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一章 被打脸
古飞渡脸色一滞,随即又变得十分坦然。心道前任招商局长嫖娼落马,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那都是自己来丰庆县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曾毅跟自己讲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古飞渡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听过说这件事。
“招商工作的重要性,不用多讲,你我的心里都很明了。”曾毅笑呵呵地看向古飞渡,道:“飞渡同志能者多劳,是不是把这块工作也给抓起来?”
古飞渡就有点摸不着曾毅的心思了,原以为曾毅找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要么就是在县里的重大事情上需要和自己统一思想,没想到却是要给自己增加分管范围,招商工作不好做,很容易吃力不讨好,但要是抓好了,政绩缺是显而易见的。
招商工作以前是由葛世荣分管的,不过自前任招商局长贾仁亮嫖娼被处分,紧接着葛世荣又被双规,招商局就处于无上级领导分管的状太了,但这并不是说招商局的成绩就不出色了,尤其这次丰庆县在省里组织的企业家联谊交流会上取得了满堂红,招商局出人出力,也是功不可没的。而且现在县里因为落了很多大项目,招商工作反而变得容易做了。
曾毅把招商局的工作交给古飞渡来抓,这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思考,都不是一件坏事。
古飞渡在心里盘算了半天,发现这是一件百益无害的好事,才哈哈笑道:“既然曾县长信得过,那我就试一试吧,把这摊子事给理一理。
“那就有劳飞渡司志了!”曾毅呵呵笑着,道:“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些招商局递上来的资料,现在就一并转交于你。”
说着,曾熟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个厚厚牛皮纸袋,返身放在了古飞渡的面前,道:“招商工作关系着我县的经济发展大局,飞渡同志担子不轻啊。”
古飞渡笑道:“我这个做副乎的,本来就是应该协助曾毅同志把我县的各项事业做好嘛。”
“应该是齐心协力才对!”曾毅笑了笑,道:“自从飞渡同志来了之后,县里的各项事务都井然有序,稳步推进,我也感觉松了口气啊。”
“这主要是曾县长领导有方!”古飞渡赞了一句,心里却感觉很别扭,不管换了是谁,面对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上级,心里肯定会别扭,明明不服对方,却又不得不服,甚至还要时刻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这种感觉很奇怪。
尤其是面对曾毅这样既年轻又强势,各方面都无懈可击的上级,古飞渡真的是很别扭,他也非常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绝对比一个年轻娃娃要强,可事实偏偏是曾毅处处强他一头,这让他非常难受,也感到有些憋屈。
正因为如此,古飞渡也是时时在寻找机会,打算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在丰庆县竖起自己的权威。
正事谈完,后面就是云里雾里、互相吹棒的客套话了,曾毅应付了几句,就借口还有几份文件要尽快处理,把古飞渡给打发走了。
离开曾毅办公室,古飞渡还在琢磨网才的事呢,直到走出曾毅的办公室,他依旧不相信曾毅今天找自己过去,就是这么一件事。
难道自己真的多想了?
