单勇问。
“少他妈装好人,你来史家村就没安好心。你这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史保全颓然道着。
“是啊,最起码保住大多数人不掉进火坑,包括史老爷子你一家。”单勇反驳着,看着史保全一愣,又是直指心肺刺道:“你也别装好人,都知道你史家拥资千万,威名赫赫,那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从村里人身上拔毛的,你富甲一方,村里赤贫一片,光棍遍地,你这一代的威名是树起来,没人敢说什么,可下一代,下下一代,能孚众吗?或者不用等到下一代,只要今年的驴群赔在手里,你在村里还抬得起头来吗?”
一闭眼,一咬牙,那是一种更痛彻心肺的感觉,字字见血,全刺在心里的痛处,史保全一抹嘴巴,活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指指单勇,无话可说了,憋了半天一拍桌子骂道:“行,妈了个驴逼的,算你狠……能把秦军虎这驴日的给我放倒也算。全文字无广告”
“那当然,就凭这一刀,我一点愧疚都没有。他敢要我的命,不能不允许我拼命吧?”
单勇蓦地脸上带笑了,能说动这头老倔驴,怕是要成为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了。老头看样真是被刺激到了,找着酒,狠狠咳了两声,咕嘟一灌,再坐下来,细细斟酌的时候,又发现漏洞了,直道着:“不行,你这还不够狠,秦军虎和孔祥忠俩人交情不浅,你去闹西苑冷库,他们马上能组织人过去,人少了要吃亏……最好把这王八蛋也一起做了。”
土匪本性出来了,斩草不能留根,单勇一笑道:“谁说要闹冷库了,那可是严重违法的事,我可不干……孔祥忠要组织人去支援,他养殖场可就只剩下牲口了。您说这空子是不是很好钻了,毕竟牲口比人好对付。”
呃……好大的一声嗝应,史保全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单勇,那惊惧又深了几分,敢情他这一石数鸟早想到了,不过还免不了好奇地问着:“你……你准备咋闹,那可是活牲口。”
“好办。”
单勇摸着手机,调到了一副图片上,让史老头看着,满满一箱圆圆的、白色晶莹的珠子,饶是史老头和牲口打了一辈子交道,也不认识这新式玩意。
“下毒,你要毒死牲口?”史保全惊讶地道。
“老爷子,你怎么比我还狠,人虽然可恶,牲口可都是无辜的,你也下得了手。”单勇意外地开了个玩笑。
“那这是……”史保全看不明白了。
“这是………”单勇笑了,好笑这玩意,有那点说不出口,委婉地道着:“这是一剂良药,我保证,绝对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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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朦朦亮的小雨清晨中,车驶了十二公里停在离西苑种驴养殖场东墙外时,雷大鹏一伸脑袋,正好看到了鬼鬼崇崇的包铁钢、赵向阳、麻三洋三个骨干分子,气喘吁吁说着:“走了,走了,四辆车,拉了二十几号人,都走了,这里头有没有人我们可不知道了。”
“里头可都是牲口嗳。”麻三洋诧异地问,不知道大清早被雷哥调出来,这要干嘛呢。
“雷哥,你在乡下学会偷驴了?”赵向阳个大舌头问,四下看看,差不多到荒郊野外了,不远处就是玉米地,来这儿除了偷驴好像没啥干的,上学时候就偷过学校后地里的玉米。
“少废话,拿家伙。”雷大鹏一指后厢,史根娃和史大彪下车来了,一拉后厢,蹭蹭蹭家伙什扔出来了,拿到手里,几位哥们眼亮了亮了,好精致的弹弓,浑圆的筋条,烤漆的弹弓架子,还带着手托,正迷懵时,雷大鹏从车里的冰箱里取了一袋冻好的圆珠,一撑开教着道:“快,一人一个饲棚,用最快的速度射进饲棚里。看看你们水平怎么样。快点啊,这玩意是冰冻了,一会儿就化了了。”
雷大鹏说着当先一弓,蹭一声,直愣愣射进棚子的敞口里,惹得众哥们一阵好不服气。就像捣蛋一样,这几位哥们趁着热闹,一人往口袋里抓了一把,随即是各司其位,嗖嗖嗖嗖的白影在雨幕里飞着,多数从棚顶下的空隙射进了饲棚里,有的引起了一声两声驴哞,有的射偏了,射在了雨地里,这当中就数雷大鹏的准头好,20米到40米弹无虚发,嗖嗖补着其他的空缺,几分钟的功夫,袋子见底了,这干射得高兴的还没玩够呢,收手的时候才迷懵了,赵向阳闻闻手上还是香味,诧异地问着:“这干吗呢,雷哥。什么东西,你丫不是投毒吧?”
“还真不是毒,你吃了都没事。”雷大鹏收拾着家伙,不过听着好像没什么动静,好不纳闷。
“是什么呀?”老包也纳闷了,雷大鹏手里的,肯定没好货。
这一问,雷大鹏回头看着史大彪,指指里头问着:“彪哥,怎么还没动静?”
