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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香色倾城txt下载     香色倾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章 商路虽难知者易

    春天的脚步总是那样不知不觉地走近,像明媚的阳光、像和煦的春风、和绽绿的街树冬青,更像行色匆匆的行人越来越花俏的装扮。比百花竞放更早是满大街小巷姑娘们飞舞的花裙,处处在向市民昭示着: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像病恹恹一般的城市也在恢复着生气,位于潞州市主干道的英雄路长街,每日总有披红挂彩的门店开业、庆典、致禧,每每总是春天最靓丽的风景,离五一尚有半月有余,节前的造市已经开始了,英雄东路的驴肉香火锅城同样是盛装迎客,大红的彩带从楼顶直拉路牙、装饰一新的店面加上了欧式拱窗的布局,外观又上了个档次,更别说又斥资十数万增加了灯光夜视效果,让它在一街商铺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行内不少人知道驴肉香的股权变化,经理走马换将了,市美食协会这个不太出名的民间组织近期也活跃着一位新秀,据说就是驴肉香的新掌门,在若干次酒店经营业主私人的聚会上,这位风流倜傥的新掌门频频出彩,很受这个行业交际花的青睐,为各类应酬的酒余饭后添了许多花边谈资。

    即便在股东会的内部,对于新掌门廉捷也是交口称赞,接手不到一周便和市旅游局搞了个地方民俗特产的噱头,又和市里的几家旅行社联营,把驴肉香作为上党一个民俗景点介绍,还真邀来了成团成队的五湖四海游客,人气短时间拉起来好大一截。紧跟着进了四月份又出新招,把散布的驴肉文化介绍总罗到网上,不知道雇了多少推手和饭托,从市到省的门户网站,各处都有驴音靡靡,至于立足本市的邮发广告、周日全家欢、白领小套餐、学生套餐更是层出不穷,处处抢人眼球。就连鑫荣肉联厂的一期驴肉火腿也投产成功,标着上党驴肉香牌子的产品已经介绍到了省会城市,开始向超市铺货了。

    不知情的,会羡慕这红火至极的生意,而知情的,也看得出,驴肉香正在响马寨商标带来的阴影,向精品化和细致化的另一个层次在拔高。

    一大早,陶芊鹤驾车回到家里,在楼下打电话叫着父亲,当楼门洞开,看到父亲又如昔日神采奕奕般出现时,她笑了。

    刚刚回来,严重的脑神经衰弱、失眠、心悸、血压升高,一大堆毛病折磨得陶老板不轻,夫人陪着到南戴河疗养加治疗几乎是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上车坐定,看着女儿的眼神,陶成章慈爱地笑了笑道:“怎么了?又要重新认识老爸?”

    “爸,现在新掌门艳光四射,您的光芒已经黯淡了,呵呵。”陶芊鹤取笑了父亲一句,发动着车,不过又婉转地道着:“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没有生意上这些烦心事,我看爸您的气色好多了。”

    “那当然……怎么样,说说,小廉的反映挺好的嘛。”陶成章笑道,从电话里的知悉了这里的经营状况,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陶芊鹤大致说着驴肉香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经营措施,人气拉得挺旺,账面收入基本和去年同期持平,虽然开支稍大了点,不过也在预期之中,毕竟经历的晌马寨商标一案元气伤了不少,而且警察不比地痞流氓好打交道,原侵权商标户被骗的近一千万资金,到现在经侦支队都没有发还,几家小户伤不起都改行了。

    边介绍边往驴肉香火锅城走着,陶芊鹤评价着廉捷道:“爸,当时说你担心多余了吧,好歹人家也是镀过金的商学士,经营这么两个店还难不倒人家吧。”

    “走着瞧,你要置疑老爸的眼光,有一天会证明你是错的。”陶成章笑道,对于廉捷的这些经营措施似乎并不十分惊讶。

    “咦?爸,那您的意思是,并不看好?”陶芊鹤讶异了,不解了,陶成章笑道:“这个稍有商业头脑的谁都会干,商业同质竞争想走在前面,砸钱就行了;可咱们潞州的地方特色是什么你知道吗?砸店,他拿什么挡?”

    “不至于吧?不过也说不准,咱们这地方太无政府主义。”陶芊鹤笑道,对此倒不敢下定论,就她都尝试过,多找几个像雷大鹏那号的货,别说砸店,砸人脑袋也敢干。

    “路子不一样,结果是两样啊。中国式的经商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不是纯粹的经商,如果你想做大,官匪警痞混那个门道都得照应到,否则任何一个疏忽都能酿成灭顶之灾,小廉虽然官宦之家出来的占了一头,可毕竟还太年轻,没经过什么打击,想干得一帆风顺,没那么容易啊。”陶成章叹道,几十年的经验总结,时常所持中国商人是一个最悲剧的群体之类论调。陶芊鹤揣度着父亲的心结,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于上一代有过的恩怨虽不甚了解,不过在她看来,也许父亲的想法都过于偏颇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着:“爸,您是担心单勇吧?”

    陶成章眉毛挑挑,没吭声,对这个名字很反感。女儿揣度许是猜到了,又是小声劝道:“我想他应该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官司现在还拖着,廉捷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打过招呼了,十几家的查实和举证恐怕得拖上几个月,单勇本人我打听过了,年后就一直在乡下,听说他在长子县外建了一个醋厂,看样他是要专心搞小杂粮和炒货了,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做醋的原料。正好相铺相承。”

    听着,陶成章眉头结着,思忖着,眼睛直盯着前方,女儿说完好大一会儿了,他才叹了口气道着:“嘴上放得下,未必心里放得下。我都未必放得下,何况,也未必就是他。”

    “那爸,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一直把竖在敌对面呢?”陶芊鹤道,问了一个郁结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不是放在敌对面,而是本身已经坐到敌对面了,小鹤,知道爸为什么一直不让你掺合驴肉香的生意吗?”

    “不知道,对了,廉捷还邀请我给他当帮手。”

    “不行,就即便你什么不干爸养你,这个生意你也不能加入。”

    “爸……”

    “原因嘛……这样说吧,它的前身驴苑酒楼,经营业主单长庆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在人,它能老实到什么程度我告诉你,经营倒闭之后,他干得唯一一件,也就是最后一件事,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还上了银行的贷款……”

    “那又怎么样?应该的。”

    “可我们反观就不一样了,用得是不光彩的手段盘到自己手里的,先是挖走了他请的大厨,又断了他的食材货源,那时候廉建国在反贪局又是春风得意,一个电话,把工商的、质检的、防疫的、报社的全调起来去查他去了,愣生生把一个红火的生意折腾关门了,而且关门我们接手后,连未到期的房租余额都没有付给他。钱中平说偷偷去看过,这家把房子车全卖了还债了,人躺在医院快不行了……后来回乡下一家消失了,我们以为他办丧事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差点把这个老实人坑得家破人亡,我这心就放不平了……”

    陶芊鹤胃里轻呃了声,被震了下,也许很难接受父亲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来,可毕竟又是父亲,一时竞让她无语,鼻子里酸酸的,因为父亲自责的样子,实在让她也觉得可怜。

    “爸,别想那么多了,您要心里真过意不去,我们再补偿他们家的损失,反正现在我们也不缺这点钱,股份换置的资金廉捷已经给咱家了。”陶芊鹤黯黯道。

    “他们倾家荡产都没求过别人一句,现在难道还能接受咱们的可怜?更何况这个老实人养了个狠儿子啊,呵呵。”陶成章像是哭笑不得地笑了笑,一仰头又叹着:“有句老话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其实做生意也是这个样子,说不定那天也得全部还……我一直不让你参与生意就是这个原因,希望到还的时候,我一个人还,而且还得上,不至于搞个家破身败名裂,什么都留不下的结果。”

    “你别多想,爸,好好保养身体,您都退下来了,总不至于还有人会针对您吧,谁要敢,我拼了命跟他没完,有我在呢,你怕什么?”陶芊鹤忿忿道着,惹得父亲又是慈爱的笑了笑,骄惯过度的女儿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最起码对父亲的爱会很没原则。

    车行驶到了英雄东路,停泊在了驴肉香火锅城外,廉捷和一干股东早等候多时了,每逢年节都股东们都会有这么个小小的碰头会,确定投资盘子、经营策略,总结得失之类的,看着父亲又如往昔一般和众人谈笑风声,陶芊鹤的心里却是多了一份芥蒂,连廉捷殷勤地打招呼也没有顾上搭理,驱车离开了店里。一路寻着沿街的商铺,找到了,花店,泊好车进门挑了两个偌大的花篮,不过要送的地方实在太远,干脆把店里的送货车也雇上了,电话里问着雷大鹏详细地址,这草包居然说不清楚在哪儿,问了半天还是旁人说清楚的。

    在长子县、羊泉镇、临潞二级公路47KM处,叫雁落坪,快出省界了。好远的一个地方,比朝阳镇要远好多,不过陶芊鹤可不觉得,本来想就着花店的送货去算了,后来想想,还是亲自去一趟,好长时间没见到那个冤家了………………………………………………………………………“哥俩好呀。”

    “六六六呀。”

    “一个豆豆啊。”

    “满满地呀……喝。”

    雷大鹏手虽胖,可划拳比一般人利索多了,又赢了白曙光一把,指着小碗小盅劝上了,白曙光呲牙咧嘴求告着:“欠着,雷哥,一会一起喝。”

    “开什么玩笑,架住,灌。”雷大鹏一捋袖子,不客气了。自告奋勇上手的不少,城管队来的哥几个,加上还穿着警服的张卫华,拉胳膊摁脑袋捏鼻子,白曙光惨叫着一张嘴,一小碗黑红的液体直倾进了嘴里,一放开,这家伙又是呲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周围一群货色笑得大张嘴巴。

    不是酒,是醋,刚从醋醅里舀出来的,酸涩酸涩的,场上不少人给灌过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方实在没什么乐子,雷哥提议划拳喝醋,一干兄弟应者云从,几把下来才发现,欺负雷哥智商不高的都没好下场,就那十根指头划拳,少有人比雷哥算得更清,出得更快。

    “穿警服的,不服气你来……小样。”雷大鹏挑恤着张卫华。

    “来就来,怕你怎的。”张卫华蹲到木桶边了。两人哥俩好一杆枪两片肉拳来指往,正好三上定格,张卫华赢了,取笑道:“哟,看看,两片肉夹住雷哥一杆枪了,喝。”

    雷大鹏可不矫情,咕嘟一嚷,撇着嘴吧唧了几声,拍着桶边,喊着再来,张卫华却是讨了便宜要跑,两人追着闹着,后面的起哄着,一头撞到了从车间里出来的单勇身上,单勇一看这群害虫闹得,气愤地道着:“醋醅你们也能喝下去,喝死你呀。”

    “可不,喝得心里空落落地……老返酸,跟怀娃似的,想吐。”栗小力蹲坐在桶边,看样被灌得不少,那衰样却是又把单勇给逗笑了,单勇招呼着众人,看看这一众歪瓜裂枣,挥手直来着开场白:“嗨,兄弟们,先谢谢兄弟们捧场了啊,小盖去卖菜去了,中午我和我爸亲自下厨给兄弟整一顿,以后生意得大家伙多照应啊。”

    “蛋哥,你让我们吃醋还凑和,卖醋可没那本事啊。”栗小力懵懵地道。不料这么一说,惹得一干兄弟直骂他傻.逼,还用卖吗?直接兑给管区的小商贩不就行了,敢不给钱吓死他。这么一说,白曙光可灵光一现了,直提议着,管区大小饭店这么多,那家不给点面子,一家给送几桶去,就那一百公升的汽油桶,咱们上门他都不好意思不要对吧。

    这生意做得,登时惹得大伙一阵叫好,回头千言万语汇成一话:蛋哥,得给回扣啊。

    一群货闹腾的,把单勇听得亦喜亦忧,这成品还没出来呢,惯用的销售渠道已经准备好了,喜是喜了点,就是这一斤块把钱的醋,可不知道提多少才能满足这干兄弟们越来越大的胃口。正说笑着,小盖回来了,车直开进厂区刚修好的水泥院子,一下车招呼着众人搬菜搬肉,厂址选得离水源倒是近了,不过离集市可就远多了,到最近的镇上都有六公里多,一干人一哄而上,抢搬着中午准备的菜肉调味,大厨房已经修好,彩钢面板搭的房子,除了围墙费了点劲,这车间和生活区都是彩钢房,十几天功夫就建成了。

    厨房里,来当业务指导的老爸单长庆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帮着卸菜,百废待兴,头批从史家村调来了帮工刚刚入住,隔壁的净水车间也到安装末尾了,看样只等着上马开工了。

    咦,来车了,当一辆悍马的车前身驶向厂门时,白曙光最先发现了,讶异地盯着,紧跟着车一停,车门开时,看见了个高跟鞋,还以为款姐宋思莹来了,却不料人一出现,不是宋思莹,那女人下车嫣然一笑,笑得白曙光吧嗒,两手抱着两颗大白菜全扔地上了,又惹得那女人嫣然再笑……这一笑,一干城管兄弟手里抱着菜吧吧嗒嗒落了一地。

    “嗨、嗨、怎么都扔了。”小盖气愤愤地出来了,却不料从厨房一出来,像是着魔一般被钉在当地。车前笑着女人,那眼神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仿佛在对他笑,红衣似火、颈白赛雪,笑厣如花,那眉眸分明的眼神比注射一针肾上腺还给力,一下子让这个全是爷们的地方安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清清楚楚。估计哥几个都看得有点鸡动。

    小盖反应稍快,直奔回了厨房,拉着单勇,还以为是单勇勾搭的谁家妞,却不料单勇支着脖子看了看,猛咽着口水凛然道:“不认识。那来这么馋人的妞?”

    “怎么,不认识了,兄弟。”开车的下来了,是柴占山,正咬着手指瑕想无边的雷大鹏惊醒了,哦了声恍然大悟,笑吟吟迎上去了,直套着近乎,眼睛不时地往旁边那女人身上瞟,张卫华还穿着警服,没当警察时去过柴占山那儿混过,有点不自然了,往人后躲着,小盖拉着单勇出来了,这番却是上门恭贺开业大吉来了,不过单勇看看荒凉的地方,有点讪笑道:“这么背的地方,您还上门来啊……”

    “有喜事不通知就不对了,要不是我随意问大鹏,还不知道呢。”柴占山笑着道,这个子威猛得,比单勇还高半个头,不过猝来这么位贺喜让单勇心里打小九九了,一介绍,旁边的女人伸手客气地上来握着,姓李、名玫莲,单勇心里咯噔一下子,尴尬地和人家握了握,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暗道着:实在是没见过,要见过,肯定不忍心栽赃给这么位佳人了,看这事办得,真不怜香惜玉了。

    柴占山好客,又和雷大鹏熟稔,两人挨个介绍着,那帮城管兄弟加上小盖、张卫华,有点受宠若惊地和美女握了握手,一问到这里的生意,这倒好,你一句我一句,其中的缘由却是已经掰得清清楚楚,听得柴占山稍有讶异地问:“单勇,你居然会酿醋?”

    “我爸是个品酒师,酿醋比酿酒可简单多了,原料无非点高粱麸皮大曲,只要做好醋醅,无非比酿酒发醇多了道熏醋工序,再过几天天气转暖,不用加热,常温就能酿出来……我们第一锅已经出来了,两位要有兴趣,我带两位参观参观。”单勇笑着道,邀着柴占山参观醋厂,两人兴然而往,从选料到蒸熟、拌曲、发酵、熏香几道工序草草介绍了一遍,占地二十多亩的彩钢房车间已经弥漫起了浓重的酸味,不过余味带着某种香味似的,并不呛人,这个建在离公路三公里的厂址着实让柴占山找了好久,参观之下,有模有样,忍不住赞了几句。

    几次心怀鬼胎地瞟到李玫莲,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带着某种磁力一般,总吸引着单勇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一看跳速就加快,可不看,又忍不住要看,走了多半圈这女人一言未发,却不料到出门的时候李玫莲却是异样的问了句:“单老板,我听说您的驴肉生意做得不挺好嘛,怎么转行做醋了,这个利润不会比驴肉生意更好吧。”

    “呵呵,那个市场强手如林呀,还是到这小地方,没人和竞争好做点。”单勇掩饰了句,给了个似是而非的借口,李玫莲像是很容易被说服一般,笑了笑,很亲和地笑了笑,老柴也是瞟眼看着两人,邀约未果这次专程上门,无论私下里讨论这个人如何如何地奸滑,但见面时,总是容易被这孩子城实憨厚的外表迷惑,比如这时,就像位害羞的大男孩一般,你实在想像不出,那些让柴占山也后怕的事会出自他的手。

    “单勇,你可有点不够意思啊,你说老哥请你都不给面子。”柴占山边走边笑着道。

    “实在忙啊,柴总,您都看到了,是真忙,绝对不是借口。”单勇道,苦着脸。

    “看来我高攀不上了。呵呵。居然不把我当朋友。”柴占山自嘲道,单勇也谦虚道:“别介,要高攀是我高攀不上,我这小门小户生意,怎么敢劳柴总您大驾光临。要不当朋友,不是不想,而是实在不敢。我这小生意,顶多值您那四个车轱辘。”

    两个人一个寒喧一个客气,估计连两人自己听得都太假,相视一笑,说不定都看出对方那点么心思来了,又笑了笑,李玫莲却是在圆场道着:“你们二位别客气啊,要不这样吧柴哥,干脆让单老板投李报桃,二十八号咱们的店开业,请单老板来做客?”

    “那当然,得把在场的兄弟们都请到,请不到也得架着到。”柴占山笑着道。转眼又和李玫莲挤兑上的单勇,你说人家这么客气,又是上门客,实在没法回绝了,单勇笑着答应了个,两人留了名片电话,又和场上的一干的城管兄弟、前城管兄弟打了个招呼,却是不留下吃饭了,人家这一圈熟人,加进两个生人总是没那么自在了,于是在一干城管以及前城管兄弟瞪直眼、流口水的送行中,柴占山和李玫莲上车走人了。

    “这妞真他妈水呀。”栗小力猫抓痒痒似地直挠腮边,白曙光却是癔想着小声道:“下面肯定更水,说不定长了个名器。”

    “小盖。开业时候咱们一定光临啊。”雷大鹏拿着到手的名片,放在鼻下直嗅,香得好不陶醉。盖庭甲贼忒忒点点头,张卫华几个却是要抢雷大鹏手里的名片,一呼哨,一群人摁着雷大鹏要抢了。单勇却是招手作别了二位,要准备回厂时,新铺的水泥路上驶来了一辆火红的车影,得,又来了位彪悍的,嘎然刹车刹到单勇身边,话也没说,却是猛踩油门,冒了一股黑烟,然后留了几声放声大笑,直蹿进厂里了。

    一进场,响起了款姐的彪悍呼声:“兄弟们,搬酒来了。”

    一听这话音,应者顿是云从,车后厢一开,各搬着酒围着宋思莹闲扯上了,相比而言,宋思莹倒比单勇在这帮兄弟里更亲和几分。单勇笑了笑摇了摇头,正要回厂,又被一声车笛引得回头观望。

    哟,心里咯噔一沉,陶芊鹤的车驶来了,还跟了辆送开业花篮的小工具车,车驶到单勇面前停下了,陶芊鹤好容易找到这儿,却发现自己很傻了,这么个穷乡僻壤,送着鲜花篮子实在显得她太另类了,一下车窗,副驾的宁佳招着小手打了个招呼,陶芊鹤却是埋怨着,开业也不打招呼啊,我们可不请自来了啊。话说得好不幽怨,估计那味道,也就单勇听得懂。

    一笑而过,单勇抱歉了个,正踏进厂门看到下车的两位时,猛然间想起,这两位,都被自己检查过身体,而且还不止一次……现在坐一车上,不知道通过气了没有,要通过了,再坐一桌上吃饭得多尴尬,对着这么多兄弟呢,相比而言,他倒宁愿承受三个人睡一床上那种尴尬。

    午饭眼看就要添了三位美女,不管单勇尴尬不尴尬,那帮兄弟们热情可是空前提高了,更何况陶芊鹤手下若干模特,现在还有和城管兄弟有联系的,大姐来了,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待遇了,拿椅子的、倒水的、陪聊的,围着三人一圈,实在是喧宾夺主的厉害,单勇本也想说两句客气的,却不料被众兄弟赶着回厨房做饭去了。

    这个业开得,看来要比期待中热闹多了,当史家村史保全父女带着几位村人也来恭喜时,第四位彪悍女到场,提着三十公升大桶的蒙倒驴高度酒,不管那长相还是那架势,结结实实又把众兄弟雷倒一片………

第74章 筵散曲尽人未去

    这回全是自家人的宴请,单勇父子使出浑身解数来了,简单的猪肉,做出来小酥肉、小炒肉、过油肉、京酱肉丝又加一份潞州人最爱的大片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满座叫好,相比而言,反倒买回来的熟肉鸡鸭要逊色多了,就即便青菜豆腐胡萝卜整饬出来的小菜也颇有味道,除了吃饭的环境差了点,这顿仓促做就的宴席,还真找不出其他的不足来。

    厨房夺夺切菜、滋滋下锅的声音不绝于耳,外场碰杯下酒,偶而笑声一片,渐渐热乎起来了,来贺喜的多数是原城管队的那帮兄弟,凑了一大桌,厂里干活的清一色史家村汉子,也凑了一桌,来的三位美女可凑不到这两桌上,全和史宝英凑了一小桌,叽叽喳喳围着史老爷子和史宝英说长问短,本来城管队这干兄弟向来目中无人,一喝酒准乱场,可今天一瞅史家村这帮汉子喝酒都是大壶倒大碗,就着酒吃菜像喝白开水,这倒不敢得瑟,旁边又有几位女人,反而比平常文雅多了。

    “来了,单叔说这叫呛莲白啊。”小盖一声吆喝,又端着两盘给上菜来,厂里那座谢了谢,城管这桌可不像样了,摸脑袋的、拉衣角的、抚臀部的,更有流氓的调戏着小盖:来,陪爷喝一杯。一句惹得众哥们哄堂大笑,平时就好拿小盖这白白净净和瘦瘦弱弱开玩笑,今儿当这么多人,小盖脸上却是挂不住了,骂了句流氓,像怕非礼似地,不迭逃也似地奔开了。

    史保全这座又上一份时,老头边尝边吆喝着厨房里忙乎的单家父子道着:“嗨,老单,整完没有,整完咱哥俩喝两盅。”

    “哎,好嘞,马上就得,还有两份。”单长庆的脑袋从厨房里伸出来了,给了史老头一个憨厚的笑容。

    老头笑笑示好,今儿看来也着实高兴,刚喊完,却不料又来个不拿自个当外人的,有人在背后喊着:“老爷子,咱哥俩要不先喝两盅?”

    史老头一皱眉头,回头时,却不料雷大鹏什么时候凑上来了,红扑扑的腮帮子、傻乎乎笑吟吟的眼神,端着酒碗已经醉态可掬了,几位女人被雷大鹏这样逗得噗声全笑,史保全一摆手:“去,岔辈啦,会不会敬酒?”

    “哦,不哥俩,爷俩……来,敬老爷子一杯。”雷大鹏端着酒碗道,史保全笑着给碰了个,两人眨眼大半碗,后面跟着生怕把雷哥喝不倒的胖弟栗小力提着壶,又是满满倾上,一倾满,雷大鹏又瞄上宋思莹、宁佳以及陶芊鹤三位娇滴滴的妞了,不料有彪悍的,宋思莹一拍桌子斥着:“滚,趁人多得瑟是吧?陶陶、宁佳,别搭理他,喝两口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宁佳和陶芊鹤窃笑着,看来还有威势能压住雷大鹏的人,雷大鹏被训了,针锋相对一翻高低眼叫板上了:“不搭理拉倒,还把自个当鲜花了,吓得牛都不拉粪了。切!”

    一个瞪眼、一个剜眼,说话着要冲上了,旁坐的史宝英伸手一拦,一招手:“来,大鹏,咱俩喝一碗……喝好不喝倒啊,少点,那儿还有一大桌呢,一会儿你能走过去?”

    这么一说,雷大鹏回头一看那桌彪悍的村汉,倒是有点怯了,和史宝英干了碗,回头又吆着城管兄弟,和村里帮工干活的各找着对手,划拳挥手腕要搭个伙喝了,一般情况下好这一口的人都这样,不喝高兴了,那都不叫吃好了。

    那两桌有点错位了,不少吃了一半早吆五喝六开干了,这桌的史保全坐得无聊,偶而也喊一声,不是嫌出拳慢了,就是嫌喝得不利索了,几位女人笑着看着史家老爷子,这偌大年纪了,还是这么可爱。唯独这一桌清静点,偶而有来骚扰的,不是宋思莹撵走了,就是史宝英接下了,四位女人细嚼慢咽着,边吃边说倒也熟稔了许多。

    “咦哟……咝……”宁佳做了个咧嘴苦脸的姿势,是被辣着了。

    “喝点水,呵呵。”宋思莹把水杯递过来,宁佳赶紧地抿了口,她一看,却是那盘呛莲白,纯粹白菜帮子切块炒出来的纯白一色,麻辣味道十足,陶芊鹤反倒吃津津有味,直赞道:“手艺不错,山珍海鲜做出来味道不稀罕,白菜豆腐做好了,才叫水平。”

    “太辣了,我吃不了辣的。”宁佳吐着舌头,萌萌的笑了笑。宋思莹又挟了块小盖刚送上来的鱼肉劝着,这款姐对人格外热情,相处时间不长,反倒两人关系显得更亲蜜一点。

    又上一道,是份汤,单勇父子和小盖各持一份,挨桌放上,那俩刚放下就被雷大鹏一伙揪着灌上了,这边老单也被史保全邀着相邻而坐,添了副碗筷,大师傅终于也开吃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单长庆,小杯敬了一圈酒,陶芊鹤相对这位慈详的老人那双憨厚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带上了一份心虚的感觉,似乎生怕单长庆知道他是陶成章的女儿一般,不过好在这老人和史保全相谈甚欢,说得倒比吃得多,陶芊鹤留意地听着,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史保全问着:“老单,你把弟妹一人扔家里呀?”

    “呵呵,她看着麻将比看着我亲,我不回去她正高兴着呢。”单长庆笑道。

    “那响马寨的店呢?”史保全问。

    “五一后再开吧,反正咱农家乐,开门是店、关门是家。误不了时辰。”单长庆笑着道。

    “我说老单,要不你来我这儿干咋样?”史保全挖墙角了。

    “我这么大了,还能干啥?”老单端着碗,异样了。

    “咂,驴肉生意呗,你也是个行家,咱村在市里的店现在五六家了,人手趁不上啊,有你个老将,我也放心嘛。”史保全小声道,看来也确实缺人,想挖个老行家了。这话听得陶芊鹤眉头一皱,再看此时史家村和单勇走得这么近,再一想响马寨商标现在几乎是史家村的专利,隐隐地想到了什么。

    单长庆可没应邀,呵呵笑着,给了个为难的表情,光表情,没话,又埋头吃上了,史保全可受不了,催着道:“嗨、嗨、老单,这多少年了,咋还是这三棍愣不出的闷屁来?好歹说句话呀?”

    这说得,宁佳和宋思莹噗声一笑,史宝英胳膊肘动了动父亲示意,而老头依然我行我素,瞪着老大的眼睛斥着单长庆,老单笑笑道着:“我都年过半辈的人了,没那精力了呀。”

    “让你去当老板,又不打工干活,要啥精力嘛?”史保全道。

    “那我现在当老板他爹,不更好。”单长庆闷闷开了个玩笑,史保全一愣,知道话里意思了,那几位却是已经笑了。

    得,肯定不成,拉不到单长庆,让史保全稍有失望似的,教训上单长庆了:“哎哟哟,我说老单呀,活个半辈了就不见你出息,年轻时候是让老婆管,老了老了,又被娃管着……没个意思。”

    “这话就不对了,各有各的好嘛。”单长庆笑了,对于史保全这个揭底轻飘飘地还了句:“史老哥你年轻时候打老婆,老了又打娃,有意思呀?”

    嗯,一下子噎了史保全一句,同桌几位女人都吃吃笑了,连史宝英也跟着笑了,史老头却是脸上挂不住了,端着碗摆活了句:“不跟你这头蔫驴说了,还来气呢。”

    说着起身,吆喝着和村里人,和那干喝得面红耳赤的城管小儿郎坐一块了,玩得是掷骰子喝酒,许是那样的豪爽才符合史老头的性子。单长庆默默的吃着,偶而眼中流露着笑意,也许他也喜欢看着这热闹场面,不过喜欢的角色却是做一位默默的旁观者。

    “嗯?姑娘你是………小宋,这是。”单长庆端着碗发现异样了,除了史宝英和宋思莹,这后来的两位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宋思莹介绍这位是宁佳,这位是陶芊鹤,宁佳是宁氏百货的小公主,另一位是驴肉香的千金,陶芊鹤笑吟吟地猛地觉得不对了,要拦却也来不及了,嘴快的宋思莹早把两人的身家曝了个清清楚楚,尴尬的陶芊鹤只得硬着头皮喊了声伯父,也许已经预料到了可能触及的往事,却不料单长庆蔫蔫地,笑了笑,点着头道着:“嗯,好好,这么俊的丫头,还是小公主、小千金……咱这地方可是有点糙了点啊,委曲几位了。”

    言下之意,给几位的歉意都有了,宋思莹客气着,史宝英却是和单长庆最熟稔,根本没有介意的意思,陶芊鹤却是从这位老人平和的眼神中感触良多,从某种层面讲,失去的仅仅是财富,而得到,恐怕要财富更多,比如豁达、比如宽容、比如随和……一瞬间,相比自己父亲夙夜忧虑,殚精竭智,孰优孰劣,似乎要来个大翻盘了。

    “怎么了,陶陶?”宁佳小声问着,感觉陶芊鹤不对劲了,盯着单勇看吧还能理解,总不能盯着单勇人家爸老这么看吧。一问陶芊鹤惊省了,讪笑了笑道着:“没什么,喝了杯酒,有点头晕。”

    “那找点事,我带你们看看单叔酿出了来醋醅,再给你们搞一桶雁落坪上的山泉……铺这条输水管就花了十几万,是最大的一笔投资了,比净水设备还贵。”宋思莹邀着,其他三位女人兴然而往,边走边介绍着同时建起的醋厂和净水厂,投资很大,宋思莹说得好不凛然,不过这回她可不紧张,搁她是指指还在喝酒的单勇说,那脑袋被驴踢的硬是把一百万全扔这荒郊野地了,这要是赔了,到后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个哭倒是挺方便。惹得那几位女人揽在一块笑得花枝乱颤。

    同样另一桌也在介绍,不过味道稍变了,盖庭甲颇有成就感地介绍着,这一管水管拉了三点七公里,直接接的是泉眼,光通水花了十七万多,一管水带两个厂,全是纯天然的山泉水,醋吧还麻烦点,净水车间只需要简单过滤就能达到饮用纯净水的标准。

    雷大鹏端着碗,喝了稍多了点,一抬头,从远处的山上架着一条儿臂粗的水管,直接厂里,来了个惊讶地口吻道:“哦,这管可够粗够长,一管你妈还双插。”

    这一说,异样了,哥几个都看着雷哥,栗小力奸笑着道:“雷哥,是不是还四季长流?”

    “啊,必须滴。”雷大鹏坐下来了。余众却是哈哈奸笑着,气得小盖和这干流氓说不下去了,单勇边吃边笑,这干兄弟们醉态可掬的时候乐子最多,你别指望和他们还能商量点什么正事,这不,栗小力和白曙光这两超级胖子在出怪了,两人不知谁道了句城管已经走向世界,无可辨驳的证据是,马上就要有一部《暮光之城管》欧美大片上市了。这哥俩纯属闲着没事瞎扯蛋,你说暮光之城管,我对霸王别搞基,你说武林外遇传,我对哈利波特大,一旁董伟也加入了,猛地来了句《幸福像菊花儿一样》,差点笑得单勇喷一桌饭。

    “停停停……这玩智商我也学了个,考考你们。猜个谜。”雷大鹏见自己插不上嘴,硬打断插进来了,一听雷哥居然考大家,众人笑着听着,就听雷大鹏一竖两个指头:“两个女人,打一词。”

    “美女?丑女?小萝莉还是大御姐?”董伟寻根问底了。

    “就是两个女人……打一词,废话那么多?猜不着了吧?拽个毛呀?不服气,你猜。”雷大鹏指指刚才说最欢的栗小力,栗小力眨巴了眨巴眼睛,想着雷哥的风格,吐了两个:“双飞?”

    噗声喷了几个人,雷大鹏啪个巴掌,不对。又指白曙光,白曙光似乎明白了,小声道:“三P?两女总得有男的吧。”

    “滚,现在人咋都这么流氓涅,老往那方面想。董伟你猜?”雷大鹏问,这把董伟难住了,又问盖庭甲,小盖想想,小声道:“两个女人……难道雷哥说的是百合?”

    一下子又笑脱了,雷大鹏依然摇头,好容易出了个把大家都难住的高智商题,雷哥趁着醉意得瑟着,挨个数落了一遍,董伟不服气地反问着:“你这就不是谜?打什么词?”

    “说你们傻吧,你们还不承认,听好了,两个女人,身上长两个什么……就那玩意。”雷大鹏笑道,揭底了:“所以两个女人、两个逼,不是**么?说你们的……切!”

    说着哈哈大笑跑了,几个被蒙住一想,登时哭笑不得了,居然被雷大鹏这么低的智商给侮辱了一家伙,实在让兄弟们难咽这口气,几人使着眼色,头碰头商量着,往这酒里给他兑着白醋,一会蒙他喝去,要不到厨房抓把辣椒面,塞这货裤裆里,让他来个现场自摸。连小盖不爱玩闹的也被撩起恶作剧的心思了,几个人贼忒忒钻厨房准备去了。

    说着笑着吃着,笑得多吃少,等众人一走单勇再吃时,饭早凉了,干脆放下饭,舀了碗汤喝着,这人多了闹腾得,实在不得一刻清闲,那桌一喝完也有事干了,张卫华好赌,邀着人扎金花,一嗓子倒去了一半人,等上了简易宿舍,差不多喝得晕三倒四的,都去趁热闹去了,村里一位,居然叫着史宝英坐庄去,刚从净水厂出来的史宝英看不见父亲,估计和单长庆唠去了,干脆一捋袖子,跟着村里人开赌了,连宋思莹也拉去看热闹去了,看得单勇又是一个哭笑不得。

    爱玩看来是大多数人的天性,连宁佳也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史宝英坐庄开赌,一会儿说有点累了,宋思莹直接把宁佳和陶芊鹤领到厂长办,也就一间干净点的业务室休息去了,安排完自己又乐滋滋和史宝英玩去了。

    喝倒了的,喝吐了的,喝高兴了开赌的,啥人都有,看得单勇好不畅怀,老爸和史老头看制醋车间去了,招呼的小盖也玩去了,留下他一个,喝完汤,边想着刚才的乐子,边收拾着碗筷,这段时间除了基建,在厂里他基本就是大师傅的角色,看这样,得雇个大师傅了,开工一忙碌起来,恐怕厨房一两个人根本支应不下来。

    倒着残羹冷炙,把碗筷扔进大盆,刚倒上洗洁净捋起袖子,背后的厨房门口伫立了个人影,挡着照进来的光线,一下子让单勇发觉,回头时,却是愣了愣。

    是陶芊鹤,几杯酒激得两腮坨红,笑吟吟地在看着他,那笑意盎然的眼神让单勇想起了什么。单勇尴尬地笑了笑,很废话地问了句:“休息一会再走吧。”

    “看样是巴不得赶我走?”陶芊鹤反问道。

    “不不……不是,呵呵,我是说你喝了酒,开车不安全。”单勇笑道。不知道捋起的袖子该伸进盆里洗碗,还是该去帮着陶陶拢一把那撩人的长发。

    “我帮你洗。”陶芊鹤瞬间做了一个决定,让单勇有瞠目结舌了,看着陶芊鹤一挽袖子,直蹲在他对面,还真有模有样的洗上了,边洗边异样地看着单勇,让单勇那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所以奸情双方都有这样一个通例,对于相处的环境以及可能泄露奸情的第三人眼光都格外敏感,特别是这种熟人相当多的环境,单勇几次往身后瞟,生怕不经意谁闯进来似的,看得陶芊鹤噗声一笑,斥了句道:“既然心虚,干嘛还要做贼?”

    一句刺激得单勇手停了,翻白眼了,两人一拍即合,怎么光自己心虚了,压低了声音问:“难道你不心虚?”