古飞渡沉着眉拐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实在想不出曾毅今天这一出是什么用意,但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加谨慎才行,这个年轻的县长,常常是不按规矩出牌的,他好几次挑起事端,最后又能全身而退,还把丰庆县杀了个血流成河,这可不是简单人物啊。
你要是真把他当做是人畜无害的“kluk比饵。”最后遭殃的一定是自己。
坐回到办公桌前,古飞渡打开曾毅转交给自己的那个牛皮纸袋子,抽出里面的那些文件。
只是看到最上面的那份文件,古飞渡就脸色大变,以至连拿着材料的手都颤抖了几下。
放在最上面的材料,是一份县**局关于前任招商局长贾仁亮嫖娼事件的情况说明,上面印了两张人物免冠肖像,其中一张上面的人物古飞渡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就在半个小时前,他才把对方从自己的办公室送走,那就是古浪集团的投资代表杰克王。
仔细看完这份情况说明,古飞渡鬓角就淌下一丝冷汗,心道自己差点就做了一件荒唐至极的事情。
直到此时,古飞渡才有点明白曾毅找自己谈话的用意了,这是在提点自己,也可以说是良苦用心了。
贾仁亮嫖娼被捉,完全就是因为杰克王,而且肯定是为了留住古浪集团的项目,这种事情就算被捉住,通常也会采用大事化小的处理办法,因为不管怎么说,贾仁亮违纪违法的其中一部分动机,是为了工作。
之所以贾仁亮倒大霉了,不是因为嫖娼本身,而是因为没有看清楚县里的大局,县长达人一直虎视眈眈要砍掉葛世荣的左膀右臂,你这时候做出这种丑事,根本就是主动送上把柄,不倒霉才怪。
曾毅拿这份材料出来,就是在告诉古飞渡,千万不要做出和贾仁亮同样的傻事,更不要看不清楚县里的局势。
而另外一个用意,则是好意了,杰克王是什么人,现在县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作为一个常务副县长,跟这种人搅在一块,就算最后拿下了古浪集团的项目,也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会不会这里面也存在跟贾仁亮一样的丑事呢?
到时候你古飞渡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肯定辨不出明白了,官声这种看不到的东西,有时候还是很重要的,如果你的官声毁了那想在丰庆县立住脚,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想明白这点古飞渡惊出一身冷汗,他终于切身领教到了一次曾毅的厉害,不动声色之间,曾毅就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警告而且还让自己恨不起来,相反,自己还要感激去对方的提点。
良久之后,古飞渡坐在那里长长地一声叹息,自己这次来丰庆县,看来并不是明智之举,这曾毅能够击败“土霸王”葛世荣,绝非只是因为运气好啊!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老老实实当好副手,否则自己很可能会重蹈葛世荣覆橄搞不好就是身败名裂。
就拿这次来讲,如果曾毅存心想整自己他只要装聋作哑,然后就可以看到自己出丑了,到时候狠狠踩一脚,自己在丰庆县就绝无翻身可能了。
好在曾裘没有这样做,这也让古飞渡庆幸不已,还好自己这段时间没有急躁也没有和曾毅发生冲突,否则后果难料啊。
那边曾毅已经忙着筹划夏长宁的事情了,他今天之所以要提点古飞渡,还有另外一个用意,那就是他不欢迎古浪集团,丰庆县也不缺古浪集团这个项目,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古浪没安什么好心,曾毅可不想今后跟古浪集团有迁延不断的纠缠,但曾毅又不好直接把古浪集团拒之门外,而且现在他要争取王曦的特种钢材项目,也根本没有精力去分神了,所以干脆就去点一把古飞渡。
只要古飞渡不傻,他今后肯定会对古浪集团的投资项目保持谨慎态度,至少会观察一段时间,那时候曾毅也忙完了夏长宁的事情,如果古浪还不知难而退的话,曾毅腾出乎有的办法去收拾责浪。
第二天早匕,包起帆按照曾毅的吩咐,去请县委宣传部长严礼强来商量事情,包起帆估计是配合宣传老知青活动的事情,所以不敢耽搁,先打了个电话过去,得知严礼强在办公室,就夹着皮包出门,准备亲自去接严礼强。
车子到了县政府大门口,迎面来了一辆挂着外事牌照的车子,正好堵在了包起帆的前面,而且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包起帆心里顿时火大,他已经认出来了,这辆车子正是杰克王昨天的座驾,包起帆也来了劲,干脆就让司机占着门口不让路,你不让老子出去,老子也不让你进来。
“包主任,要出门啊?”那边杰克王放下车窗,露出个头来,脸上有些得意,头发梳得那是油光水滑,老远能闻到他的香水味,他估计是早就看到车里坐的是包起帆,所以才故意堵着路的。
包起帆也不好装看不见了,同样放下车窗露出脸,不阴不阳地道:“这不是杰克王先生吗?我还以为你不敢再来丰庆县呢!”
杰克王的脸就带了几丝黑气,好在是给压住了怒火,嘲讽道:“难道要进丰庆县政府的大门,还有什么特殊限制不成,或者说丰庆县有吃人的老虎?”