“我也不知道,单勇说这玩意行。”史大彪挠着脑袋,也是迷茫一脸。
“喂喂,雷大鹏,你丫到底干什么呢?不整人了改整驴了。到底什么玩意?”老包揪着雷大鹏问上了。
雷大鹏把众兄弟一聚,凛然道着:“江湖相传有一种东西,能把柳下惠变成西门庆、能把孟姜女变成潘金莲,能让老纳和师太一见钟情,猜猜看。”
“啊?春药。”三个同时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地说道。
“对,奇淫合欢散,公的母的通用。”雷大鹏吹嘘道。
愣了愣,不知道是被雷哥的凛然之色逗乐了,还是被这下三滥手法逗乐了,三哥们都说雷大鹏忒缺德,整不上妞,来整母驴来了。瞎扯了几句,史根娃挠着脑袋问了句:“是不是不管用呀?”
哟,就是啊,一点动静都没有,雷大鹏牛皮吹破了,不过还是强自维护着脸面道着:“等一等、再等一等,驴身上那玩意长,它勃起肯定需要更长的时间……嘿嘿。”
几个作怪的都笑着,等着,好一会儿了,还是没见有什么动静,整饲棚静悄悄的,偶而才有一两声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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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主要的成份是雨酸宰酮和甲基睾丸素,提纯过的,简单地说就是兽用催情药。加强版的。”
单勇解释了句,收回了手机。
“你要把老孔的牲口全催情?”史保全哭笑不得了,指着单勇拿回去的手机不解地道着:“你怎么撬开驴嘴巴喂进去,平时可都是掺在料里吃的。”
“这个是用高挥发性的粉酶调合制作的,必须在零度以下的温度保存,接触常温之后,会很快挥发;如果接触到水,会很快溶化,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反正现在饲养用的各类抗生素十几类,不少都是激素药,就即便解剖,也未必能找到让牲口炸群的原因。即便这东西有残留,会散落在关着上千头牲口的饲棚里污水粪便饲料里,想提取样本怕是没那么容易。”单勇道,很肯定。
“那你还没说,怎么喂牲口嘴里呢。”史保全道。
“不用喂,用弹弓射进饲棚里就行了,这是带着菖蓿草香味的催情药,驴群在初醒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嗅着味道找点食料嚼巴嚼巴,它自己会找上去吃的,只要有很少的一部分发情了,冲破饲棚,就会把整个驴群带走。”单勇道。
这话听得史保全有点翻白眼了,简简单单的办法,偏偏听得是狠得露骨,要是千把头牲口炸群,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不过遭遇过被几家经销商合围的事,史保全也不扮那张伪善的脸了,直问着:“往下说?”
“接下来还用说吗?现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可不存了,简单地打个比方吧,如果一辆大货车在公路上翻了,车上拉得又是比较值钱的货……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或者说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你觉得能货还能完完整整的再回来吗?”单勇问。
这一问,史保全长舒了一口气,答案很简单,肯定要被哄抢。公德都没了,谁还指望个人道德有多高?
知道接近尾声了。接下来,看着单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单勇倒提前说了:“好了,史老爷子,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把史家村的优质食材提高到什么价位才合适?或者也可以提前商量一下,在市区设个销售点了,此事一过,潞州市的大门向您畅开了,没有人再有能力拦住你了……这不是也是你多年来的愿望吗?否则也不会让我们打先头阵探探虚实了……”
笑了,史保全笑了,知道自己那么点心思早被单勇窥破了,不过就是笑了笑,没露口风,或许在尘埃落定之时,还言之尚早。
单勇也不急,笑着,安安生生地坐着,等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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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急,雷大鹏急呀,自打知道了是这伙人打得自己,妈的就靠这奇淫合欢散出口恶气涅,可半天愣是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雷哥,这不行吧,就那几个弹弹。”包铁钢不信了。
“就是啊,还公母通用,就没听说。”麻三洋嗤笑上雷大鹏了。
“哎,雷哥,是不是公的母的已经干上了,它不出来呀。”臭脚又谑笑着问,闻了闻手上的味道,没啥感觉吗?
这一点立马遭到史根娃的驳斥,养殖得分群,绝对不对公母混养,否则胡乱干起来可收拾不住,而且催情药呢,就是对阉驴都管用。
“那为什么不管用呢?”老包一指养殖场,不信了,这一句把史根娃难住了。
“完了完了,是不是公和公搞基搞上了。”赵向阳奸笑着,看着众人。这仨兄弟可找着笑话雷大鹏的机会,雷大鹏却是糗得一脸菜色,要是真不管用,可他娘的白费功夫了。
正迷懵着,史大彪耳朵一动,嘴里说着:“听!听!”