    “心虚什么?如果别人知道了,我就说我喜欢你,如果没有说服力,大不了我说你强迫我。”陶芊鹤小声道,给了单勇一个示威的眼神,在这一方面,女人有天生的优势。这不,把单勇说得尴尬地抬袖拭了拭额头,不敢接茬了,陶芊鹤半晌没有听到回音,停手了,直问着单勇:“告诉我一句真话,你喜欢过我吗?”

    单勇愣了下,好严肃地口吻,可……这怎么说呢,抬头时,看着陶芊鹤忽灵灵的大眼期待地盯着他,那双激吻过无数的双唇微启着,似乎让他想到了曾经在森林公园那一夜车上的**,凝视了片刻,点点头,声音几乎不闻道:“喜欢过。”

    噗哧声严肃的陶芊鹤笑了,笑着斥了单勇一句道:“为什么男人都这么无耻呢?刚去厦门会了女朋友一趟,回来马上又对另一位女人说喜欢,呵呵。”

    也许本想刺激单勇一句,却不料没刺激到,单勇笑着道:“就我女朋友在,我也告诉她我喜欢你,这有什么,你看我言行举止那点像圣人?”

    “呵呵,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啊。”陶芊鹤似乎能接受这个牵强的解释,停了停,机械的刷着一个盘子,又问道:“我再问你一句,你还会告诉我实话吗?”

    “嗯,我干嘛要骗你?”单勇道。

    “那我问你……”陶芊鹤像在斟酌着言词,半晌才缓缓道着:“那你还恨着我爸吗?”

    单勇的手一瞬间停了,好久头都没抬,人像僵直在那里一样,陶芊鹤知道自己触及到单勇隐藏最深的地方了,轻轻地说着:“今天我才知道我们两家的事,也许你喜欢过我,也许没有。也许你纯粹就是想在我身上找到点报复的快感……不管怎么说,你都如愿了,不管你喜欢没有喜欢过我,我喜欢过你,也许现在还喜欢着,喜欢你带着在漳泽湖的冲锋舟上飚船,喜欢看着你烤鱼做菜那么专注的样子……以前我觉得你刚从学校出来就做了这么大的生意觉得你有点天赋,不过现在我觉得,在你心里驱使着你迎头往前走的不是天赋,而是仇恨,对吗?否则也不会有驴肉香的接连出事,以前你说你要收回它,我觉得是个笑话,不过现在我相信了,有一天,也许你真会重新站在驴肉香的股东会上发号施令。我说的都对呀?”

    问话停了,单勇僵硬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看到了陶芊鹤那么复杂的眼光一直在审视着他,似乎生怕自己被欺骗一样,单勇轻声道着:

    “你说得对,我没有骗过你,驴肉香就是我的目标,我要收回它,这个目标从来就没有变过。”

第75章 紧锣密鼓开新戏

    是的,从来没有变过,陶芊鹤回忆初识时单勇像玩笑一般说的那句话,那时候让她觉得很可爱,就像仰望着星空的大男孩立志要摘下月亮那样的可爱,而现在,依然是那样平静的话,却让她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似乎这个目标对他已经是触手可及了一样。

    “你还没有回答我。”陶芊鹤轻声道着,像在回避这一话题一样,又问了单勇一次:“你很恨我爸吗?”

    “我谁也不恨。”单勇道,看着严肃而庄重的陶芊鹤,同样正色地道着:“我只是想把我们一家失去的东西重新拿回来,生意就是生意,谈不上谁恨谁。”

    “我爸老了,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爸爸,我最亲的一个人……如果你是想得到驴肉香火锅城这个店,很难,五家股东总值一亿三千万,就即便加上史家村这个大户你们也难望其项背,为什么不拣容易点的事办?”陶芊鹤道,像在给单勇一个机会,单勇没有吭声,她停了片刻,把自己的想法直接道出来了:“比如,让我爸补偿你们家……”

    打断了,被单勇脸上骤然出现的笑容的打断了,单勇道着:“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想拿回的不光是生意,还有自信、勇气,还有我们曾经一家的欢乐和幸福,这些都是能补偿的吗?”

    当然不能,陶芊鹤从父亲的话里也感觉到了无可挽回,一个幸福富足的家庭猝然遭遇灭顶之灾,也许拿什么也弥补不起每个人心里遭受的创伤,陶芊鹤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总能从单勇的眼睛里看到那种忧郁的、颓废的,同样让她甚至迷恋的眼神。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理解。”陶芊鹤道,给了单勇一句让他很惊讶的话,旋即又道着:“不过如果你要伤害到我父亲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威胁,**裸的威胁,单勇知道这狠娘们说得出口就做得出来,不过对于单勇已经不在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什么,笑了笑道:“你不觉得太不对等了吗?你们伤害的不仅仅我父亲,还有我母亲和我,倾家荡产也就罢了,差一点家破人亡你没问过你父亲和你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后悔过吗?我想他们肯定没有,他们巴不得看到我重蹈我父亲的老路,我不过做了一个小小的响马寨商标,都被他们变着法子要挟、打挟、抢夺,在抢夺无果之后,又百般阻挠我们打赢这场商标官司,你不觉得他们这么欺负人欺负得太过分了吗?”

    陶芊鹤蹙了蹙,被单勇所说刺激到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行事规则,要单勇这么理解,似乎还真有欺人太甚了,不过转念间想到单勇依然岿然不动地身处局越做越大,而局中的人个个损惨重,陶芊鹤狐疑地道着:“你别假慈悲、装好人我就不相信你什么都没做过。”

    “做过,可你无法证实,就像你父亲站在财富顶端一样,谁又能证明他的无耻和卑鄙呢?”单勇道。

    啪…手里的盘子摔在水盆里,溅了单勇一脸,怒气冲冲的陶芊鹤站起来了瞬间发威,一发威让她怔了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弯腰,哗声掀翻了一盆的碗碟,怒目而视地瞪了单勇一眼,气咻咻奔出厨房了。留下单勇默默地抹着脸上的洗洁精泡沫,看着一地碎了的碗碟发呆。

    默默地弯下腰捡拾的碗碟碎片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娇小玲珑的红色靴子伫在门口,单勇抬抬眼皮,知道是宁佳,没吭声,又继续捡拾着,宁佳无言地看着,隔壁场子乱得休息不成,在窗看时,正看到了陶芊鹤气咻咻地从厨房出来,上车不告而辞了,只是电话告诉她先走了,让她和宋思莹相跟着回城。

    她按捺不住那份好奇,在看到这一地碎片和尴尬的单勇时,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更让她好奇了,宁佳也弯下腰,帮着拾着,拾了几片轻声问着:“陶陶姐怎么了?”

    “没怎么,发神经了。”单勇道。

    “能让她发神经的事和人不多,难道是你和她……”宁佳小心翼翼地问。

    “你非要想像和我她睡过啦?”单勇撒上气了,一把碎片扔进盆里,破罐破摔道。

    一愣,宁佳看到了一脸无辜、一身水迹的单勇,噗哧声笑了,笑着道:“就你?也就趁我当时未成年骗了我?想骗陶姐,穿帮了是吧?人家的BF比你强一百倍不止。”

    一副未卜先知的得意,似乎猜测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宁佳不无取笑单勇的意思,而单勇听得张口结舌,哭笑不得了,干脆向更**摔着道:“哟,你知道我是个感情骗子,还又掺合进来,不怕我再骗你一次啊。”

    “切,就你!?”宁佳回头笑了个了,斥着道:“雷大鹏现在都不相信你。”

    “呵呵,那倒是。”单勇笑了,一直没有面对面和宁佳说过话,就因为曾经的不告而别,此时终于有这个机会了,而且气氛似乎并不那么难堪,单勇轻声道着:“宁佳,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少来了,道个歉认个错,回头再约我继续拍拖。对不对?”宁佳笑啐道。

    “哟,你对男人的了解已经上升了一个层次啊,这你都知道?”单勇惊了下,故作惊讶。

    “是对你这种男人的了解上升层次了。”宁佳强调道,似乎看穿了单勇似的,让单勇多有懊丧之意,自嘲地道着:“我这种人嘛,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那时候我家里真是出事了,来不及说一声告别,后来听说你出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见不到我?”宁佳蓦然间回头,盯着单勇,似乎在求证着什么。

    “不可能。”单勇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雷语出来了:“那毕竟是咱的初恋。”

    宁佳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又猛地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这么威猛个蛋哥稍带羞意地说出这话来,怎么看也让人觉得新奇,曾经的那份浪漫和荒唐此时想来处处都是可笑笑了半晌宁佳连捡带扔帮着单勇收拾好了,却是换了一副很释然的口吻道着:“其实我在国外也很想再回来见到你,真见到了,最让我意外的是你,最让我不意外的也是你。”

    “哟?这话说得很哲理啊,什么意思?”单勇笑着问

    “不是么?意外的是你什么都放下了,从头开始了。后来想想,这是最不意外的你从来都喜欢对别人指手划脚,怎么可能受得了单位的约束。也许是我多事了,有时候自己做的选择,能坚持的,其实都挺好。”宁佳道,把手伸向水龙头,清清的泉水洗着嫩白的小手,回头时看单勇发呆了宁佳十指一撒,又撒了单勇一脸水,等单勇惊省,却发现依然像数年前那般清纯萌萌的佳佳在对他笑着。

    这一笑,撩得单勇的某根神经作祟了,颇有几分自恋地道着:“哟咦?我怎么听你说好像你也没变?”

    “变什么?”宁佳问。

    “还像以前那么崇拜我,喜欢我。”单勇咬着嘴唇,压抑着笑意猛地逗得宁佳捂着小嘴,呵呵笑了,不知是真是假,点点头道:“嗯,喜欢呀,怎么啦?”

    “那多好继续谱写咱们没有结局的初恋啊。”单勇得瑟了句。越像这样坦然,反而越觉得不像真的了宁佳也刺激道:“想继续可以呀,不过你总得有点成就再让我青睐吧?”

    “怎么样算成就?我觉得现在挺有成就感的。”单勇道。

    “这才算什么。嗯,最起码像陶叔叔那样吧,就陶姐他爸爸,坐拥那么大一个品牌,风流儒雅、气度不凡,走到那儿都会是全场瞩目的焦点……那样的男人才值得我喜欢。”宁佳滔滔几句,得意地回头时,看着单勇傻眼了,不但傻眼了,似乎这人物有特殊效果,把愣着听着的单勇“呃”声反胃嗝应了一下。

    “呵呵,吓住了吧?”宁佳得意地道,似乎为刺激到单勇高兴。单勇点点头默认了:“吓住了。”

    “瞧你那点出息,我要给你树个偶像是比尔盖恣是不是还得把你吓昏过去。”宁佳教训着单勇道着:“连这么点壮志雄心都没有,还想萝卜花心,切。”

    擦着手,剜着单勇,听得单勇直觉得外国教育制度好,连萝卜花心都能接受得了,听到此处时,惹得单勇嘿嘿奸笑上了,擦完手宁佳把抹布忿忿一扔,单勇笑着道:“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其实我雄心、花心都有,到时候证明给你看。”

    “哼,稀罕呀。”宁佳一扭头,走了,不过两步之外又回头道着:“宁氏旗下的小超市不小,我可以给你留几个柜台,成不成,凭你的本事了啊。”

    说着,嫣然一笑走了,也许这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要说的,走了好远单勇才想起说了句谢谢,要走向市场,超市铺货肯定是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这一个援手,却是让他拒绝也难。

    看着宁佳翩翩如蝶儿的身姿,上了彩板搭建的简易楼,到一间叫宋思莹去了,这倩影如昔,惹得靠着厨房门框的单勇瑕想无边了,话说男人对平生的初次体验总是很难忘记,对于单勇尤盛,那第一次准备的时间好长,悄悄地窝在女生宿室楼里,既怕同学撞破,又怕楼管碰见,更怕喊声太大让大家都碰见,那种既紧张又刺激又荒唐的**,让单勇小腹部位仿佛积了一团火似的,那时候也像这样,憋着一团火,头上冒了一层汗,黑灯瞎火找了好久不得其门而入。

    那时候宁佳这傻妞问,对不对呀?这么粗怎么可能进得去呀?

    同时也犯傻的单勇有点怀疑自己从H带上学到了知识了,自己也不太相信地安慰道:应该对吧,我看电视上都这么干的。

    后来进去了,宁佳在咬牙切齿地忍着道:疼死了,疼……

    单勇也在忍着疼安慰着:书上说这叫痛并快乐着……

    荒唐的往事想得单勇忍不住笑意一脸,即便到现在他也未必读懂了爱情这个字眼不过他心里知道,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不忍伤害她的纯良。

    这么想着,看着,看着宋思莹玩得出来了和宁佳勾肩搭背,哈哈笑着说着什么,看得他目不转睛,又在想,难道成熟就是以这种理性为代价的吗?想的好纠结,相比于理性一点的将来,他宁愿有时候荒唐点。

    “老单,你这娃娃将来是头小种驴啊看着细眉嫩眼的小婆娘就发情哟。”史老头小声道,从醋厂和净水厂出来了,站在门口看了单勇好久了,单勇却在看楼上的两位姑娘。于是史老头下定义道,单长庆可不高兴了,无奈地道着:“史老哥,你就不说驴别人也知道你老是个养驴大户,啊能不能不要把孩子和驴一块说。”

    “你看你,除了会说话,吃喝拉撒人和牲口没啥两样。咱说好啊,老单,你要闲下来,我可直接来拉人来了啊放着这么好的手艺在响马寨山上挣个小钱,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史保全道着,一手揽着单长庆像哥俩一般,看样孜孜不倦要挖这个墙角了,单长庆笑笑摆摆手,不说了,到时候再看吧。

    两人直走到厨房门口单勇才省过神来,搭了句话不过一进门看着一盆碎片,让老单忍不住叹了口气直说守家难败家易,单勇尴尬地表态马上就去再置办去,老爸收拾上了,史老头在给单勇使着眼色,两人走到一起,恰逢宋思莹和宁佳从楼上下来了,告辞着两人一起要回城,这两位还没走,楼上又出来了,有人惊声尖叫着如同鬼上身一般提留着裤子奔出来了,看样酒意未醒,不过神志尚清,可动作就不雅了,半耷拉着裤子乱抓乱挠,边挠边骂着:“蛋哥,你这儿有虱子……妈的,痒死我了。”

    是雷大鹏,就在楼道上露着屁股喊,后面窗台上伸出一堆脑袋来看笑话,宋思莹和宁佳却是脸红着啐了口,逃也似地奔上车走了。单勇哭笑不得了,又是那干货折腾雷大鹏,这回可折腾得不清,提不起裤子来了,喊了句去水管上洗洗,回头叫着史老头,两人看样有事要谋。

    不对,事情已经谋了很长时间了,谁也没说话,史保全叫着闺女下来,告辞着要回村了,出了厂门,一前一后两辆车直驶史家村。史宝英驾车跟着前面单勇的车,老头却是坐在车里,直等出厂长好远,这才神神秘秘道着:“快露馅了啊,收得太多了,我也有点心虚了。

    “收了多少了?”单勇问。

    “快四万斤了。”史保全像是已经拿到什么烫手的货了一样。说着近一个月来的收货,全是驴车三轮车从乡镇入手,把潞北的产地两县十七个乡镇都跑遍了,村里乡里的存货着实不少,撑得他都快吃不消了。

    “五鲜一干,一斤干的相当于消化五斤鲜的,相当于咱们手里的量二十万斤,每年潞州的产量在一百万斤上下,从鲜椒开始消化,到每年七八月份新货下树之前,基本就接近尾声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应该狙击调料消耗大户的最佳的时机。”单勇若有所思地道着。

    是什么,就是款姐笑话单勇脑袋被驴踢了的事,收花椒,外行不知道,内行玩门道,潞州的大红椒、长茴香名闻瑕迩,是驴肉烹调必不可少的一味调料,独特的风味也正在于此,单勇借钱的时候把底露出来了,史保全一思忖,还真就干上了。

    不过这会可是骑虎难下了,思忖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放心道着:“这咋个就没动静呢?按理说,价格该上来了。一斤收得小三十块,市价卖三十多接近四十块,这可进去有小二百万了。”

    “再来个狠的……把市里三个土特产批发城经营户手里货也给收走。今天就办,要这一枪打不响,后面的就都成哑炮了。”单勇又教唆道。

    “啊?还收?”史保全有点为难了。

    “不收也行,现在谁的手里存货也不多了,支持不过一个月,只要想用精料做好的他就缺不了这一味,能赶上潞州大红椒质量的,只有四川的汉源花椒,那价格也在一斤四十左右,别说做驴肉的就川味的饭店也非用到这一味,马上就缺货,你要想等等也行,不过赶不上五一了。”单勇道,对这一块当年当学生的时候就有一个奇思妙瑕想,要是把美食中必不可缺的一味料抽走,那接下来,就是物以稀为贵喽。

    “成!妈的上了贼船了,……我可给你打个预防针啊要是砸我手里,我非熬花椒水把你烩一锅。”史保全咬牙切齿道。

    “干逑吧,烩不烩都在一锅里了,干货调味店就靠这一炮成名了。”单勇笑道。

    大计已定,剩下的就剩筹钱了,好在大户事好办,史保全通知着车后的闺女,闺女估计又通知着村里等回到村里,登时让单勇大眼看小眼了,邻家邻户,早把凑来的钱送来一桌子成扎的钞票,史保全招呼单勇搬着钞票边搬边笑道:“咱村的这钱呀,都埋在坑头瓦罐里呢他们宁信村长,不信银行啊,……进城再去储蓄所取点,就这么多了。”

    这一天却是忙乎近一个月的收尾工程了一下午,总有不同面孔的人,分赴全市各干货调料批发部,成袋地买走了平时按斤按两出货的大红椒,喜滋滋的店主们直骂天天有脑袋进水的,好像今天特别多似的。

    这些脑袋进水的人最终又把两千多斤的备货全部汇总到紫金东路一个未开门未挂门脸的店铺店铺里,史宝英在清查过秤一笔一笔记着,店里的货架、柜台、存货经常一个多月的悉心准备,已经井井有条了,主打产品的是潞州的各类小杂粮、副产品是各类副食调料、此类经营主要是针对饭店、食堂等等一些大户的批发生意,地址选得偏了点,不过好在地方大,两层楼400多平米。已经堆满了从乡下收回来的和朝阳镇自产的各类杂粮干货调料。

    二楼,已经可不干活的单勇和史老头面对面抽着手卷烟,单勇明显不太会抽,净是捻着烟吐圈圈玩,史老头隔一会儿看看楼下的忙活,又是有点心急地问着单勇:“啥时候开业,这可憋半个月了。”

    “明天。”单勇道。

    “店名呢?”史保全问。

    “响马寨。”单勇道。

    史保全一笑,这条贼船是坐瓷实了,坐下来,小声商议道:“你说,这涨多少?”

    “一块钱。”单勇笑道。

    “太少了,一斤几十块的钱东西,才涨一块钱,没意思。”史保全奸笑道。

    “我说的是一两涨一块,呵呵。”单勇笑着道,吐了个圈圈。

    “差不多,不过……不会有其他事吧?”史保全有点心虚,没和城里人玩过。

    “不会有,一会儿咱们把存货拉回去,店里就搁一二百斤,爱买就买,不买拉倒,反正货不多了,谁有本事谁下乡收去吧。”单勇笑道。

    两人一直笑着,忍不住笑着,史保全隔了会又想到个可能出现的难点了,征询道:“可这样卖,时间太慢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啊?”

    “很快,让市场整体缺货缺上十天,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他就从外地贩运同质的东西,成本也低不了,何况他一家饭店能用多少?再说他也不赶趟不是?离新椒下来,还有好几个月呢。”单勇道。

    “可肉联厂那些大户他们用量大呀,肯定人家从外地购就划算呀?”史保全不傻,又找到让他心虚的漏洞了。

    “我都说了,还有好几个月呢,总不能市里的县里这些批发没有特产花椒卖吧……先把价格抬起来,再稍降降,批发给那些搞批发的,不就回本了……谁要敢在外面进货,等价格一回落,他不赔大发了?再说这缺货这个渐近过程,还得几天才能凸显出来,到时候正好是五一黄金季节,那家饭店总不至于因为不想出这多的十块调料钱耽误生意吧?您说呢?”单勇道,又给史老头吃了颗定心丸。

    想了想其中的人之常情,史保全先愣后乐,尔后哈哈大笑了,指着单勇笑骂着:“你个驴货,你爹那老实个人,咋就生出你这个货来?”

    “还不跟你老头带人拦路设收费站一样,逼出来的呗。”单勇淡淡地道,回敬了史老头一句。

    这一天单勇拉着新置的餐具回到了雁落坪厂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一个多月的沉寂,又要有很多事摆在日程上,这一次要做得和以往不同的是,似乎在他心里,多了几分羁绊。

    是左熙颖给他的期待?还是陶芊鹤给他的不安?亦或是宁佳让他感到的愧疚?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他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但他算得很清的是,曾经发生在驴苑酒楼的事,要重演了…………

第76章 锱铢必较蝇头利

    紫金路的响马寨调味品店,门庭若市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了,先是全市土产经营公司发现这个不算商机的商机,开始遍地寻找货源,这个自然不会再有成批量的货源了,就即便有,价格也跟着涨起来。可没人注意,不就花椒嘛,就潞州大红椒好一点,也没有到非吃不可的地步不是?

    可稀罕还就稀罕,慢慢加入到找货源队伍中的批发商、零售商越来越多,对于普通市民虽然没什么影响,可那些搞饭店的、做熟肉的、卖小吃,还就非要潞州的大红椒不可,一问二去,价格却是越来越高,把批发商看得心里直痒痒,有的后悔不该把存货都给出了。

    对了,紫金路这地还有呢。

    钱默涵驾车摸到这儿时,一堆饭店后厨采购的正和卖调料的拌嘴,等他凑上去,店里那位手捻着小包道:“你们可看清了,这可是正宗的潞州大红椒,别跟地摊上几块钱一斤那玩意比,大红椒泡花椒水,泡三遍乏了也比普通椒有味……一百克,十三块五,响马寨包装,全市就这一家,没别的分号啊。超市上的货都是我们供应的。”

    “妈逼的,一两涨了好几块。”

    “忒个先人板板,咋个这样子做生意嘛。”

    “就是嘛,太黑心喽……”

    “狗的,吃得狠呢。”

    下面的一堆人,小声的各式国骂,那掌柜的笑吟吟的不急不恼。

    钱默涵竖着耳朵听了听,知道是各饭店的采购都涌到这儿来了,问问他们价格,倒也不贵,只是大红椒和长茴香上涨价涨得猛了,有位操着川味口音的和坐堂的商量上了:“老板,我们用量大,这二两小包那够……我们要的多,价格优惠点,你这货要全,以后咱们长期共事呢。”

    “哦,量多啊,有大袋,你直接拉吧。”坐堂的道,标准的潞州口音。

    “多大?”采购问。

    “一百公斤,一斤五十六。”坐堂的一指,店后竖着两排两人粗的大麻袋,敢情全店浓重的花椒味就搁那儿来的。

    采购的傻眼了,100克确实太少,可100千克,谁可能吃得了,就火锅使劲往里扔也得几个月消化呀?那坐堂的一看采购那眼神,马上伸手制止了:“别让我拆开卖啊,这十五袋已经预订走三四袋了,今年估计就这么多货了,新货等到九月份以后了。”

    吵吵嚷嚷得厉害,那采购身上的钱还不够一麻袋花椒价格,可总不能空跑一趟吧,干脆少要了几个小袋,又拣着便宜的调味拉了小半车,一拔刚走,又是一拔冲到柜台前问着:

    “老板,有大红椒没有?”

    钱默涵这会儿学会惜言如金了,没和人争执,不过他一看到响马寨那个标识就有点心虚,看了一圈,电话直打回驴肉香的后厨了,指示着方位,又把情况讲了讲。好在让他安慰的,贵是贵了点,最起码还有货,昨天遍地找不上大红椒,把味源的孙伯伯差点给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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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东路、驴肉香火锅城,廉捷快步走着,带着助理直到了后厨,所过之处厨师帮工纷纷回避,大厨正招呼着人在后院准备着厢货去拉调味。

    一位胖胖的厨师长,四旬上下,在驴肉香也算是老人了,廉捷狐疑地看着,追问着:“宋师傅,总不能就个花椒,还把电话打到陶总家里吧?有这么严重吗?”

    “比这个还严重,要再过三两天没货,生意得塌一半。”宋师傅脸上很严肃,看廉总不信,解释道:“地方口味为什么地方,就在口味特别上,大红椒前味冲、后味香、余味长,平时一斤批发就到三十多了,赶住普通花椒七八斤的价格了,可味道没法比,一个大料包能回四趟锅,普通的料盒根本不行……对了,廉总,价格一斤已经涨到五十六了,咱们的用量大,千万不能让节骨眼上缺了货啊,马上五一就到了,用量更大。”

    “好,没问题,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你放心,缺不了货。”廉捷安抚了几句,这一件小事,让他心里那份危机感又蠢蠢欲动了,店里下面人有事,找的还是陶总,敢情眼里根本没有廉总,让他更觉得没面子的是,陶总呆在家仅仅是几个电话就找到了货源,而他这会还不大清楚,潞州产的大红椒究竟是什么玩意。

    回了办公室,魔症似的口里得啵着大红椒、大红椒,资料里、电脑里,乱翻一通,这玩意却是连度娘也说不甚清了,还是陶叔留下的一柜书管用,特产里翻到了大红椒细细一看,惊讶无以复加了,产量大、耐寒,味香,出油率高、药用价值高,优点列举了N种,而潞州下辖的平顺县城本身就是“大红袍花椒之乡”,全市的花椒总产量占全省的四分之一强。

    看到此处,又让廉总郁闷了,总不能花椒大县,还缺花椒吧,啪声合上书,有点忿意地想着,听到敲门声随意喊了声进来时,钱默默来了,神色凛然,开口就道着:“廉总,我发现个大秘密……真的,不骗你,这秘密我估计你们谁也不知道。”

    “过来……对了,我问你。”廉捷拍着书问着:“潞州可是大红袍花椒之乡,你跟我说说,怎么可能缺了花椒,这不成笑话了吗?”

    “哦哟,廉总嗳,潞州还是产煤地呢,咱们买煤炭,不照样比进口的还贵。”钱默默给了似是而非的解释,又要说秘密了,廉捷却是不太和这个爱吃爱玩,正事不干的货多说,稍有点上火地道着:“这绝对有问题,我就不相信,县里还有两个公司、四条生产线,怎么可能缺货?”

    “是啊,没错啊,都出口创汇去了,再说您也不看看这什么季节,五黄四月,青黄不接,去年那茬都卖到尾货了。”钱默默道,好歹比廉捷多了一份常识,廉捷皱皱眉头,又想到不对了,反问着:“那往年怎么没听说缺货?”

    “唉,问到正经地方,我说的就是这事。”钱默涵恍然大悟的表情,廉捷一凛然,这胖子附耳小声说了一堆,廉捷眼睛越瞪越大,惊讶地道:“又是响马寨?不卖驴肉的,改囤花椒了?”

    “对,还就是那个人,我认识他那辆破车,就停在紫金路店门口。”钱默涵小声道。

    “又是那个单勇?”廉捷难受的表情问道。钱默涵点点头,廉捷却是不屑一顾地道着:“这……这有意思么?囤上点花椒,一斤多宰人十来块钱,那得囤多少才得上一笔可观收入啊?不对吧,他有这么大能力?这要囤到让市场缺货,那得操纵多少资金才能办到?”

    “错不了,就是他,去年驴饲料他都囤,愣是囤到连饲料加工厂也找他要原料去了。”钱默涵对那回肯定记忆犹新,这事对廉捷却是新鲜,兴致来了,拉着钱默涵问长问短,等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让廉捷一双大眼不相信地直瞅胖默默那一对小眼,这钱抠得,几毛几分堆成几十万,除了佩服,估计没别的感受了。

    说完了,钱默涵的秘密结束了,这胖货看样对单勇佩服得紧,见得廉捷的脸色越来越平和,又是提醒道:“陶叔说了啊,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这小子坑人都不带眨眼。”

    “哼,囤点花椒就吓成这样?咱们的一天的用量就十来斤,要是真一颗都没了还真能吓人一跳,一斤多要十来块钱,哼呵呵,一个月多给他三两千费用能吓住谁?连咱们的泔水桶里倒的都不止这么多。下午就买上几百斤,用到新货下来,能有什么事?真是。”

    廉捷不屑道,就玩得再漂亮也是小儿科,知悉了原委,反倒让他觉得这人眼界太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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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心里都有一根紧张的弦,当缺货紧张出现时,有些人懵头懵脑紧张得不得了,于是紫金路响马寨调味品店在这种紧张情绪中,十数袋百公斤的大袋没到中午就销售的丁点不剩,新货从后门被村里人搬到店里时,那坐堂的掌柜对着上门的客户道着:

    “看见没,就这么多了,二百斤一袋,您多存点,眼摆着离新货下来还有小半年呢,天天用着呢,再说这玩意又坏不了,您说是不?……价格呀,不能动,这样,辣椒、茴香、干货、八角、桂皮,您都搁这儿挑,我以全市最低价给您,一回生两回熟嘛,三回过来我得管您叫叔呢。”

    最原始的推销手法,左忽悠右唆导,把采购的说得懵头懵脑,还真就搬了一大袋花椒到车上,想想多出的钱亏得慌,干脆又挑了半车其他调味,你说最低价不是,我得多少补偿点回来。

    整整地拉了一车,那卖货的掌柜吃了大亏一般的脸色送着,直说进货价太高,没赚头,等把同样吃了亏的采购送走时,那人回头时,脸上却是带上了得逞的笑意。

    买的总也没有卖的精,买得越多,我当然赚得越多了。

    “这谁呀?不像你们史家村人的风格呀?这嘴皮子,比花椒还麻辣。”楼上的单勇小声问,听得下面那小伙煽风点火,时不时地被逗笑了。史保英翻着账簿道着:“我一堂弟,十五六就跟着他爹在外地做生意,这回也是听说我爹把潞州的驴肉市场打开了,准备回来自己干。”

    “嗯,人才,就是有点奸滑了点,太有主见了,比我指挥的还好。”单勇笑着评价道。

    史宝英听得此言,大眼皮抬了抬,看着坐在楼梯口看笑话的单勇,轻声道了句:“再奸还能比你奸?单勇,你和我爸办得这事可不地道啊,先囤货后涨价,坑人呢你。”

    “卖东西就是低进高出,你还指望生意人做慈善,白给呀?”单勇无所谓地道。

    “可这事……”史宝英抬起头来了,想了想,被单勇偷换的概念还实在不好反驳,反正就是有点不舒服,单勇笑道:“别想了,赶紧想办法出货吧,这些奸商的脑袋转悠得快呢,价格这么高,憋了几天了,再等等没准他们敢折腾出假货出来。”

    史宝英笑了笑,拿着电话拔了个,看样是批发零售同时下手了,要把手里存货全部甩出去,否则那几万斤花椒愁得老爹晚上发癔症都念叨花椒呢。

    打了电话,史宝英又翻了一页账簿,不过眼睛却没有看账上的数字,而是瞟楼梯口的单勇,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那镇定如斯的架势,像有某种磁力一般吸引着她的眼光,怎么看,怎么也看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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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路,朝阳调味店,一位满身油污的庄稼汉走进店门时,老板异样问要什么,这号乡下人一般不该出现在这个农贸市场,却不料那人不是要货的,而是怯生生地问:“老板,我拉了一车花椒,你们收不?”

    “在哪儿?”老板心里一动,脸上没表情。

    “就在你门口胡同里。”庄稼汉道,看清了,是个开柴油三轮车的。

    “看看去。”老板乐了,脸上还是没表情。

    等看到麻包包装十几个袋子,老板抠了几颗,心里更乐了,脸上照样没表情,一看,很不悦地道着:“成色一般化,还有土渣,没处理干净……乡下自家留的吧?都没晒好……”

    “那你不要,我找其他家去。”庄稼汉实诚地道。

    “别别,还没说不要呢。全卸了,要都是这个样子,我就要……三十七一斤。”

    “不行,四十七。”

    “再加两块,三十九。”

    “不行,四十五,最低这个价。”

    “啧啧,你看这人,一车好几万块钱呢,能有几家拿出来。”

    “那我零卖呀。”

    “零卖你架得住费功夫么?再说碰上工商城管,给你没收了你找谁说理去,这样,你四十一,全要,现金。”

    “成!”

    庄稼汉想了想,点头了,卸货、验收,个个颗粒饱满的大红椒,乐得老板脸上开花了,一摞一摞钱数着,等三轮车突突一走,店主乐滋滋地小价格牌子一插:

    大红椒,56元/斤!

    新民路的调味店,也有庄稼汉探头探脑进去了,怯生生地问:“老板,收花椒不,上好的大红椒。”

    紫坊的农贸市场,出意外了,店主的保密工作没做好,一验货被同行发现了,哄了一堆人,一家分了两袋,那店主直后悔自己太过小心,要不这生意可是他一家的了,这两天抢花椒都疯了,那儿都找不上货,可不料货自己上门了。

    大东街农贸市场更猛,去了辆工具车,村里人脖子上挂着包就地开卖,一车货十分钟就被哄抢一空,比早市抢购乡下运来的低价蔬菜还恐怖,都举着一摞钱怕人家不收似的。

    终于还是出了点纰漏,东明农贸市场也是在成车出货,照样在哄抢队伍里好容易抢了一袋货的店主给完钱时异样了,一把揪着卖花椒瞪上眼了:“我认识你,我们这儿的存货前两天就是你们收走的。”

    “收走的怎么了。”卖货的不理会了,一把打掉了那人的手。

    “嗨,抬了价再卖给我呀?赚了好几块,你把我当傻瓜,以为我认不出你来?”店主叫嚣上了,发现不对了。这卖花椒,就是前几天来买花椒的。

    “那总不能掉了价再卖给你,你以为我傻呀?”卖货的撂了句,牛逼哄哄走了,气得店主一时无处发泄,直打自己的脸。

    这些分散进城四处兜售花椒的源头都在北郊二级路上,停了两辆东风加长高帮货车,成袋成袋的花椒从车上咚咚咚直往下扔,下车的三轮车、工具车甚至畜力车,接满一车,一打扎绳,忽悠悠地就走咧,隔不大一会儿,突突突又回来了,换成大把大把的钞票,全交到停着的那辆越野车里,村里的会计和村长都在里头呢,又是一家交钱回来的,会计收钱也简单,纸一包,写上名,甭看这办法土,可效率高,而且没人敢捣鬼,回去一数不够了,村长一准大耳刮子得扇到门上。

    卸货、装车、再卸货、再装车,两大车三万多斤的花椒不到天黑,已经差不多全变成厚厚的现钞了,史保全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一挥手,把会计和车打发走了,就近这村里人又干了个彪悍的事,一家农村信用社门口停着,村里人扛着两编织袋进了快下班的营业厅,保安看着穿着差点以为是穷疯了来打劫的,却不料人家一句存钱,两袋子往柜上一搁,一解开哗哗出来的都是纸包的钞票,把一干要下班的营业员雷了个外焦里嫩。

    一进一出,等于白赚了个店,史宝英在车上算着,史保全就在聚集地和村里一干后生算计着,单勇驾车把宝英送回来时,老头早乐歪嘴了,抽着小烟,哼叽着山歌,细细一听都能听出来,是《采椒歌》,下车等着存钱回来的会计,单勇和老爷凑到一块了,没接烟,笑着问:“老爷子,今晚能睡着了吧?”

    “嗯,那是,哈哈……这么个赚钱可比养驴强多了啊,哈哈,搁明儿一发现都又有大红椒了,今儿抢着买回去的,是不是得气歪嘴了。”史保全乐不可支了,边说边喷烟,呛得直咳嗽,一干村汉也在说着,这城里人也够傻了啊,一点破花椒都抢着买。说来说去,都是笑得前附后仰,还有问着村长发奖金的事,史保全一拍胸脯,今儿干活的都发,多少呢,除了油钱吃饭开支,每人再发:二百!