“这个倒是没有,但就怕有些人进错了不该进的地方啊!”包起帆直接揭了杰克王的老底。
杰克王恼羞成怒,但又不好发作,直接对门口的门卫道:“我是古浪集团的投资代表,是你们古县长请我过来的!”杰克王亮明了来意,他就不信包起帆敢不给自己让路,这可是在打古飞渡的脸,常务副县长和办公室主任哪个大,杰克王还是分得清楚的。
门卫早察觉到了门口的硝烟味,他朝包起帆打了个眼色,想请示一下包起帆的意思,接待工作可是归包起帆管的,谁知包起帆压根没理他。门卫只好硬着头皮,又去给古飞渡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不过等听明白电话里的意思,门卫的脸色就明显放松,而且腰杆也硬了,放下电话直接对杰克王道:“我看你是找错地方了吧,我已经问过了,古县长说是不认识你,也从来没邀请你!”
“哈哈!”
包起帆短暂错愕之后,竟然发出了笑声,这个结果实在让他太意外了,不过很解气。
倒是杰克王错愕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那脸色就很好看了,又红又青,又羞又恼。
第六五二章 宣传
“你一定是搞错了!”
杰克王一把推开车门,就站到了门卫面前,脸上极其恼怒,自己堂堂一个投资代表,竟然被人拒之门外,他还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呢。
“我是受你们古飞渡县长的邀请而来!”杰克王再次强调自己是来找古飞渡的,而不是别的县长,他认为一定是门卫联系错了。
门卫单手往腰间一插,不耐烦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讲了,古县长根本就不认识你,也从来没邀请过你!”
杰克王的鼻子都气歪了,一个小小的门卫竟然都敢给自己甩脸色,平时他不管到哪里,都肯定是当地领导的座上宾,何曾受到这种鸟气,杰克王当时喝道:“你要跟古县长亲自通话,你要为你的这个态度负责!”
说完,杰克王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开始拨古飞渡的号码。
门卫看杰克王气焰如此之盛,心里也不禁有点发虚,难道这二鬼子真是来找古县长的吗,可为什么古县长的秘书要那样告诉自己呢。回头看了一眼包起帆,门卫又壮着胆子站在那里撑门面,心道怕个毛,只要自己跟包主任站一条线,包主任还能亏了自己吗!
杰克王电话打过去,倒是通了,可惜没人接,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再拨了一次,可这次竟然变成了“对方正忙”的提示音,明显是被古飞渡给拒接了。
杰克王的脸一下就成了猪肝色,看来门卫没有瞎说。回过神。杰克王就在心里把古飞渡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杰克王实在是太生气了,昨天古飞渡还把老子当成贵宾,好话讲了一箩筐,主动约了老子今天再来谈投资的事情,现在老子来了,这个王八蛋却躲起来不见。你这是故意玩你大爷呢,欺人太甚啊!
包起帆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杰克王一定是被古飞渡给拒绝了。当下心中大爽,他推开车门慢悠悠地走下去,站在那里不阴不阳地道:“杰克王先生。是不是记错了古副县长的号码啊,要不要我帮忙联系一下?”
杰克王恨不得把手机的电话直接摔到包起帆的脸上去,他就纳闷了,为什么自己每次碰到包起帆,都不会有好事,还有那个曾毅,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包起帆呛完这句,也不等杰克王接茬,直接扭头批评那个门卫,道:“告诉你多少次了。这里是政府大院,是我们政府机关的脸面,不要随便什么闲杂人等都往里面放!还有,你看现在这里像什么样子,简直比菜市场还乱。一会县领导要是出门办事,你让领导还怎么出门!”
门卫被训得满头冒汗,等包起帆一收声,门卫就像弹簧一样原地跳起,劈头盖脸就冲杰克王去了,喝道:“干什么呢。这里是你停车的地方吗!马上给我把车挪走,立刻!马上!”