乱了,哞啊、哞啊,驴叫声不约于耳,越来越乱,雷大鹏兴起,爬上车厢一瞅,哈哈乐了,驴群终于乱了,彩板的饲棚被撞得咚咚直响,不一会儿,轰一声,板塌了,哗声潮水般地涌出来活蹦乱跳的驴儿,狭窄的空间肯定挡不住激情的勃发,偏偏分群里有些还有草驴的喊声,这倒好,群驴直冲着草驴的叫声横冲直撞,雷大鹏眼直了,还真想像不到这么凶,牲口发情果真是不同凡响,那群最先出来的个大驴从外面直撞倒了一片板房,霎时间把另一群也解放出来了。
群养的公的多,母的少,种驴都是金贵玩意,平时这驴儿那有xxoo的机会,一解放出来,一群驴扑滕着追着小种驴,一下子全场乱了,群驴乱嘶,哞声四起,哗啦啦一个接一个饲棚都被撞翻了。
此时也看到了场子里只有剩两位看门的,刚下楼抄着家伙赶着,还没近身,倒被一头德州大个驴朝后一蹄,通声飞了好远。一下子乐得雷大鹏差点从车上栽下来。
时间到了,史根娃手撮着,吁声一声尖锐的口哨。
正门处不远,蓦地响起了几声,好几声“哞啊、哞啊”的驴叫声,这一叫,不少乱跑的驴儿耳朵一竖,有目标了,哗声朝着大门冲来了,通通通连踢带撞冲着铁栅门。随着叫声越欢,群驴越撞越凶,潮水般地涌向门口,终于哗啦一声撞得门栅歪斜,驴群破栅而出,越出越多,不多会,只剩院围里只剩下了不多的几对,正哼哧哼哧干着那事,有的刚干完,也追着大部队去了。
浩浩荡荡的驴群从养殖场奔过菜地,穿过小林子,奔上的水泥路,那方向是:潞州市区。
这么诡异的事看得老包、臭脚、麻杆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回头看眯得眼笑成缝雷大鹏时,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丫一群驴儿,愣是比学生娃还有纪律性。
“听见刚才那喊声了没有?那是咱村人学母驴叫春……相当于美女喊着,啊,我好痒,来上我吧,来上我吧……你说吃了伟哥的一群驴爷,能不急么?”
雷大鹏笑歪嘴了,边笑边说,哥几个都笑歪嘴了。事情办妥,雷大鹏上车坐着叫人走,却不料老包回头时,看着赵向阳咬着指头直得瑟,再一看眼直脸红,吓坏了,直喊着雷大鹏,臭脚怎么中招了,一看马上明白了,啪声打落这货的手指直骂着,咬手指的毛指老不改。
坏了,中招了,把臭脚赵向阳也给催情了,雷大鹏找着车里的饮料,下车灌了口“扑”声音喷了臭脚一脸,看样还不解毒,又是挥着手:“现在知道山寨奇淫合欢散的厉害了吧?去去,赶紧扶到玉米地,自个打飞机去,射一炮就好了,牲口都是这么解决的。”
“喂喂,不会有后遗症吧?”老包喊着。
“嗨,老臭,别跑,你还准备追草驴怎么着。”麻三润拽着臭脚。
这一头,雷大鹏带着根娃和老包,早一溜烟走了。身后那俩直骂忒他妈不够意思,两人直往玉米地里拖着臭脚,一解裤子果真是药效奇特,那下面竖了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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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的手机响着,单勇翻看到了炸群的照片,这一次轻轻地放到了史保全的面前,老史的脸上也意外地出现了久违的笑容,笑着道:“这时候我还真想看看那俩驴日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们应该刚赶到冷库。说不定还报警了。”
单勇道,看着史老爷子那复杂的眼光,笑着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呵呵,我也活了大半辈子,就看不懂你是个啥人。”史保全几乎讶异。
“君子、伪君子我都无缘,小人,真小人吧,我好像也不是。”单勇道,几分自嘲的口吻道着:“我应该算个烂人吧,我上学的时候是在一直琢磨怎么害人中过来的,在开始做驴肉生意时,其实我想好了,如果没人惹我,我肯定会做大;如果有人惹我,我不介意踩着他们,一样做大。当然,前提条件是,我需要史家村的货源。”
这话听得史保全倒不觉得是狂妄之言了,全盘落在眼底,史保全不愧是经事的老混子,瞥了单勇一眼,不动声色地道:“还早了点吧,打蛇不死反咬一口可更狠,这么点事,不至于把秦军虎都干趴下吧。”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为了合围驴园,秦军虎和孔祥忠差不多押上全部身家了,就等着旺季猛捞一把,冻着的食材出问题了,活的食材跑了,他们自顾尚且不暇,还想反咬?更何况这个操蛋世道从来就不缺趁火打劫和落井下石的人………比如其他冷库和经销大户、比如那些还西苑市场也垂涎三尺肉联厂,只要出现空档,他们会像吸血蚂蝗一样扑上来。当然,还包括我和你。”
单勇从容地说着,就像一个指挥若定的大将,在这个特殊的市场上纵横开阖。看着史老头慢慢地眉头浮现起了笑意,单勇又凑着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道:“老爷子,我看不出,您在担心什么?”