    就这二百,让村汉似乎好一阵激动似地,对村长的恭维可要不绝于耳了。过不久车来了,扒三轮的、坐汽车的、史宝英驾着车叫着老爸走人,却不料老爸摆摆手,直打发闺女带人回去,闺女尚有不悦,不过老头一瞪眼,把闺女赶得不太情愿地走了。

    “老爷子,这店就不赚钱也赔不了钱了,算是站住了,不说百年大计吧,三五年总是没问题,以后这小杂粮和山货,有你赚的……等醋上市的时候,也从这儿走啊,经营得好的话,用不了几年,这儿能成为全市饭店的后厨,如果经营得好,一年的消耗量,要赶住你全村的收入啊。”单勇展望着,信心很大。

    史保全掐了烟,点点头,开门红这么一把,心里有底可就什么也不怕了,虽然有点怀疑单勇的未来规划,不过赔不了是肯定的了,乡下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山货,有的生意可做了。看了看孰无兴喜之色的单勇,反倒让乐呵着史保全不解了,直问着:“咋了?是不是我全赚了你不高兴?”

    “这么点小利有什么高兴的?马上到五一了,第一茬种驹都赶在这个时候上市,还想不想再干把大的?”单勇道,不动声色问。

    “哦,对呀,你不是说花椒完了还有啥生意?咋,还是驴肉?”史保全问。

    “咱爷俩都是驴圈里打滚的,你说不整这个整啥呢?”单勇笑道。

    “那你说,咋弄?”史保全问,从花椒倾仓出去,已经对单勇没有什么疑虑了。

    “这样,咱们把全市的种驹全吃进怎么样?”单勇笑道,史保全皱了皱眉,好奇地问:“你的意思是,再把价格哄抬起来?不过那难度大了,一千万你包不住呀?”

    “囤花椒的时候你还不相信呢?这个黄金时间你只要控制上游货源一周时间,那比你辛辛苦苦养一年驴还赚钱,你放心,老规矩,你出资,你全部得利,我不分你的利润总行了吧。”单勇道,又是教唆着这个土财主掏腰包,这老头手捂得紧,关系再好,没利的事他绝对不干。

    果不其然,老头眼滴溜溜转着,对于驴肉市场上打滚多年的他来说,也许这种情况的难度不算很大,不过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风险也很大。想了想,不放心地道着:“不一定能控制住呀,养殖大户咱市里有七八家,你就真把他们手里的买走,人家从外地贩运呢?还有冻肉呢?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你折腾回一群吃货来,一天光吃得吃我好几千上万了。”

    “这个我有详细的计划,走,边吃边聊,要是说完你还觉得不行,咱不干就是了,行吧。”单勇起身邀道。史保全倒不担心,反正钱在自己手里,起身跟着问:“那就即便能干,好处都归我了,你落个啥?”

    “我要求不高。”单勇笑笑道,说出自己的要求来了:“让驴肉香停货十天怎么样?”

    这一句,却是激得史保全直咽口水,不往下说了,他知道单勇要干什么了……………

第77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

    “这房子一共七层,六七层是楼中楼,房龄也就十年吧,是咱们潞州房地产业刚兴起时候第一批上档次的商住楼,当时每平米不过两千多,现在嘛,就这地段,得七八千了……先生,这大上午的可没什么看头,这单元可没人出售房子。”

    物业的男子诧异地跟着单勇往楼上走,也就收了点好处实在不好意思,给人家行点方便。小区里有几家卖房子的都跟这位来人说了,可这位偏偏进了这幢没有出售房屋的单元,到楼顶了,单勇笑笑指指天窗道:“大哥,行个方便,我到楼顶看看风水怎么样?要说起来,我还就想买这一套。”

    又指了指左侧一套楼中楼,物业挥挥手,你随便吧,小心点,楼沿很窄。单勇一捋袖子,顺着钢筋梯子连爬带蹬,直上楼顶,头一伸出来,依然有初春的气息似的让他十分舒服地舒了口气,一跃而上楼顶。

    顶楼和阁楼比楼层小,楼顶仅余了两米多宽的地方,对这个地方似乎无比熟悉一般,单勇信步走着,记忆的点滴像潮涌一样直上心头,矮窗下,曾经放过几株万年青,每到秋季的果果红艳艳地像一团火,开窗一伸就到够着,不过够的更多是花盆下藏的弹弓,而视线中,熟悉的景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锃亮的不锈钢防护网。

    又走几步,伫立到了几乎和他同高的阁楼一侧,透过窗户,能看到阁楼里已经成了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不像那时候,被老妈收拾的井井有条,单勇也最喜欢在小阁楼上以做作业的名义看看窗外的风景。白天是车水马龙,夜晚是灯如星海,有时候还邀上雷大鹏,两人从小窗户的爬出去,坐到护栏边上,偷学着抽烟、喝酒,一起对着手机偷拍回来的裙下风光偷着乐,即便是经常被老妈的笤帚疙瘩揍上一顿,没几天又会故态重萌犯上回老毛病。

    那地方,没人来,单勇弯下腰拣起了一个小小的瓶盖,红盖汾酒的,那时候留下的,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手轻轻地抹过,颜色依然如新,想不起是那次喝酒扔下的,不是在当时老爸店里偷的,就是雷大鹏从家里偷出来的,就因为两人手脚不干净,没少挨两边父母收拾,这么多年了,反而因为两个捣蛋孩子,双方的父母也成了好朋友。

    很久了,那少年不知愁的日子已经不知道过去有多久了,从这里隔着四幢楼就是英雄东路,当时的驴苑酒楼就是最惹眼的建筑,而现在,比原来更招眼了,看得清楼层异类的装饰,看得清熠熠生辉的“驴肉香”大招牌,也看得清这数年的沉浮,改变得太多了,即便是在这个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也多了一份陌生。

    心思颇多地坐下来,呆呆地看了良久,下意识地摸着口袋,每每在思虑过甚的时候,总有想抽一支烟的冲动,不过瘾不大,经常忘记把装上的烟给扔那儿去了,这回在,叼到嘴上一支,却没有摸到火,又心烦意乱地揉了,坐着抚着额头的时候,又想起了自己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也是四月二十六日,离今天已整整过去七年了。

    那天是个什么样的天气?单勇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捧着一包钱,卖房子的钱,没有出楼门就被人接走了,是银行的人,饭店倒了,父亲病重,生怕收不回贷款来,银行信贷的像逼命一样追着,从银行出来,一座房子所值已经所剩无几,没走几步,一直刚强着的老妈蹲在路边手捂着脸悄悄抹泪,单勇安慰的时候,老妈却号陶大哭着告诉他,别恨妈妈,妈也舍不得卖,可妈没办法,你爸快不行了,总不能看着他咽气吧……

    母子俩相对而泣,单勇搀着一路流泪的母亲回医院,病床上还躺着最亲的父亲,病房就是临时的家。

    从那天起,家没了。

    也是从那天起,父母眼中的儿子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默默地发呆,总是阴沉着脸少见笑容,即便在家境稍稍好转之后,也再不复以前那个爱玩爱阄儿子。

    也正是从那天起,在苦里、累里、恨里浸泡着的受伤的心,在黑暗的角落默默舔着伤口,已经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他总是想着,有一天能拿回自己失去的那一切。

    不过,还拿得回来吗?

    单勇想着,有时候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情绪泛在心里挥之不去,因为厌恶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些年,一步一步地在朝着目标努力,每每有所懈怠,他总会来远远看上一眼旧房子,看看金碧辉煌的驴肉香,就像一种刺激一样,会让他咬牙切齿,重新来过。他知道这就像饮鸠止渴一样,有一天会毁了他,可如果他试图,又觉得身边所有的事都会失去意义。

    就像此时,那怕心里有所不忍,那股莫名的悲忿同样扫清了心里一切障碍。

    被打倒了也许不可怕,可怕的再没有勇气站起来,他想站起来,要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否则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一辈子都挥不去曾经有人带给他的那么多阴影。

    他手一松,盖子掉了,手里的揉碎的烟丝落下,纷纷扬扬从楼顶落下去了,起身时,听到了楼下物业的男子在喊,好久了,在下面担心了。单勇起身走时,一抹眼睛,悄无声息地抹去了沁出来了两颗泪滴,顺着钢筋梯爬了下来。

    “哦哟,先生,你在上面怎么呆了这么久?”物业的诧异道。单勇勉强笑笑回道:“上面风景好,风水更好。要这一家卖房子,一定通知我。”

    “不一定卖呀,住得好好的人家谁卖呀。”物业的说道,和单勇一前一后下着楼。

    “换也行,我到滨河花园买一套同等大小的房间换怎么样?再添点钱也成……我把电话留给你,如果这家愿意,一定联系我。”单勇说着,留了个电话。出了楼门,那物业有点讶异地看着大步而去的单勇,懵懵地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喂,小盖怎么了?什么?招人……招送水工,行,我想想办法,实在人手不足,我先支应着……”

    “喂,怎么了思莹?小米存货没了,那等等呗,现在这季节想收可没那么容易,成本要高不少,你问问根叔,要不直接预订点,省得秋后来回跑,好嘞,我忙着呢,潞丰那摊子以后就归你管,两头隔几十公里,我那忙得过来……”

    “喂,小武掌柜,怎么了?又是质检的查?还有隐患整改通知上门了……哦哟,这些爷呀招惹不得,就在店里,那好,你支应着,我回去看看……”

    车上连接几个电话,生意的头绪多了,烦心事就多了,朝阳镇的生意全靠着根叔和宋思莹了,净水厂已经开工了,市里的销售全靠小盖想办法,水票卖出去难度不算大,可总得有人送吧,而且得土生土长熟门熟路的人,人手一时紧缺的厉害。可不料刚开业没多久的响马寨调味店又出问题了,说是一群制服男上门查去了……放下电话准备走的时候,单勇惯性的蹙了蹙眉,暗忖着不会又是那些奸商使坏吧?

    边想边走,到了紫金路店里,一辆消防牌照的车刚走,还停了两辆工商的车,单勇下车直奔店里,一看那样郁闷了。

    一胖大娘们,染着头发一个爆炸式,正拿着一袋豆腐干,对着史文武小掌柜训话:“懂不懂点食品卫生法?这上面包装生产日期都不标清楚?能上柜台么?还有这些散装的干粉皮,进货单据拿出来,是不是又是个三无厂家生产的。”

    “哟,这儿还有个好玩意呢?你这桶装豆瓣酱怎么看着也像三无产品?把编码抄下来查查。”

    “我说小老板,你们这店里问题可是不少啊,把车叫过来,凡三无产品以及疑似三无产品的,暂且封存,还有这些散货,也暂且查扣,你连个正规的进货渠道都说不上来,万一对消费者健康有害怎么办?登记一下……工具车呢,怎么还没有来。”

    毛病查了一堆,敢情是要查扣,史宝英那位堂弟急了,叫器着和那穿制服的胖娘们嚷上了,那娘们更凶,一瞪眼一呲暴牙喊着:“怎么?你还想暴力抗拒执法是不是?你动动试试。”

    这当会,单勇可旁观不起了,赶紧地上前拉着血气方刚的小堂弟,站在两人中间劝着,也没啥劝得,挥着手道着:“拉吧,拉吧……凡不合法的,您全拉走,我们接受检查。”

    “嗳,这才是位明白人,拉……”胖大工商娘一挥,一干制服男七手八脚,把店里的东西往一辆工具车上扔,嘭,一袋子芝麻漏到车厢里了,通,酱罐子倒了;哗拉拉,几捆干粉皮扔上车厢,已经碎了。史文武看得怒火中烧,捏着秤砣的手指节发白,每每按捺不住时,单勇回眼一瞪,这小子又不敢发作了。

    这调味也算个特种行业了,土产很大一部分直接从乡下收的,你自然不会有生产厂家以及质量鉴定之类的东西,可要成为商品,这就成擦边的了,说你违法也对,说你合法也可,就看人家查不查你了。真查,就全市超市里,能拉出不合法来的东西可海了去了。

    不过看样史家村这店根子不硬,人家要查了,足足拉了多半车,实在没什么可拉的了,那四五位工商执法的才停手了,草草画了一张单子,蹭一撕拍在柜台上,还没完,那人边走边道着:

    “七日内到紫金工商分局接受处罚,地址电话上面有。”

    两三辆车,五七个人扫荡一番,耀武扬威地走了,围观的不少群众指指点点给当笑话看了,还有人取笑店名,什么“响马寨”,简直是蔫驴窝,惹得围观群众一阵大笑,人一哄而散,看着被搬空一大块的店里,史文武哎地气愤一声,一屁股坐地上了,气愤地道着:“单哥,你看这咋办呢?刚红火才几天,这比鬼子扫荡还狠,净拣值钱的拿。挣俩钱还不够他们给折腾。”

    “人家出口就是法,站那儿代表国家……就你这小样,拿个秤砣抗得过?”单勇也坐下来,两人靠着柜台席地而坐,单勇一把拿走文武手里秤砣随手一扔,揽着史文武道着:“别急,有些事得慢慢来,咱们的店起得有点快了,根子没扎好,这段时间搞得又招眼,招人嫉恨了……回头我托人问问紫金工商分局和消防队管事的,你出面,该请的请请,该送的别小气,事呀,就都是这么办的,你不让人家消受点,人家肯定就不会让你好受,别生气,你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了,怎么遇上这些事都不冷静,你拿秤砣砸个穿制服的试试,回头得把自己个砸进去……消消气,搬点东西伤不着谁,把自个气坏了可就不划算了。

    谆谆劝着,其实史文武不是不懂,而是在这场合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单勇这么一说,也认命了,两人长嘘短叹着,却是大有知己之感,史文武这当会才对村里人都认可的这位外姓有更深一层了解,行事作风和村长根本不是一路,可奇怪的是连村长也能听进去这位的话,半晌他苦笑着道:“单哥,这道理咱都懂,您也别劝我了,我看得开,不过村长那儿你给打个招呼,别老爷子火爆脾气又带人去胡干去。他可什么都敢干。”

    “呵呵,那你就看错史村长了,他要那么蠢,就混不到今天这份上了。”单勇笑着起身了。帮着史文武收拾着凌乱的店里,又打着电话问着盖庭甲,有些事得按规则来,还是通过小盖家里的关系先认认人,否则隔三差五人家上门查你,还真受不了。

    这边刚刚说成一章,刚放下电话收拾妥店里,又有来电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狐疑地接起来之后,听得话筒里莺莺软语,却是让单勇脸上的疑惑更甚了,不过他回话时却是很歉意地口吻。

    是李玫莲,今天是开业的日子,要不是这个电话,单勇还真给忘了,再一次放下电话时,单勇踌蹰在车前,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回来了,胖默默开着他爹那辆奥迪出现在驴肉香火锅城的停车场地时,楼上的廉捷笑了,放下了帘子。

    楼下下车的默默今儿的心情是格外地好,哼着郎儿里格郎的小曲,得啵着小步子,进门逗逗正洗地的小玉、撩撩正擦楼梯扶手的兰儿,今儿怎么看店里这小丫头,一个比一个顺眼涅?直看得他奸笑连连、淫笑阵阵,得意洋地直奔顶楼,敲门而入,稍怔了下,廉总果真有大将气度,正端坐在以前陶叔常在的位置读着《潞州特产志》。

    没二话,钱默涵直竖着大拇指,佩服得无以复加了,廉捷不屑地笑时,他道着:“廉总,厉害,真厉害……您这一下子,可比陶叔那软办法有用多了。”

    “呵呵,你看到什么了?”廉捷笑着放下了书,没说什么,早上派钱默涵去时也没说什么,只说去看看。不过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来而不往非礼也,钱默涵笑道:“我瞅着工商去了五六个人,那帮爷可厉害了,直接把他们店里不合格产品拉了大半车走了……哈哈,还有消防队,八成是下整改通知去了,哈哈,我说廉总,你不干脆狠一点,直接封他们的门算了。”

    “你是说,就那么把东西拉走了?”廉捷异样地问。

    “是啊,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钱默涵高兴地道。

    却不料这一句让廉捷不高兴了,若有所思的想着,似乎和预料中有出入了,钱默涵再问,却见廉总抚着下巴失望地道:“我以为以刁民的脾性,得来个冲突什么的呢……如果那样的话多好,这矛盾冲突一点都不激烈,还真让我为难呀。”

    “哦哟,廉总嗳,您也太高看他们了,再说去那工商多横,那胖大娘们比我还粗,一般男的瞅着都害怕,别说不冲突,就真冲突他们也不是对手。呵呵,您说我怎么瞅着这么乐呢?”钱默涵笑得眉毛鼻子挤一块了,实在是乐。跟着廉总可比在老爸手下干舒坦多了。

    “更乐得还在后头呢,慢慢给他们挑点毛病,让他驴肉店也顺顺当当开不成。不过我可没想到这些人挺聪明的啊,证件上居然没挑出什么毛病,要让他们关门,还得动动脑筋。”廉捷思忖着道,看来在这个上面没少下功夫,而且已经开始见效了。

    “我有办法。”钱默涵凑上来神秘道。

    “什么办法?”廉捷稍有点兴趣了。

    “给他造个口蹄疫的谣,让他们卖不成驴肉。”钱默涵想了狠招。

    这狠招听得廉捷苦脸了,直斥道:“默默,你脑袋真不会转弯,他们要卖不成驴肉,难道咱们还卖得成?同行整同行得把握好个度,否则没伤人先伤己,你图什么呀?”

    “哦对,这法子不能用,可是……”钱默涵道着,不确定了。电话响了,被打断了,廉捷踱步到窗口打了个电话,一听口音就是跟女人通话,声音很低很暧昧,称呼很轻很肉麻,钱默涵对此中之道可不是笨蛋,揣度着廉总还没准又勾搭上那家少妇二奶,要有约会了。

    果不其然,扣了电话,此事暂且放下了,廉捷草草收拾着东西,要走时看到钱默涵邀到:“走,盛世会所今天开张,专程邀请我去……咱们一起去,以后可是又新增了一个好玩的去处啊。”

    “盛世会所?没听过。”钱默涵跟着出来了,异样道。

    “当然没听过了,刚开张,不过级别不低啊,除非邀请,暂不接待。这也是现在有些高档私人会所通行的经营方式,纯粹的会员制,保密性比FI还高。那里面可都是富商大沽,说不定能聊出个大生意来。”廉捷得意地道,似乎被邀请了挺有面子似的。

    “廉总……有那个没有?”钱默涵小声道,不用问“那个”是什么,看表情就知道了,眯着眼奸笑,廉捷蓦地一笑,同样小声道:“只要你想到的,都有……就即便没有,只要你愿意花钱,也会有的。”

    “哦,那好,咱还非去看看……”钱默涵乐了。

    两人一行,只身乘着钱默涵的车,循着地址直驱这个神秘的会所,地点稍偏,在西南市边颐龙湾附近,驱车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一路上从省城来的廉总,又逛过欧美,自然比钱默涵这个土包子有见识多了,所谓会所,原形是从欧美上流社会借鉴而来的,无非是给有钱的群体营造一个互动交流的场合,参与者身份自然成了卖点,没有比这里再浓郁的商业气息了。

    一听说高档会所入会费都得一万美金往上,每月还要交会费,惊得钱默涵眼皮跳了跳。

    不过车驶到地点,眼皮不跳了,嘴唇开始哆嗦了,颐龙湾镜月湖畔地一处连体别墅,已经泊了二十余辆豪车,大到悍马、小到保时捷、奔驰都显得一般了,差点的都是改装过的牧马人,咱这国产的奥迪都不好意思往这儿停了。两人互视一眼,似乎觉得来的有点仓促,小觑这个地方了。

    却不料还有比他们俩更生猛地,呜呜震响,摇摇晃晃个面包车蹿进一堆豪车的停车位时,大大方方停下了,那车看得钱默涵心里咯噔一下子,实在太个性了,个性到他已经难忘了,又紧张兮兮看了廉捷一眼,廉捷却是可笑地道:“默默,还有比你二的人。”

    “廉总,他就是单勇。”钱默涵凛然道了句,现在看着这个人就有点害怕似的。

    廉捷呃一下子,喉咙像被人卡住一样,敛着笑容,仔细打量着那位大摇大摆走向铁艺大门的单勇,果然不出所料,被守门人伸手拦住了,廉捷又笑了,看来今天的乐子要有很多了…………

第78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2)

    地方并不显得格外奢华,只是比周边别墅大几倍而已,标识也不十分醒目,只是一块镶嵌在大理石中的牌子而已,守门人很低调,很客气地伸手拦着单勇:“先生,这里是私人会所,非邀请会员恕不招待。”

    “哦,我就是被邀请的。”单勇道,看了眼,没熟人,院子里几乎看不到人。

    两人笑了,手背着,像随时戒备的样子,一位盯着单勇笑、一位看了眼单勇的车在笑,单勇回一眼,也笑了,知道自己有点土老冒了,名车、靓装、美女,这些彰显男人身价的东西至今对他还是素昧平生,开这么辆车来,人家不把你当成跑黑车的痞爷才怪。

    “两位,你们难道不准备核对一下名录,说不定我真是被邀请来的。”单勇回头冲着两位比他还帅的看门人笑道,一副商量的口吻。

    “对不起,请回吧……麻烦把你的车开走。”其中一位伸手做了个客气的请势,根本不相信。

    这倒也好,给了单勇一个爽约的理由了,正转身走时,愣在当地了,下车来的廉捷和钱默涵正瞅着他笑,廉捷好不惊讶地道着:“单老板,好巧啊……怎么?给盛世会所送小杂粮来了?”

    故意的,单勇没吭声,倒把那两位守门人听癔症了,廉捷这才揭着底道:“你们还不认识吧,这位是朝阳镇做小杂粮的单老板,你们确定你们后厨没有要杂粮?”

    “不可能,我们的燕鲍和红酒都是空运来的,这地方要杂粮干什么?”守门人愣了下,看廉捷像像个翩翩儒商,不敢怠慢了,廉捷手一摊,朝着单勇笑笑道:“哟,单老板,这我就爱莫能助了……走,默涵,对了单老板,听说您又开始酿醋了,回头给我们扛几桶送去啊。”

    “啊,好嘞,我一定亲自给你扛着送去,不过说话得算数啊,别我扛去你不要了。”单勇笑道,一副卑躬的奸商样子。这句却是让廉捷好不受用,回头笑道:“只要是你亲自扛着送去的,我照单全收。”

    “OK,第一缸一定给您送。”单勇重重点头,隔着门远远抱拳施着礼,那两位,仅仅是报了个名,志得意满地进去了。单勇就站在门口,还没走,守门人此时更确定这个小商贩的身份了,挥着手已经孰无刚才的客气,直道:“快走,快走,一会儿客人来了,你停这么辆,不寒碜人么?”

    “哟你这人说话真难听,我这车正宗国货长安,有牌有照,那儿寒碜了?”单勇有点微微不爽了,那守门的听着一口正宗的潞州痞腔却是不敢造次,又是开业的紧要时刻,一位步话里通知着,另一位却是警告着:“别好话不进耳朵啊,非要让我们赶你呀?”

    “本来我就不想来,不过现在你说赶我,我还不想走了。”单勇而笑了,本来还真准备走的,不过似乎被廉捷刺激一下下,又来了点兴趣,还真想看看这个名为盛世的会所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有,反应很快,话没说完,相随而来了七八位西装革履,面色严肃的男子,直朝门口而来,这是普通人怕是得被唬住,不过对于单勇这号在市井群殴单挑已经无数回的经验,看得出来人纯粹是撑场面的货色,真要动手,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动手。

    七八个人,直涌上来,单勇沉着的脸蓦地一笑,一指戳向后指着,话也没说,这些人一看柴占山和李玫莲同时出来了,俱是愣住了,不相信地看着单勇,单勇笑道:“看什么看,我都说了是被邀请的,看门的就不信,还招这么多人吓唬客人,你们的饭碗危险了啊。”

    无聊地一句,那两看门的人可是心里打小鼓了,此时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柴占山直奔上前来,握着手,一个劲说对不起,刚刚一忙,没注意到上门客被拦下了,李玫莲却是训斥着守门人,名录已经留下了,怎么还拦人,那两位指指单勇的车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了,看那漆身斑驳的车,连李玫莲也有点哭笑不得了,招呼着各忙各的,两人一左一右陪同的单勇直进会所了,进门单勇还对那两垂头丧气的守门说着笑话道:“哥们,真不是我装逼啊,你们不能逼人啊……”

    重重强调着“逼”字,听得李玫莲倒是有苦难咽了,直进了会所厅堂,李玫莲告了个辞去忙乎去了,柴占山却是勤邀着单勇上三层的露天茶座小叙,既来之,则安之,单勇说笑着陪着柴占山上了露天的茶座,饶是单勇也见过些世面,被这茶座的精致装修也看得怔了怔,纯原木的根雕桌子,白瓷茶洗浸着碎玉茶碗,晶莹剔透地格外好看,轻声上来询问客人吩咐的茶妹更好看,柳叶细眉,丹凤双眼,樱桃红唇,比刚刚吐蕊的新柳看着还萌,看一眼就让人泛起点怜香惜玉心思,一问柴占山把选择权交给单勇了,精致的一列单子,单勇扫了眼道:“老茶头吧。”

    茶妹应声而去,柴占山却是讶异道着:“咦?单兄弟,挺懂茶的。这里面附风扮雅的不少,可懂得喝老茶头的人真不多。”

    “我也不懂,听人说的。”单勇笑道。刚说两句,茶妹又去而复返了,细音软语道着老茶头的煮茶尚需稍等,边解释边和捧着茶盘的另一位茶妹坐水洗壶、银针挑茶了,精选了几块板结的茶块,放到了巴掌大的龙形紫砂里,尔后远远的恭立着,神态尊崇至极。

    有人在,而且是有这么靓的两位妞在,让单勇浑身不自在了,要是没柴占山,说不定饱饱眼福,说不定出言调戏都有可能,可有老柴在,单勇眼睛来回瞟着,说话也心不在焉了,老柴挥挥手,屏退了两位,人一走,笑着问单勇:“怎么?喜欢这种类型的?”

    “喜欢漂亮的,类型无所谓。呵呵。”单勇笑道。

    “那你来对地方了,待会有花式调酒、开业发布,还有会员的互动PARTY,能看到的绝色多了。”柴占山笑道,抽了支烟,单勇却是摆摆手回绝了,水开了,单勇伸手提壶,焖上了茶,浇着壶身。这标准的动作却是又让柴占山微微诧异,很专业,而且不像照猫画虎学的。

    “柴大哥,今儿我可有点给您丢份了啊,我还真没来过这场合,车里还塞了个大花篮呢,亏我看着门口没摆我没拿下来,要不洋相更大了。”单勇笑着自嘲道,这就是所谓的低调奢华了,像这样的生意根本不需要热闹,会员的邀请本身就被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据柴占山的介绍着,主要面对的市处级以上高官以及大企业主而建立的社交型场所,旨在营造一个成熟的商业洽谈氛围以及协助会员扩大人脉基础。说着这些很场面的话时,柴占山发现单勇充耳不闻,不屑地笑了笑,于是话锋一转,来了个简单直白的解释道:“其实没什么神秘的,就是想办法让大家吃喝玩乐,让客人愿意交会费、愿意来消费而已。”

    “懂了。”单勇笑道,提着壶,三遍洗茶已过,直冲进壶身,片刻滤出来殷红发亮的茶色,直竖着大拇指道:“好茶,存了十年往上了。”

    普洱中的老茶头是越陈越香,单勇嗅着味道,又啜着茶水,赞口不绝了,柴占山可对这茶品不太在行了,笑着应了个,喝茶的时候不时地瞟单勇,隔了这么久再见面,单勇好像依然如故,看不出什么变化,可他的心里就不同了,陈宦海、陈寿民父子双双入狱,连陈寿民老婆前段时间也传出被双规的消息,也是受诈骗案的牵连,又被警察刨出来了非法经营、藏匿赃款、洗钱多宗罪名,那一家子,永远地成为过去时了。

    “你听说了吗?陈寿民的老婆也被抓了,罪名是窝赃、非法经营,还有洗钱,亲戚也被牵连了好几位。”柴占山突来了句,看着单勇的反应,不料没有什么反应,单勇自斟自饮着道:“这年头,穿官衣的,谁出事都不意外。谁被抓都不冤。”

    “呵呵,那倒是,说起来犯事最轻的,倒是狗少了,我差点都陷进去,说起来得感谢一个人。”柴占山道,单勇品着茶,很随意地顺口问着:“谁呀?”

    “秦军虎。”柴占山道。眼睛的余光看着单勇,单勇却是杯身不动,喝了茶,放下杯再斟上才开口问道:“这个人不是欠债跑路了吗?怎么,回来了。”

    说得轻描淡写,完全不像有所震惊的样子,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发现,柴占山笑笑掩饰道:“我也没见,不过狗少被抓的前一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是吗,不过秦军虎好像是做驴肉和冷库生意的吧?柴大哥您和这人有来往?”单勇懵然加讶异,好无辜的表情。柴占山笑笑摇摇头:“有过照面,不太熟,你们是同行,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咱是小贩,人家是大亨,可能熟吗?呵呵。”单勇自嘲道。看看柴占山,知道这家伙此番专程邀请,无非是找个机会试探,不过单勇这张难得说句真话的嘴,想找点破绽可不那么容易,转眼单勇又是很奇怪地问着:“怎么了,柴大哥,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怎么老提这个秦军虎,你们有旧仇?”

    柴占山一笑,有点被调戏的感觉,摇摇头又道:“都不太熟,能有什么仇,不过我和他一位朋友很熟,正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将来生意上你们还有彼此照应的时候。”

    说话着,搓了个响指,门口侧立的茶妹微微点头身去,不一会儿,领来了一位五旬左右,头发花白,脸色如刀削斧凿的男子,眼睛炯炯有神,像看牲口一般审视着单勇,单勇坐着扬着头,老大个迷懵地瞅着他,似乎初次见面,被老家伙的样子吓着了。

    是孔祥忠,单勇知道这个人,也认识,此时懵然的表情下掩盖着的是震惊,没想到这家伙出来了,实在出乎意料的厉害,不过一想又觉得自己土老冒了,这年头,花钱办不了的事还真不多,又不是杀人放火,驴群闹事,孔老板顶多负个领导责任不是?

    孔祥忠可不认识单勇,头回见这位留着平头,看着很顺眼,长得很老实的孩子,很难相信这就是秦老板随口叫人去收拾,反而折了他一帮兄弟的人物,对于之后的种种,事情又多又快又乱,即便是蹲了大半年想了大半年,对于究竟自己怎么栽了大跟头他依然有点糊涂,不可能不怀疑面前这个人,不过见面又觉得怀疑得似乎有点说不通,太年轻了,太嫩了。

    “这位大叔,很面生啊。”单勇迷懵的眼神道着,回头看看柴占山,柴占山早起身了,笑着一拉孔祥忠介绍着:“来,介绍一下,孔祥忠孔老板,刚从里出来,你应该知道……这位单勇,我一位小兄弟,认识不久。”

    “哦,久仰久仰……您在西苑办养殖场的时候,我还在街上跑单帮贩驴肉呢。知道知道。请坐,孔叔。”单勇却是震惊了,震惊得就像真的一样,客气地把孔老板请上座,斟上了茶水。老孔却是稍显得不自在,似乎比单勇出现这个场合还不自在,端着茶,看了柴占山一眼。

    两人设计好了一个试探、一个介绍,只待看到单勇露点破绽,那怕能看出点端倪也罢,却不料人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说驴肉上的话题了,还说这西苑空白了一大片,孔老板东山再起,为时不远了,说得孔祥忠尴尬一脸,半晌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孔叔,来来,我以茶代酒,再敬您老人家一杯啊……驴肉这行当您是前辈,现在我不做这生意了,没准以后还真有事向您请教了。”单勇又斟一杯,孔祥忠喝茶可比喝酒费劲,抿了半口,老大的眼睛瞪着单勇终于开口了,单刀直入道着:“后生,你贩驴肉时候,搅和的西苑最凶,是我和秦老虎找人砍你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呵呵,知道,旧事了,您老提它干嘛?”单勇一笑而过,似乎根本不介意似的。这下子似乎让孔祥忠找到切入点了,一撇嘴放下茶杯道着:“既然知道,那咱们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啊?我听说你受了伤,还被派出所罚了几万,这么大肚量一点都不介怀?要不就是办了点什么心理已经平衡了?”

    “孔老板,冤家宜解不宜结,怎么会介意您呢?以前您老是高高在上,咱们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我就介意也没办法;现在呢,您老虽然经了点事,可我想迟早也要东山再起,我又何必介意呢。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我和都秃子一架都打成朋友了,您要不信,什么时候见着您问问他。”单勇笑着拔过一边了,显得很有草根的自觉,也很知趣,而且这其中透出来的恭维让孔祥忠觉得没来由的话很中听,脸色缓和了,语气也缓了,转着话题问着:“都秃子这小子死那儿去了,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找着人?”

    “年前我见过,那时候他们被派出所的追得紧,我给了他们点生活费让他们躲外面去了。至于到哪儿了……”单勇抿着茶,为难地思忖着,然后给了个不确定的答案道:“他没说,我也不好问。”

    这一句,听得那两位既是相信,又有点失望,看来都秃子似乎还是个关键人物,单勇眼睛转悠了一圈,知道自己的谎言持续不了多久,如果秦军虎真的出现了,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冒充他的人是谁,他和谁说过那些话,陶成章他不可能求证,陈寿民他求证不了,那么就剩下……柴占山了,单勇此时有点懊悔了,画蛇添足了,不该给柴占山打那个电话,万一这家伙真和秦军虎搭上线,那自己凭空又多了一个掂记的人。

    几人闲聊几句,孔祥忠却没有坐下来的闲情雅致,不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柴占山和单勇送了送这位落魄的老板,也仅仅是送到了门口,等人一走老柴揽着单勇,看看时间,说是开业的典礼马上就开始了,一起开开眼去,边走柴占山边来了句意外地话,小声问着单勇道:“兄弟,我记得咱们头回见面的时候,还有个遗留问题好像没解决。”

    “有吗?”单勇一下子没想起来。

    “有啊,是朋友还是敌人。忘了吗?”柴占山笑着道。

    “哦,那句玩笑话您还当真了?”单勇笑了笑,没接茬。

    “不得不当真啊,商标转了一圈又回到你手里了,玩得真不赖啊。”柴占山稍有嘲讽地道。

    “是不能赖我啊,陈少都进去了,您说闲扔那儿不可惜么?”单勇笑道,又问柴占山道:“我替您处理了个打秋风的,不好事么?给您省多少吃喝嫖赌抽的费用啊,再说了,连街上混的都知道和吸毒的不能搭伴,这号人犯瘾了连亲爹亲妈都敢卖,难道柴大哥您就不怕他有点什么事牵连到你?”

    这话说得却是冠冕堂皇,许是单勇头回就从柴占山稍显无奈的眼神中看到了厌恶,此时一试,果真如此,对于陈宦海,除了嗤之以鼻柴占山没有其他表示,反而笑着对单勇道:“那我谢谢了啊。”

    “甭客气,为民除害,人人有责。”单勇开了句玩笑。柴占山一笑后摇摇头:“我不是谢这个。”

    “那除了这个,就没谢的了啊。”单勇也笑道。

    “我非常感谢,有人没把那部手机寄我手里,要是寄给我,万一让我打开了,恐怕我现在还出不来。”柴占山停下脚步了,轻声道了句,然后很严肃地看着单勇,单勇没有表情,眼皮抬抬,那无辜的样子又出来了,迷茫地问着:“寄什么手机?”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秦军虎释放爆炸威胁的手机。呵呵。”柴占山笑道。

    “哦,他干了坏事,又要栽赃给别人?”单勇恍然大悟道。

    “好像是……呵呵,来,参观下即将轰动潞州上流社会的盛世会所,我想兄弟你有一天也可能成为呼风唤雨的一方人物,所以就邀你提前来领略一下纸醉金迷的潇洒了。”

    柴占山揽着单勇,下楼梯的时候话题自动转换了,单勇没有回答,眼睛落在了大厅此时已经熙攘的人群中,足有三四十人,或高或矮,矮的居多;或胖或瘦,胖的居多。以他现在的身份,所谓的上流社会恐怕还没有那种幸运能认识几位,就认识廉捷那个瘦子和默默那个胖子,不过最抢眼的不是来宾,而是在发布台席前恭立向客人分发彩页介绍的迎宾妹妹,清一水的一米七高个,清一色的宫装挽头,又是清一色的红色旗袍,一眼过去像一个模子拓出来的一样,偶而身姿一动,白晃晃馋人的大腿能招到不少偷窥的眼光。

    单勇这回可算是大饱眼福了,随意几步,那笑厣如花,吹气如兰的妹妹递着会所的介绍,一口一个老板,甜得人发腻,撩得人心痒,故作看介绍时,眼睛的余光还在瞟着两队美女,期待着一个微微动作之后,看到那白格生生的大腿。

    柴占山立在人群之后,笑着看着单勇的动作,也就是在此时,他才发现单勇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在场所有男人都没什么两新,抛开什么商业气氛、什么商务社交不谈,就这二十位精挑细选的迎宾佳丽,恐怕都能勾得在场不少老板慷慨入会。

    仿佛今天就是艳不惊人死不休似的,等待的时间里,单勇正准备上前调戏胖默默一句时,一阵脚步声引起了全场的注意,众人目光被来人吸引住了,一身类似OL职装的李玫莲显得干练婀娜,在几位同是高跟裙装的美女的陪同下出场了,同来的还有两位,一位白发一头年纪不小,另一位身材微胖,是个中年人,似乎那两人来路更神秘似的,引得在场不少认识的人窃窃私语。眨眼间李玫莲站到台前了,敲敲话筒,甜美的声音播报着:

    “各位嘉宾,大家好,欢迎大家光临盛世会所的开业典礼,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市工商联主席王卓先生,市天脊化工的董事长梁昆骁先生,大家欢迎………”

    这两个名字像有魔力一般,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单勇也知道掌声何来,在这个群体里,当你有足够的钱,肯定能赢得足够的尊敬,同时他也窥到了会所经营的一角,只要请到几位有名的富商巨鳄,那肯定能招来一群物以类聚的货色,给大家营造一个吃喝嫖赌的环境,没准真能增加友谊,加深感情,真谈成点生意也不意外,这就叫人脉。

    只不过骤然出现的这个胖胖的中年人让单勇意外了,一下子想到了左熙蓉、又想到了梁钰洲,甚至他瞟着沿台席侧立的美女在阴暗地想着,这家伙是不是背着老婆在外面偷香来着。不过再细看看那美女的一颦一笑,又想着,就这模样,偷个香回去让老婆发现跪搓板也划算。

    不知道这个会所,还有多少这样的美女。

    单勇看到甬道又来一群,五步一位,恭立着准备接引客人参观的美女,如是想着。今儿眼福,可算是饱大发了………

第79章 身在江湖不由己(3)

    “天脊可是咱们市*五的重点工程,没想到梁董事长这么年轻啊。”

    “听说关系直到部里,老婆比他还厉害。找了个好老丈人呗,就咱们潞州人,南下时候的干部。”

    “那盛世什么背景?”