杰克王倒被吓了一跳,这门卫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门卫突然冒出的这凶狠之气给吓到了,以至于都没反应过来。
“没听见我讲话嘛!”门卫看杰克王竟然没动弹,声调于是再提高几度,凶狠狠地道:“再不把车挪开,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告诉你,你这是在妨碍政府机关办公!”
杰克王这次可听得很清楚了,气得是不打一处来,他真想在这里大闹一场,有古浪集团撑腰,他还没有把门卫的警告放在眼里,不就是个小小的丰庆县嘛,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不过眼睛的余光扫过,发现包起帆正幸灾乐祸地看在一旁,颇有些怕事情闹不大的架势,杰克王心头一凛,就有点清醒过来了。
丰庆县虽然很小,可他娘的这里却有个二百五的县长呢,上次嫖娼他就把自己给真的拘留了,要不是自己最后签字认罪,怕是现在都出不来呢。这次要是自己敢在政府大院门口闹事,这个家伙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自己呢,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县长。
想到这里,杰克王的气焰一下就消失了,恨恨地瞪了一眼门卫,他扭头就往自己的车里钻去,同时在心里又开始咒古飞渡,马匹的,你这个王八蛋敢晃老子,你等着瞧!
“杰克王先生,这就要走了吗?”包起帆此时一幅很好看的表情,道:“欢迎你再来我们丰庆县!”
杰克王差点没吐血,“咣”一声甩上门,而话没讲,直接吩咐司机发动车子,然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我呸!”包起帆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不就是个二鬼子嘛,装什么大头蒜!”
说完,包起帆就朝自己的车子走去,门卫急忙跑过去帮忙拉车门,一边邀功道:“对付这种二鬼子,就是不能给好脸色!”
包起帆也懒得理会这门卫,上车催促司机快走,他还得去办曾毅交代的要紧事呢。
不过,包起帆也很纳闷,不明白古飞渡为何要给杰克王这么大一个闭门羹。昨天包起帆可是亲眼目睹,古飞渡对杰克王那是礼若上宾的,又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呢!
一定是曾县长谈话的效果!
包起帆最后这么想到,他实在找不出别的解释了,只是他很诧异,到底曾县长是用了什么办法呢,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严礼强到丰庆县已经一段时间了,不过很少露面,因为作为县一级的宣传部门,本身就没有什么大事要抓。再者,丰庆县之前最好和最坏的局面已经过去了,现在县里形势和舆论,都让他这个宣传部长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在来丰庆县之前,严礼强是在省委党校工作的,并没有一线基层的工作经验,出于谨慎,严礼强也没着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搞什么动静,在丰庆县空降的三位常委之中,严礼强是最低调的一位了,以至于让很多人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今天接到曾毅的电话,严礼强还是很意外的,在包起帆过来的这段时间,他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捋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差错疏漏,也没有什么不配合县里工作的地方,这才把心放下。
包起帆很快过来了,严礼强客气了几句,就跟着包起帆去了县政府。
“曾县长!”严礼强敲了敲曾毅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严部长,快请坐!”曾毅放下手头的工作,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迎过去跟严礼强一记有力的握手,笑着说道:“严部长还是头一次来我这里吧!”
“早就想过来了,但怕耽误曾县长的工作!”严礼强呵呵笑着,道:“县里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睡,全都要你来操持呢!”
曾毅哈哈一笑,指着旁边的沙发,道:“坐下聊吧!我知道你是云海人,所以已经给准备了上好的云海茶,严部长尝尝看。”
“让曾县长费心了!”严礼强客气着,心里却很高兴,曾毅用云海茶来招待自己这个云海人,显然还是花了心思的,这是一种重视。
请严礼强在沙发上坐下,陪着喝了一会茶,闲聊了几分钟,曾毅就切入正题,道:“严部长到丰庆县一段时间了,各方面情况也应该都了解了,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你这位大部长亲自出马啊!”
严礼强听曾毅这么捧自己,反倒心里没底,就没敢直接答应,道:“曾县长言重了,我们宣传部门的宗旨,就是全力配合县里的大局!”