“既然你看出来了,就应该知道我担心什么?”史保全以问代答。
“您在担心会造成什么结果,是不是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单勇问。
“对,还有你,有命干事,没命享福的事可多了。”史保全直接了。
“近一点的结果,是一个危害公共安全的乱局,事情很大,会比想像中大;远一点的结果,将是个乱局,他们将成为众的矢之,西苑甚至全市的市场会重新洗牌。”单勇道,越发现所见越清晰,心里也越稳定,嘴泛着讥诮的笑容道着:“有时候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处,好处就是没人在乎。就找个为这事负责的,我的份量也不够。”
史保全没有开口,像在等,像在思忖,或者也有点担心,这个乱局究竟能乱到什么程度。或者说那些事那怕只要有一点纰漏,怕是单勇得结结实实栽个大跟头,这时候,他倒有点替单勇担心了。
事件,好像还没有结束。
对了,还有跑向市区那一群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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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3)
全文字无广告第16章樯橹烟灭谈笑间(3)
乱!最先是从冷库开始的………
西苑西上庄养殖场的工人在经理的带领下,车刚停稳,跳下了,抄着锹把的一干汉子连打带挤直冲冷库大门,目标很明确,保护冷库赶走围攻的,好在还没有冲击进去。(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一时间,提货的货主、开车的小贩、挑担来进货的一阵哭爹叫娘,扔下东西四散奔逃。
暴力是最直接的办法,至于违法不违法,那得等打完再说,有时候法律可以触犯点,可利益不能丢,更何况这是关乎身家问题的事,前面打,后面的孔祥忠还扯着嗓子助阵,一句话:往死里打,看他妈谁还敢来捣乱。
不过打了一半就觉得不对了,三十多号持械的壮汉所向披靡,披靡得厉害,几乎如入无人之地,这闹事得,怎么这么不经打,几下就都吓跑了,没人可打了。不过还好,冲到大门口,随后而来的孔祥忠松了一口气,走了不远,揪着一个躲在车下司机恶声恶气问着:“妈的,谁叫你们来的?”
“我们海鲜楼的,来拉水产的。”司机战战兢兢道。
孔祥忠一愣,傻眼了。惊得把人放开了,看看四下扔下的东西、车,还有远远躲着的那干小商贩,明白了,火了,登登登上前,揪着工人“啪、啪、啪”左右开弓几个耳光,边说边骂着:“养几天驴你他妈也成牲口了,什么人也能打?这都是冷库的客户,你个蠢货……谁值班,滚下来。”
喊着楼上的人,那守库的半晌才抖抖索索下来,开门时,秦军虎也来了,和赵红旗经理带着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现场同样让他们好不纳闷,揪着守库的一问,那人抖抖索索却是说不清楚了,不对呀,刚才还有仨胖子在门口乱喊的,好多人叫嚣着要推平冷库呢,这都不见人了,刚才真来了好多人呢,他们自己都打起来了……来回说不清,又是通声挨了孔祥忠一脚,直骂着:“就你妈这谎报军情的,把警察都喊来了……瞧你那点出息,还不如老子养几头驴呢。”
对了,还有警察呢,鸣着警笛飞驰而来了,来了两辆车,挤了七八位民警,伍所长带队来的,一来却是个说不清的糊涂事,这贫嘴所长可不乐意了,训着秦军虎和孔祥忠道着:
“啊!……我说你们整个不拿所长当干部是不是,想怎么使唤怎么使唤,这倒好,大清早,还逗我们玩呢是不是?谁报的警,报假警也得拘留他几天……我说了吗,西苑派出所辖区是治安模范单位,会有几百人的械斗?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们几个,谁跟我回去做笔录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还有捂着脑袋奔上来告状的,这倒好,打人的一指就在门口涅,这多的群众,人民警察不能不维护形象了,伍所长一挥手,凛然不可犯地喊着:“铐起来,光天化日就持械行凶,了不得你们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唤来警察给自己人上铐。这事办得糗了,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打人的工人被警察拴蚂蚱似的给铐上车了,群众堆里登时是一片掌声,这当会,两老板可不敢得瑟了,悄悄地躲着,让赵红旗出面交涉,再怎么不要脸,面上形象可不能丢,训斥了一番,带着几个肇事人,警车是扬长走了,车上刚坐定,紧急通讯频道里又传来让伍所长蛋疼的声音:
“西苑派出所全体警员,紧急集合,从现在起接受交警三中队统一指挥……重复一遍,从现在起接受交警三中队统一指挥。”
“快点快点,又出排查设卡任务了。”伍所长挥着手,警车加速着,向派出所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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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呀。”秦军虎脑子清,看着乱嘈嘈的冷库,想到了什么。
一说不对,孔祥忠老伙计愣了下,但凡秦老板纵欲过度的白脸上出现这狐疑表情,八成是有事,愣怔着瞅着,秦军虎看了眼疾驰而去的警车,又皱皱眉头,猛地灵光一现道着:“养殖场……坏了,养殖场……快联系养殖场。”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孔祥忠赶紧地拔电话,一拔二拔没人接,一下子省得出事了,秦军虎一拍脑门懊丧地说着:“中了调虎离山了,这么大冷库他那敢动手,一定是捅养殖场了,那儿地方偏,快走。”
“快走。”孔祥忠唤着工人,追着秦老板的脚步道着:“那他敢怎么着?”