    “看这么多极品女人,来头能小么?和京城的八号公馆、申城的海上明月、苏杭的翡翠明珠,八所联营,来头大了,看这场面上的妞,那个拉出来不是国色天香,我听说是从几个会所挑回来的。”

    台上发布会进行着,台下的八卦传送着,单勇无意中听到了身前两人在说小话,神态极其猥琐,比他还猥琐,净指着旗袍妞评头论足,正笑着,背后又有人狐疑了。

    “老钟,怎么没有官面上那个领导出来?”

    “呵呵,那可都是钻石级会员专享的,你还没掏钱入会,宝怎么能露给你?”

    “那我要入了会,他没这号人脉我不亏大发了?”

    “要么说土包子不上台面涅?请梁董事长,可比请位市长难多了。他会所卖的就是这层关系,没关系混个逑啊………看见没,通达高宥公司那胖小娘,北站基本就是她家开的,搭上那条线,车皮计划你拿出来都能卖。”

    单勇不自然地被八卦吸引了,随着两人的话音的指示,看到了一位高个、肥脸、有两三个旗袍妹粗的胖娘们,暗暗地乍舌了一番,那怕不要车皮呢,和人家拉什么关系?

    停了片刻,左侧的又有人低声说话了:“小于你看这入会划算不划算,好几万涅。”

    “冲这妞也划算吧,比你包个小的划算多了。都是极品。”

    “别光看你吃不着啊?”

    “不可能,这地儿男的来,装.逼来了;女的来**来了……”

    两人吃吃笑着,单勇咬着嘴唇不敢笑,生怕喷出来有失体统,不过对这说话的两位顿生知己之感,悄悄瞥眼一瞧,是两位年岁不算大的生意人,一身西装革履像个成功人士,一个尖下巴的呶呶身子示意着场上为数不多的几位女性客人,特别是那位胖小娘小声又问:“有例外吧,你瞧那女的。”

    说的是北站那位巨胖的,肯定卖不了,不过另外一位小声解释道:“那也是**来了,不过是倒找钱那种。”

    噗……单勇忍不住了,低着头,吃吃地笑着好在没有引起更大的反响,说话的那两位侧头,单勇给了个意会的笑容,不过小话却是停了。

    短短的开业,前后左右的窃窃私语却是比陈词更有吸引力,就即便没听到什么单勇也想得出这来头不小、藏宝不少,天脊化工、宁氏百氏、明珠酒店、世龙驴肉、恒生矿冶、潞州铁运……那一个都来头不凡,基本就是各行顶尖的精英汇萃一堂了。

    这倒没什么问题可对单勇问题就来了,这么多精英里请自己这么个滥竽充数的实在说不过去,就他毕业一年虽然发了点小财,可顶破天了,还没有人家停在会所外的车值钱。人脉吧,更谈不上了咱就和史家村那群匪爷关系不赖,而那些人恐怕也上不了会所邀请的名录。数来数去实在数不出自己受邀的理由,甚至于注意地看了看参会名录,连柴占山也没有出现在名录上。

    “我也不可能成为黑势力的代表啊,老柴还凑合。”单勇又换了一种思维方式,同样也想不透自己什么地方帅得被人发掘出来了,想来想去,问题没想明白,而莫名的危险情绪却被撩动了。

    没错,如果另有所图,除了一报还一报单勇想不出其他理由来,毕竟那天李玫莲被警察摁住时,他就在远处看着,那一手是他导演出来的,可没想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人家的背景这么深厚、人脉这么广泛,要是针对自己的话……单勇环伺了一圈会所邀请的名流,那位的重量比他也不是重一点半点的水平。

    “妈的,爱干嘛干嘛……敢惹我照样让你们关门歇业赔得当裤子。”

    人群开始动时,单勇又如是想着,这个会所的地形已经看全乎了,就在漳河之畔,不在闹市区,交通又这么方便,干什么事,要更方便,单勇机械的走步时,脑海里已经闪过N种方法,比如把驴饲棚里的驴粪蛋蛋给整一货车全倾他门口,恶心死他们;再比如,找俩愣货趁开会到他门放两土枪,吓死这群怕死的;要不再简单点,封住这幢别墅的排水管,两天就得倒灌。

    不管那一种,不管成不成,只要敢干,肯定就让他们声名扫地混不下去。烂人有烂人的办法,单勇一直没有试图提高过自己的道德水平,真要害怕,也就都秃子那号无家无业无亲无故无所顾忌的人让他担心,这些个个身家不菲的,反倒让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先生,这边请。”

    一位几乎和单勇等高的旗袍妹伸着手请着,单勇蓦地惊省才发现自己落后了,客人顺着甬道,参观开始了,笑了笑,尾随着队伍,隔着几步便有这样的旗袍妹引领着,不少心不在焉的老板经理级别的借故和这些妹妹搭着腔,总是能换来一副职业的笑容和标准的京腔。

    几乎所有人都一样,你看不出什么差别来,这种刻意出来的共性同时体现在一群同样装束的美女身上,岂不让人想入非非?

    不过最后这一位似乎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引领的旗袍妹看着简单装束,像远足一般的户外运动装,多袋的裤子,干净得有点褪色,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彰显身份的东西,不过人走得气宇轩昂,如闲庭漫步一般跟着众人身后,反而显得鹤立鸡群了。

    环境很幽雅,前院花圃后院竹园,露台茶座,私密包厢,甬道中不少奢侈品牌的小装饰,偶而问及旗袍妹会解释会所和某某奢侈品牌是合作关系,盛情而且不光停留在嘴上,参观到二层一个小小的展厅,几乎是奢侈品牌的聚会,腕表,皮鞋、衣裤、箱包和领带,一大架子实物可以任凭观摩,介绍的妹妹还向需要的客人发放了实体店面的优惠券。浪琴、劳力士、欧米茄、卡地亚、雷达、百达翡丽一大串单勇只有耳闻没亲见的奢侈品牌这会也饱了个眼福,就他这土老冒有点想不通,不过是不铸钢的表冠表带,愣是能卖辆国产车的价格?就因为牌子是江诗丹顿。

    “老土了吧,现在官爷都喜欢雅贿,小艺术品、小奢侈品是最爱。”

    蓦地回头,又见那俩说小话的哥们,相视笑了笑,那人把优惠券塞兜里了,估计是见了单勇两三次有点兴趣了,直笑着问道:“这位老板面生啊,那儿发财?”

    “还没发财,这不正想呢吗。”单勇道,惹那两位哈哈大笑,直递上了来名片,一位是汽车销售代理,一位是机电供货商,这场合互动的,无非是多认几个人,没准那位就用得着了,轮到单勇时,单勇一摸口袋又傻眼了,不好意思地道:“二位老总,我没带名片……”

    “没关系,能来就不是个普通人,有时间光临咱的小店啊。”

    “发了财,买车一定找我啊。”

    两人说笑了几句,随着人群往楼上走着,单勇收起了名片,心里却记挂着这人的话,环伺间,还真发现自己不像普通人,在这么一群人里,寒酸的有点异类了,就像故意衬托别人的存在一般,谁站到他眼前都显得衣着光鲜过人。也怨不得人家这群人三五成伙、两两结伴,就自己没怎么有人搭理。

    “那俩兔崽子呢!?”

    单勇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发现了,可并不怎么在意,反正像这样的地方,恐怕被邀不会有下次了,突然想起了进来的廉捷和胖默默,仰头看时,这两货正和几人说得起劲,有一位认识,应该是方万龙,很早时候他就存有驴肉香相关人员的照片,相随的几位却是不识,估计也是所谓人脉中的老板之类的人物。

    “再过两天,你的店关门了,不知道还笑得出来吗?”

    单勇也在笑,笑着的时候他这样想着,似乎已经看到了廉捷如丧考妣的样子………

    在顶楼,悄然退场的柴占山坐大会所辟出来的办公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监控画面,偶而切换,都是因为一个人的走动,单勇。

    身后站立着李玫莲,发布会结束就上这儿稍事休息了,盯的时候比柴占山短,直盯到客人都进三层观摩茶艺和花式调酒的场面,一格子画面依然对着单勇,他正饶有兴致地对着花式调酒员眼花缭乱的动乱傻看、傻笑。

    “看不出什么来呀?”柴占山一活动肩膀,仰着头,失望地道。

    “不,看出来的很多。”背后的李玫莲笑道。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柴占山讶异了。

    “你没发现他很自信吗?”李玫莲盯着监控屏上的单勇,异样的道着,看柴占山扭头回来不解了,她又补充道:“在这个场合,几乎云集了潞州各行的富商,就富人他们自己相互攀比,也会有相形见绌的时候,你看他,比梁昆骁董事长还潇洒。在这里,男人的自信来源于腰包和地位,他什么都没有,自信又何来呢?”

    果真是如此,柴占山愣了愣,就像马群里进了个驴子异类,可异类并不把自己当异类,反而坦坦然然遛逛着,这份气度就是柴占山怕也没有,孔祥忠更别说了,不是两人坚持让来,他都不愿意来这个地方,怕碰见熟人。

    愣了半晌,柴占山道着:“这也不能叫自信吧?他就那样,满不在乎,十几个人操刀砍他都在乎,在这地方,他更没有在乎的了。”

    “这就是另一个特点了。”李玫莲道。

    “这也是个特点?”柴占山诧异问。

    “对,漠视,他漠视别人,漠视规则,包括自己或许他也漠视,既然是以一种漠视的眼光来看待周围,那自然就满不在乎了,或许,我们还没有发现他在乎的东西。”李玫莲若有所思地道着。这句柴占山听进去了,不过有点异样,对他而言,亡命徒才是这种性格。

    “那就不一定好办了,我的维特对他免费开放,他都没光顾过。你的会所门坎这么高,怕是有了这回没下回,下回你请我估计他都懒得来。”柴占山半晌才道了这么句,看来第一步迈出来就有难度了。

    “也未必,我会会他去。”李玫莲道了句,转身要走,快要出门回头时,看到柴占山狐疑地看着她,她笑着道:

    “男总会有缺点的,有时候简单点反而更好。”

    今天可真算是有眼福了,当重新回到一层,坐到偌大的临窗玻璃下小憩,准备享用免费的午餐时,不少人在意犹未竞地谈着所见,花式调酒,绝对是一流的水平。奢侈品展,绝对是实物,有些风格的牌子在潞州根本没有,你想要还得通过海外代购。当然,最多的还是会所这些招待美女,那一个不管远观还是近瞅,都是尤物水平呐。

    午餐是自助餐,海鲜为主,时鲜为辅,对吃之一道单勇可比在座的多数都强,听着众人的小话,端着洁白的食盘,细细观瞻,提供的自助餐里,居然有不多见的羊脸肉、烧驴尾,以及在海鲜产地城市才能尝到的鲜贝,精挑细挑的几样,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边看着竹园的风景,边尝着几味小菜,暗道着这档次着实不凡。敏感的味道告诉他,这应景的小菜源自天然,根本没有味精的味道,而能做出这样佳肴来的厨师,绝对不是入行的新手。

    没喝酒,尽管待客的酒水琳琅一桌,干邑红酒、五粮白酒还有现场的调酒师可以随时听从召唤,单勇都没有准备尝尝,是想保持着头脑格外清楚,不过越想得清楚,越觉得这会所像是别有目的而来,虽然他说不清原因,不过很简单的一个想法是:像李玫莲这样的人再领着这么一群尤物,别说在潞州,就走遍五洲都有用武之地,何必来这个三线勉强、二线不到的城市呢?

    为钱?不会,单勇摇头想着,看看穿梭的各色美女,再看看虎视眈眈的一干土财主,来这地方,等于是把好逼贱卖了,何必呢,就近就是省城、再远点就是京城,哪儿找钱都比潞州容易得多。

    正想着,又一队鱼贯而入的队伍引起的就餐的注意,一身01职装的李玫莲带头,之后一处白衣高帽的厨师帅哥,一队托盘婀娜的旗袍妹相映成趣,就听李玫莲很有蛊惑力地在脆声说着,为答谢潞州各界精英对会所的支持,会所特邀名闻全省的鲍鱼师傅扬长青专门订制了鲍翅宴以飨贵宾,这一番盛情惹得全场掌声不断,俏丽的旗袍妹、帅气的鲍鱼哥挨着座位给贵宾每人一份鲍翅,这份大气和尊崇,就是让对会费有点微词的也受宠若惊了。

    “肖儿,这位我来。”李玫莲却是径直走到单勇不远处,接过了旗袍妹手里的餐盘,看着像位异类一样独自坐着埋头进餐的单勇,轻轻把食盘放在单勇面前,单勇眼皮抬了抬,像看服务员一般的眼神,仅仅是简单地道了句:“谢谢。”

    “会所的主人亲自为你服务,难道就一句谢谢?”李玫莲坐到单勇对面了,开了句小小的玩笑。

    “谢谢。”单勇笑了笑,又谢一句,然后笑道:“现在不一样了,两句谢谢了。”

    李玫莲噗声浅笑,没想到单勇来这么一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很肉麻的恭维,更没有拒人以千里之外,很得体的玩笑,李玫莲笑着问道:“为什么不来杯酒,不合口胃。”

    “饭菜很合口胃,我不过酒风不好,还是算了。”单勇笑道,笑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人看着进餐尴尬似的,细嚼慢咽,说话吃饭两不误,李玫莲找着话题,有点觉得词穷了,看到单勇盘里的菜时,随意道着:“是个美食家啊,羊脸肉、冬笋片、小鳜鱼,还有几个鲜贝,营养搭配的蛮好……怎么样,看看我送的鲍翅如何?”

    镶金边的盘碟、红润透亮的稠汁,一片晶莹之色,无可挑剔的作工,浸淫此道几十年的大厨。肯定赞誉有加了,不过单勇看了眼,笑着道:“白吃的,一定很好。”

    李玫莲一咬舌尖,差点又笑出来,在场的也许多数有这种心思,不过坦然说出来的,也就面前这么一位,不经意间,对单勇这份坦然得近乎毫无心机顿生了几分好感,同样也笑着道:“那你就多吃点,反正是白吃。”

    “谢谢。第三次感谢。必须的。”单勇点头道,毫不客气,李玫莲却是就势邀着:“下午还有个会员互动联谊,一定留下来玩,有很多美女会邀你跳舞哦。”

    “是吗?”单勇稍怔了下,不知道这个诱惑何意,懵懵地问了句:“必须付费入会才有这待遇?”

    “今天不必,全场免费。”李玫莲笑道。

    “哦,那太好了,免费这两个字听起来为什么总是令人振奋呢?”单勇很市侩地道,貌似乐歪了。

    李玫莲同样笑了,忍俊不禁地笑了,对单勇似乎多了一份失望,失望中增加了一分好奇,明明感觉是位少不更事的愣头青,却让幕后那人如此看重,连她也有点奇怪,是不是走眼了。这人果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市侩作态,埋头白吃,吃得甭香,根本没注意穿梭在餐厅的可餐秀色。似乎连面前的她也忽略了,这一点,也许是作为美女最不能接受的,好像她还没有桌上的那份鲍翅对单勇有吸引力一般。

    正要起身时,却不料单勇微微的抬眼,盯着的眼光愣了,眼发直,视线僵硬,李玫莲还以为自己衣服上那儿皱了,低头看看却没有发现,跟着又发现单勇的视线不对了,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身后,蓦然回头,却见得一位高个、红衣、胸前缀着一串珍珠饰品的女人,一瞬间她起身了,是迟到了客人,恭身起迎的时候又异样的回头看了眼。单勇已经回复了常态,又开始埋头白吃了。

    是陶芊鹤,正领着一队花枝招展的姑娘和李玫莲说着什么,单勇低着头,生怕被发现一般。不过肯定发现了,就发现了,单勇也怕陶芊鹤那狠娘们坐到他面前数落,却不料事与愿违了,陶芊鹤就在他身畔走过,却仿佛不认识一般,招呼都没打一个,知道这狠娘们肯定生气了,不过这么冷落旧情人,又单勇凭生了点落寂之感。

    “我靠……不会吧。”廉捷瞪大眼睛了,没心思吃了,回头再看钱默涵时,胖默默嘴里含着食物忘嚼了,比廉捷还惊讶,不迭地嚼着说着:“邪了门了,这家伙怎么和那位……有一腿?”

    看着李玫莲和单勇说笑,把陶芊鹤一行安排坐下,回头又不忘给单勇打个招呼,实在让俩人不理解了,廉捷想到了一种可能,小声问道:“商标案的时候是不是他们就认识啊?不会是两人轮番给咱们找麻烦吧?”

    那时候李玫莲走在台前,谁可知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一转眼,这两位本该陌路的又像朋友一样谈话了。实在让人想入非非。钱默涵没什么主意,点点头道:“有可能,说不定穿一条裤子。”

    “也不可能,他什么东西,陈寿民能看上他?”廉捷问。

    钱默涵却是懵懵地道:“陶姐怎么也被邀来了?带了好几个妞……过去凑凑?”

    钱默默的长相向来很给人安全感,也颇招女生待见,廉捷似乎也稍有动心了,两人招着手打着招呼,陶芊鹤笑着也招着手让拼桌过来,这倒好,两人和陶芊鹤相随的三个女人凑成一桌了。双方一介绍,一听说是驴肉香的新掌门,那边三位女人却是各有品牌的代理,奸商相见,分外亲切,几句便握手言好,相谈甚欢了,陶芊鹤像故意一般,挨个廉捷很近,另一只手却促狭地揽着胖默默说笑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似乎就想给另一位那怕点醋意也成。

    不过让她失望的,当她自觉得逞,回头想想看看那人时,他已经起身了,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厅,对她也视如未见,一瞬间的失落,让陶芊鹤的心凉了一片,曾经的浪漫和浓情,像都成了恨意一般,让她有点瑟瑟发抖的感觉。

    宴会还在继续,酒意渐酣,热情渐高,当李玫莲再次携着梁昆骁到场助兴时,一个小小的**来了,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女主和男宾叙话,连李玫莲也发现了中途退场的那位,同样让她好一阵没来由的失望。

第80章 尔是钓者我非鱼

    竹园,青青的竹子已经抽出了几处新嫩的枝节,微风拂过,油油地在招摇,显然是新移植过来的,以潞州的天气,竹子经冬后很难复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了,走得很近了,近得像身畔的花,近得像脚下的草,单勇轻轻踏在后园装点得幽雅而精致的园子里,突然想起了鼓浪屿的环境,也是这样静谧、祥和的环境,也许是生活中的嘈杂和纷乱太过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特别喜欢上了这种安静的环境。

    “怎么了?单兄弟,一个人呆在这儿?”

    有个声音打破了沉默,惊省了坐在园边花围上的单勇,回头时,是柴占山遛达下来了,单勇笑笑道:“这儿安静,里面闷得慌。”

    “呵呵,那倒是。喜欢就常来玩玩,喝喝茶、聊聊天。”柴占山也同样悠闲的踏着步子,和单勇一起坐到了竹影摇曳的午后阳光下,笑着邀道:“漳泽湖的休闲山庄今年也能建成,到时候,一块钓钓鱼去。怎么样?”

    “谁说不好呢?”单勇笑道:“不过柴大哥,您真顾得上。放下一摊子生意钻湖里钓鱼去?”

    嗯,好问题,对于其他人可能随时都能去,可对于像柴占山这号每日里忙的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成行了,柴占山给了个无奈的姿势,笑道:“挤时间,尽量吧。”

    “一听就够呛,不瞒你说,我以前隔三差五去湖里钓鱼,后来学校一毕业,我就想,一个月总能去一次吧,抽时间去玩,可拖来拖去,这快一年才去了一次,呵呵,我都忘了玩的感觉了。”单勇笑着道,似乎自己也正在走向日理万机的生活方式,因为赚钱,时间也被钱赚得丁点不剩了。

    “那倒是,所以我们才建个会所,给大家提供个玩的空间,不过这样一来,好像我们自己玩不上了,比原来好像还要更忙。我得想想,一定得抽点时间,不能老窝在家里办公室里,骨头都快酥了。”柴占山笑道,习惯性地掏着烟,软中华,递给单勇时,单勇摇了摇头,柴占山叼了支,却是又没点,反而感慨地道着:“现在的爱好好像就剩下抽烟、喝酒了,不知道你信不信,以前我跑群众马拉松,在市里还得过奖。”

    “真的?”单勇侧头看了看,一身西装的柴占山除了肚子微微发福,还保持着健硕的体型,如果不是修裁得体的寸头发型,剃上了秃瓢,绝对也有三五彪悍之色。哦对了,看到他的脸时,单勇发现问题了,脸胖了、胖得没有棱角了,总是笑吟吟表情,如果不向你表明身份,顶多能让人当成一位有点成就的中青年小老板。看了几眼,单勇点点头:“信,你以前煅练得应该不错,放下了吧。”

    “放下好多年了。你看我以前干什么的?”柴占山饶有兴致地问。

    “工人。”单勇脱口而出。

    “咦?”柴占山讶异了。反问着:“你怎么猜得出来?一般人看我第一眼,都猜我当过兵。”

    “你的背是弯的,手是弓的,当过兵体型不会这么差,再说了,咱们的潞州的第三产业九成以上的从业人员都来自于十几前的下岗大潮,我爸也是那时候下岗的。”单勇笑着道。这一句说得柴占山却是感触良多,默认单勇的猜测了,若有所思地道着:“没错,知道我是什么工种么?车工,铣工,双料技术工,发动机搪缸我能精确到十几个微米,比头发丝还细,下岗分流开始后我想着肯定没我的事,谁可知道最后连厂子也全倒了,先下的还领了点钱,我们这最后一批,厂里穷得连安置资金都没有了。”

    “那后来呢?”单勇好奇地问,从一个产业工人蜕变到现在这个半黑半白的柴老板,这其中的阵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

    “后来能干什么,什么也不会干,蹬三轮、摆地摊、当搬运工什么都干呗,有一年一不小心进这行当给人当保安看门,糊里糊涂就干这行干到现在了。咱们经历差不多,那时候潞州环东路一片都是歌厅,乱,抢生意经常打得头破血流,我和你一样,被人提着刀追砍了几条街,还不如你,你斗了个旗鼓相当,我被人砍得住了好几次医院,蹲了两次劳教。呵呵,现在想起了你知道我什么感觉?”柴占山笑着道着往事,单勇脱口而出道:“后怕。”

    “对,后怕。”柴占山异样了一句,没想到单勇对于他要说的,几乎感同身受一样,顿了顿,又道着:“走得太远了,都会有害怕的感觉。可惜的是,你就害怕,想停下来都不可能了。”

    一条道走到黑,所谓道上,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就像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样,没闭上眼睛之前,就不会了。单勇很异样对柴占山的心态非常理解,那种不该有的理解,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以他和柴占山几面之缘的关系,似乎不应该说到这些,于是单勇异样的问着:“柴,……大哥,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呀,你还走得不太远,没必要非到将来处在像我这样尴尬的位置上。”柴占山莫名其妙瑕地道了句,最深奥的就怕这种含糊其辞的话,说话的柴占山神秘莫测地看着单勇,单勇懵头懵脑盯着他,似乎听明白了一点,可又像一点也没明白似的,两人实在交情泛泛,有些话还真无处揣度。

    “谢谢,我会注意的,不过你担心似乎多余了,我走不到您这么高的位置。”单勇道。

    “不一定,我也没想到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柴占山深遂地说着,也许从他并无恶意的眼神里,单勇又读懂了一分,他在示好,强调那些街头血拼的烂事无非在传递一个信息:他不想惹这种人,但他也不怕这种事。

    这都是老油子惯用的方式,混到他的这份上,吃名产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再去涉险。街头的江湖说起来他这种出人头地的前辈都是仰望的存在,就像普通群众看得领袖人物一样,现在的光辉早已掩去了曾经的一切瑕眦。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彼此都懂了,江湖的均衡相当于社会的和谐,都是必须滴。柴占山伸手请着道:“上玩玩吧,下午会员互动联谊,在这个氛围混个脸熟将来说不定那天就有用了。”

    “好啊……怎么,柴大哥,你不去啊?”单勇笑着同邀道。

    “呵呵,一起去。不过我的名声可不怎么好,私下可以当朋友,表面上远点。免得是非口舌多。”柴占山笑着自嘲道。

    同样是坦诚,单勇倒觉得比私下里窥女人大腿、暗地里嫖赌那些衣冠禽兽要强多了。

    也许两人都是以真小人自居的,彼此还真挺谈得了。

    两人信步进了会所就餐后客人又被请到了三层的多功能厅,似乎有一部分退场的,不过因为又多了人群里穿梭如蝴蝶翩翩的旗袍妹,显得人数并不少,两人上去时候,花式调酒正玩得花哨穿着马甲系着领结的、堪比黎明还帅的小哥把几个酒瓶甩得一人多高,每每引起围观女人的一阵惊呼,然后到手一杯插着柠檬或嵌着樱桃的浅酒几位女人慵懒地靠着吧台,不是和搭讪的男士调侃,就是看着帅帅的服务生调戏。

    没看头,一群没人泡的老妞在找男人泡。

    不过反过来,看头也不大,多数男客不是在聊着什么生意就是在逗着旗袍妹,要不就找着同是奸商的女性找找感觉整个大厅三五一群,**个一队,或坐或立,还有倚着窗口透气的,单勇也纯粹作为一个旁观者来了,从旗袍妹的托盘里接了一杯酒,独自站到了临窗处,背靠着窗户,轻抿着酒水,消磨着自己并不值钱的时光。

    嗯?或许心里还在想着什么?他一直在人群里搜索,却不见陶芊鹤的影子,连那几位同来的女伴,连廉捷、胖默默、方万龙好像都不在,隐隐地让他多有点失望。

    没法说啊,人生活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说是感情吧肯定不是,说白了也就费尽心思勾搭了个富家妞而已,在单勇看来,或许是人家正好内心空虚寂寞他钻了个空子,填补了点空白而已。可要纯粹说奸情,单勇又觉得不像,最起码得奸也有,情也有才说得过去。比如那次她负气走人,单勇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哟,来了!

    人来了,单勇眉色稍喜,不过马上又锁紧了,陶芊鹤像喝得有点多了,一手揽着位女伴,另一手搂着胖默默,正说笑着什么,廉捷和方万龙相跟着,后面还有若干人等,却是李玫莲引领着一干贵宾。主人来时,音乐随响,李玫莲意气风发地播报着有多少位客人已经晋级钻石会员的消息,而且兴高彩烈地说着邀请到了维多利亚模特公司的经理加盟,今天特别邀请维多利亚公司的模特们来给大家一个专场的小型表演。

    这一下子,把陶芊鹤捧到中心的位置了,不少女上流人士围着陶总一圈着说着话,随着乐声响声,两队模特从临时的休息间里甩着猫步出来了,把男宾们的眼光吸引了个一干二净……大胆、狂放、惊艳,这模特的穿着也像陶芊鹤那狠娘们的性格,像胸前只围一抹布、像胯间只挂一串纱、像刻意地渲染着身材的窈窕,更像刻意在给着什么暗示,时而是眉如绿染的妖姬、时而是后背彩绘的潮女、时而是白皙裸腿的林立、时而又是胸器逼人的惊艳。

    不多会,喝了二两小酒,不少男客的喘息稍重了,不少人的眼光恋恋不舍了,有位色心很炽的胖货居然拉着模特做POSS的小手吻了个,惹得一干男女宾客哈哈大笑,唯一的两位男模出场时,那些憋了很久的女宾终于有发泄时候了,围着男模好一阵评头论足。

    其实人都一样,剥去精装细饰的外表,**裸只剩下**。单勇如是想着,即便他以旁观者的眼光也被这场面看得有点热血贲张,即便他知道这也是会所的经营策略,再光鲜再商业也跳不出男盗女娼的套路,不过真要身处其中,他相信主宰自己的肯定是**不会是理智。

    为什么?因为那些妞忒他妈水灵了。水灵得单勇也想包养上十个八个享享依红偎翠的滋味。

    于是他被自己的阴暗想法想笑了,笑着的时候看到了李玫莲和一干女宾打得火热,似乎在对某种男士评头论足,噢,是那位……那位笑着招手打招呼的廉捷总经理,做生意这里数不着他,不过拼脸蛋拼身材,满场还就廉捷像个白脸小生不引起女宾们的注意也不可能喽。表演中李玫莲就招着廉捷和胖默默,被一干女宾围着聊上了。

    还有人,单勇注意到,方万龙小声告辞着,李玫莲派了两美旗袍妞恭送去,不知道是去休息还是走人了,不过那行动稍缓的样子,让单勇更确定旁听来的消息这家伙做过心脏搭桥的手术,这么激动的场合恐怕不便,免得热血上头一命呜呼了划不来。好像廉建国也做过心机梗塞的手术,单勇在思忖着,光阴不等人啊,要是这几个家伙都寿终正寝了老天就太不长眼了。

    没有看到王卓、梁昆骁那两位重量级人物,不过一想也正常,那样的重量级的人物也许仅仅是应个场给会所撑个门面,不至于和这些小土财主一块互动。你要不够级别,说不定将来再见到的机会也没有了。这个商业氛围是很功利的,想扩大你的人脉,想通过这儿的关系办成点什么事,就得付出同等代价要么那一万美金的会员费凭什么就伸手朝你要?

    模特的表演来了个小小的插曲,把男男女女的情绪推向**了接下的互动就轻松多了,会所的客人男多女少,女宾很容易找到搭伴的,剩下的空白就由模特们和旗袍妹妹的补缺了,一转眼又是全场翩翩起舞,相拥着的男女偶而会喁喁私语,认识的肯定在说着什么荤笑话,不认识的肯定在打探着姓甚名谁,说不定一场舞下来,还真能成就几双露水姻缘。

    “先生,可以请您跳支舞吗?”有位俏丽的旗袍妹伸手邀着,单勇客气的拒绝了,不太会。

    肯定不是不会,是没有提起更大的兴趣,他一直在看着陶芊鹤,这姐们放浪形骸得厉害,跳了三支,换了三个人,第三个搂着廉捷一直附在耳边说话,莫名地让单勇有几分不该有的醋意。或许不该酿醋去,醋意一起来就捂不住了,又一次看时,居然看到他们俩人面贴面,陶芊鹤笑得眉笑如花,肯定是两人调侃到了**。

    “妈的,这叫什么事嘛。”单勇暗道,阴暗地想着万一这俩再有一腿,那他和廉捷岂不成同嫖兄弟啦?

    “为什么不跳支舞。”有个声音从侧面响起来了,单勇侧头时,正看到李玫莲走过来,和他一块靠到窗边,一问话,单勇道:“我说不会,你相信么?”

    “不相信。”李玫莲直接否决道。

    “那就是不想跳,没心情了。”单勇道,理所当然的推拒了。

    “噢,明白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影响到单先生您的心情?”李玫莲笑着道,莫名地来了一句,似乎很不知趣,不过异样的单勇侧头时,微微怔了下,放下了外套的李玫莲仅穿着职业的白衬,婀娜窈窕尽显,似乎玩得兴起了,额头还渗着微微的细汗,笑厣以对时,让人感觉到那种成熟和妩媚的魅力,在随着和着酒味的微微体香袭来,单勇笑着道:“你不会拿我测试你的魅力吧?”

    “那么,测试结果如何呢?”李玫莲笑着问,直面调侃,孰无羞涩。单勇摇摇头道:“我要否认你的魅力,那我就成这里的公敌了。”

    “呵呵,这是我听到的最好恭维了。那么,我的魅力值够不够邀请单先生您共舞呢?”李玫莲纤纤伸手,就即便出于礼貌,单勇也不好意思拒绝了,牵着手,轻踱到舞池里,慢四步,没有什么难度,两人轻摇漫步着,李玫莲看着一身休闲户外装的单勇,和这个场合显得格格不入,她也说不上自己那种怪异的感觉来很自信的人似乎不会这样老是站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可偏偏单勇就这样,种种矛盾的性格好像都能在他身上体现一样。

    挪了几步,李玫莲感觉到了单勇的手,很规矩、很正统甚至于规矩得有点不自然,就像机械舞一样,就像第一次抱着女人跳舞一般的那种生涩感觉,这又让他想到另一层,这样的男人肯定架不住会所香色的诱惑。

    单勇也在想,不过想的却是,坐庄押对宝,找嫖嫖老鸨李玫莲这号风月尤物,传说都是女人的中极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在思忖着,稍低头审视着李玫莲,两人四目相接,各不回避,在单勇清澈的眼光中,似乎癔想到了一个血脉贲张的场景这个富态的圆脸蛋、圆中带长的丰腴形状,捧上手里一定手感很好。眼光再稍低,胸器很凶猛,肉感弹性十足;手抚的地方稍下是浑圆翘臀,沟壑绝对纵深。如果不是心有疑虑的话,还真不介意勾搭勾搭。

    内心激烈而表面平静如水僵硬的几步间,音乐却是已经停了。连李玫莲想要附耳几句都没有机会,而单勇僵硬的步子也惹得不远处廉捷和陶芊鹤在指指点点谑笑笑单勇跳舞出丑。一段小曲,虽然想像丰富,不过结果却让人兴味索然。

    步子刚停,音乐再起时却是探戈的舞曲,李玫莲可不敢再邀单勇,怕让人出丑了却不料单勇停下了,伸着手道:“你的魅力足以让我主动邀你一曲?赏光吗?”

    “这曲探戈的难度很大。”李玫莲客气地道不过应邀了,让单勇牵着手,她示意道,难度肯定很大,场上只剩下了不多的几对,还是旗袍妹带的,明显人家是专业带业余水平的。单勇牵着走几步笑着道:“我喜欢挑战难度大的。”

    “是吗?我也喜欢。”李玫莲笑道,这时候才觉得有点意思了。

    两人,像仇人,互瞪着,又像情人,凝视着……是在找着合适的节奏,一瞬间,几乎同时踏进了鼓点,场上刚下说笑着观众蓦地发现,一对截然不同的舞影起来了。

    蟹行、摆头、甩胯,利落而干练的动作一扫全场的暧昧和慵懒气氛,令人振奋的节奏,让人侧目的舞影,惹得男女宾客不自然是鼓起掌来了。单勇像进入了个恍惚的精神状态,似乎置身于城隍庙小吃街上那时的兴奋,一步一视、一颦一笑,凸凹的身姿、柔美的腰肢、摆头甩发间似有相诉的眼神、转身凝眸时欲拒还迎的双唇,让单勇在癔想着现实间陶醉了。

    陶芊鹤的眼睛异样的睁大了,记忆中单勇不过个三流学校出来的土包子,而这一步一摆,优雅而不失风度,比参加过专业社会舞培训的不逞多让,此时她有点陌生,仿佛这个人是今天初识一般,就廉捷和钱默涵也有点眼晕,单勇刚劲的舞步吸引走了场上大多数女士眼光,这个穿着很不入时的人放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可到了舞池中央,那股子颓废,那股子潇洒,那股子不羁,让人觉得和他的穿着是那么的搭配,如此的另类却又让人心生几分羡慕。

    是啊,揽着惊艳舞伴,在飞扬的舞步间忘情,又有几人能与!?