曾毅也不跟严礼强拐弯抹角,道:“我打算搞一次活动,主题是‘老知青重返丰庆县,感受巨大变化’,届时县里会邀请一批具有代表性的老知青到丰庆县来走走看看,目前这个活动已经开始筹划了,但要想办得成功,肯定还少不了宣传部门的舆论支持。所以今天请严部长过来,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请你出把力啊!”
严礼强一听,心道这个活动好啊,为什么自己之前都没有想到呢,这绝对是一次宣传丰庆县的大好机会,也是自己这位宣传部长的份内之事,他笑道:“曾县长都这么讲了,我怎么敢不尽力呢!”
严礼强的心思就有点活了,只要把这个活动的宣传工作搞好,对自己而言,可就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啊。
“有一家港岛的重要媒体,听说我们这个活动后很有兴趣,打算来县里拍几集专题片,只是这里面的政策我不太熟悉啊!”曾毅哈哈大笑,道:“现在好了,有严部长把关,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严礼强顿时眼神亮了,他没想到曾毅还联系到了港岛的媒体,如果这专题片真拍出来了,又在港岛媒体播出,那丰庆县的影响可就大了,当下严礼强就道:“其实这里面也没有很复杂的政策问题,我认为这部专题片的主题应该是有两个,第一是丰庆县的经济发展潜力;第二是老知青对丰庆县的感情。只要紧紧抓住这两点,就不会错了!”
大概是怕曾毅反悔,严礼强赶紧展示了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专业性。
曾毅一摆手,笑道:“具体怎么做,就由严部长全权处理吧,我实在是没有精力来操这份心了,回头我让港岛媒体的人直接找你商量就是了。”
“既然曾县长信得过我,那我就试一试吧,我会尽全力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这话说得是半推半拒,可声音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了,严礼强实在是大喜过望,来之前他已经想了各种可能,但万万没有想到,曾毅今天找自己来,竟然是要送自己一份沉得压手的大政绩啊!
第六五三章 神仙会
“有严部长出马,我相信这次的活动一定能办得成功圆满!”曾毅呵呵笑着,举起茶杯。
严礼强马上提起杯子,凑到曾毅跟前,笑道:“主要是曾县长来主持大局,我们这些人做起事来,才能大胆踏实啊。”
曾毅笑了笑,茶杯凑到嘴边,慢慢地饮了一口,这段时间以来,曾毅还是比较担心这三位新来的新常委抱成一团的。这三人要是凑到一起,虽说做不成什么大事,但要是扯扯谁的后腿,那真是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这三人平时也是有意无意,在很多事情上存在着一定的默契。只是这种联盟有着一个巨大的缺陷,俗话讲,“鸟无翅不飞,蛇无头不行”,三人虽然结成了联盟了,但却是群龙无首,这样是很难成大事的。
三人到丰庆县来,不可能目的就只是为了拖某人的后腿,每个人心里肯定还是想要展现一番抱负的,所以只要时间一久,这种联盟其实也就不攻自破了。
从内心讲,曾毅是很不喜欢这种权斗的,但也不得不受制于这种现实,你要想做事,就必须先厘清这些,拉拢能够拉拢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然后踢开所有的绊脚石头,这其实就是体制的根本了。
治病的道理同样如此,人的身体能够保持健康,只依靠身体各部位的协调努力,有时候还是远远不够的,我们有时候还需要“以毒攻毒”,甚至是团结寄生在人体内某些有益菌,如此才能将入侵身体的病邪驱逐出去。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曾毅发现严礼强这个人其实还是可以争取的,严礼强到丰庆县之后,并没有和其他两位新常委一样表现出很强烈的展现**,反而是非常低调,这说明严礼强并没有很坚决要针对谁的意思。
只要把严礼强争取过来,那三位新常委组成的联盟就可以提前终结了。也不用等到其自然分解,免得夜长梦多,再发生什么意外。