“我怎么知道?就觉得不对,早该想到了,既然敢泼出来和都秃子拼命,那他妈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逼急了真敢给你投毒放炸药……这事办得过了,不该把人家逼上绝路。”
秦军虎也有点懊丧地说着,砸车打人抢生意,欺负老百姓的常用办法,不过现在有点害怕拼命的了,毕竟这身家和穷光蛋拼什么也行,就是不敢拼命。现在眼皮子狂跳的厉害,眼前老是晃着昨天在修理场看到的那个人影,没来由地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十二公里,很快,三辆车几乎是横冲直撞直驱养殖场。
不过也很慢,慢得足够干很多事了,远远地看着大门塌了,众人的心俱是一凉,等到了门口,堪堪地雨天滑地刹车,跳下车来的孔祥忠一看院子里东倒西歪的饲棚,还有被驴踢晕了的一个守场的,几乎是发疯似地揪着被蹋的人,左右开弓啪啪啪几个耳光,把人打清醒了,两眼冒火地问着:“我的驴呢?”
“跑了………”那工人一说一歪头,再看现场,又吓晕了。
“哦哟,我的驴呀……我的驴呀,我的妈呀,这可咋办……”
全部身家长着腿跑了,孔祥忠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雨地里了,不远处,倒塌的饲棚里,还有一对驴儿哼哧哼哧干着插拔动作,那驴干乐呵了,扬着脑袋兴奋地在“哞啊、哞啊……”地叫着,已经冷清清的养殖场,听得格外地瘆人。
“别哭了,还不嫌丢人,赶快组织人去找……走了没多长时候,顺着脚印找……不对,雨天没脚印了,沿路问着找,我就不相信,一千多头驴,谁能偷跑怎么着……马上报警,这么大的偷盗案该着抢毙了。”秦军虎阴森森说着,这么大的事,让心里直哆索泛着寒意,直觉得这次恐怕是惹了个不该惹的人。
“快,愣着干什么,找驴去……白他妈养活养活你们,还没我的驴值钱。”孔祥忠一屁股又坐起来了,歇斯底里对着工人喊着。
一众人,又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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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手卷的小旱烟递到单勇面前,单勇接到手里,笨拙地点上了,咳了几声,看着史老头兴奋、焦虑、不安的眼神,此时好像他更苍桑一般,沙哑地说着:
“催情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从众跟着乱跑的,雨天,积水,都可能成为降低牲畜兴奋的因素,药效会很快过去的,不会闯下更大的乱子。”
史保全刚舒了一口气,却不料单勇的话又转回来了,补充道:“不过乱子也小不了,城市道路四通八达,把一群驴放进去,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一瞬间,史保全的心又揪起来了,这时候他发现,整个事情像有节奏一样,忽紧忽松、忽快忽慢,连自己的心情也被单勇有节奏的控制着。
不过唯一控制不住是结果,也是史保全最担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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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看,大马。”
解放路,红色的mini车里,一位几岁小女孩指着车窗外,奶声奶气地说道。
当妈的一侧眼,愣了,果真是一头高头大家伙,大摇大摆地穿行在红绿灯前等待的车隙。
“不会吧。”当妈的愕然了,这可是市区,摇下车窗,伸着脑袋,却不料“吧唧”一声,牲口尾巴甩了她一脸一头,臭哄哄地把早妆都破坏了,闭着眼哭笑不得地说道:“是头驴。”
不是一头,好几头,大摇大摆地走着,快到斑马线了,那交警乍看眼直了,从岗亭奔出来,这大家伙眼看就要横穿马路,紧急地职业病出来了,滴滴滴滴一吹哨子不管用,手一指大喊着:“嗨,站住。”