    停了,几个凸肚的爷们自动地和旗袍妹分开了,生怕自己笨拙的舞步惹人笑话,慢慢地舞池中仅余两人。动作幅度很大的探戈让单勇的额头也微微见汗,自打在师姐面前丢了个丑,单勇闲瑕时就对着镜子苦练,也许是期待着有一天再拉着师姐惊艳全场,却不料在这个不经意的时间,不经意的场合找到那么点感觉。

    对,感觉,即便是一身01工装也掩不住千娇百媚,每每看到李玫莲的眼神炽热总让单勇有一种春心萌动的**,蟹行猫步间,两人像心意相通一般,在行云流水中交换着炽热的眼神;甩胯摆腰间,单勇总感觉眼中的李玫莲是一条动感的曲线,似乎是衬托自己的刚劲一般,两个人步子说不出的契合。

    场上有人在窃窃私语了,知道李玫莲是谁,但不知道共舞的这位何人?这回倒轮到陶芊鹤心里泛着莫名的酸意了,其实她本想拉着廉捷跳的,不过没有试过,肯定不会配合的这么好。

    转换步、交叉步、旋转步,眼花缭乱中单勇顺势从围观的旗袍妹的托盘里捻走了一杯鸡尾酒,此时几乎到了乐曲的尾声,蓬得儿蓬的激昂鼓点声音节点落时,单勇一手揽佳人,一手持浅杯,在定格动作的同时,借花献佛般地递上酒杯,倾身的李玫莲一仰,哈哈笑着在众女宾艳羡的眼光中接到手里了。

    周围,响起了好一阵掌声。

    抿了口,李玫莲笑着把酒杯递走,直挽着单勇道着:“这是我到潞州跳得最畅快的一曲了。”单勇尚未答话,几位好事的女宾已经围上来了,搭着李玫莲,不过眼睛却盯着单勇,其中就包括那位特殊胖的,李玫莲很知情达意的解围道着:“不许抢我的舞伴啊,也不许打听,他的来历、身份属于本会所最高秘密,想认识只能改天约了,前提是必须获得我的允许。”

    这当会倒把单勇当成金豆豆了,一干女宾斥了李玫莲几句,此时却是觉得单勇这番貌不其扬的打扮说不定真有什么玄机,不问了,不过肯定私下里要刨根问底了。好容易打发了几位,舞曲再开,两人靠着窗边乘凉,李玫莲几次看同样意犹未竞的单勇,突然轻声道了句:“你心里有一个女人,你很爱她。”

    “嗯?看出来的?肯定有了,而且不会是男人。”单勇笑道。

    “从你的眼睛里感觉出来的,你把我当成她是吗?”李玫莲笑道。

    “嗯,你的舞步和她的一样好,或许她的更好一点,如果和她配合,我会很紧张的。”单勇笑道,李玫莲转了个身,望着窗外,笑着道:“那你应该常来,否则我无法提高啊。”

    单勇没说话,只是浅浅笑着,此时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在李玫莲眼中看来仿佛颇有深意一般,又问道:“你是太看重会费,还是看不起这幢会所?好像你根本不在意一样。”

    “我不太喜欢这个环境。”单勇道。

    “太乱了,还是太差了,除了开业热闹点,剩下的时间都很私密的,不会这么喧哗。”李玫莲道。

    “不是太差,是太好了。”单勇道。

    “太好了?”李玫莲不解了。

    “对,太好了,走进这里是处处享受的是尊崇,可走出这里,我就得开上我的破车,开始挣幸苦钱了。就像灰姑娘脱下水晶鞋一样,会很不适应的,所以我还是觉得生活得现实点好一些,太大起大落了,人容易苍桑。”

    单勇很正色地道,也许正是他心里的想法。李玫莲听得既有几分道理,又觉得哪里很好笑,可偏偏又找不出驳斥这个拒绝的理由,在看到单勇又流露出那份自信来时,她莫名地道了句:“虽然你还没有水晶鞋,不过你绝对不会是灰姑娘,没准我才是,在等一位王子。

    从调侃进入**ING了,单勇给了个复杂的凝视眼光,李玫莲回敬了一双如水的双眸,良久未言,只待有位男宾上前请李玫莲跳支舞,两人的凝视移开目光,不过那同时难以读懂的眼光中蕴含了多少话,很值得人想入非非啊。

    勾引!?单勇心里泛起一个让他并不厌恶的词,突然觉得这暧昧很好玩,不过有一种感觉也更清晰了,这是带着目的的勾引,别有所求的暧昧,就像柴占山一样,他一定也有着某种目的才折节相交,是什么呢?

    单勇数了数自己的身家,顶多一幢房子加一辆车,还买不到市中心好地段,更买不起进口的大品牌。不在钱上。那在什么上?交往的稍深一点,单勇对于阴暗把握的那样的准确,几乎呼之欲出一个结果:有人要逆袭了。

    除了秦军虎没有第二个人,孔祥忠出狱、陈寿民全家倒霉、又凭空地在潞州这个三线城市出来这么一个顶级会所,调动的还是柴占山这号黑白掺半的人物,除了携款出逃的秦老虎,单勇还真想不起其他人来,如果是其他人,那就不会和自己有关了。

    想到此处的时候,单勇悄悄的蹑足退出了,只有陶芊鹤注意到了他的退场,不声不响,让她很意外,今天最有资格招摇的却激流勇退了,等舞曲完时,李玫莲找不到单勇,看她来回问着服务生好不懊丧的样子,没来由地让陶芊鹤好一阵高兴。

    人已经出了会所了,出门时笑了笑,他那辆车已经被会所服务生遮羞似地盖了块车布,全蒙住了,掀开来扔过一边,呜呜几下才发动着了破车,倒着车,冒着黑烟,呜呜摇摇晃晃走了。到拐弯时单勇才回头看了眼,笑着道了句:

    “哥不是王子,是痞子。想钓哥上钩没那么容易。”

    想清了此节,反而让单勇觉得轻松了,要真是秦军虎,那他针对的就不光是我了,毕竟把他搞倒台的,我在暗处,很多人在明处;我一文未沾,可很多人装了个钵满盆盈。顶多找人打我个半死,要命的事可轮不着我摊上。

    一路哼哼着梆子调,回市区的路却走得比来时更轻松了………

第81章 来而不往不算礼

    “什么?又涨了?养殖的太不像话了,两天涨三回。”

    廉捷冲着电话好不懊丧地道着,在会所玩乐后遗症未过,还打着哈欠,不过被猝来的消息听得睡意全消,拉着日志问着:“涨了多少?二十一块三了?一下了涨了两块多,好了,好了,涨就涨了,水涨船高咱们也跟着涨呗……默默,你别出面了,让你爸出面,他的地头人面熟,批量看能不能把价格往下压压……”

    摁了手机,心烦地往桌上一撂,看着日志数着这几日,从几毛几块缓慢攀升,今天四月二十八日,一下子蹿到了最高点了,不用说,又是养殖户那帮奸商们在哄抬价格。店大的欺客、客大的欺店,现在驴肉香失去了十几家分销的散户,在货源市场上说话的份量可没那么重了。

    “怎么就哪儿都磕磕绊绊,顺当不了呢?咝,不会又是……”

    廉捷抚着下巴,忍不住要怀疑又是有人从中作梗了,当然怀疑重点就在单勇身上,驴肉香这个店怎么来的他很清楚,入主驴肉香的时候听父亲说过,陶叔就此也和他谈过,要他小心小心再小心,这半年多来磕磕绊绊,总是少不了这个人的出现,听说还挟持过陶陶的男友。这个人,别指望他能起到什么好作用。

    可涨价又不像,普涨驴肉价格受影响的可不止他一家,而且就驴肉香的承受能力,恐怕要不差于全市任何一家经营驴肉的酒店。这么想,又把单勇放过一边了,有点愤恨潞州这群唯利是图,见风就涨的养殖户,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遇年逢节什么的,就只会干一件事:涨价。

    可偏偏这种源头涨价从消费市场上看不出来,很少有价格部门能介入到其中。

    “真要再涨,大不了调运一部分,实在不行用一部分冷库货,过了节再压你们价。”

    他烦燥地翻着日志账本,这几日被涨价吞噬的利润不少,看得他有点心疼,堤外损失堤补,思谋着怎么着才能把这笔损失补回来,驴肉香的日消耗量在一千五到两千斤左右,而这个数量对一庞大的驴肉市场起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想这茬,又觉得陶叔去年搞得多店联营、集中采购、分步销售的办法非常好,最起码在左右驴肉市场的价格上很有话语权了,可怜的是好好的一个生意挂了个不像样的招牌,到现这锅夹生饭还没吞下去。

    正想着,电话来了,还以为又是钱默涵这个草包汇报,不耐烦的拿到手里,一愣,这人真是不经念想,居然是单勇,廉捷调整着情绪,换了一副居高临下口吻道着:“喂,单老板,您好。”

    “哟,廉总,忙着呢?”

    “既然是廉总,就不需要忙什么了吧?有事吗?”

    “啊,有事。”

    “你要是准备把商标权给我,以前的承诺还是有效的啊。”

    “商标权嘛随后再说,给你醋怎么样?”

    “我要醋干什么?”

    “嗨,耍赖是不是?前个在盛世会所,你说了我扛来了你就要,我可真准备扛了啊,你敢不要,信不信我去把会所那看门的拉来对质,就你这么大廉总,说话不算数是不是?……那也成,你公开声明一下你说话不算数,得了,我不介意……怎么样,你要不要,要我马上就扛去了。”

    “去,什么跟什么呀……那你爱扛扛来吧。”

    “好嘞,这才像廉总经理。”

    嘟声电话挂了,廉捷被这流氓小子说得心更烦乱了,随口一句,还真就当真扛醋卖来了,现在想把这货色踩到脚底再跺上两脚的**越来越强烈,可想来想去,两人的身份差异太大,还真就没个着力的地方,即便是他通过关系又是查响马寨的调味店,又是折腾响马寨的酱肉馆,查扣的东西也有,罚的款也有,那点事感觉也不小吧,可就是没见着什么效果,最起码没见他期待的效果。

    刚准备找找陶叔、方伯,商量商量驴肉货源的事,电话又响了,直接是店里的内线电话响了,随手一接,出事了,大堂经理电话里紧张地叫着:“廉总,出事了,有人堵咱们店门了。”

    “什么?”

    廉捷吧唧扔了电话,快步往楼下走着,心里最怕的就是这事。

    走了一层才省得电梯比腿快,出了电梯,风风火火地往门厅奔着,门口果真被堵了,店员、大堂、厨师、服务员挤了一堆在门口,分开人群,一看大堂正和几位穿工装的争辨,而那些人手脚可不慢,踢里踏拉连扔带摞,早在门口排了三层大桶,三十五公升的大桶,细细一看,气得廉捷差点仰面栽倒。

    香醋。响马寨香醋。整整拉了一车来了。

    “单勇,单勇……”廉捷火了,面红耳赤吼着,这么着堵店门不是让人笑话么,再说了,这一送就是一车醋,得吃到什么时候。

    “哎,哎,在呢,廉总,您指示。”单勇笑着招呼道,就在人群中呢,穿得也是蓝色工装,背后印着响马寨香醋的字样,一上前来,廉捷这会又是脸色煞白了,直指着道:“你你你……拉走,你再到我这儿捣乱,信不信我报警啊。”

    “捣乱,谁捣乱了,廉总你不刚才还说要醋了,我们就专程拉来了,你说听见没有?廉总爱扛扛来吧,对不对?”单勇煽着同来的伴。那帮人异口同声:“对!”

    “看看,不能嘴上说话也当屁放啊。”单勇呛道,廉捷正要说话,一下被噎住了。一噎住单勇招手道着:“快下,大家证明一下啊,这车醋全是我扛上车对不对?”

    廉捷又要说话时,那一干爷们又是哄堂一句:“对,都是。”

    一句又把廉捷的话压下去了,憋得面红耳赤,就是说不上来。

    “来,我来。”单勇捋着袖子,却是亲自上阵了,大桶一手一个,咚咚咚往门口摞着,本来店里有人认识单勇这货,连保安也不敢拦着,本指望廉总来说句话的,可把廉总气得就知道脸红后开始脸色发白了,眨眼间,一车醋就撂在门口不远,这大街边,可有的看了,几步之外就闻着浓重的酸味了,下车完了,脖子里挎着包的单勇像模像样的又上来了,问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廉捷道着:“廉总,你给现金还是赊账?”

    “你爱扔着,一个子也不给你。”廉捷说话了,咬牙切齿道。

    “你看你这么大老板,怎么不要脸涅?这么点醋钱你都想昧了呀?这能值几个钱,还没你到会所嫖两妞花得多。”单勇瞪着眼叫嚣道,奸商成活脱脱的痞商了。廉捷争辨两句却发现不对了,店里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和这号人争辨,颜面从此算是扫地了,怒火中烧地回头对店员们喊了句:“愣着干什么,报警。”

    喊了句,回头又针锋相对了指着单勇的鼻子道:“你等着好看吧。”

    潇洒一句,拂袖就走,单勇依然陪着笑脸道着:“嗨,别走啊,价格好商量嘛,你找警察处理,回头开销不得比醋钱还贵呀?”

    不理会了,那种宦家出来的高傲性子根本不屑与你争辨,报警电话打了,这时候单勇倒不急了,回头一摆手,同来的工友坐车走,就他一人,站在当地,还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己的得意作品一般,拧着醋桶的盖子,蘸着指头尝尝,对着生怕他跑了围观的保安道着:“真是好醋,第一缸出来的,放上三五个月,比老陈醋的味道还香,这是雁落坪上的山泉水酿的,你们真不识货,来尝尝,你们闻闻……别看我呀,怕我跑呀,不给钱我还就不走了。”

    掀着盖子,那保安已经闻到了酸中香郁的味道,不过都给了个耸肩咧嘴巴的表情,那意思,你跟我们说没用。不一会儿一辆110出警车疾驰而来了,问着情况,店员一边倒地直指单勇,至于冲突嘛倒没有,可强买强卖总有吧,那有拉一车醋搁人家门口让人的买单的,一边是大店,一边是小户,该怎么办警察心里有数,110的不客气了,指指警车车门,又示意着单勇,单勇倒知趣,掩着一边脸,害羞也似地上警车了。

    对了,醋呢。

    强卖的没拉,强买的不要。可警察来过了,谁也暂时不敢动吧。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堂发现不对了,快中午了,居然吃饭的没来几个,奔出门外时才发现原因,一字排开三层的醋桶挡了大半个停车场,隔着老远就一股子酸味,人光光鲜鲜开个好车的,谁来呀?

    正发愁着,异样又出来了,有辆破夏利像是在停到车位,可不料水平实在太次,呜呜上不了路牙,好容易呜声捅上去,却不料蹭着那醋桶了,哗啦啦啦啦一声,像多米骨牌一样满台满街醋桶乱滚,深红的液体四流,浓重的酸味弥漫,那肇事的车看着不对劲,加着油门紧跑了。

    果真是好醋,行人掩鼻、行车关窗,过往唯恐避之不及………

    一店人傻眼了,这时候不是酸味了,肚子里全是苦味。

    …………………………………………

    …………………………………………

    咣当,饲棚的大门开时,养驴户牵着四五头驴儿鱼贯而出,从去年开始一走跑大辛庄这条线的钱默涵一下子瞪眼了,直喊着停。尔后是围着牵出来的驴儿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打下就是驴肉之家出来的,看驴儿肯定比看娘们还早,几眼过去,骂上了:

    “老高,真他你妈孙子,两头配种配乏了的种驴,那两头得过什么病?后腿上毛都没了,那是打针下药的地方……你糊弄谁呢?”

    “这……”老高稍显为难,钱家也算是老客户了,想了想,欲言又止,指了指饲棚道:“自个去看看,要有比这个好的,今儿你把我当驴牵走。”

    “什么?”钱默涵愣了下,狐疑地看着这位看场的老高,老板不高,也就他说话算数,这么个说话和表情肯定另有原因,赶紧地回身往饲棚去瞧瞧,一瞧傻眼了,空空如也,怪不得比平时安静多了呢。又跑两个饲棚,除了半人多高的小种驹,成年的肉驹却是一头不见了,能均出那几头老弱病残,没准还是看在以前关系的份上。

    “咋回事,老高。你们的驴呢?”钱默涵震惊了。

    “卖了呗。”

    “卖了谁了?”

    “你问我们老板去,这叫啥来着,商业机密,总不能把买家告诉你们吧。”

    “那……啥时候卖的。”

    “今一大早,天没亮就来车都拉走了。赶着五一出栏的,一古脑全出去了,现在不像年底那么红火,我们场子就整了这么多,规模大不了不是……哎,钱老板,那几头你还要不?”

    “不要!”

    钱默涵置了个气,火大了,上车,招呼着货车跟自己一块走,东明价位高了好歹还有几头,大辛庄这儿,却是给人扫空了,离过节还有两三天呢,说着不急慢点办吧,慢了半拍就什么都误了,车上边驾车走边和老爸钱中平通着话,情况一说,爷俩一商量。蒋庄那儿好像有,钱中平在电话里跟儿子说去史家村瞅瞅,他就近到蒋村找货源。

    “妈的,真你妈什么世道,驴也抢。”钱默涵扣了电话,气忿忿地骂了句,没注意到打电话的中间已经很多未接电话了,再打过来时,一看是廉总的,放到耳朵上一听又异样了,居然让他想办法找人洗街面去,说是醋漏了,平时就被指挥得晕头转向的钱默默发飚了,直在电话里叫嚷着:

    “还洗路,我告诉你啊,廉总,驴都被人买完了,再找不上货源,咱们都喝西北风去吧。”

    ……………………………………………

    ……………………………………………

    廉捷被电话里默默发飚的声音震得直缩脖子,而且叫嚷了句就给毫无征兆地挂了,气得他又把手机扔桌上了,心烦意乱地走到窗前,头伸着朝楼下看,店里人还在忙着,停车场染了一大片,路面染了一大截,果真是好醋,连楼顶都能闻到酸味,可门厅就惨了,这么重的味道把什么味都压下去了,谁还进门吃饭呀?平时客盈满座,今儿只招待了两桌,吃了半截就跑了。实在受不了开窗就一股子酸味。

    一地醋和醋桶,可有笑话看了。

    啪……重回座位的廉捷重重地一拍桌面,骂着:“这个王八蛋。故意的……报复来了。”

    对,肯定是报复来了,警察没来的时候就看着他在拧着盖子,那是等着醋漏出去呢,没准摆放的位置也有说道,否则不可能碰一个全倒,还全洒了,现在再想想,说不定那撞倒醋桶的车都是有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把这儿熏酸熏臭,臭得没人来。偏偏今天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这味道,怕是不那容易去掉了,还有一百多个醋桶扔在那儿呢,要是经营难题好处理,可这醋桶怎么处理廉捷倒没主意。

    苦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偏偏搞得廉捷有苦难言,一肚子莫名的火气不知道该往那儿撒。

    “廉总、廉总,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有人在敲门喊着,大堂女经理那声音,惊惶失措的声音,廉捷起身拉开门不悦地道着:“城管来了你喊什么?”

    “不是,他们要处罚咱们店。说咱们污染环境了。”大堂紧张地道着。

    “什么?这这这……这也太没天理了。”

    廉捷气咻咻地又跟着大堂下楼,等快步走了门厅处,一位带头模样的正训着一干傻眼的店员,廉捷快步上前辨白着:“同志,这是别人放我们这儿的。”

    “你们傻呀,就让人家往这儿放?在你们门口就归你们负责。正式通知你们啊,限天黑之前整改完毕,处理干净,还有,你们负责人谁,到城区城管局接受处罚。看看把街面环境搞成什么样了。”那人不客气了,蹭声一撕通知单,递着没人接,得,城管有的是办法,固体胶一抹,吧唧,给它贴门上了。

    “可这……这不是我们倒的。”廉捷气结地道着,实在没有和底层这帮货打交道的经验。

    “那谁倒的,你叫出来,我们处理他。处理完他再处理你。”城管员道。

    “这……”廉捷语结了,放在被警察提留走了,撞倒的人溜了,这算是成一本糊涂账了,那城管一瞅捷难色一脸,不屑地嗤了声,扭头指挥着:“桶别摆这儿,不违法占道么?还有这儿,洗干净啊,这商业街,你们以为臭水胡同啊………勒令整改通知送到了啊,逾期不到,后果自负。”

    几个城管哥耀武扬威地上了电瓶车,呼悠呼悠地走了,身后一片傻眼的店员加个老板,一地醋桶,还泛着酸味,廉捷突然捂着胃部,一口气怎么也缓不上来。

    被气得!

    今儿算是倒了霉了,服务员、保安、后厨、大堂、传菜员全被通知到场了,不用做生意了,一分配任务,提拖布拿抹布,洗醋去吧。一个个熏的鼻子酸溜溜搁着店门一圈连冲带洗干上了,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煞是添了道奇观。

    话说祸不单行、福不双降,洗了一半,电话又来了,默默到驴园了,直在电话里懊丧地喊着:

    “廉总,您赶紧想想辙,六个养殖基地我是跑遍了啊,一头驴都没拉上,史家村这么遍地都是驴,就是不卖给咱……咋办呢?咱们厂里的存货顶多支应两天啊,别说赶着节日,立马就要断顿了,我爸正赶着来呢,您找找陶叔,这事没他出面怕是不成了………”

    心烦意乱地通着话,门厅臭大街的危机还未过,后厨断顿的危险又来了,气得廉捷训斥了一番店员催着清洗门厅,自驾着车,径直朝陶叔家来了………

第82章 聚溪汇流成大器

    蒋庄,钱中平驾车驶到这个距离市区三十余公里的养殖基地时,傻眼了,也是堪堪来迟了一步,两辆加长加高的货车,已经满载着哞啊乱吼的肉驹正驶离养殖场,都是这行里打滚的人,钱中平就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是有人恶意囤货,拉高市场价格了。

    这事他干过,不稀罕,干这事就看谁有钱,谁下手快,谁能逮住机

    注意看了看哪儿的车。可偏偏这车和人都面生的紧,像是郊县的车,钱中平这一急可有点慌了,这样春夏交际的季节,肉驹不会像秋后那样大批量出栏,库存的冻肉经过一春也快消耗一空了,要是真有人恶意囤货,别说要**食材的驴肉香、味源要断顿了,就他肉联厂也要面临无米下炊的境地,毕竟大部分货源还得靠当地解决。

    几乎是奔着进场里的,找蒋庄养殖场这个姓蒋的大户,厂办没人,钱老板眼珠一转悠,直奔会计室,果真都在,得,关着门数钱呢,敲开门时,老蒋黑乎乎的手指头正蘸着口水数钱呢,瞅着钱中平还呵呵笑着道:“老钱,今年轮到你给我说好话了,嘎嘎,说好话我也没驴卖给你了。”

    得意了,乐歪嘴了,往年这光景,第一茬肉驹都是紧着这些市里的大户挑,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货款要几回还给不利索,今年看来卖买双方的市场倒置了,钱中平二话不说,拉着蒋老板直往外走,一出门阴着脸问:“老蒋,我也不朝你要驴了,知道你没了,那告诉我,谁都弄走了。”

    “这不能告诉你,商业机密。”蒋老头一嘴半嘴烟熏黄牙,笑了。乡下发财的户,都这得性。

    “别你妈得瑟啊,你养驴我卖驴肉,我就不相信这辈你再转不到我手里了?信不信我举报你使用童工、偷税漏税,还有非法屠宰,加工病死牲口。”钱中平揭老底了,老蒋一翻白眼,对骂着:“耍无赖是不是?好像你他妈没干过似的,那病死牲口肉不都卖给你了,看看账上,还你妈欠着我的钱呢。”

    “别别……咱不是非叫板对吧?你说咱们好歹一条裤子里了,折了我这条腿,你老兄将来也未必走得利索不是?”钱中平虎着的脸蓦地又是呵呵一笑,又给蒋老板抚胸,又是递烟,奸商一道,都是各取所好,真翻了脸恐怕对谁都不好。蒋老板也有此等之虞,烟抽了半截,想了好大一会儿反问钱中平道着:“老钱,这个事只要不是驴脑袋,都能整明白,你怎么就整不明白谁干的这事呢?”

    钱中平被这话气得又是直咽气翻白眼,不过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了,苦着脸道:“我都急糊涂,从上午出来现在几家都是一下子没货源了,我那顾得上想哪些,你直接告诉我,我找他不就成了。”

    “呵呵,能吃下这么多的没几家,以前西苑秦老虎能这么玩得起,要说有这个财力的人不光他一个,可为什么就他玩得起呢?”蒋老板卖弄似的道着,看着把钱中平听傻了,很有成就感地道着:“那是因为他和老孔养殖场绑一块干的,要不这活牲口,他没法囤呀,那可不是冻肉,放冷库里就没事了,对吧?”

    “到底什么意思呀?”钱中平急火攻心,实在绕不过这弯来。

    “这还不明白,同时跨着养殖和销售两条船的,能有谁?”蒋老板道。

    “史家村的。”钱中平脱口而出。

    “哦,简单吧。你说的,我没说啊。”蒋老板奸奸地笑着道,不算卖别人了。

    “不可能,这他妈得多少钱才能把养殖户手里的牲口扫空?”钱中平不相信了,以他对史家村的了解,干得再大也是个土财主,除了每年的肉驹销售没有什么进项,更何况今年又是建加工厂、又是建饲棚,还有育驹,那项都需要开支,一下子拿出三两百万他相信,要是一下子斥资两三千万,还要担着一定风险,打死他也不信。就有那魄力,也没那资本。

    “那我不知道,可人家给的都是现钱,我还就喜欢跟这号匪爷打交道,现过现,不赊欠,比你们强多了。”蒋老板厚此薄彼了,有机会数落这个客大经常欺店的主了,岂能放过,数落到第三句,钱中平一声不吭,掉转着头,又一溜烟跑了。

    面子问题不重要,厂子才重要,要是史家村干的,钱中平知道这事怕是要难办了。

    一路上电话不断,钱中平在向史家村急驰,儿子钱默涵也朝村里去了,廉捷在陶成家里没找到人,电话询问才知道,那铁三角也在这一时间被惊动了,陶成章、孙存智以及少有出面的方万龙结伴也向史家村来了。

    最早到的是钱默涵,到了地方才发现,不是他一家卖驴肉的来了,而是认识的来了好多家,西苑肉联厂的、东明肉联厂的、西关腊驴肉老店的、金丝驴肉老店的、陈家驴杂老店的,林林总总来了十数辆车,钱默涵到的时候,各家正大筐小筐抬着新屠的驴肉往车上搬,地方就在响马寨酱驴肉加工厂,离二级路不足四公里,说起来是到驴园史家村的荒郊野外,因为集中屠宰的原因,一下子把这小地方搞成闹市了也似的,愣是比市里红火的肉联厂还热闹几分。

    看出来了,妈的驴都在这儿呢,整车整车往下卸驴,后院就是屠宰场,以史家村人的刀工,真要宰起来可比市里那些小场子利索得多,还别说,就默默这笨脑瓜也看得出这办法有好处,只要有小刀手好把式,肉、筋、肠、肚、耳、脸一分,就按平价出肉都有赚头。

    “哎,老吴老吴等等。”钱默涵终于发现了个认识的哥们,金丝驴肉那老板的大侄吴胖子,麻子黑脑留了两撇小胡子,像个催肥的驴驹头,这哥们正搬着一筐驴肉一被拽差点撒手,钱默涵赶紧地帮着搬上车厢,递着烟,这哥们接着抽了,瞪着小眼道着:“怎么了?你们不自己有屠宰场么,也和村里订合同了?”

    “有场没驴呀。”钱默涵拉着脸道。

    “哦,那也是,史家村今年发飚了光宰驴的后院有三十多个人,一头驴从宰到卸肉,五分钟用不了。回头跟他们说说,整个几件好驴鞭去。”吴胖子吸溜着鼻子,毫无心机地道。钱默涵倒发现不对了,这么大老远还来进肉,还是生肉,似乎有点脱裤子放屁了直问着:“吴哥,你们订什么合同?这么大老远进货划算呀?”

    “嗯,划算,我叔跟村里订的是叫什么来着?保价订购合同,有预付的款,拿了订金他们不能涨价而且得负责给我们把肉处理干净……也就这地方大,水电场地排水都方便,我们直接拉回去就能下锅当然划算了,还有直接拉熟肉回去的,更方便……哎?怎么,你们没和村里订合同?”吴胖子咬着烟过滤嘴,从胖默默的表情里发现不对了。

    钱默涵没有答话,反而反问着:“是怎么订的合同?”

    “瞧你说的合同能怎么订,史老爷子到我们店里订的。他愿意这么个供货我们还不高兴呀……还亏是签了这么个合同,看看现在涨到什么价位了,自己宰都不划算了。那驴肠筋肚我们可处理不了。”吴胖子道着,村里再喊他的名字上货了,这家伙哎了声,扔下胖默默奔着跑了。

    合同,保价合同……保个屁价,他们不扫货,价格就涨不起了。妈的,这简直是后院当婊子,前院修牌坊,挣钱赚名两不误啊。钱默涵暗暗地骂着,至于自己家这些叔伯和驴园史家村的恩恩怨怨也有所了解,这么多年了,每逢大批量出栏的时间几家没少趁火打劫,今年看样要翻盘了。

    不一会儿,亲爹来了,胖爷俩搁一块咬着耳朵商量着,之后陶成章、孙存智、方万龙到场,廉捷堪堪到场时,这一个组合齐刷刷全来史家村了,和其他商户不同的是,来的是几辆奥迪桑塔那,不是拉货的货厢车。而且一干人看着平时不在他们眼中的商户个个兴高彩烈地走了,那心里真不叫一滋味,往年这个时候,谁的吃货量大谁就是大爷,像驴肉香和鑫荣、世龙三家联合,到哪儿都是上宾,养殖户恨得不磕头跪迎呢。

    “今儿不能争不能辨啊,史老头可是个驴脾气,以前连几十万订金都扔回来过,特别是你小廉,一定好和气啊。”陶成章安排着,生怕言语上冲撞,这当会廉捷可只能听从这一干长辈的安排了,否则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可能大变出活驴来。少有出面的方万龙也道着:“我和史老驴打几十年交道了,大意失荆州啊。敢这么干,而且干这和以漂亮,史家村出能人了啊。”

    “这可是市场垄断,非法操纵啊。”廉捷道。

    一句听得陶成章笑了,孙存智也笑了,方万龙揽着廉捷道着:“你不了解,我们也刚知道,他们不但没有非法操纵,而且给商户签了保价订购合同,也就是说,节日期间不管市场怎么涨,他们平价供应鲜肉。”

    这办法在场的都知道,卖回来是成车采购,一屠宰小刀手一分肉,肉不赚钱,下水赚钱,即便下水不赚钱,赚张驴皮也赚了,而史家村恰恰具备这么干的所有条件,市区最受限制的场地、人手、水源在这里都迎刃而解了。

    “还不光这么着呀,签保价合同,各家预付从三万到十万不等的订金。等于给他们解决了一半资金缺口,只要货一走开,这趟生意就盘活了,今年五一大势已定呀,史老头拔头筹了。”陶成章有点落寂的说到,也许这种他能想得到,可办不到。不过依他所想,就即便史家村能办到,可不一定能想到,也不一定能筹集起这么多资金,而且其中要涉及多少个方方面面的细节是无法想像的。

    不是垄断,可胜似垄断,又恰恰孤立了这一群人此时谁想着也是恐怕这老头要漫天要价了,拿驴肉香这个大户开刀了。一行人直进场里,接应的看着面生,问着哪家来人,一说驴肉香的得,脸上的笑容没了,直道着:没订货的,没法接待你了。

    作为有成就的生意人,对于吃闭门羹谁也不在乎,顶多廉捷有点怒气,陶成章笑厣以对,钱中平给这村汉发着好烟点一支,耳朵后夹一支,明摆是不当家的主,问着现在场里谁主事呢,那人一指小二层,一干商户结算的地方,一行人又转而向这里来了。

    这地方比门外热闹,验钞机哗哗响着烟雾缭绕着,村会计在,居然乡储蓄所的也在,估计是就着现场收款方便呢,问着谁当家呢,会计又一指,楼下,车间里,找史家丫头。

    被折腾得不清,那会计收钱开票忙得正眼都没瞧来客一眼,一行悻悻然又下楼,到车间了,钱默涵一马当先,问来问去,才找着在机器旁边和工人试料的史宝英,这悍妞比他高一个头不止,领着出来时,别人倒还尚可,着实把廉捷吓了一跳,看样都是个不好惹的主。

    果真不好说话,而且史宝英对这几位曾经合伙挤兑过史家村的人没什么好感,称呼也没有,陶成章好歹笑着询问史老爷子在哪儿,是不是在村里,却不料史宝英吐了两个字:“病了。”

    “病了?”方万龙惊讶道,马上回过神来,赶紧道着:“那我们更得去瞧瞧了。”

    “瞧不着,和我娘到北京看病去了。”史宝英冷冷一句。

    “那这厂里,是不是宝英你当家呀……咱们多少年关系了,我们今年呢也不准备搞屠宰了,要不,也从驴园供货怎么样?”陶成章丝毫不提其他枝节,直道着,笑吟吟地一副儒商作派。

    “我不当家。”史宝英道。

    “哪谁当家?”钱中平胃疼了,那头老驴肯定躲起来了,扔下个闺女不当家,这事怕是难办了。

    “门口不有招牌吗?现在是响马寨驴肉经营公司,公司的法人代表你们都认识。商标你们抢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响马寨的招牌是谁竖起来的吧?”史宝英似笑非笑道,这一刻,单勇曾经告诉过她很快就来了,事实比预料的还要快。

    “单勇。”陶成章面无表情的吐了个名字,知道又栽到同样的坑里了。

    史宝英笑而不答了,看着这帮如丧考妣脸色的,那心里的爽劲无法用言辞表达了,N次被这些销售大户挤兑的气,一下子全消了,心胸一下子觉得好不宽广。

    “那单勇呢,总得让我见见,坐下来谈谈嘛,价格好商量。”钱中平道,却不料说这话时,他们中有一个脸色难看了,他知道单勇在哪儿,绝对坐不到一起谈了。

    “他去找你们谈了啊?”史宝英异样地道。

    “啊,没有吧?”

    钱中平愣了,回头看儿子,胖默默赶紧摇头,几个人于是目光都盯到廉捷身上了,廉捷却是有苦难言了,满脸苦色,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开口说,还是史宝英开口道着:“他上午就去驴肉香了,连送醋带和你们谈谈供货的事,结果被你们的人送进派出所了……你们看着办吧,没合同没他签字,可不能调给你们,都是别家订的货,有主了。”

    更愣了,史宝英撂了句,喊着看门那秃子送客,这一行悻悻然出了门外,都看着廉捷,廉捷语速急快地把上午遭遇的事一说,就这会那满街醋味也不知道洗净了没有,那小子纯粹是去找事,根本不是商量供货去了。这么一说,钱中平想说两句,又碍于廉家这个大股东,没吭声,长叹了口气。方万龙暂时无计可施了,陶成章却是闭眼难受地道着:“气候已成,怕是我们挡不住了。不怨小廉,预谋已久了。”

    “陶叔,至于嘛,离开张屠户,我们还要吃带毛猪怎么的,大不了我想办法从外地调货。”廉捷不服气了。

    “你试试看,节前抢货潞州不算最凶的,其他地方更紧,就最近的山.东你也需要至少五天时间,还不一定能调运得到,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在做一个囚笼,很可能最近的调运地也有人做手脚了,目的就是要把我们困死,饭店的生意在于连续性,困你一个月你就赔半年,困上你三两个月,只有关门歇业了。”陶成章说着,钻进了车里,几位老将都进车里了。

    这场合廉捷可不敢犟嘴了,直看着剩下钱家父子,那辆车先行时,廉捷小心翼翼地问钱中平道:“钱叔,有那么严重么?”

    “肯定有。”钱中平凛然道,想起什么来似的,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咱们就那么干过。”

    廉捷眼睛愣了半晌,钱家父子走时他才省过神了,驾着车追上先行两车,这当会儿,怕是得商量怎么解决货源,突破封锁了,不过想来想去,廉捷一直觉得偌大的潞州,怎么可能连驴肉货源都封锁得住,大不了赔两个月,谁还赔不起似的?

    想是这么想,恐怕他也知道,真赔起来,就他吃得消,那些股东也吃不消。用不了两月,都会急着撤资散伙。

    一路想着,回到市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车停到驴肉香火锅城边上,酸味还有点呛鼻,钱中平这鼻子老道,直夸是好醋,听得廉捷好一阵郁闷,等坐下来商议怎么办时,提的方法不少,暂用冻肉的、想办法从其他商户手里回购的、就近调运解决的、甚至想办法离间一下史家村和东明养殖场的同盟的,东明还有点存货。

    好几种法子可供参考,可是奇怪的,谁也没提和货主单勇商议的事,也许现在谁的心里也清楚,旧怨加新仇,恐怕已经没有坐下来商量的余地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曾经沿街贩肉的小后生羽翼已丰,气候已成,除了争个你死我活,再不会有其他妥协的出路………

第83章 大器从来不规矩

    “贤弟呐,俺想死你啦………你想俺不?”

    一声咆吼,雷大鹏隔着老远伸着双臂抱上来了,刚从文化馆出来的司慕贤给吓了一跳,不迭地后躲,矮身,雷大鹏堪堪抱了个空,眨眼贤弟又转他身后来了,再回身抱时,司慕贤推着他保持着一臂的安全距离,紧张地道着:“二哥,有事说事,别装着咱们俩这么深基情啊。”

    “嘿嘿嗬,事是有的,基情更是有滴,明儿跟哥一块考试去咋样?”雷大鹏道,果真有事。

    “就上次你说了,统计局招聘考试?”司慕贤问,雷大鹏一点头,他笑了,上次就问,他拒绝了,这次照样拒绝道:“来不及了吧,报名都误了。”

    “嘿嘿,哥替你报上名了。”雷大鹏得意道。

    司慕贤一惊讶,雷哥才得意地把底泄出来了,咱爸有关系,知道你的身份证号就给报上名了,这不,哥那儿还留着你的照片,把准考证也给你做好了,去不去你看着办啊。看来要霸王硬上弓、流氓硬上妞了。

    说着准考证也递出来了,这后门走得,看得司慕贤一肚子直泛气泡,倒不是冲着让他考公去,而是让他上考场帮忙去,就像在大学时一样,一甩指头指个五官,雷哥就知道那答案是A还是B。可那时候心态,和此时心态,却是迥异了,看着准考证,没来由地一阵厌恶。也许不是厌恶雷哥本人,厌恶的是这个失去费厄泼赖的考试本身,说不定名额都内定了。

    雷大鹏举着准考证,看着司慕贤脸上表情变化他可看不懂了,逼宫上了:“一句话,你帮不帮吧?不帮我立马走人。”

    “不帮。你走吧。”司慕贤干脆了,扭头先走。

    雷哥没将住人倒把自己将住了,这下急得大惊失色了赶紧地追着拦着:“喂喂喂,贤弟呐,不是白帮,给钱呐,你要多少吭声啊,你也知道哥这水平,没人帮忙,非抱个鸭蛋回来好歹咱爸也是副局长了,就有关系也不能考得太丢人了不是……”

    “二哥,专业不对口,咱学得是中文,和统计有什么关系,你让怎么考?”司慕贤被拦住了,苦口婆心地道。

    “怎么不对口,这中文和统计还不都扯蛋玩意啥扯呗。”雷大鹏不在乎对口不对口了。

    “二哥。”司慕贤又是一副语重心长地口吻道着:“你这办法很卑鄙很无耻你没感觉到吗?都是寒窗十年挤着去考试,你们既然已经暗箱操作,又何必搞这么个欺骗大家的考试形式呢,就形式,还需要作弊吗?”

    “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去考啊。”雷大鹏一瞪眼,又翻白眼了表情丰富地道:“我不会不是?要会我都替你去考去了。”

    “你……”司慕贤被气得反应不过来了,两人的逻辑是相悖的,但凡争辨他总处在下风,不过这回,似乎是吃秤砣铁了心似的,摇着头道:“不行,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答应,你找老大去吧,……以后凡这些营私作弊干坏事的一律不要找我。”

    说罢,拂袖而去颇有些文青酸货的铮铮铁骨。

    几步之后,司慕贤停了片刻,回头看雷大鹏,还傻傻地拿着准考证站着,张口结舌的样子,似乎不相信曾经的贤弟会拒绝他。那傻样……比在学校时候还要傻,傻得毫无心机,傻得让人不忍给他打击。

    可有一回就还要有下回,司慕贤咬咬牙,扭回头继续走,准备忍痛拒绝这一回了。又走几步,却又不自然地停下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雷大鹏时,他是这个傻样,报到第一天就站在女生宿舍门口,咬着指头、流着口水,滞着眼睛看了一天,那时候上学自己很孤僻、很内向,少和人交往,可无法拒绝根本不顾人感觉的雷大鹏雷语连连,一见他就笑,一有他就闹,你笑他,他也笑你,第一次发现自己躲在角落里啃馒头的是他,第一次塞给半只烤鸡的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为伙食费学费辗转反侧的也是他,之后硬借给钱又数落你是穷逼的,依旧是他……司慕贤咬着嘴唇,感觉到自己扔下雷大鹏,迈向清白和高尚的脚步,似乎也有着卑鄙和无耻的成份。

    又回头一眼,看到了雷大鹏颓然而坐,傻乎乎地靠着街墙,就像希望破灭、受不了打击那般,一瞬间把司慕贤的坚持冲击得无影无踪,他快步奔回来,伸手拉着雷大鹏,却不料二哥太胖,根本纹丝不动,司慕贤劝着道:“你起来,坐地上干什么?我不答应你不是因为我不想帮你,而是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帮你。”

    “爱去不去,稀罕呀。”雷大鹏翻着白眼,不过又颓然道着:“我是想起老大来了。

    “他怎么了?”司慕贤吓了一跳,看这样子,又没好事了。

    “进去了,又被警察提留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我刚去看他回来……这次严重了啊,他带人去堵人家驴肉香的大门,被11的提留走了,强买强卖、扰乱公共秩序,还有什么来着,反正挺严重,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司慕贤愣了,稍愣之后,又是长吁短叹,对于那位个性的老大,本性恐怕难改了。正不知道怎么安慰同病相怜的二哥时,雷大鹏一屁股站起来了,拍拍裤子,看了眼司贤弟道:“老大进去了,他说有事找你,你一定会帮我的……算了,什么兄弟兄弟,都是狗屁。”

    这回,雷哥豁达地要走,却不料被司慕贤拉住了,他轻轻地拿走了雷大鹏手里的准考证,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口袋里,道了句:“最后一次,不管你还是老大,都是最后一次,我不期待什么回报,我只希望你们给我保留点做人原则。”

    雷大鹏严肃而凝重的看着,看着司慕贤郑重地收好,又那样踽踽独行地回了单勇,人一消失的时候,他噗哧声笑了,没听懂司慕贤说的什么意思,可听懂了,这请了好几回没成的事,老大给支了个招,扮个落魄苦逼样子,居然成了。于是乎,这家伙窃喜地,得瑟地回身到了路边,拉开车门往驾驶位置上一坐。后面个干瘦脑袋伸起来了,问着雷大鹏道:“咋样?雷哥。”

    是同来的张卫华,雷大鹏一去郁闷,牛逼哄哄地道着:“废话不是,知道什么叫兄弟么?别说替考,就是替死……那考虑考虑也得答应。”

    这话说得好犹豫,惹得张卫华一阵好笑,两人是开着盖庭甲的车出来的,雷大鹏却是关心着此时的蛋哥,问着张卫华咋样了,张卫华还以为雷哥担心吃亏,小声道着,11指挥中心早转到英雄路派出所了,顶多再接受接受口头教育就出来了。就放了点醋还不至于给拘留了。不过他奇怪的是,貌似单勇和陶家的大嘴妞关系似乎不赖,总不能熟人还搞一套挖坑使绊子的事吧?

    雷大鹏一听不屑了,直道着:“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和你们当警察不一样么?”

    “这和当警察有什么关系?”张卫华异样了。

    “白吃白喝白拿了,回头该收拾照样收拾他。”雷大鹏斩钉截铁地道,对于单勇为什么这么做,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儿针对的并不是陶芊鹤。

    张卫华被雷大鹏的表情惊得愕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悻悻地骂了句:

    “装什么逼呀,公务员还没考呢,都想玩领导干部那一套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车直驶英雄路派出所了………

    “西苑农贸市场有鲜肉出售,零售价三十六块五。”

    “紫金家贸市场也有,零售价三十七。”

    “赛达副食市场有,他们的鲜肉是直接从驴园运来的。”

    “华丰街市场有,零售价三十七,是潞北屠宰场出的货,国营的。”

    枯坐了两个多小时,肉联厂撒出去了十几个在市场找货的手下,陆续地汇报回来了这些消息,每多一个这样的消息,陶成章的脸色便好看了一分,在座的也渐渐明白了,陶成章也在找对手的空隙,这么大个市场,说封锁那有那么容易,只要能撑个十天八天,过了节后旺销稍缓,货源充足自然掉价,或者从外地组织贩运,照样能保证供应,那时候你说什么限制和封锁就成笑话了。顶多是让驴肉香这样的食材消耗大户多支出一部分费用而已。

    而这样,伤不到根本。

    越看,越让廉捷佩服得无以复加,什么经营策略、什么营销策划,他感觉在这些人老成精的生意前辈面前都是小儿科的玩笑,断货紧张的空气不过持续了几个小时,便被陶叔找到的一个又一个空子消除了。此时,市场上的零售散货供应充足,可以想像操纵者未必敢动终端市场,市民的菜篮子一动怨声四起,你说不准那个相关部门就来了,既然他不敢动,那这个空隙足够让驴肉香缓息了。东明的养殖场尚有存货,不过出货价较高,估计是史家村暂时没有谈下来,那个空隙一定要钻,如果在这个时候争取到一家养殖基地的合作,就不存在什么危机一说了。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陶成章还安排着钱中平和外地供货商联系,着手准备货源,未十绸缪,多备一条路走。

    一直就坐在原来的位置盯着全市的地图,那上面标示清楚了每个农贸市场、屠宰地、肉联厂的位置,这张图廉捷一直没有看懂,不过今天看懂了,而且理解了,驴肉香一枝独秀并不仅仅因为家大业大做得生意大,而是这些叔伯辈们苦心孤诣下得细功夫着实不少,那一种成功都不是凭白得来的。

    “大致就这个样子了,中平,把两个店加肉联厂的采购都召来了没有。”陶成章看看时间,下午四点了,他缓缓地说道。

    “已经到了,等在楼下。”钱中平道。

    “好,我跟他们说几句注意事项。咱们一起去吧。”陶成章起身道,这个时候,廉捷也发现了,每每陶叔一句不经意的客气,都像命令一样,下面的这几位都是唯他马首是瞻,反观自己,看来急于掌舵驴肉香的心情太急切了,要学的东西还很多。陶成章像是窥破了廉捷的心思一般,等着廉捷上来,并肩走着,边走边说道:“别丧气,年青人,这个已经脱出生意的范畴了,所以你束手无策,要论经营,我们这帮老家伙还得朝你学习呀。”

    “陶叔,您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这么点事,都快把我急懵了。”廉捷道,心里稍慰。

    “呵呵,谋大局者难谋一隅,谋一隅者难观大局,宏观和细节,能都面面俱到,没那么容易。你的细节做得很好,这两个多月大家都看在眼里。”陶成章笑着道,不过话锋一转,又说到对手了,直道着:“咱们的对手大局掌控得很好,他这个做法其实也是我很多年梦寐以求而没有达到的目标,毕竟这种事牵涉众多、方方面面涉及的很繁琐、风险又大,合作的几方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恐怕成不了事,成气候了呀,没想到这么快,就即便一次封锁不住咱们,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即便不针对咱们,这样操作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用不了多久,他的实力还会增长。”

    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些,语气中不无忧虑,方万龙进电梯时插了句嘴问着:“老陶,这小子怎么和驴园那帮土匪混得那么混,那群人自古以来就是除了本村人和现金谁都不认。”

    “他往驴园跑了五年,当了四五年二道贩,估计下得笨功夫不少,你们看出来没有,他的野心很大,也许不仅仅是驴肉香。”陶成章道。

    “是不是?”孙存智不相信了。

    “响马寨酱驴肉牌子响了,接着响马寨调味系列出来,潞丰小杂粮、炒货上市了,响马寨香醋、纯净水也面世了,资本积蓄到一定程度,会爆发的,他手里的王牌越来越多了。难道他会满足于一个店面的经营?”陶成章道,对于那位年轻人,没来由的有几分欣赏,即便他是对手,即便他还处在劣势。

    “那应该尝试尝试,咱们和他之间有没有调和的可能。咱们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方万龙道。

    这一句征询却是引得众人沉默了,几双眼睛都看着廉捷,也许都有这个心思,但心里都有顾忌。廉捷没吭声,他心里的顾忌,比谁都深。

    虽说亡羊补牢不算晚,可今天的生意你别指望赶上了,每天上午鑫荣按时提供的鲜肉没有到位,又恰逢忙着洗醋,中午的耽误了,中午的一耽误缺了下锅的食材,用了两个多小时才高价收回来六百多斤鲜肉,晚上就再快也来不及了,除了方万龙身体不佳早早告辞了,剩下的人都在陶成章的带领下,对于采购回来的食材细细鉴别,而且千叮万嘱,不能让卖肉的知道是那家饭店采购,以防有人在这个上面做手脚,好在没什么事,几人在后厨商量着再深挖一下潞州私屠私宰的小户,这些不见光的小户手里也有少量货源,他们偷逃税费供应的是那些不要门面只要口味的小饭店。这方面钱默涵倒是有关系,一口应承下来了。

    正商量着的时候,大堂那位姑娘奔后面来了,急匆匆地道着:“陶总,廉总,来了,又来了……”

    “谁来了,你这么着急,城管?”廉捷训了句。

    “不是,就上午送醋的那位。”大堂凛然道。

    单勇又来了,这一说把几位触电似地惊动了,陶成章一马当先,急匆匆向来踱步出来,一到厅门口,站定了,几人放心了,跟着派出所的来了,都看了廉捷一眼,廉捷因为这事和公安上的关系打了不少招呼,不过这狗屁倒灶的事让人家怎么处理,更何况就廉捷也不敢逼得急了,毕竟还要做坐地生意。于是双方来了个协议,通过派出所实施了,先写检查再交保证,而且得当面道歉。

    这不,惯于息事宁人不给辖区找麻烦的英雄路派出所高所长,亲自押着教育后的单勇来了,和众人握手言好,回头一指单勇:“过来。”

    单勇耷拉着脑袋,小碎步走着,怯生生地走到高所长面前,叼着烟的高所长手指点点道着:“今天的事调查已经清楚了啊,你们双方也都同意了,同意了就好,这做人不能这个样子啊,单勇,做生意更不能这个样子啊,幸好没有酿成更坏的结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你是很危险地,知道吧,单勇,别以为你人多就能胡来,就能强买强卖,这都是违法滴……过来,跟人家正式道歉。”

    “哎,道歉。”单勇上前一步,对着派出所高所长很乖巧,不过一转脸贼忒忒的表情浑无歉意,向着陶成章鞠一躬:“对不起,陶老板,经过警察叔叔的教育,我终于认识我的卑鄙了,您说我是不是很卑鄙呀陶老板?不该挣的钱我老想挣。”

    陶成章喉咙微嗝,看到单勇眯笑的眼神里有坏意了,没吭声,单勇又转身向钱中平、孙存智一鞠躬道歉着:“对不起,钱老板、孙老板,我无耻,我不要脸,不应该用非法手段逼迫正当商人。请您原谅。”

    这两位也听到弦外之音了,愣着眼,吭不上声来了,一转眼,单勇斜着眼一瞅廉捷,没来由的廉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料单勇又是一鞠躬,很诚恳地道:“对不起,廉总,我是卑鄙、无耻加不要脸,净想着不劳而获,请您原谅,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这道歉,连廉捷也觉得是在骂他不劳而获,尴尬地站着,仿佛犯错的是他一般,那真正犯错的却得意洋洋的回头问着民警道:“高所长,我的认识挺深刻的吧?”

    “嗯,还可以。好,就这样了啊,再让我发现你在我辖区捣乱,那可不是教育了啊,拘留罚款,重则追究刑事责任。”

    高所长没发现其中的异样,训了两句,单勇点头称是,脸上笑得人肉麻,那几位经营商可不敢慢待了派出所人,几位簇拥着送人,已经下着邀请了,却不料人还没走到门口,后面的单勇骂人了,是对着围观的店里人骂,大声骂着:“看你妈什么,老子道歉有什么看的……醋呢?谁把我醋藏了,小心我跟他没完啊。”

    这一句,气得高所长停下脚步了,瞪着单勇,单勇却又是嘿嘿一笑,好不哀伤地道:“所长,那我总得把我醋拉回去吧,我不卖了还不成?”

    “拉什么拉,让车撞了,全撒路上了,你没闻到啊。”所长训斥道。

    “谁撞的,让他赔我呀?”单勇叫唤了声。

    “活该,赔你……没让你赔街道公物损失就不错了。听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再有争执,到派出所里说。”高所长虎气森森,手指点点,势压得单勇不敢叫板了,赔着笑脸道:“是是,没问题……那醋桶让我拉回去总成吧?”

    高所长看店里几位人,这个要求也算合理,总不能不给人家留点余地吧?胖默默一指,在后院呢。所长叮嘱了几句,又训斥了一番,终于把单勇弹压得屁都不敢放了,被众人送上警车,等送人的回来,单勇倚着吧台调戏那小服务员呢。

    那场面却是尴尬无比了,这个油盐不进的痞货你要指望他老实恐怕很难了,还是陶成章老成,笑着屏退了众人,又几步走到坐到吧台前翘着二郎腿单勇面前,笑着道:“单勇,年青人没经过的事,你别介意啊。”

    “你是说我?”单勇故意问。

    “不不,是小廉,气盛了点,其实不必要这样的,我们向你订购一部分醋怎么样?”陶成章示好道。

    “好啊,明儿再给你送几车?”单勇眼睛一亮,陶成章吓得不敢接口了,还真怕单勇胡来,岔着话题道:“细水长流,慢慢送嘛,急什么,要不,换成驴肉怎么样。”

    “现在价格这么高,拉来了你又说我宰你,算了,我吃一蜇长一智,别跟小廉一样,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又反悔,醋拉来不要不说,还仗势欺负我。”单勇道,一点没被欺负的郁闷,天已经黑了,这门可罗雀的景色,怎么就看着这么好呢。

    “看来咱们的成见很深了……不过,驴肉香比曾经的驴苑酒楼大了十倍不止,未必那么容易倒下去啊,如果你有意合作的话,咱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如何,不必非这么敌对吧?”陶成章软软地道,没有注意到单勇在笑什么,不过他觉得对方的难缠超乎他的想像,甚至让他有置身事外的想法了。

    来了。车人都来了,是单勇的人,送醋的货车,单勇起身道着:“你一定不想跟我谈,要想谈,你是想从商标赔偿开始呢?还是想从驴苑酒楼开始?我巴不得和你们两清,就怕你们不肯。”

    一句,噎得陶成章无言以对了,不管从那个节点开始,都没什么可谈的,怔了下,那帮穿着响马寨工装的工人哗声直进店里,簇拥着单勇,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这英雄一挥手,哗哗全奔后院扛醋桶去了,倒了一多半,还常了点,要是在店里看来,单勇这回算是赔大发了,一毛钱没落着,还被派出所揪住教育了一番,可廉捷心里苦呀,就这么着几乎等于停业一天,一分钱营业收入都没有,谁赔谁赚,他算得最清,要真没有警察管着,他天天来倒醋,倒不用做生意了,直接关门得了。

    再说了,就这七八个土匪进门也似的扛醋桶的家伙,就有客来也要被吓跑了,就在这么尴尬的相对中,那帮人如入无人之境,踢踢踏踏搬着东西往车上扔,好容易搬完了,终于舒了口气,门口的保安却奔回来了,急促地说着:“老板、老板,他们又把剩下的醋倒路边了……”

    啊!?廉捷和钱中平几位直奔出来,果真酸醋味又起,气坏了,再看单勇那群货色,搬着地上的桶,单勇还在教训着工人,真你妈不小心,搬个桶也能掉下来,小心点,训着自己人,回头又歉意地对几位老板说着:“对不起啊,工人不小心把桶扔偏了,漏了点……瞪我干什么?看你什么吊样?大不了你们报警再回去写封检查接受教育去。报不报警?不报拉倒,兄弟们,走了。”

    说了句,领着一群货耀武扬威地走了,那像进派出所受教育了,简直是进了趟派出所给壮胆了。

    “小廉。”有人抚上了指节捏得发白、脸色泛青的廉捷,回头是是陶成章,就听陶成章软软地道着:“他要再送醋,就都留下,花不了几个钱,别跟他置气,他巴不得你跟他一起胡闹呢。”

    软软地说了句,缓缓地朝车的方向去了,今晚真的好安静,也不会准备待客了,门外一片又是醋液横流,服务员和保安组织起来,重新打扫了,而门厅口上,多年来第一次放了个匆匆写就的牌子:

    暂停营业!

第84章 一浪未平浪又起

    早五时,轰隆隆的货车声音从南郊收费站直驶进市区,车前引路的是一辆车漆斑驳的面包车,驶近南城华丰路一带,停车时,从面包车、货车厢里踢踢踏踏跳下七八位年轻小伙来,左近一门三米多高的铁大门随即推开,货车的后车厢咣声放下,单勇在喊着:“速度卸货,天亮出不了市区了。”

    一声吆喝,上车的往下递、车下的往仓里接,单勇衣服一脱,往方向盘上的一扔,也加入到卸货队伍中了。淡蓝色晶莹透亮的水桶、清澈的水、标准18升的容量桶、响马寨的标识,一桶水像新生儿一般让他志得意满地看了良久才放到肩上,直扛进仓库,一层一层摞起来。

    响马寨纯净水、山泉水正式上市了。

    一桶不重,三五桶好扛,可整整一车四层四百多桶,两人卸四人扛,不一会儿便是汗流浃背,肩膀上殷的一般湿漉漉的汗迹,小盖来的晚了点,到场时看得单勇弯腰橛屁股比搬运工干得还起劲,哑然失笑了,也凑着热闹搬了两桶,追在单勇屁股后笑着问着:“蛋哥,宋姐一直说你是牲口,我以前以为有其他含义,现在才发现,不用其他含义就是牲口。”

    “小样,连你也敢挤兑我了,告诉你啊,从今天开始,一天给你一车,卖不了小心我拧成牲口。”单勇放下桶,回头作势拧了小盖的瘦脸蛋一把,不过看孩子这身子骨,又是劝着:“我们扛,别累着你这牲**容易干,变成钱可难了,你比重要。”

    “不难,一个夏天,绝对连本带利卖回来我试过了,反映很不错,只要喝过雁落坪上山泉水的,开出来的自来水就喝不下去了,太涩……对了,蛋哥,我有个想法您看下。”小盖使着几张打印的资料,还有在电脑上绘的图是个桶,扫了眼讶异地看了小盖一眼,这小宅男的想法有时候挺多。

    是关于差异化的,把桶身变小,加个雁落泉的噱头,专为高档饮水机和高档环境定制十点八升的精装桶,价格贵一倍,而成本却缩减三分之一看得单勇噗声一笑道着:“小盖,这才几天,你把奸商这套怎么全学会了,这成不?”

    “当然成,有身份的人最喜欢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第一是在价格上要比普通人的贵,这是肯定的;第二要在形状上,要精致要拽;第三要在噱头上,比如什么磁化杯、水益生、磁疗杯凭什么一个卖几百上千,那其实就是整个噱头忽悠人涅,可就有人喜欢这个对吧……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的水票可已经卖到区政府和市直机关里了,区长和书记办公室的饮水机是四千多块钱的机器普通职工办公室的,是三百多的饮水机难道能放一样的桶?一样的水?”小盖笑着道,相处日久,说话的语气和口吻开始向单勇和雷大鹏靠拢了。

    这一说,听得单勇眼睛亮了,点点头:“有道理,人民公仆总不能和人民群众一样吧。好,这事定了,交给思莹办。一周内给你做出来。”

    这么个雷厉风行,连小盖也被感染了,人有时候也并在于挣了多少钱,活得心气劲道比什么重要,以前有点孤僻、有点内向的小盖似乎已经找回了几分自信,就和单勇抢着干搬运工的活,也觉得乐在其中似的,边搬货边和匪村爷们来几句荤笑话,腰酸腿疼汗水涔涔也不觉得累了。

    那叫爽,不叫累。

    一车货卸了接近一个小时,第一个送水点马上就开门营业了,卸完货单勇打发走了货车,一堆人又超载挤进面包车,向紫金路调味店驶来,这儿还有活接着干,一车桶装的醋,也要在今天正式上市了。

    抹过额头是汗一把,吃力地堆在层桶上喘一把,偶而靠着醋桶歇一口气,再凉快的清晨身上也是热的,而看着这成车的醋,心里也是热的,忍不住想着这些许年一直在憧憬着,有一天自己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活计,当终于触摸到梦想的衣角,单勇的眼睛也是热的。

    我做到了,不是吗?不管有多苦多累多难,我做到了,不是吗?

    “单哥……单哥。”有人在喊,单勇就着衣袖悄悄抹了把脸,应了声,是调味店的史文武,奔上来直问着:“我联系了几家,都说了试试……不过,这大桶装的,一下子怕是结不回钱来呀。”

    “没事,一半卖、一半送,好货不怕他白吃了。天气一热,出醋更快,除了运费人工,根本不值什么钱。”单勇道。

    “送?白送?”史文武愣了下,有点心疼。

    “嗯,要不为什么第一批只做这种三十公升的大桶,专为饭店提供,这一块市场它是个消耗大户,大部分都是用的散装醋,还有咱们这儿人吃醋是个习惯,就饭店桌上醋、筷、辣椒那是必不可少的三大样,只要一批送出去,下一批就不愁卖不出去,对了,把你留下的上次高价买花椒的大户名单给我一份。”单勇道。

    “怎么了,给他们送?”史文武愣了下。

    “对,咱们就以调味店名义,花椒涨价大家吃亏了不是,现在送桶醋补点损失呗,既对将来卖醋有好处,也对店的名声有益处嘛……上午我送醋,还准备去找找市区那些蹬三轮走街窜巷卖醋的小户,看看能不能收编回来,那可相当于分销商呐。”单勇笑着道。

    史文武除了佩服,没二话了,能钻的空子、能想到的细处,都没落下。比他这十几岁开始做生意可强得不止半点,一会儿拿出去名单来,塞给扛着醋桶放后院的单勇,单勇塞口袋里了,不经意发现史文武这小伙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讶异地问了句:“怎么了这样看我?”

    “我在想,用不了几天,响马寨的醋会酸遍潞州。”史文武笑着道。

    “必须滴,要不咱一群爷们受成这样咱图啥。”单勇一笑,装起了名单。

    卸完醋打发工人们回厂,单勇留下了史二愣跟自己一块去送醋,这位就是把警察按在雪地里胖揍的那家伙,从看守所里出来老实了不少,醋厂开时又死缠硬磨着史宝英去帮忙干活挣零花钱了,打架这人虽然横了点,不过平时你要打交道,这货还是挺实诚地这不,一听单勇叫着自己一块去送醋,史二愣有点难为了,开了车门,不往副驾上坐了,稍显紧张地跟单勇求着:“单哥,我能不去不?让他们……他们谁去不行呀?”

    “怎么了?送醋不比回厂干活轻松啊?”单勇不解道。

    “我……我嘴笨,我大姨说了再闯祸把我赶后山放驴去,不让我出来了。”史二愣紧张地道,所谓大姨是史宝英他妈,看来这一家子淫威都不小,单勇反问道:“你大姨夫都听我的,你要不听指挥,我把你赶回去,你不照样得去后山放驴。”

    “啊……这……那我去吧。”史二愣愣了下,坐到车里了,不过丑话可说前头了,咱嘴笨,就干活,说错话坏了生意你不能赖我啊,预防针打了半天,二愣还有不解了,又问着为啥盯非拉上咱,不拉别人,单勇却是笑着告诉这愣娃,不但今天拉着他送,而且以后估计得天天拉着送醋,为啥呢,你娃长得憨厚,不像村里胡子拉碴的匪爷,搁那儿一站都能把小孩吓哭,把小媳妇吓跑,你说你这么俊,其他人赶不上你不是?

    这么一扯,还就把史二愣的自信给撩拔起来,又撩拔一番咱城里挣钱就那蹬三轮卖醋的每天都挣百把十块,要是醋厂给你供货你干,三两年不得挣座房子回去?听得无欲无求以前理想就放驴娶媳妇的愣娃心思多了不少,到回民路吃早餐的时候,愣娃已经开始咨询在城里做这生意得下多少本了。

    资源就在身边,看你怎么发掘了,史三孩现在是响马寨酱肉掌舵人,村里的机械加工史老柱独撑起来了,款姐和三叔那边的潞丰厂也走稳了,纯净水和醋厂有老爸在,技术和加工没什么问题,就最早出来的根娃和大彪现在前西街上也能独撑起买卖来了,有些事你想像不到,谁可能想到雷大鹏那群狐朋狗友里还出了小盖、董伟和张卫华这么几位得力帮手。

    韭菜一茬一茬割、人才一拔一拔培养,小面包载着多半车醋,村里这个愣蛋跟着单勇开始学生意了。单勇自个扛着醋,让二愣跟着学

    “薛老板,薛春文老板在不?我们响马寨调味店的,给你们送醋来了……哦哟,薛叔,这不上回你们买花椒正逢涨价了,我们老板心里过意不去,让送桶醋来……新醋,要是比市面上的差了一点,没事,回头你泼我们门口去……好嘞,我给您搬厨房去,上面有电话啊,完了通知我们来拿桶就行了……真不要钱,咱们做不做生意人情都在这儿呢,您用着好再说成不……别客气。”

    免费的醋,果真是好送的紧,老板也客气,没要钱,从柜上拿了包十块钱的红塔山硬塞给单勇了,上车时单勇把烟塞给二愣了,二愣却是稍有不懂了,悄悄指点店里问:“单哥,醋吧不值个钱,不能把桶也给他们了吧。”

    “学着点,桶在咱们就有机会把醋送进去,下回直接用满桶换个空桶就行了。要桶不在,他未必想得起咱们来。走,下一家,你去和老板说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重复一遍。”单勇不经意地问。

    “啊!?”

    正乐滋滋拆包点烟的二愣一下子真愣了,这才发现,一句话都没记住。就想起说把醋泼门口去,惹得单勇哭笑不得一阵好训,又从头开始教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面包车穿梭在大街小巷林立的饭店,响马寨的香醋第一次走进厨房,没有换来真金白银,只换来了二愣口袋里多的塞不下的烟。送了一多半,剩下的交给史文武去办了,单勇今天心系的还有事,是件大事,不得不去瞧一瞧。

    什么事呢?那个二货的考试呗,从城管队被除名,雷大鹏可不在乎,又玩了几个月,估计是连他爹妈也看不过眼了,想办法把傻儿子往机关单位里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给他找个国家单位让祸害,你说他天天在家祸害爹妈谁可受得了。

    考试的地点在市实验小学,单勇车驶到地方时,已经快十一点下考场了,据说这一次招聘考试又是个一百多比一的比例,二得那么出众的雷哥在这种考试里能不能脱颖而出实在让单勇捏了一把汗。特别是到场后看到在学校门口翘首期盼的家长或者男友女友,有的还是开着车来的,更让他心里多一分异样的滋味。

    何苦呢?雷哥是实在没出路了才走这条路。眼看着现场这么俊男靓女和行头不错的家长,单勇有点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

    找了许久,才看到了雷大鹏他妈那辆不起眼的本田轿车,因为这么个倒霉儿子的事,雷妈换车的计划屡屡搁浅,估计这回成不成,又得把辆车赔进去。单勇看了看车里没人,拔了电话,雷多宝接住了,接上头才发现,这夫妻俩同时来了,就在学校斜对面不远的超市逛悠呢,一见面雷妈瞅着单勇一身工装一脸汗迹的样子笑歪了,直给单勇擦着脸不迭地道着:“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快赶上我家大鹏那邋遢劲了,你爸你妈也真舍得,让孩子遭这么大罪。”

    “没事,天天这样,就干净不了……叔,有把握没?我看竞争挺激烈的。”单勇笑着问雷爸。雷多宝抿抿嘴,做了个难为的姿态,不确定,雷妈嘴快,直小声说着:“差不多吧。”

    “那是有把握了?”单勇兴喜地问。不料雷妈懊丧了,苦笑着道着:“我是说,把我服装店今年挣的钱送了个差不多。

    噗声单勇没忍住,笑喷了。雷多宝不悦了,直训着老婆道着:“钱钱钱,一天就知道心疼钱,我倒不想送,那行不?知不知道,还有北大人大毕业回来,就瞄着考公招聘去了。就这能办了都是好的。”

    这方面单勇和雷妈差不多,基本不懂,不过看家长这么作难,单勇知道没少花心思,即便他从心底痛恨什么不正之风,可同样可怜这些不得不为的父母。三人聊了不多会,叮铃铃铃声响时,这夫妻俩触电似地直奔考场大门口。每每出来考生,不是家长簇拥,就是亲人相伴,问得最多一句,考得怎么样?或喜出望外、或一脸懊丧,却是看得雷家这夫妻俩更心虚了。

    “爸……妈……”破锣嗓子一吼,单勇知道是雷大鹏出来了,这货挤着人群,上前一手拽爸、一手揽老妈,雷爸问得和其他家长不一样,小声道:“抄上了没有。”

    “嗯,抄上了,我全抄上了。”雷大鹏得意了,得瑟了。

    “那对不对?”雷妈问得和别的家长也不一样。

    “我那知道对不对?反正抄上了。”雷大鹏不悦了。

    “走走……”雷爸怕儿子太雷让旁人看着不雅,直拉儿子走,雷大鹏却是想起同进考场的贤弟来了,推着爸妈,自己要请贤弟,雷妈又是赶紧给儿子塞了一摞钱,得好好谢谢,听那话音单勇听出来了,敢情为了儿子作弊,找的不止一个枪手。老的一走,雷大鹏一拽单勇道着:“贤弟***不该是上潞院的水平啊,上场半个小时,我题都没看完,他倒做完了。”

    “那ABCD好做,可客观题怎么传消息?”单勇郁闷了,一直不知道雷大鹏在这上面怎么做的手脚,有时候考得比他的还多。

    “这你不懂了,我和贤弟练过,这样…,‘,我说什么……”雷大鹏对着单勇,嘴动着,没发音,单勇猝然想通了,惊讶地道:“对口型?”

    “贤弟说了,这叫读唇……他嘴唇一动,我一瞅就知道该写什么……练这本事我们钻在学校操场后没少练,你以为咱经常考过去那是白来滴,下了苦功夫滴。”雷大鹏凛然道着,一副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得意单勇却哭笑不得了,悻悻地骂了句:“王八蛋,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俩私下还搞小动作,早知道我也学学,不至于在学校挂我好几回了。”

    雷大鹏得意了数落着单勇,单勇却是伸着脖子,看到了最后一个从教室里出来的贤弟,拉着雷大鹏要迎上去,却不料猛地想起昨个还撒谎了,可躲又躲不开了,干脆抹着厚脸皮上来了,雷大鹏却是上前一把揽着司慕贤司慕贤看到单勇时异样了下,回头问着雷大鹏:“你不说他进去了,还没准能不能出来?”

    “我说没准,可没说出不来呀?这不出来了,走,哥请你大吃一个月……哎对了,贤弟,你**了没有哥给你找几个漂亮妞双飞去……哎你说句话呀。”雷大鹏咧咧着,N种方案,连他想都不太合适,不过不干点什么,又无以表达此刻感激之情,只恨不得把能有的都拿出来。

    司慕贤对于没有什么心机的雷大鹏笑了笑摇头不语,待走到单勇身边时,看着单勇不知喜怒地道了句:“老大,又是你教唆着二哥想法子拉我当枪手?”