这一喊,像是养牲口的要发飚了,那驴儿哞声一停步,一转向,蹬蹬蹬三五头加速就跑,正行驶的车辆纷纷都是“嘎嘎嘎……”,我靠我靠,使劲踩刹车。然后又是嘭嘭嘭,追尾的、撞岗亭的、眨眼窝了一大堆,那等待的司机们,个个伸着脑袋,早笑歪了。
英雄路,繁华路段,当七八头拉了足有一公里距离的高头大驴旁若无人的走在大街上时,惊得上班一族俱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异样。没办法,城市建设太快了,除非成了驴肉才来过这地方,都关在饲棚里的驴那见过这繁华景像,东瞅瞅、西看看,警惕地弓着身准备随时跑。
绵绵的细雨恐怕把性兴奋浇掉不少,不过这个好奇的世界却是让牲口的眼睛里满是惊慌。有头带斑的,鼻子嗅着嗅着,就嗅到一家花店了,随后是乐了,吭吭哧哧啃了一大堆花草,直到店主抄着家伙奔出来,那驴儿正欢叫着跑了。又行不远,得了,发现草场了,一群驴撒欢似地奔到单位门前绿地里,使劲地啃啃啃,啃到单位门牌下了,上书一行大字:紫坊区信访局。啃了门牌半天没啃动,那驴儿泼刺刺拉了一堆驴粪蛋,惹得围观群众哈哈大笑着,这一笑,倒把群驴又吓得落荒而逃。
坐落紫金路的世纪颐宾大酒店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祸根在酒店门口花花绿绿的盆景上,引得蒙头转向的驴群以为又是草场了,直冲着进来,那保安吓得抱头蹿鼠,直往酒店里撤,还没有聚集起人手来,那一群驴早把盆景糟塌的不像样了,下住的某客人从楼里讶异地出来,发现自己的爱车旁边的庞然大物了,一头驴,正挨着他几十万的宝马乱蹭痒痒,这客人失态了,分不清对象了,一口京腔叫喊着,操你大爷的……连摁车锁,又把钥匙当武器砸过去了,不吓而好,一吓那驴儿吭哧哧一起身,撒欢似地后腿一蹬跑了。
车灯“嘭”地一声,爆了!再看车身,蹭了好大一块地图。
乱了,最乱的在交警支队,监控中心的大屏上有一半都能监控到乱跑的驴群,还有一半屏随时可能出现驴影,十几个指挥台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
“紫坊路,向东一百米处,有三头……不对,有四头,往东跑,对……”
“解放路,信访局门口……刚走,我们还没看到联系画面,那儿有个胡同,应该是钻进去了……”
“前西街,青少年活动中心,在草坪上……”
“紫金东路,市一医向北,有一对……………”
指挥台的女警愣了,那一对驴儿正是医院前的草坪上吭哧吭哧胡来呢,围观的人群比屏幕上的驴群还多。一瞬间让她张口结舌,指挥也忘了。
电话声此起彼伏,不是报案的,就是要求汇报进展的,究竟跑出来多少头驴谁也说不清,这头刚指挥,那头就跑了,要不没来得及指挥,不知道从那儿就钻出来了。不少屏幕上还出现了驴儿在大街上配对的事,看着指挥台那一干女警脸红耳赤。
支队长焦急地在监控室来回踱步,已经向局里申请了,从分局、派出所、治安队,巡警队,能动的机动力量都动上了,就一件事:抓驴。
不过这驴可没肇事司机那么好抓,再鸣警笛人家不搭理你呀,正发愁着,又一位女警喊着:“快看,市局门口也有了。”
支队长一回头,苦水直往喉咙泛,监控上看着那些彪悍的巡警开车驱赶十几头的驴群,却不料有头猛地,蹬蹬蹬直蹬着警车踏过去了,比告状的冤主还凶,直往公安大院里闯。
“王队……是你吗?赶紧赶紧,你手里还有多少机动力量……什么,全部拉上去了……哦对对,把这支队伍忘了。”
支队长电话里被一提醒,又是火急火燎,叫着现场指挥命令着:“快,联系城管局,让他们火速支援,我向局里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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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城市的抵抗力能有多强,这个不好说,有时候一个下水道堵一条街,有时候一场火灾毁一代人心,有时候一种有毒食品害一代人。今天也可以归于此类,一群驴搅得潞州市不得安生,大街小巷穿行着警察,交警、巡警、特警、甚至消防官兵和武警也调上来了。更有甚者,防暴中队把最新科技捕俘网、麻醉弹也用上了。越来越多束手就擒的驴儿被捕到之后又出现新问题了。
这些大家伙,可往那儿搁呀?