    单勇笑而不言了,贤弟作为一位很有原则的人,在两位哥哥们面前原则已经丧失殆尽了,没错,雷大鹏几次邀不到人自然是受了单勇的唆导,不打张感情牌还真打动不了贤弟这酸货。司慕贤回头时,雷大鹏也是呵呵得意地傻笑,又要想办法邀他时,司慕贤拦住了,直道着:“我下午还上班,如果想表达感激之情,拜托以后别拉上干我不情愿的事,我就感激不尽了。”

    “哎……”雷大鹏仲手要拉拂袖而去的贤弟,被单勇拦住了,相视间,雷大鹏却是看不懂单勇和司慕贤那种眼神了,不过看着瘦瘦弱弱的背影,又觉得很不忍了,难为地问着单勇道着:“蛋哥,这怎么了?”

    “没怎么,他心情不爽。”单勇道。

    “怎么了,翠花跟他掰了?”雷大鹏问。

    “他这么个穷酸劲,迟早要掰,而且他想事总往拧处想,永远也不会爽。”单勇道,眼中踽踽独行的贤弟,走得越来越远了。

    雷大鹏侧头瞄了瞄说得这么高深他一句没懂的蛋哥,又看了看越去越远的司慕贤,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地征询着道:“那咋办?请他吃吧,人没那心情;请他日吧,他脸皮又太薄……你说万一我这回真考上了,将来真当个什么领导干部,可都是贤弟的功劳啊,我总得谢谢他呀?”

    “等你当了再谢吧,不急。”单勇笑道,揽着雷大鹏要走,雷大鹏转眼已经忘了贤弟了,被撩得蠢蠢欲动,整整西装领子,抢先一步站在单勇面前倒着走着问:“蛋哥,你瞅瞅,看我像不像我爸那样,……将来当个领导那样。”

    “什么像不像。”单勇无所谓地道,只等着雷大鹏脸色一糗,马上峰回路转惊喜道:“不能说像,根本就是……你看你,好吃懒作、不学无术,吃喝嫖赌都精通,已经具备领导干部的素质了。”

    雷大鹏嘿嘿笑得,笑得直缩脖子猥琐无比,单勇也笑了,笑得眉开眼绽,奸诈无比,这哥俩,就近找了个地儿,小菜小酒点着,要先来点庆贺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驴肉香的大堂徐焕香今天魔症了似的,隔一会儿就到门口瞅瞅,不看别的,就看看有没有货厢车来,就怕再来几个卸醋的倒一门口,好在没发现,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也没发现,直到早来的第一桌吃完结账都没有,她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今天廉总专门交待的任务,一经发现,马上上报,和派出所的打招呼了。后厨两天零散收回来的鲜肉全下锅了,就等着迎接五一旺销的节市,店里闲暇的人等也被肉联厂调走了,一件事,想办法从潞州零售市场上买**鲜肉,这招还真管用,撒出去的人一上午,零零散散又收罗回来几百斤,现在采购的食材,支应个一两天,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这个流通渠道多样化的市场上想封锁谁,怕是没那容易。

    更何况是这样资金雄厚的饮食巨头。

    这样的想的不光是驴肉香这些当家管事的,包括此时驾车停在驴肉香门厅几百米外的柴占山也是这么想的,看了看时间,快午时了来这儿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想到此处时,侧头看了看专心致志在修着指甲的李玫莲一眼,小声道着:“今天应该没有演出了吧,他胆子再大,也未必敢在派出所刚教育后再故伎重施。”

    “你觉得未必敢,我觉得未必不敢。”李玫莲笑了笑收起了指甲剪,又看了眼驴肉香火锅城的方向,很安静,而且开始上客了,停车场的保安指挥着偶而驶进入的车,门童在恭迎的客人,五一节时,那家商铺都闲不了。

    可是她期待的好像没来,李玫莲抿抿嘴,看到门厅时,眉目间蕴着笑意,这些天让人一直注意驴肉香和冷库的动静,昨天知道有人往驴肉香倒醋搞得停业一天而且巧妙瑕地倒了两次,差点把她笑抽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驴肉香停业的事早在当天去会所玩的人中间当个笑话传了。于是据此李玫莲很异样的判断这仅仅是个开始,一上午拉着柴占山看演出来了。

    正午了,演出还没有开始,她看了看表,脸色稍稍有点迟疑的表情柴占山捕捉到了,笑着问:“我觉得你同样不确定未必会发生。”

    “要不咱们赌一把?”李玫莲道。

    “赌什么?”柴占山问。

    “如果我赢了,你负责把人给我请到,这个人在有意躲着我,不好请。”李玫莲道。“那你要输了呢?”柴占山笑着问。

    “输了说明我判断错了,他就出局了,不用考虑他……条件你提。”李玫莲笑道,美目侧看了柴占山一眼,柴占山笑道:“成交,不过条件我还没想……李总答应个条件不容易,我得想好了再要求。”

    话里打着哈哈,也许有很多条件,没有斟酌好提那一条更好,欠了个身,刚放下车窗准备透透气,李玫莲突然笑了,笑着道:“柴总,您没机会提了,恐怕赢的是我。”

    嗯,柴占山一激灵,定睛一看,奇怪了,有几位客人急匆匆从驴肉香出来了,好像很急……不对,好像很气,都是做生意的,客人乘兴而来,可这么个败兴而去,原因自然不言而喻,再侧头看李玫莲时,李玫莲促狭似地一摆头,心意相通,肯定出事了。

    两人同时下车,嘭嘭锁门,像一对情侣,快步直朝驴肉香火锅来了。

    事出来了,千怕万怕还是就拣你最怕的事出,大堂像犯了什么错误一般,正对着几位虎背熊腰的汉子鞠躬陪笑脸,直说这顿免费,厨房现在乱得一团糟,实在准备不出来了。那正准备捋袖走的爷们可不客气了,免费个逑,不他妈朝你们要赔偿不错了,啊呸。

    一口呸在吧台上,吧台的服务员吓得直往后躲,这边怒气冲冲刚走,大厅里几位等不及的,哗啦啦兵乓啪啪开始了,碗摔了、碟扔了、火锅砸了,一人冒火、众人添柴,眨眼叮当嘭啪声音不绝于耳,还有气不过了,啪唧一声,一个茶杯直砸到吧台处,收银的姑娘吓得蹲在台后嘤嘤地哭上了。

    “这……这怎么回事?”柴占山异样了,站在门口被蜂拥而去的人客人挤得悠了几下,赶紧地护着李玫莲,问大堂时,大堂刚说还在解决什么问题,有客人早骂上了:“解决个狗屁问题,你个整得那能吃么?喂狗它也啃不动。”

    “丢雷个老母,咩也驴肉……啊呸哟……”

    “暴你妹的,真扫兴……”

    “今儿有事啊,没事我非跟他们争个长短……”

    “走走走,真扫兴……”

    一人一句,各式国骂,这当会可没有形象可言了,怎么恶心怎么骂,把大堂不迭地鞠躬认错,急得哭脸了,后面还有不走的,扔了碗碟在鼓噪,说是要赔偿,要说法,要不马上打电话给电视台电台,这可是现行啊,光道歉能解决什么问题?这火锅吃得人有没有副作用还不一定呢。

    男男女女嚷着说着,扔着砸着骂着,柴占山愣是没听明白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他也急了,抓着一位要出门的客人,问着咋个回事,一看是进门客,那人倒也干脆直指着地上道:“那不是么?自己看,那能叫驴肉,你没尝,简直比他妈死人肉还臭,还柴,啃不动……让他们给换吧,哟,还换上同样的来的大家能不生气么,一桌好几百,不砸了狗的店算好的了。”

    “全店都成这样了?”柴占山惊讶地问了句。

    “啊,可不。”那客人应了声,呸了口走了。

    这事发的猝然,敢情厨房出问题了,今天提供的火锅和驴肉全部出问题了,咬不烂柴,汤稍凉就出臭味。

    怨不得这么多客人砸碗骂娘了。

    两人刚刚明白怎么回事,外面鼓噪的声音又来了,电视台的车奔下来了,抢群众爆料的新闻来了,大堂拦也不及早被好一群客人围着七嘴八舌说上了。又不远处,看到廉捷一行几人匆匆来时,李玫莲拉了拉柴占山两人悄声无声地从人群之后离开了。

    几步之后,李玫莲呵呵轻笑着,然后又仰着头,回头看眼乱成一锅粥的驴肉香火锅城,哈哈大笑着,笑了好远才稳住看着柴占山,揶揄地问了句:“柴总现在你该相信我的判断了吧?”

    “你怎么判断到的?”柴占山饶有兴致的地问。

    “很简单嘛,他一直就处心积虑,怎么可能倒点醋只让他们停业一天,我甚至现在能判断到,还要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要发生。”李玫莲笑道,得到了个意外之喜一般,笑得花枝乱颤,柴占山却是琢磨,半晌才自言自语地道着:“他怎么做到的?这下可损到家了,名闻瑕迩的火锅城,砸在自己的招牌菜上……是不是他干的呀?”

    “呵呵,除了他,敢不要命动驴肉香的还有谁?或许得加上咱们,可咱们还没准备好动手啊。这下好,自砸招牌,比别人砸还来得快。”李玫莲笑着,到车前稍等,又是饶有兴致地看驴肉香乱糟糟的人群,此时更乱了,居然又惊动警车到场了,刚进门的两位民警,又被里面出来的人挤出来了,正站在大街上说着什么,来往不少车辆放缓了速度,看笑话一般看着驴肉香火锅城。

    柴占山开了车门,李玫莲依依不舍地上车,柴占山笑着问:“现在走,还是再看一会儿?”

    “走吧,没什么看的了,等事情结果出来,做手脚的早溜得没影了。”李玫莲道。

    柴占山发动着车,似乎还在想着这蹊跷的事,自言自语道着:“这手脚不那么容易做啊,在肉上做手脚,还是在厨房锅里做手脚?而且这么大损失要追究起来,那麻烦不是一点半点了,”

    “你能想到的,应该已经规避过去了,否则就不会我被关两个月,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现在敢肯定,这事查到谁,也不会是他……可除了他,别人干不出来。”李玫莲心有余悸地想着自己两个月的囹圄生活,很肯定地道。

    “这家伙坑人从那儿学得,我听都没听说过。”柴占山发动着车了,凛然道了句,相比而言,投毒还好理解点,可怎么样不声不响在采购大厨以及服务员眼皮下把一锅招牌菜搞砸,怎么干的还脱出他的认知了,李玫莲在将走时看到方万龙、钱中平、甚至陶芊鹤的车都来了,又一次忍不住笑了,笑着提醒柴占山道:“别忘了赌注啊,务必帮我请到他。”

    “什么时候?”柴占山问。

    “尽快,越快越好,要有这么一位,我都不请别人了。”李玫莲道,期待地眼神,不知道所想。

    车掉头了,很快驶走了。身后的驴肉香解决也很快,关起门来,一边和没走的客人赔礼道歉,一边把工作人员聚集起来问话,还有总经理亲自和电视台到场的座谈,昨天那个还没撕的牌子又摆出来了:

    暂停营业。

第85章 屋漏总逢倾盆雨

    “爸,你快来呀,咱的店又被砸啦……咋办涅。哎哟…”

    钱默涵一如既往,有事就钻桌底,即便这回有变化,也是钻了个吧台而已,前西街的店遭遇了和英雄东路店同样的事件,怒气冲冲的食客掀桌子、摔盘子、扔茶杯的,还有排着队吐唾沫的,吓得钱默涵搂着小收银员半晌不敢出来,刚一露头,吧唧额上湿漉漉地,一抹,哎哟,恶心死了,老大的一口痰,同躲吧台底的收银妹给掏了块纸巾,闭着眼给老板擦了。

    一看黄白之色的痰迹,气得钱默涵怒发冲冠,一伸出头来,咬牙切齿地要发作,却不料那几位吃得嘴里发涩吐不干净的客人怒气问着:“嗨,谁他妈是是老板。”

    “不认识。”钱默涵喷了句,看这么人,萎了。又钻吧台下了。耳听得兵乓咚咚,却是再也不敢露头了。

    另一头钱中平挂了儿子的电话,推门进了办公室,招手让陶成章出来,耳语几句,陶成章挥手让他自行处理,重新回了房间里时,对着派出所来的两位道着:“前西街的店也发生了同样的事,高所长,应该是蓄意的。”

    “是啊,高所长,绝对是有人蓄意的。”廉捷也帮腔了,派出所来了两位,所长和指导员,本来中午钱中平请两位,却不料饭还没吃,先摊上这事了。高所长沉吟了片刻,有点为难了,剜着眼扫了几家商户几眼,心里暗骂着,总不能把老子当神探狄人杰了吧?前脚有事,后脚就想让我说出结果来,可能么?

    “这个……得调查后再作结论嘛,陶总,您还是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这要传出去影响就坏了,特别是对你们生意影响很坏。”指导员打着哈哈,说了句。

    这倒也是,负责处理遗留客人和来访晨报记者的孙存智和几位大堂经理,陶成章电话询问着厨房人到齐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时,请着派出所两位下楼,急匆匆刚出办公室,女儿陶芊鹤奔着来了,陶成章却是脸色凝重,摆了摆手示意别问,看着一行的人脸都阴着,陶芊鹤倒不敢问了。

    三楼招待的晨报记者,是连续接几个报料,近处就餐的通知同行来抢新闻了,孙存智也是老同志了,小礼物购物卡塞了一圈,又邀着几位同去东明国际大酒店详谈,加之进来的派出所人员危言耸听要立案侦查,暂且保密。那些记者倒悻悻走了,不过看样封口费不少,倒也没说什么。

    二楼的客人还留了三桌二十几个人,正和大堂争执着,廉捷代表火锅城郑重道了歉,又邀请这些怒气未平的客人拣近处到颐花宾馆就餐,那儿主售东关的腊驴肉,也颇有名气,这当会陶芊鹤派上用场了,陶成章让女儿安排,一个电话把近处的模特姐妹邀来了五六位,女人在这个上面有天生的优势,不过几分钟,这一行又被陶芊鹤几人分流到租来的接送车上,直驶颐花宾馆去了,好歹没有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门庭若市一转眼人去楼空,遍地盘碟碗锅,汤汁四流,凳子倒了一地。溅得窗上、墙上污迹斑斑,从楼下到厨房不远的距离,看得一干人心凉了一片,这回的损失可大了,大得让人心疼了,而且听说前西街的店也出了这事,阴着脸的诸人现在几乎能猜到是谁下的黑手了。

    清洁工六人、厨师班18人、传菜10人、服务员34人,大堂四人,保安6人,几十人的队伍都聚集在后院,不少人洁白的工作装上也是汤色斑斑,不是溅的就是被客人吐的,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谁可能想到热气腾腾的火锅刚上桌,转眼就来了个砸锅掀桌,不少人窃窃私语,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宋师傅?要一锅两锅出问题,我就不问你了,可全场出问题,您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陶成章直接问到正主了,驴肉香的主厨宋瑞保,在上党也是位名噪一方的大厨,带的厨师班每年要分走一成多的利润,饭店的真正的抗鼎人物,这也算一位。要全部出问题,除了厨房,没地方找问题了。

    不过这位实在不怎么样,早吓得嘴唇哆嗦,腿肚子发软了,就差失声痛哭了,好在陶成章相处日久,好言劝慰了几句,半晌这半拉老头才哎声长叹,一指调味架上:“都在那上面。”

    “什么?”陶成章愣了下。廉捷却是回身一把宋师傅所指提留下来,纱布袋子装的调味,那东西让廉捷条件反射似地惊呼了句:“大红椒!?”

    “就是它出问题了。”宋瑞保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地道:“今天出了几锅前天剩下的汤和煮肉,都没问题,新锅下料是昨天晚上缝好的,一共投了六包、这边四包、前西街的两包,中午的时候出锅,刚上去就出问题了。”

    “宋师傅,就即便有问题,您干几十年了,不至于发现不了吧?”陶成章疑惑地问。

    “这个不尝发现不了问题,煮沸的汤锅色香味根本看不出异样了,我手下弟子这么多呢,要能发现早发现了。”宋瑞保难堪地说道,派出所那位追问究竟是怎么个出问题了,宋师傅示意着一位胖弟子说,那人把伸着大勺,把一人多高的大锅里捞出来了碗钵大的纱布料包,调料包起一起进锅出味了,一沥水、往案上一搁,细细剪开……真相出来了,大红椒发紫了。而正常情况下,经过几水的料包,去味的花椒应该是泛白。

    “陶总,这是什么意思?”派出所的没看懂,问着陶成章,陶成章捻了粒花椒黯黯地说着:“有人在花椒上做了手脚了。”

    “投毒!?”派出所的吓坏了,这影响大了。

    “也不算投毒,这个没毒,不过破坏你调好的味料了……老宋你尝出是什么东西来了么?”陶成章问。

    “苦碱。”宋瑞保道,浸淫食材几十年的老人,对此中的手脚也掰扯得清,直道着:“用苦碱水浸过的花椒,晒干后外表和嗅香根本没有异样反而卖相比原来更好,不过这调味一进汤锅煮,碱味和其他调料中和,就把好好的一锅汤熬变味了,这变味变得也特殊,滚汤不怎么变味,稍放凉就泛苦……而且加碱的汤,根本煮不熟肉特别是驴肉,火候稍过就显得柴,加了苦碱,会越煮越柴。汤稍凉之后,苦中带涩,再凉就碱的臭味了。”

    廉捷越听越奇,这些不可能见诸于书本记载的东西就像驴肉香捂得很紧的配方一样,都让他听不太明白。陶成章和孙存智越听脸色越难看了那两位派出所来人却是相视一眼,俱在暗骂着奸商,不过也知道这事情难办了,这年头能听到了奇事不少,硫磺熏银耳、双氧水发鱿鱼、毒饲料催鱼、小龙虾美容,一样比一样都能挑战你的常识。今天又长见识了苦碱水还能泡花椒。

    完了,就这么大事,不小心着道了吃了这锅的肯定苦一嘴,不过现场没吃的,也苦脸了,高所长瞅着这现场实在沉闷,可一时计无所施了,看了看指导员指导员手指在身下轻轻摇摇,所长心领神会了不吭声了,你这种奸商干的烂事,既不是治安范畴,又是不干刑事责任,让穿官衣的可怎么管?总不能去把满大街的奸商都提留起来吧?

    没天理,算了吧,那么多喝三聚氰铵吃毒大米的,能找到说理的么?

    两位警察私心萌动,不准备接招了。廉捷可吃不住劲了,面红耳赤气咻咻地把一小袋的花椒吧唧一摔,愤愤地骂着:“又是他,又是他……错不了,就是他,高所,就是昨天倒醋那王八蛋,肯定是他蓄意害我们。”

    “别乱说。这怎么能随便指人。”陶成章烦闷地道。

    “陶叔,难道您觉得还会有别人?除了他就没别人……高所长,您要不管,我直接向你上一级反映,出了事对谁都不好吧?”廉捷摆出一副不处理不罢休的态势了。

    这态度,有点把二位派出所刺激到了,高所长不动声色地问:“谁买回来的花椒?”

    “这个……钱默涵,钱总儿子。”胖厨师道。

    “这个人通知到这儿来,……大红椒我知道,不过我问一句你们知道不知道,潞州有多少家卖大红椒的?你这是土特产,没包装没商标,怎么能证明就是人家卖给你的?如果能证明当然可以例行询问?”高所长又来了一句,这乱得,就有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了。

    在场的人都解释不清了,廉捷怒气冲冲地拔胖默默的电话,那货却是被电话也不敢接。所长问了两句,指导员也上来了,又道着:“我说句难听话啊,要是无意的,还好查一点,出事肯定不是你们一家,买走这种花椒有很多家。可要是蓄意的,怕是就不好说了吧,光你们一家有碱水煮的花椒,已经回来了两天,你们怎么证明是人家给的,而不是你们其中某个人作手脚了?别介意啊,我不是说大家有问题,只是这个事一扩大,没那么简单能查得出来了…,‘,当然,如果你们坚持,我们还是可以试试查查看。”

    “对了,动机。”高所长又插了句:“单勇昨天的认错态度很好,要说昨天想讹你们俩醋钱,这个我相信,可搞这玩意,动机在哪儿?难道你们和他有什么仇?否则不提前几天就把作手脚的花椒想办法卖出去,还专卖给你们的人?”

    陶成章噎了下,廉捷整个被噎住了,肯定有仇,可这仇却不足为外人道也,几句问得僵住了,陶成章这个和事佬又出面了,可这事却不像逮个泼醋的小混蛋那么容易,派出所两位明显畏难了,问了问报不报案,廉捷坚持要报案,于是所长来了个公事公办,通知所里民警到场,提取证物,挨个询问,谁买的、从哪儿买的,现场有谁证明,昨天谁挑的料,谁缝的口子谁下的锅有谁证明……反正你就绕吧,鸡毛蒜皮的细节一点一点说,不用做生意了。

    所长和指导员先行一步走了,陶成章发现人走时追出来才想起,两位警察还没顾上吃饭呢这事办得,肯定是怨气一肚子走了。

    胖默默被传回来了,问了没几句,那肥肠脑瓜已经记不清这些个细节了,警察还不嫌麻烦,他倒被问得发火了,拍着桌子和警察叫嚣,那民警也司空见惯了不急不恼,你越急,咱就问得越细,说不清?说不清你使劲想。

    其他人倒没那么难了,凡能接触到厨师调味的人都询问了一遍,又要提取走录像监控比对,等警察把店里事情都干完,到紫金路响马寨调味店例行询问时已经是若干小时之后了。

    这边的应对很无辜很简单了,大账本一摞,史文武无辜地反问警察了:“我们这儿到现在为止一共出了一万两千二百一十二斤花椒,最少的一小袋二两,最大的一麻袋一百公斤,有零售有批发供应有名有姓的客户八十一户,没名没姓的我还真算不出来有多少?警察同志,您说是哪一包出问题了?还是整个都有问题?”

    翻着厚厚的明细账,这回轮到询问的民警傻眼了…………

    这年头都很忙,日理万机的繁忙,无所事事的在瞎忙,营营苟苟的在忧忙,即便碌碌无为的,也在为衣食奔忙,满街忙忙碌碌的身影难得见一刻闲暇,单勇驾着车驶到好长时间没来的开发区,很惊讶于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原来臭水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庄稼地成了厂区、棚户区成了林立的商铺、要来的目的地开发区教育局还不是独立单位,办公的地点和区政府在一块,一幢修得富丽堂皇的十层高楼,进进出出西装革履行色匆匆的人等,让停下车的单勇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装

    什么环境什么心情啊,天天搁雁落坪那乡下,越来越不注意形象了,这当会一对比才发现自己老土了,比土鳖还土,脸上青青的胡碴出来了,根根直立的头发疏于打理了,走型了。在雁落坪那地方虽然洗澡方便,可实在没必要穿身西装装逼,久而久之,这身蓝布的工装倒成正装了。

    其实呀,当个公务员也不错。

    单勇下车时,看到相随而进的一对,肯定是同事,一男一女,制服哥不帅,可很派;制服妞不算靓,可很有气质。戴了架无框眼镜,手里挟着一摞文件,让单勇打量了好久,那斯斯文文的样子,似曾勾起自己心里熟悉的感觉。

    有没感觉,单勇都是属于被忽视的料,他笑了笑,掀开了车后厢,两层纯净水已经送了个七七八八,一手一拎,桶上肩,关车厢,过门房,喊一声:“大爷,送水。”

    门房一招手,示意进去,只要不是上访的,送什么的都不拦你,边走边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送水的只招到了四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中午吃完饭就到送水点帮忙去了,小盖倒轻松,直接是电脑软件操作,只要有电话要水,手指一敲,把地址就给发到送水工的手机上了。

    于是又有车、又是牲口的单老板接的活最多,一下午愣是从城北指挥到城南,送了两车,正常点还好说,要碰上家六楼以上还没电梯的,你就惨了,一桶水扛上去,全身要出水。这家刚进门厅,一看电梯口子上单勇又是暗道:苦也。

    电梯旁竖着牌子:电梯维修、请走步梯!

    “妈逼的小盖存心呢,净把水票往这些狗屁单位卖,这不整人么。”

    单勇哭笑不得地暗骂着,拣着步梯往楼上走了,累了一下午了,刚上两层,肩膀开始疼了、腰开始酸了,以前学校时候学生出去打工,都说宁倒脏水桶、不扛纯水桶,看来是有道理滴,这一下午送三十多桶,净是些个这些地方,让单勇现在有恨不得把18升桶全改成1升小桶的冲动。

    一层、两层、层层汗涔涔,每每有派的西装制服哥姐路过,单勇都下意识的避让着。现在明白雷爸为什么就抄家底也想把儿子塞进公务员的队伍里了,实在是既悠闲也体面,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那像咱们这些土鳖,累死累活挣点钱,偷漏点小税都心惊胆战滴。

    七层、八层,目标在九层,额头见汗的单勇在楼梯旁歇了口气,楼梯对门,一位红光满面的中年哥正倒着茶,和对面单勇看不见的位置正高谈阔论着,又在谈据权威报道目前平均家庭收入多少,问对面你拖国家后腿了没有。

    答案无从知晓,那数字把拖后腿的单勇吓得扛着桶就往上跑,边走边想着这扯蛋环境没准还真适合雷大鹏,那家伙要吹起来可是没边没沿,比新闻联播都凶。上了几阶,下面来三位,低着头的单勇下意识地让着道,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单勇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单勇!?”

    “任……”单勇下意识地应了声,马上桶一换肩道:“认错人了吧?”

    一说话,倒不用怀疑认错了,三个人都笑了,单勇一回脸,也笑了,班主任任群、系主任王恒斌,还有原来的同班同学李报春,意外相逢,喜出望外,不过仅仅是一笑,然后三个人看单勇这工装扛水桶的样子,笑容一时敛了,面面相觑地看了眼,似乎笑得很不合时宜。

    他们不笑了,单勇反而笑了,笑着问:“好巧啊,怎么都来这儿了?”

    “我到这儿上班了,任老师和王主任来办点事。对了,单勇,你这是……”李报春讶异地问,似乎不相信曾经振臂一呼,群情激动的蛋哥能落魄到送水工的境地。单勇知道这身行头又要招人可怜了,苦笑了笑道:“没单位要,自谋职业呗。王主任,任老师,你们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送水也成可耻行为了?”

    李报春扑声一笑,王恒斌却是更尴尬了,拍了拍单勇肩膀,没说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了,任群老师却是打趣道:“自食其力,无尚光荣……不过你不至于单位找不上,出来干这活吧?”

    “卖水挣得多,呵呵……你们忙,任老师、王主任,回头看你们去啊。”单勇肩上还扛着桶呢,告辞了句,逃也似地上楼了,就怕看到熟人眼中那股怜悯,特别是让老师看到含辛茹苦教出个送水工来,实在怕人家受不了。

    果真有点难以接受,连下几层楼都一言不发,李报春直把来教育上联系这一届实习分配的主任和老师送下楼,两人都没说什么,直到走完,王恒斌才异样了问了任群一句道:“任老师,你什么想法?”

    “你指刚才见到的?”任群笑着问。

    “对。这个自由兵呀,现在该知道难过了吧。”王恒斌道,看着学生干的这活,确实有点心里不是滋味。

    “一千个人一千种命运,那要看难过定义是什么了?我们自己的幸福指数也未必比一个送水工高吧?”任群笑着道,对此看样持理解的态度。

    “呵呵,那倒是,但愿大家的幸福指数都高点。你们二班可出了几个人物啊,市民俗文献编撰组司慕贤挂上名了,小报春这才一年,都进教育局了,华婷更不简单,已经远在大洋彼岸了,还有几位考研录取的,假以时日,成就都不会比咱们差。”王恒斌上车时,感慨到。

    任群笑着问道:“王主任,您不是感慨他们,而是感慨单勇吧。”

    “对,有点,他要是成为最优秀的我可以接受,不过如果他成为最差的,我也不意外。”王恒斌道着,莫名地又叹了口气。

    车走了很久,藏在门厅之后的单勇才闪身出来,做贼也似地上了车,逃也似地逃离了这地方,也许特立独行的路走得太远了,熟悉的人和事对于他,都是负担。

    下一刻,单勇回到了华丰路的供水点,正准备训小盖这家伙几句时,进门却愣住了,小盖正给手下鼓劲呢,指着刚进门的单勇道着:“你们数数单老板送了多少桶,一下午三十七桶……你们干活要都像他这个样子,一个月净两三千那是往少了说,别说他有车你们没车啊,你们数数一整天才送了多少?上几层楼就叫苦?单老板可拣最高的楼层送。钱都那么好挣,还有那么贫困低保户?我和单老板商量过了,对于能完成公司配给定额的,每月增加三百块钱交通补助,用不了半年,能给你们补助个电动车钱……知道单老板原来怎么起家的么,就靠着一个电单车挣了两个厂……今儿就到这儿,明天继续努力。打起精神来,”

    又是大棒又是榜样,又是训斥又是加薪,小盖把新招的几位送水工震得不轻,而且对单老板颇有几分崇拜的眼光,人走时,单勇拉着乐滋滋清点回收水票和零钱的小盖道着:“喂喂,小盖,你别拿我说事,这什么跟什么呀?”

    “蛋哥,这叫励志,不刺激他不好好干。”小盖笑着道,看来单勇干了一下午依然这么虎虎生威,又是征询道:“蛋哥,要不你再支应几天?”

    “我他妈还没跟你算账呢,这都些什么狗屁单位,不是电梯有问题,就是外来务工人员不准走电梯,真把我当牲口使唤了呀?”单勇不悦了,叫嚣上了,一说这个,小盖也摊手没治了,没办法,想挣人家钱你就得低三下四,别说你送水,送礼的也得低三下四呀,第一批水票可都卖给官爷了,不这么走批量,散户发展的太慢不是,何况市里的纯净水市场本身就竞争的激烈呢。

    话被打断了,单勇想起了单位的门房,到过单位那些闲逛的保安,灵光一现说着新想法,对于已经集中用响马寨纯水泉水的,搁门房怎么样?这样把单个送变成批量送,该送水工挣的那份钱给了单位的门房或者保安或者清洁工,那些人一拿钱,不但把扛水问题解决了,而且……而且有助于其他竞争对手的纯水进不去,到门房就给他拦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几乎是同时想到了最后一个优势,拍巴掌擂肩膀乐歪了,小盖来劲了,直抚掌高兴地道着,先把熟识的几家单位拿下,坐稳几个客户群,剩下的拓展就好办了。推而广之,这办法在高档小区同样好使,那儿的物业跟狼一样,不比城管善多少,他们要从中分块把钱,肯定是可了劲地卖响马寨的水,别的送水工他还别想进小区了。

    两人乐了,又搂又抱,又喊又叫,看看时间不早了,干脆提前下班,小盖扔下单勇兴奋地要去实施去了。单勇光顾着高兴呢,小盖走了才发现忘了跟他说招人的事,摸着电话刚想提醒,却不料有电话进来了,一看是雷大鹏,接着单勇没好气地问:“怎么了?又得瑟什么。”

    “蛋哥,我不得瑟,我心里痒痒,你说我口袋里有钱的摸着睡不着觉,怎么办?”雷大鹏果真很得瑟。一听有钱了,单勇顺口道着:“那还钱呀?你狗日欠我多少了,从去年开始借就没还过。”

    “那那……那等我有工资再说。这钱是我妈给我让我请客滴,那我得请了客不是?怎么样?咱们吃喝玩洗涮,吃干花净再回家?”雷大鹏在电话里诱着。

    要在平时,单勇八成给推拒了,不过低头一看自己的装束和扮相,也真该清理清理了,而且雷哥的性子,口袋里只要有钱,不管来路,他从来都是当公共的,不找哥们帮着他花完,他就不会安生回家睡觉。

    “好,说好你请客啊,我一毛钱都不装,甭想宰我。”单勇笑着道,边笑边上车,接雷大鹏去了。

    也在这同一时间,远在颐龙湾的李玫莲手机上接到了一个短信,很简单的几个字:刚请到人,你准备一下。

    看到短信,李玫莲的脸上,异样的笑了…………

第86章 曲意言直费心机

    乱发簌簌而下,剃刀闪闪而过,对于习惯于花几块钱解决形象问题的单勇来说,老式理发铺里大爷们的手艺是他的最爱,这不,十来八分分钟的功夫,寸头有型的、脸刮干净了,小伙子对着镜子一瞅,就比穿着西装的雷大鹏也帅多咧。

    付了钱,一把揽起旁边坐等的雷大鹏,单勇凑着问:“大鹏,让哥瞅瞅,有多少钱?”

    “嘿嘿,看。”雷大鹏掏着口袋,一大摞子,总有三两千的样子,单勇想起了:“哦,上午考完,你妈塞给你的那摞是不是?”

    自然是了,雷大鹏这败家子得意洋洋地点着头,拍着口袋道着:“正愁这两天到哪儿弄钱去呢,嘿哟,赶上了,哎哟,要贤弟在就好了,蛋哥,你说不请请贤弟,我心里老过意不去滴,可咋办涅?”

    “他脑子里还拧着呢,你请他也不来……你要过意不去,把请他那份请我得了,就这钱也够咱潇洒到明儿早上了,老规矩,除了打车钱,剩下全花完。”单勇笑着出计献策道,雷大鹏丝毫不以为忤,点头称是着:“风吹鸡蛋壳,花完全安乐……咱哥俩混得还不行啊,要是将来能当个小领导多好,花不完的公款嗳。我开车。”

    雷大鹏边说着,边抢上驾驶位置了,刚一发动走不远,又开始埋怨单勇的车丢人现眼了,不但数落了车一番,连人也数落上,数落什么涅,就是这越有钱越他妈抠,比如蛋哥你现在就是,想当年咱们兄弟谁兜里有钱都是公款,不吃干花净还不回学校,现在倒好,眼摆着你大把大把挣嘛,连客都请得少了,越来越抠,看看你把自己抠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说,自然是笑话单勇这一身不入流的行头了,单勇却是笑着解释道,这段时间不在醋厂就在水厂,跟史家村那帮工人在一块,要西装革履,那才叫装逼呢。说着想起来了,异样地告诉雷大鹏道:“大鹏,你知道我今天碰到谁了?……猜不着了,咱们系主任、班主任,还有李报春,妈的送水的时候碰见了,他们仨看我的眼神,就跟你现在的得性样?怎么我朴素了点嘛,就好像觉得自己很可耻一样。”

    雷大鹏张着大嘴哈哈笑了一番,又是正色对着单勇说道:“蛋哥,你就不朴素,照样很可耻。”

    两人又是一番拳来掌往,要不是在车上,怕是得抱成一团来两下了,车驶向惠丰路,老厂区,走了好远才发现这路的方向有问题,单勇又骂着雷大鹏,这地方没像样的大饭店,不但没饭店,而且没桑拿没KTV,你狗日不是想找个小摊打发我吧?

    当然不是了,刚说完车嘎声一停,雷大鹏一指道:“再接个人。”

    单勇一看,不远处的小区口子上,大高个的柴占山正笑着招手,这一惊,单勇轻叱道:“你和人家扯什么关系?”

    “没扯关系,一块吃顿饭去。”雷大鹏不屑了。

    “你和人家有什么饭可吃的。”单勇又是异样的训道。

    “你看你这人,还是跟着你认识的,人家都请炮都请几回了,吃顿饭怎么了,又你妈不让你出钱。”雷大鹏反骂着,果真是副作用不浅,以雷哥的性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天上,人家都请嫖了,你说不回请一顿,还真说不过去。只不过知道柴占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单勇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了,这家伙实在有点阴魂不散了,单勇实在怕节外生枝,又惹出点什么事端来。

    再担心人家也来了,大大方方地上了单勇的面包车,和雷大鹏打着招呼,一见单勇在,还貌似很讶异地道了句:“哟,单勇也在,那正好,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博,哥仨凑一块,就没这忌讳了。”

    “好嘞……柴哥,去哪儿?地方你们俩挑啊……不过,柴哥你挑,你玩得多,单勇在乡下都快呆成土鳖了,跟他玩越来越没劲儿。”雷大鹏驾着车,厚此薄彼了,柴占山闻言笑了笑,直说去颐龙湾吧,那儿最开了个盛世会所,是他朋友,早说去尝尝鲜涅,那地儿不是吃的好,而且小妞一个赛一个水灵,今儿正好,结伴一块去,说着雷大鹏自然是慨然应允,单勇的面色稍有不对劲了,柴占山又是打趣道:“咦?单勇,你上次不去过了吗?感觉应该不错吧?”