还是政府部门人员有眼光,市二中的操场挺大,煤校那操场也不小,先关那儿。
有被捕的,还有漏网的,城管局接到市政府发出的全体动员命令之后,也向各城管队发出了紧急动员令,各街头执勤人员,遇影响城市建设的毛驴,务必围堵。
人手越来越缺,随后又把各休息班调到了前岗,于是太东城管队上晚班的队员也接到的动员令。
接到命令的时候,雷大鹏正哼哼叽叽躺在市中医院接受火罐去於疗法,大胖栗小力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通知,又拔了个电话问了问,这才凑上躺着的雷哥床前道着:“雷哥,队里让紧急集合。”
“不去,一有领导来就天天赶人家小商小贩,有意思呀。”雷大鹏哼哼说着,哎哟哟吃疼叫着。
“不是,雷哥,我打电话问了,都出去抓驴去了。”栗小力道,眼神闪烁,隐隐地猜到什么了。出冷库不远雷哥就把兄弟俩扔下了,载了路边等着根娃和大彪走的,干什么去了不知道,不过以兄弟们对雷哥的了解,肯定不是干好事去了。
果真如此,做贼心虚的雷大鹏腾地坐起来,不按摩了,直带着俩小弟出了治疗室,没多说,就一句:“看看去。”
这事怕是让雷大鹏心虚了,那群牲口可都是他亲手放出来的,能折腾成什么样他心里可没谱,下楼上车打了个几个电话却是越听越心惊,敢情这群发情的家伙顺着西上庄的村路大部分都跑市区了,这大街小巷乱胡同的,怕是要成大祸害了。
没吭声,俩小弟没吭声,跟着雷哥也学坏了,现在不但敢吃拿卡要,就干点其他坏事也没内疚感觉,此时只是觉得有点怀疑,是不是也是伟大而牛逼的雷哥的手笔。半路上,接到了队里让支援八一商厦的通知,车快速驶到商厦门口,这胖哥仨一看却是乐了。
那商厦正搞着几周年庆典,偏偏被驴搅和不像样了,十几个城管远远的围着、吓唬着,当中两头驴根本不搭理,挨着啃着仿真花篮,明显是绿塑料和草不是一个味道,边啃边踢边踩,偶而几步,都吓得围观的男男女女惊叫一片,不叫还好,一叫这驴也跟着叫,不过人群众多,看样是无路可走了,于是干脆在大广告牌上乱蹭。
“雷哥来了……”
“快,雷哥,想想办法,何队长都被踢了一脚,还躺在车上呢……”
一干男女城管围着下车的仨胖子,队里名声蹿得最快的就是这一吨队,可这事看得雷大鹏直咧嘴,可又不好意思说不行,总不能把这些迫不得已当城管的苦逼兄弟姐妹推到前吗呢。刚一思忖,队里一位柴禾妞刺激着:“雷大鹏你行不行呀?平时吹得跟什么样?”
“废话,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看我的。”雷大鹏一拍,拍得二胖哎哟了一声,就听雷哥喊着:“绳子。”
立马就有人递绳子了,不但递了,城管兄弟里还说着:“这驴劲太大,拉不住。何队长就没拉住还被踢了。”
“没拉到地方,驴拴脖子马套嘴,拉不到地方,你拉得住吗?看我的。栗子,白肉,跟紧我。”雷大鹏结着绳子,套了个活扣,学着史家村那些赶驴把式的样子,慢慢地靠近乱蹲的驴儿,这驴儿个头比潞州地方上的要大,和匹马差不多,足足有七八百斤重,雷大鹏回头看看哥俩,差不多等于仨人的重量了,挪着挪着,猛地张嘴“哞”地一喊,那驴儿受惊腾地站起来了,雷大鹏手起绳飞,活扣结结实实地套上了,一拉,套紧了。
“快来,兄弟们,拔河了。”
雷大鹏玩起劲来了,这一喊,栗子、白肉全身重义无反顾地压上去了,一个蹲着、一个趴着,雷大鹏在后头揪着,这一吨队果真是名不虚传,三个大胖子,压那驴直仰脖子甩不动,哞哞哀鸣了几声,老实了,下面一干群众没帮忙的,都笑歪了,还有不少喀喀嚓嚓照着照片。
一套住老实了就好办了,待到牵着时更老实了,牵到城管电瓶车上拴着,那第二头如法炮制,还真又轻轻松松拴车上了,这当会儿,还真没人小看这三胖子,俱是笑着给了阵热烈的掌声,商场的经理上前握着雷哥那叫一个亲切,雷大鹏得瑟上了,直说为人民服务,两头驴算个毛,来千把头哥照样玩得开。
差点就漏了嘴了,雷大鹏好歹刹住了,叫着众队员上车的功夫,冷不丁一声脆生生地喊着:“雷大鹏!”
哟,美女,一回头栗小力和白曙光眼一直,多好个小雨清晨啊,多好个清凉美女啊,正俏俏地招着手,雷大鹏一骨碌跳下车来,奔上前去,那样子那有贵体有恙的样子。
“佳佳……又碰见你了。”雷大鹏高兴地道着,站那儿都不安生,直掂脚,眼睛往宁佳胸前瞅,几天前就发现那儿不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衬起来了。
“再看眼睛长疮。”宁佳一指作势一戳,吓了雷大鹏一跳,尔后这货呵呵傻笑着,根本不在乎,而宁佳也了解雷大鹏的性子,没有介意,转着话题问:“大鹏,上次见你我忘了问件事了。”
“啥事。”雷大鹏问。
“单勇……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宁佳意外地问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雷大鹏贼忒忒转转眼珠,这表情让宁佳觉得不对劲了,追问着:“怎么了?”
“不怎么,我还奇怪你怎么问他呢?”雷大鹏道。
“我好像听说八一广场前几天打架了,把个卖驴肉的砍了。是不是他。”宁佳问,眼睛里闪着几分狐疑。
“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要不,找个时间你请我坐坐,到那吃一顿,咱们饭桌上慢慢谈……你别光想着他呀,都是同学,就不关心关心我?”雷大鹏两眼放光,乱扫着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越发出落得水灵了,宁佳也笑了,要雷大鹏这得性,八成没事,一问果真是没事,笑着要了单勇的电话,说随后约个时间,直招着手,和同来的一群人走到一块了,那一群人让雷大鹏又是眼直了直。
哇,好一群美女哦,不亏是模特经纪公司的,赶明儿得让宁佳给介绍个模特妞。
咬着手指,意淫了好半天,同伴叫时才依依不舍地上车,等把捉到了驴送到指定地方,满眼都是拴着、躺着,据说还有警察开枪击毙的,实在这些货太出格了,居然往市政府冲。
这地方,又让雷大鹏咬手指了,咬着手指,翻着猪肚眼,看着又被捉回来的群驴,隐隐地有点担心。偏偏越担心越有事,刚把驴拴到指定地方,那两位刚牵来的特警黑衣黑盔。一位懊丧地说着
“***,集训了三个月,没碰上一个歹徒,就碰上一群驴,还把咱们三个队员踢伤了。”
“谁干的这事他惨了啊,全市警力差不多都调出来了。”
“一想就窝火,揪住非把他蛋黄捏出来。”
“……………”
雷大鹏听得心惊肉跳,小肥肚有点抽搐,那是吓得。出了操场,紧张兮兮和同伴告了别,不回单位了,一溜烟吓得直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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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乱中担心的、有乱得焦头烂额头,当然就不缺乱中渔利的,潞州这个驴肉之乡屠宰场可不少,明里暗里单勇细细数过,有证的加无证的,有七十多家,今儿的生意着实不错,从上午开始直到中午,陆续有衣衫破旧,一看就是乡下人的牵着驴,敲响了或明或暗搞屠宰的家门,随后是暗箱交易,指头在袖子里一拔拉价格,尔后驴就变成或薄或厚的一摞钱了。
屠宰户心里那喜呀,收得驴真叫便宜。
卖驴的心里那个乐呀,卖的不是自家的驴。
偷的?才不在乎呢?你看瘟驴人家敢不敢宰。变成驴肉谁还认识不成?
有多少无法统计,不过史根娃和大彪在北店招呼村里人一起回村里时,那个顶个乐得笑开花的脸,不用说,口袋里肯定装得很瓷实,就史家村这些赶驴把式,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牲口性子的,大街小巷一甩套子牵走的牲口恐怕不在少数。
乱像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到中午十三时,各街道剩下零星乱跑的驴,已经为数不多了,在人民警察和城管强大的攻势下,陆续都老老实实伏法了。
孔祥忠和秦军虎也没闲着,把养殖场、冷库的人全部调动了,沿着向南而北的路好歹也抓回来了几十头,实在是人手奇缺,而且这回贩运回来的德州驴又是大型品种,养殖喂料可没学过套驴,三五个人能逮着一头就不错了。到了下午三时,精疲力尽的一行工人又带着几头驴回场时,傻眼了,成队的警察正包围着西苑养殖场,平时就厢货车才来的这脏地方,此时已经停满了警车。
这是市里检疫、防疫、疾控等等相关部门组织的事故调查组,查到了牲口来源,而且不是本地品种,首先查的是四证,产地检疫合格证、出境检疫合格证、动物及动物产品运载工具消毒证以及五号病免疫证,这年头不查不知道,牲口比大学生要的证还多。
平时要没事,这玩意根本没人查,就有查塞点小钱也就过去了,假冒伪劣都堂而皇之了,谁费劲花钱办那玩意。
要不出事,这就不算个事,可出了事,这就是大事了。如狼似虎的调查组不但查到无证贩运了,而且还在养殖场里就发现了屠宰半成品,又是屠宰相关的一堆证件名问场里办没办?可惜孔老板手眼通天,平时不办证都通行无阻,这个时候场里还真拿不出证来。
没办,得了,调查组就近把能到场的警察都调来了,市里等着要事故结果呢,特事特办,这个法人代表得控制起来,否则出这么大事,没法向全体市民交待不是?
孔祥忠哭丧着脸到场时,还以为报案后警察排查现场来了,却不料等着他的是一副锃亮的手铐和一张拘留通知书。
黑红相间的封条贴上养殖场,被铐上的一刹那,孔祥忠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重复着自己那句话:
“我的驴的,我的妈呀……我是受害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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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讲得是证据,如果单从事件的结果向上追溯的话,就会发现更大的违法行为,证据非常确凿,就是一直在他们面前而被漠视的,而且包括执行者本身的渎职,在这种情况下,您说,他们会把罪名扣在这个明目张胆的违法者头上,还是会费力去找可能找不到的诱因呢?这么大的事要找负责的,还有比孔祥忠更合适的吗?”
单勇笑着道,潞州的大户偷税漏税、拿钱通关谁也知道,终于从雷多宝处知悉了这个结果,让他长舒了一口气,此时笑着看大口喝茶的史保全,补充了一句道:
“我这个小小的诱因恐怕就想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真正违法和违法造成严重后果的是孔祥忠。他的那些关系现在要做的是和他撇清关系,没人敢救他……他完了。”
这个通行的潜规则被坐实成违法行为又是一个精妙的转变,史保全放下茶碗,点着了一根烟,一口还没抽完,要被猝来的消息激得仰头哈哈大笑,那笑得叫一个彪悍豪爽、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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