    这话是说给雷大鹏听的,果真一听雷大鹏火了,骂着单勇道:“怪不得呢,这鸟人敢情偷偷摸摸吃独食,越来越不像话。”

    “哎哟,我错了,兄弟,下回有这机会,我一定全让给你啊。”单勇哭笑不得地道着。

    把单勇挤兑得无话可说,看来除了穿开裆裤的这些小兄弟,别人还真没那能耐,柴占山倒是挺欣赏这一对的,其实一认识,倒觉得毫无心机的雷大鹏更好玩,只是让他有点奇怪,这么两位性格迥异的,怎么可能关系这么铁!?不但是同学、同窗,还是干兄弟呢。

    不一会儿到了颐龙湾,绿化覆盖占三分之一强的别墅区,薄暮冥冥的天色,晦明晦暗的灯光刚起,车停的会所地方是一座联体的别墅,三层欧式的建筑显得富丽堂皇,门口刚走的一辆车让雷大鹏张着嘴愣是没合上,大林肯,三排长座那种,比货厢还长。

    这地方,一刹车把雷哥惊得嘴唇直得瑟,回头对着柴占山不客气了:“柴哥,你这不害我吗?”

    “害你?怎么害你?”柴占山一下子没明白雷哥的逻辑。

    “这这这……这鬼地方,消费得起么?消费一回,把我们哥俩连人带车扣这儿都不够。再说你看蛋哥这土鳖样,拉这儿不丢人现眼么?”雷大鹏紧张而急促地说道,即便脑子不太灵光,可他知道兜里的钱肯定应付不了这场合。

    “怨谁呀?兜里钱不够装什么逼……把你狗的扣下,让你妈来赎你。”单勇取笑道,一取笑,雷大鹏伸手就要揪领子开干,说得这么没义气,让雷哥情何以堪。两人一撕扯,柴占山赶紧拦着,直劝着都说了是朋友开的,而且这儿不收现金,都是会员卡付账,恰巧咱有不是。

    雷大鹏一听愣了,问题解决了,不过脸面没有了,马上很不客气地拒绝道:“那不行,你说你都请哥们打炮好几回好,总不能还让你掏钱吧?不管花多少算我的,回头我付账。”

    柴占山一听“打炮”,脸色一糗,大手直抚额头,哭笑不得了。单勇可占了点先机了,小声打趣着:“大鹏,柴哥这么够意思,你得请柴哥来一炮啊。”

    “嗯,必须滴。”雷大鹏点头称是,义不容辞。柴占山可没料到雷大鹏能直白到这种程度,现在知道牙疼了,刚要叮嘱一句,单勇又道着:“你可想好啊,这儿包夜价格可都上万了。”这一说,又把雷大鹏噎住了,这么高消费,咱那请得起,柴占山可被这哥俩折腾得哭笑不得了,直对雷大鹏说着:“别听他胡说,他逗你玩呢,就有也没那么严重。”

    说着请着二人下车,刚下车,李玫莲笑吟吟地从会所里出来迎接来了,那样子如春风扑面、如春雨徐来,一下子看得雷大鹏心里痒痒,直咬手指,拽着柴占山小声问:“柴哥,这个包一晚上多少钱?”

    单勇扑声笑喷了,柴占山赶紧道着:“这是老板,我朋友。”

    “哦,那我包不起。”雷大鹏理解了,不说了,又噎了柴占山一句。

    李玫莲迎上来了,柴占山也终于脱离哭笑不得的境地了,有这么位美女在,把雷大鹏的眼光和心思都吸引住了,倒没有雷语之虞了,不但不雷了,而且还整整衣领,扮着很绅士的派头,故意站在很土鳖的单勇旁边,还别说,最起码在雷哥看来,今天最差的肯定不是他,是蛋哥这身土鳖打扮。

    也许除了雷大鹏,柴占山和单勇心里都不是滋味,柴占山可没想到雷哥能雷到这种程度,车上说话就让人下不来台,吃饭时候李玫莲在旁边,就怕这家伙喷一句脸上挂不住,不过好在没吭声。他刚松了一口气,又出事了,一瓶手榴弹也似的皇家礼炮刚端上来,服务生每杯稍倾了点,红酒喝得是情调,摇一摇晃一晃嗅一嗅抿一抿,却不料雷哥一口喝完,斜刺拿着杯子唤服务员:“倒满。”

    李玫莲笑了,她一笑,雷大鹏对着美女也笑,笑得李玫莲反而不敢笑了,直叮嘱着服务生:“给客人倒满。”一倒满,雷哥可是见猎心喜了,不喝爽不停口,咕嘟一口,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又灌进去了,别人不知道,可单勇知道雷大鹏可是十碗蒙倒驴的海量,这点红酒给他塞牙缝也不够,于是单勇像会所主人一样大马金刀地说了句:“给这位客人弄一瓶,他喜欢对瓶吹。”

    “哎,对,这喝得实在没劲。”雷大鹏得意地道。这下连服务员也忍不住了,俱是轻掩着小嘴笑着,不过还是专给雷哥端上来一瓶。

    这么个极品来了,可真是增光添彩不少,吃饭开始后李玫莲的注意力一大半倒被雷大鹏吸引走了,很久才发现这人不是缺心眼,根本就没心眼,你请他尝的桂花鸭,他不客气,伸着就撕鸭腿;你问他口味如何,他吃得吧唧吧唧说还凑合。这顿饭李玫莲也是精心准备,在她看来,懂得喝老茶头,又做得全是饮食生意的单勇,一般的吃食根本不在他的眼中,别看他打扮很土鳖,于是还专门从熙宾楼订了几分时鲜,柳絮、米粒鱼和新笋,不料没讨到好,不入雷哥法眼,雷大鹏直斥着:“这淡不拉叽的吃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整两块酱驴肉啃得过瘾呢?”

    一句把李玫莲的精心准备贬得一无是处,此时她再看单勇,那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了,再看柴占山,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今天喧宾夺主的厉害,一小时的饭局,不是李玫莲问雷大鹏,就是雷大鹏高谈阔论,从头到尾,单勇连句话都没说。不是不说,是根本就没机会说,雷哥把风头全抢走了。

    吃完、喝爽,雷哥的惯性动作就出来了,往椅子上一靠,一抚凸出来的肚子,先抚抚,后打两个饱嗝,然后说,单勇几乎是和他同时说:“我吃饱了。”

    雷大鹏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劲了,还拿着筷子的单勇像未卜先知一样,抢在他前面替他说了,手指点点很不悦地道着:“真你妈不算兄弟,这都跟我抢。”

    “那咱们回维特玩?这地方刚开业没多久,还真没有咱们市里好玩。”柴占山放下筷子,擦着嘴道。雷大鹏慨然应允,抬头看单勇时,催着单勇放筷走人,单勇巴不得呢,四个人起身向外走着,还以为李玫莲是送送人,不料一到门厅处柴占山一停脚步,想起什么来一拉雷大鹏道着:“哟,对了,昨天喝酒把车搁这儿还没开回去呢……大鹏,想不想玩玩我的车?”

    说着一摁车钥匙,雷大鹏眼一直,院外一辆虎气的悍马在响,一回头乐了,点点头,柴占山把车钥匙一扔给他,雷大鹏揣着钥匙就跑,边跑边咧咧着:“这才叫车,蛋哥你后头跟着啊,你那破车开上我都掉价涅?”柴占山也趁机喊着:“我和大鹏先走啊,单勇,把李总拉上,一会维特见。”

    说话着,这两人上了悍马车,雷大鹏呜呜发动着,奸笑大喊着兴奋地开走了,单勇回头时,李玫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说话,单勇问道:“李总,是不是和你预计的相去甚远。”

    话里几分调侃,几分戏谑,遇上雷哥鲜有不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李玫莲笑了笑,知道单勇所指,不过并不介意地道:“我已经习惯出乎意料了,好在有心理准备……怎么?不准备邀请我搭个便车?”

    “我那可是拉醋拉水什么都拉,就是没拉过美女的车。”单勇乐呵呵地道,做了请个手势,这时候才发现,早有预谋着,李玫莲的肩上已经挎了个小包,细细的金黄链子,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并肩走着,出了大门,开了车门,从里面又开了副驾车门,纯手动,也许这样的车李玫莲真没坐过,上车坐定,先被里面狼籍的装饰吓了一跳,记账的破本子、揉着扔在后座的工装、几处破口的座套,坐着都让她紧张也似的小心翼翼坐好,单勇却是嘿嘿奸笑几声,调着车头,忽悠忽悠地上路了。

    “单勇,难道你不准备问点什么?”李玫莲问,上路就问,好像时间并不充裕而且机会也很难得。单勇打着方向无所谓地道着:“应该是你有问的吧?要不费尽心思请雷大鹏?成本不低啊,我可告诉你,雷哥可不容易那么打发,白吃白喝白拿了,还还得给他找俩妞陪着,否则玩不乐呵,他就得骂娘了。”

    “呵呵……我倒挺喜欢大鹏的性子。”李玫莲也笑了笑,单勇身边这位可是着实够雷,不过她明显不在于此,而是转着话题问道:“我确实有问的,实在是不容易请到你才出此下策,不管你介意不介意,话我还是要说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想送你一份大礼。”

    “无功不受禄啊,就您请的这两顿饭我都怕好吃难消化,何况什么大礼,要我凭白给你一封大礼,你敢收吗?”单勇笑着委婉拒绝了。

    “你要送驴肉香火锅城给我,我就敢收。”李玫莲道。

    反应强烈,嘎声车颠簸了一下,一晃干脆停到路边了,一刹那单勇也发现自己失态了,停下车。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了。这些事都是明摆着的,我知道你在做手脚、你也知道我没闲着,不过仅限于局中的人,而李玫莲这一次似乎要算局外人了。听话音,似乎也有心染指。

    局外人也许看得更清,一个颠簸更证实了她的想法,李玫莲笑了。单勇笑道:“好啊,看来你知道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我倒不介意送给你,不过就怕人家不肯啊。”

    “那个没关系,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李玫莲笑着,手伸进包里了,瞄了单勇一眼,解释也似地道着:“可以畅所欲言,这路边我可没准备录下你的话狐假虎威去。”

    单勇心里咯噔了一下子,知道她有所指了,说不定都知道是他扮秦军虎唬人了,不过这无法证实的事,单勇自然是厚着脸皮不承认了,没接这一茬,李玫莲转眼从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很精致的PDA,像个大屏手机,拿在手里审视着单勇,似乎在确认这个人值不值得她送如此大礼,单勇不知道这女人究竟要干什么,笑着自嘲道:“李总,你再怎么看,我也是个潞州土鳖,看不成金龟。”

    “那也不一定,跃过龙门就不是小鲤鱼了,据我所知梁昆骁董事长对你也有点兴趣,说不定有一天,我和柴总在你眼里都是土鳖了。”李玫莲说道,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东西郑重地递给了单勇,单勇没接,异样地问:“什么东西?不说清楚,我可不敢拿。”

    “价格不贵,三千多的PDA,你要识货,它就不值这么多了。你要不识货,那我只当扔了。”李玫莲又道,把东西往前递了递,单勇依然没敢收,直道着:“告诉我什么东西,否则我真不敢收,我没什么秘密,你可能已经把我摸清了,而我对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没什么恶意,如果有恶意的话,你就是只无敌神龟,也被背盖被人揭了的一天。”李玫莲道,现在发现一个很好的说话方式,那就是直截了当。看着单勇反而更平静的表情,她知道奏效了,可没料单勇很坚持,还是一句原话:“你还没告诉,这是什么东西呢?给不给决定在你,要不要决定在我,你既然知道我是土鳖不是神龟,那就应该知道你威胁不到我。咱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好,有胆色。”李玫莲赞赏了一句,开着机,边开边道着:“我可以告诉你,陈寿民的洗钱和其他非法生意是我捅出去的,我知道我很多,包括很多你不知道,而且很感兴趣的事……这个PDA里面装的是世龙驴肉经营公司回收和加工病死驴肉的一些东西,还有鑫荣肉联厂一些偷税漏税的证据,影印件,原本也在我手里……关于驴肉香火锅的嘛,倒没有什么,陶成章是个人物,在经营饭店上做得滴水不漏,有些黑证据还真不好找。对了,还有一位可能你不太清楚,是位省城已经退休的领导,叫廉建国,也有他的一些东西……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有人对驴肉香这个楼盘很感兴趣,不过以现在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人家这经营十几年的人脉,绝无出售的可能,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了吧?”

    “懂,套住这只肥羊,你们吃肉,我喝汤。”单勇笑道。

    “聪明……那这东西,你有兴趣吗?对你也许有用,毕竟当年的驴苑酒楼就倒在他们手里。”李玫莲开机了,盈盈地举到了单勇面前。

    单勇没动,想了想,又想了想,想了很久,就像和魔鬼的交易一样让他举棋不定,魔鬼不是面前笑容可掬的美女,而是在他心里郁积了数年的阴影,他知道危险、他知道一伸手就会变成别人一个棋子,也许将来成了弃子也未必会知道自己折在谁手里,不过他还是伸出了手,把已经开机的PDA拿到了手里。

    这一刻,李玫莲诡异地笑了,她也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出手像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迟早会扼上驴肉香那一群人的喉咙,而她正需要这样一只黑手,即便这只手曾经坑过她。

    ……

    ……

    此时华灯初上的英雄东路,平时的灯火流光溢彩的驴肉香火锅城一片昏暗,除几具照明,霓虹全熄,但凡出事,首先要消除影响,社会上有什么影响暂且不论,光是清理四层餐厅卫生就花了足足一个下午,摔碎的盘碟瓷片拉走了一车,猝然遇到这种事,即便就对于饭店里普通的服务员、保安以及厨师们都影响颇大,往年这个时候,早已经开始讨论加班加点加薪的事了,可今年,不少人私下在讨论能不能干下去,万一开不了工资怎么办的事。

    同样的问题也在决策层讨论着,大办公室聚集起了分头处理事端的人,派出所彻查了一下午,给了个不确定的判断,两种可能,一种是蓄意把苦碱水煮过的花椒卖给驴肉香采购的人。不过这没法查,因为就驴肉香出现的这种花椒,别的地方没听说谁家出同样问题了。由此引出了第二种可能,驴肉香内部人员有问题,有人把苦碱水煮的花椒放到了味料架上。原因是驴肉香的后厨控制得很严,从监控上反查,根本没有外人进入厨房,似设进去的花椒没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了。

    至于内部的看法,或者不是看法,聚集到一块时,都在看钱默涵这五短胖身材,你说骗他可要比想法子从内部收买个内奸容易多了,所以一边倒地把矛头直指一直蓄意折腾驴肉香的单勇,讨论间方万龙反想着一下,不得不怀疑蓄意的炒作花椒价格,让整体涨价,然后再瞅准机会把作过手脚的花椒让钱默涵买走,驴肉香是大户,不可能不着急。钱默涵体貌这么明显,脑瓜又不太好使,被单勇捉弄可不是第一次了。

    钱默涵可糗了,被老爸拉来,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全场就坐在他旁边的陶芊鹤握着他的手给了他点安慰,别的人看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这么大个店愣是被一袋花椒给整得开不了业了,别说正常损失了,光摆平闹事的食客以及封住闻讯赶来的记者的嘴巴,就花了好几万。可就花了这么多钱,大家的心里还是没底,正商量着怎么办呢。

    廉捷坚持立案彻查,不过现在看来够呛了,连派出所民警也畏难了,案由好说,损失不小,可这怎么查呀?又是小范围事件,又是奸商手法,你说从外查还是从内查。不光民警,连主事的几位也不倾向于这个意见,好容易压下去了,大张旗鼓岂不是告诉大家驴肉香提供的饮食被人作手脚了?真正涉及的品牌上的损失,那比现实的损失要更大。

    于是方万龙和孙存智这两位言辞闪烁,提议让人出面和单勇谈谈,他曾经提过百分之十的股权要求说起来也并不过分,毕竟这个店怎么来的说出去总不光彩,不提也罢,提起来就是大家心里的一块心病……这一句捅娄子了,廉捷面红耳赤差点和大家争执起来,一句便搁浅了。接着廉捷要从强化内部管理入手,包括24小时值班和加一段食材控制的程序,执意要把驴肉香变成铁桶管理,水火不侵的地方,这一点又无法说服众人,俗话说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你可能知道人家下回还能出个什么损招,你真把里面控制严了,人家再往你门口倒醋怎么办?

    一句又把廉捷问住了,还真没治。不过也不苟同其他股东妥协媾和的提议,再怎么说偌大的驴肉香,岂能惧他一个街头混混不是?

    僵持了足有二十分钟,看不出廉捷在僵持什么,许多人怀疑许是廉家出资三千万购得了陶成章手里的一部分股份,成为最大股东之后有全面控制驴肉香的想法,要是廉家控制,在方万龙和钱中平看来,倒不如给外人一部分息事宁人,反贪局出来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贪。

    一直等到最大的股东接了个电话,仿佛打了一针鸡血一般,廉捷蓦地起身拍着桌子道着:

    “我爸来了,他让我提醒大家一句,驴肉香倒不了,谁想作怪,先得掂量掂量我们廉家同意不同意。”

    一句拂袖而去,震慑得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看来偏离正常轨道的驴肉香,又要进入潜规则控制进行时了……

第8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晨风方起,车行匆匆,又是忙碌的一天开始了,从维特洗浴中心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打了个电话,挂电话时单勇看着手机的日历,5月1日了,今天是第三天了,他知道越到后面会越难,去掉攻其不备的优势,这行里的都是历练几十年的老奸人精,稍有疏忽就能死灰复燃要不反扑回来。

    手机上,还多了一条短信,李玫莲发的,简短的一条:廉建国已经到潞州,住在东明国际酒店。

    这是一个比在场面上经营的陶成章、钱中平更可恶的角色,或许,就像自己此时扮演的角色一样可恶。单勇如是想。又一次拔着电话,催着雷大鹏。电话通话中,雷哥睡意朦胧地忽悠打闪地从楼上下来了,一眼看得单勇一瞪一愣,又呵呵笑了。

    这家伙,还有个小妹挽着送下楼了,到了楼梯口子上,那小妹依依不舍地拉着雷大鹏的手,雷哥还很纯情地在妹妹额头吻了吻,那小妹说了好几句才扭头上楼,要不是在环境,八成得被人当成情人惜别,不过细看下,转身过来呵呵傻笑雷大鹏和那妞,简直是一对美女与野兽的绝配。

    “笑,笑个DIAO。”雷大鹏骂了一句。单勇翻着眼,恶趣味地问:“行啊你,这小妞是不是功夫不错……嘴上功夫不错,看把你丫乐得。”

    “嘿嘿,那当然,男人这张嘴是让吹牛滴啊,女人这张嘴,主要是用来吹箫滴啊。哎哟喂,把哥整得现在腿软,走路都打闪,起这么早干嘛。”雷大鹏一副心满意足的得瑟劲,果真走路有点打闪,单勇却是快笑得捧腹了,边往外走着边说着:“我还得干活着呢,顾得睡懒觉啊,好歹看看你狗日是不是精尽人亡了呀。”

    “妈的,乌鸦嘴,那找个点吃早饭去,吃完我回睡觉。”雷大鹏道,出了门被冷风激得清醒了几分,一般这个时候就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两人各分一路,不过单勇刚上了面包车,雷大鹏又追着上来了,坐到了副驾上,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单勇不耐烦地道着:“自己不认识路呀,还得送你回家?”

    “啊,送送吧,没车钱了,全花完了。”雷大鹏道。

    “啊!?花完了?你那儿花钱了?都人家老柴请客你花什么钱?”单勇不相信地问,雷大鹏却是一靠后座,懒洋洋地道着:“那……那阿凉妹妹不容易,陪了我一宿,早上起来的一掏口袋,全给她了。忘了给自己留打的钱了。咂,哎,蛋哥你说为什么红颜多薄命啊,凉妹妹还是艺校毕业出来的,也是没办法才走上这条路的……”

    雷大鹏一脸复杂地说着这些,不过单勇听明白了,不管多复杂,结果是雷大鹏把身上的钱全给了那小姐了,怪不得那妞服务得那么周到,临时走的还送下楼吻别,肯定说了句:下次来一定找我啊。这那是送情郎,简直是送冤大头了,就维特消费不低一个人五六百顶多了,雷哥愣是甩了好几千。碰上雷哥这么傻得可爱的,可让单勇怎么说呀。

    “咋了?咋这么看着我?哎,对了,你怎么光看我,你就没找个妞陪着?”雷大鹏愣了下,想起这茬来了,单勇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心情,看不上。”

    “傻B,这么多美女,自个关着门打飞机,能花几个钱,傻B。”雷大鹏一听,连骂单勇若干句,放下椅背,小寐上了。

    车驶出了维特洗浴中心,汇进了街上的车流,环形楼高层上的一扇窗户帘子放下了,回头时,柴占山轻声道:“走了,这胖子喜欢上一位叫阿凉的小姐了,来了就点她,呵呵,另一位嘛,他对这些根本没兴趣,咱们的特服他一个都没看上。”

    说话的对方是李玫莲,早起就坐到了柴占山办公室的电脑边上,反查着录像,昨天来到这里是柴占山招待的,之后的事情她不甚了解,而之前的事情柴占山也不晓得,看得录像是这三位光着膀子在泡在浴缸里喝冷饮的画面,维特暗藏的摄录下来的。半晌无语,柴占山坐到了沙发上又问了句:“李总,他答应了吗?”

    “没答应。”李玫莲道,放下鼠标了,又补充了句:“不过他接下东西了,我想在他手里肯定会发挥更大的效果。”

    “可他根本不露口风,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就即便我们有力也无处使呀。”柴占山道,对于和单勇打交道这种感觉很明显,即便走得再近,也感觉距离同样的远。

    “他会整垮驴肉香,用什么方式,在他做出来之前,恐怕我们还真无从知道,不过在他做出来之后拣个现成还是没那么难的,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不好财、不好酒,也不好色……男人活到这么压抑的份上,那他心里一定有恨,恨得而且不轻。”李玫莲道,很确定。

    “呵呵,那倒是,不过他这位朋友可是酒色财气全乎了。”柴占山笑了笑,又想起雷哥来了。

    “贪杯好色的男人,在我看来很可爱。要是不好酒色的男人,就有点可怕了。”李玫莲轻轻地喟叹了句,伸手关了监控的画面,虽然仍然一无所获,不过她心里的这点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了……

    ……

    ……

    也同样在这个节日的清晨,驴肉香一干经营业主像心有默契一般,早早地到了东明国际酒店,下车时陶成章觉得自己独自来不妥,电话邀方万龙时,却不料那几位已经在路上了。

    “爸,廉伯伯会怎么做?”同来的女儿问,等待的时间,看着父亲一脸忧色,似乎这位廉伯伯,比单勇更让他忧虑似的。

    “这个……不好说。”陶成章思忖了下,摇摇头道:“驴肉香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最早秦军虎也看上这个地段的生意了,百般刁般阻挠,断水掐电还打伤了几个店员,也是差点把驴肉香折腾得关门歇业。”

    “什么时候的事?”

    “你在国外上学时,有四五年了,那时候我接手时间还不长,都以为我好欺负。”

    “后来怎么处理的?”

    “呵呵,你廉伯伯一个电话,把市里当时的政法委书记给调出来了,一天抓了三十多个人,判刑的判刑,劳教的劳教,转眼就把事情弹压下去了……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公权的威慑啊,那次把秦军虎也给抓起来了,虽然没有坐实什么罪名,可把他折腾得不轻,上上下下打点,关了一个月才出来,之后他虽然仍然有心,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勉强相安无事。”

    陶成章说着,想起了这些年的故人,与其说是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不如说是踩着别人过来的。顿了顿又说道:“后来,又有家鹏宇贸易公司一直处心积虑恶意收购,甚至于和你方伯伯谈妥了股份的收购价格,那时候正值生意蒸蒸日上,我自然不太同意,可鹏宇公司这位老总也有办法,不但收买住了两个股东,还和当时市国土开发局的一位领导关系甚好,他们估计不太了解咱们的股份构成,想方设法下套子,威逼利诱,连我差点都把握不住了。”

    “就是前两年落马的那位亿万局长?”陶芊鹤讶异地问,这是近两年潞州的大事件,一位落马的国土资源局局长,家里搜出来的现金及有价证券总值接近一亿,于是得了这么个名号。不过其中居然和自家的生意有关联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陶成章点点头,笑着道:“解决的方式同样简单,国土局这位莫名其妙被立案侦查,会场上被架走的。至于鹏宇那位,后来没敢上门,不但没上门,公司都在潞州消失了,我隔了大半年才听说,他换了座城市发展,照样没逃过去,因为偷税漏税被判坐了两年,公司的资产抵了罚没……在咱们身处的环境是个官本位的时代,关系网说白了点就是官系网,老爸不过是给人打工的一个小卒,虽然忝任驴肉香的董事长这么多年,不过我的收入仅占利润的两成,真正的老板,一直就是廉家……谁看不懂这个敢动驴肉香,他就得倒霉,包括陈寿民也一样。”

    陶芊鹤此时才看明白,父亲在经事时一直岿然不动是一种什么心态,原来是有所倚凭,而当不得不起到动用庞大官系网的地步,陶芊鹤心里又多了一份担心和不忍,陶成章似乎窥得了女儿的心思,伸手抚抚女儿的头,像很多年前送女儿上学时那样,慈爱地笑道:“现在知道爸为什么不让你卷进来了吗?一进来就身不由己了,就想走都没那么容易……唉,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功是把驴肉香做成了一个品牌,可最大的失败也在这里,我把自己捆到这棵树上,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有些事就违心背愿,也不得不为呀,你能理解爸爸吗?”

    “爸,我知道……其实就全放下,我们挣得也不少了,为什么不放下这些事,我们全家出国定居行不行?”陶芊鹤道,社会主义商人的最好退路,换国籍。

    “我已经开始抽身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也快被剔出这个团体了。”陶成章自嘲地笑了笑,苦笑。

    笑的时候,看到了钱中平的车来了,方万龙的车来了,孙存智紧随其后也来了……

    ……

    ……

    “爸,他们等在下面了。”

    廉捷看到了几辆熟悉的车,回头道。

    房间里,一位老人正细细地翻看着手工的和电子账本,发半白、脸如削,精神很好,完全不像患过心机梗塞做过手术的老人,听得儿子说话,廉建国仅仅随意一句:“让他们等着。”

    一句又继续翻查着账本,对这个他是行家里手,从业开始就是从查单位的大头小尾、小头大尾诸如此类账上的手脚开始的,每每看账,总有让他皱眉之处,看来团体里做手脚的人着实不少,看到气愤处,吧唧一拍合上账簿了。愤愤地骂着:“这几个王八蛋,养得肥了也罢,胆也肥了,驴肉香和鑫荣肉联往来账都是以市价进货的,这钱胖子等于是让驴肉香养着的;方万龙和陶成章,呵呵,这俩胆更肥啊,愣是不声不响吞了秦军虎两千吨冻肉,这可几千万的货,他们也不怕撑着……这里头就老孙还老实点,不过也是因为插不上手的缘故,你说我把这帮王八蛋怎么办?留着吧我心里一肚子气,收拾吧我又无人可用。”

    气着了,廉捷赶紧地给父亲倒了杯水,安慰着:“爸,您消消气,别把您老身体气坏了,再说还有我撑着呢。”

    “你呀,还嫩了点,内斗,斗不过这群老狐狸;外斗,斗不过那批地痞流氓。你把你说的那什么单勇,跟我从头说一遍,什么个来头,什么出身,详细点。”廉建国端着水,道了句,儿子拉了把椅子,坐到父亲身边,这来潞州数月,从响马寨商标开始,从斩落陈寿民于马下开始,细细地和父亲说上了。

    “……基本情况就这样,这回虽然没什么证据,可跑不了他,我想是以前咱们收驴苑酒楼时这祸害根子就种下了,处心积虑在整事,上次商标案被陈寿民骗走的资金还没有从经侦上返还回来,都是因为个响马寨商标起的,我估摸着呀,这个人不解决彻底,迟早是个大患,现在他已经有能力在潞州的驴肉市场上发言了,连我们货源都被他卡脖子。”廉捷把大致情况一说,说得老父几次皱眉,端在手里的水杯都忘了,听罢了,重重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火冒三丈地道着:“岂有此理,一个刁民把你们折腾成这样。”

    “不是一个,爸,驴肉香的赢利能力放在那儿的,什么时候不是一块唐僧,谁不想啃点。”廉捷道,主持了几个月也深有体会了。

    “那倒是,不过外患好除,家贼难防呀,你仔细看过账目没有,这些年被他们中饱私囊和以各种名目消化的,可比表面的损失大多了。”廉建国道,这私事办得也像公事,怎么看怎么像大义凛然。

    “我看过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可也没法说呀,都是叔伯辈的,和您一块打江山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小辈……爸,您的意思是?”廉捷突然省悟了,觉得父亲有更深的远见。

    “呵呵,危机未必不是机会,既然在他们手里经营不下去,那好啊,有人能干啊,比如,我儿子。”廉建国舔犊情深地看了眼,怒容中蕴着几分老奸笑意,儿子也看懂了,说不定是籍此再谋走其他小股东一部分股分,以前在官位上有所顾忌,现在退了可无所谓了,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看来还是上阵父子兵,有父亲在,廉捷的底气可足多了,聊了几句,廉建国挥手道着:“去吧,让他们上来吧……上午我还准备会会老战友老部下去,屁大点事都处理不了,就知道往口袋里塞钱……还有这个陶成章,我把他扶到这个位置,他都忘他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几千万的生意居然敢私下吞了……哼!”

    “爸,他消化不了,迟早得吐出来。”廉捷笑了笑,掩门出去了。一出门异样了下,一干股东已经等在门口了,廉捷挥挥手让人进去,钱中平、孙存智、方万龙先行进去时,陶成章有意识地缓了一步,拉着廉捷小声道:“小捷,你爸身体还好吧?”

    “还行,就是被气得。”廉捷道,不屑地道。

    “上次咱们谈股份转换的事我还想再跟你爸提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陶成章试探似地问。

    “陶叔,您的意思是?那15个点我已经把钱付给您了?”廉捷异样道,这是入主最大股东的一个决议,置换过了。却不料陶成章笑着道:“其实咱们都一家人,我现在走到这一步,多亏廉局当年的提携,您说我凭廉局挣下这么个大的身家,回头再卖给您,有点那个了……我的意思是,您付给我的钱,足够把我手里的股权全购下了,这样,除留5%养老,剩下的全转给您……回头签个备忘。”

    廉捷蓦地笑了,突然发现陶成章能走到今天也是有原因的,最起码见势很明,他笑了笑道:“谢谢陶叔,不过咱们自古有父在子不言一说,我顶多就是个傀儡,您跟我爸说吧……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陶成章听得此言,终于舒了口气,频频点头道着:“那就好,那就好……”

    轻轻叩门进去了,廉捷笑了笑迈步走着,却不料几步之外,看到了陶芊鹤和钱默涵躲躲闪闪在楼梯口子上,对于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胖默默他根本不想搭理。对于姿色尚可的陶芊鹤,他倒有过染指的想法,只不过碍于生意和上一辈的关系,不好下手,偏偏这妞似乎对他也心存芥蒂,提防得紧,现在也让廉捷左右看不顺眼了。

    没搭理这两人,擦肩而过,下了几步楼梯又想起要办的事来,还需要个帮手,回头招招手道着:“默默,跟我走。”

    “哎。好嘞。”钱默涵老实,一叫就走,不敢怠慢。

    两人下了楼梯,陶芊鹤却是枯站在楼梯口子等着父亲,等了好久也没等出来,渐渐势同水火的两方看来无法善了了,而处在她的环境,并不鲜见一夜赤贫的例子,她在担心,一会儿是父亲的渐渐苍老的身影,一会是单勇忧心重重的眼神,连她也说不清,究竟在担心谁,或者,究竟担心得谁更多一点……

    ……

    ……

    走的是步梯,廉捷一言不发,钱默涵老老实实跟在背后,下了三层楼,敲响了十五层的某间房门,开门时,把钱默涵吓了一跳,一位染着黄发、脸上洒金装饰的妞开得门,像迪厅里的烂婊子。进门又吓了一跳,偌大的商务包间的坐了四个男子,年纪二三十不等,一位奇装异服穿得花花绿绿,一位却西装革履派头不凡,更有一位彪悍的胡子哥抽着粗大的雪茄,旁边那位正鼻子的塞东西的人却又是面色泛白,像个老外,不过肯定不是老外,而是皮肤病态了,这大早上就抽上了,又是麻古一类的提神玩意。

    西装革履的那位起身握手问着好,介绍着:“介绍一下,这位廉哥,我们一个大院出来的……这位大魁、那是候子、那是老外,这是候子女朋友小咪。廉哥,坐坐……您这么火急火燎把我招潞州干嘛?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肯定有喽,就没有也能找点回来嘛,要不我巴巴大老远来这儿做生意。”廉捷笑着坐下了。

    扯开了,话不多,问候几句,不过钱默涵看出来了,都他妈来头不小,一个家里是什么总队长,一个是什么副厅干部,就那位穿得还像人的,最彪悍的胡子却是什么越野俱乐部的老大,怪不得来时看到酒店下几辆花里胡哨的车呢,还没见过的车型。扯几句就到正题上了,敢情廉捷和其中的一位关系不浅,那人一关心到廉捷的生意时,廉捷就势把苦水倒出来:“哎,别提了,就来做点小生意,有人还死活跟我过不去,要不也不至于找你们帮忙呀。”

    “哈哈……说什么来着,你那崇洋媚外到地方不管使唤了吧?这叫特色社会主义,想办点事,照章办事累死你。不对呀,廉哥,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了的,咱们这一大院里,你虽然去的迟,可也不至于他们谁敢不给您几分面子吧。”西装哥道,似乎很奇怪廉捷能在这小地方被难住了。一个圈子官宦之家的,办点什么事非常容易,容易得你都无所事事了。

    “就你说的,照章行不通啊,所以只能走偏门了。”廉捷笑道。

    “我们更够呛啊,除了飚车嫖妞,其他长处可没有啊。”大胡子道,惹得几位小哥一阵狂笑。廉捷只待这几位笑声快停才撂了句:“比飚车嫖妞还简单,帮我修理个人怎么样?”

    “哦,那没问题,业余爱好。”候子道,插进队伍里来了,搂着那黄发妞,一倾身子,脖子里好大一条金链子。

    大胡子也笑了笑,这事倒不难,找乐子就经常这么玩,唯一没吭声的那位皮肤死白的此时才问了句:“什么人?可别跟在省城一样啊,打完了才知道把缉毒的打了,惹一身事,差点找我家里拼命去。”

    “那事我听说过,不候子给你摆平了吗?有他在你们怕什么。”廉捷笑道,听得出来,几位的家世俱是不浅,纯属一群败家二代,不过廉捷这回可对他们有所依仗了,直道着:“我要修理的人没有背景,更没有黑涩会背景,不过是个奸商,前后坑了我百把十万了。”

    “哟?有这人,整死他。”西装哥同仇敌忾了。

    “把人给弄住,坑了多少让他吐出多少来。”绰号老外的,阴惨惨地道。

    “就是啊,坑咱们圈里的人,他不想混了。”瘦候子道。

    “廉总你说吧,修理到什么程度?车友会潞州也有认识的人,都闲着没事呢。”大胡子直问道。

    “修理到呀,最好连他爹妈都不认识的程度。赔点钱吧我不在乎,不过这气我可得出一口……我这位小兄弟给你指人,你们边玩边认人,瞅空帮我修理修理就成,一切开销算我的,回头我派给你们送点车马费过来啊……回省城我再重谢啊。”廉捷笑道,三言两语拍板了,他知道,这帮省城闲着没事处处捅娄子的败家二代,有时候玩过火了,人命大的事都敢玩出来,不过那好像也正是他期待的。

    出门的时候成一个人了,把钱默涵当向导留给空降的别动队了。他回房间没多久,就看到了几人下楼,分乘着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吼着上路了。收回视线时,廉捷的信心百倍了,即便是驴肉香还歇业整顿着,也让他信心百倍了,有父亲出面,肯定能让他们的生意黄了,肯定有办法罗织这帮人的罪名,就即便网不住,让这帮败家二代碰上,得修理他个半死,这个半死还是好下场,要是这些人在他手里吃了亏,那事情就更好玩了,他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什么响马寨会很快在潞州的市场上消失、什么单勇,会全身裹着绷带被人抬出去,从哪儿呢?是个不为人知的小胡同,还是少有人去的荒郊野外?要不即便他能赢一把,也会被警察铐着,送进高墙大院里。

    奇正相与,双管齐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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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介绍:
吃喝是为了活着,活着首先得吃好喝好,讲究点说,那叫色香味形意养缺一不可。简而言之,《香色倾城》就是这种有品位的吃喝玩乐,咱高雅地总结一句:这就叫生活!香色倾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香色倾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香色倾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