这次的老知青活动要办好,主要还是要靠宣传和造势,曾毅决定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交给严礼强,一来是有意争取严礼强,二来是宣传口的导向和政策问题一直都异常复杂,交给严礼强这位宣传部长去做其实非常合适。
严礼强跟曾毅聊了很久。才离开了县zhèng fǔ大院。走的时候心情很好,一幅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正如曾毅所想。这次到丰庆县的三位新常委都是胸怀抱负而来的,尤其是古飞渡,这次他气势汹汹而来。是真准备大干一场的,可惜出师不利,被曾毅一竿子就打发去给龙窝乡的煤矿做扫尾;新来的纪委书记韩旭阳也很想立威,但丰庆县刚被“曾剃头”扫荡了一遍,此时他要是再烧上三把火,很可能都要烫到自己的屁股,所以只好按住xìng子再找机会。
反倒是最没有表现机会的严礼强,却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曾毅这次是铺好了路让他走。而且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这种好机会严礼强要是都不懂得去抓,那绝对是他自己得了“脑膜炎”。
港岛电视台的记者很快到了丰庆县,经过一番沟通之后,和严礼强就定下了专题片的拍摄方案。
此次专题片共分上中下三集,片名就叫做“知青路”,这是个在港岛很受争议的题材。每集将会拍摄两位老知情的生活现状。由他们亲口讲述当年做知情一路走来的感受和感悟,在讲他们当年的生活状况时,还会掺杂一些丰庆县的实地实景。
至于这六名老知青,都是由包起帆根据王超提供的调查结果,经过仔细筛选后选出来的。涵盖了各行各业,都具有很强的代表xìng。最后经曾毅批准后。名单就交给了拍摄方,当然,夏长宁的名字肯定是出现了这六名老知青的名单之列。
这次能够请到港岛的电视台来做这期专题片,曾毅可是下了血本,他把在蔡成礼那里积攒的人情债全部都用上了。好在蔡成礼还是很仗义的,亲自去见了这家电视台的老总,才让这个专题片的拍摄迅速成行。
曾毅现在就是在跟时间赛跑,必须要赶在王曦有决议之前把他“钓”出来。
在曾毅的督促和全力支持下,专题片只用两周的时间就完成了拍摄,再经过一周的修剪和审核,终于在港岛的电视台进行了播出。
严礼强在专题片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镜头只要转回丰庆县,严礼强立刻就以一副很权威的姿态,端坐在电视镜头里进行解说:比如介绍背景,讲一讲当年为什么会有这个知情山上下乡的事情;又比如拿出具体的数字,“据统计,仅丰庆县当年就有知情多少多少名……”
这方面严礼强确实是行家,整个专题片拍摄得很有水平,既符合港岛民众的口味,引人深思;又没有触及任何宣传导向问题。
片子只播出了一集,丰庆县就受到了省委宣传部的大力肯定和表扬,尤其是丰庆县这次的宣传切入点,也给了省里和其他地方领导很大的启发。原来要宣传自己,并不一定非要罗列和堆砌大量的数字,才能证明自己有多么好,相反,通过这样一个有反思价值的话题,反而更容易让别人记得你,并且显得很有人情味。
为了让一切都显得自然,夏长宁的故事并没有安排在第一集中播出,而是安排到了第三集,曾毅很焦急,但也绝不会因为急躁就打乱阵脚。
第二集播出之后,严礼强又在一些媒体上推出了一些引申话题,彻底把这次丰庆县的活动给炒热了,开始有大量的媒体聚集到丰庆县,打算报道这次的老知青重返丰庆县活动。
严礼强最近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他实在是很开心,只要这次的活动办成功了,那今年在省里拿个先进典型就绝对不是问题。
第三集播出后的第二天,曾毅又接到市里的通知,让他去市里参加会议,会议的主题依旧是铁路站的问题。上命难违,没办法,曾毅收拾了东西,前往市里去参加会议。
还是上次的那间会议室,照样是烟雾缭绕,只是曾毅走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气氛可没有上次那么轻松了,十多位区长县长坐在里面,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神sè都比较严肃,也不去跟周围的人交谈。
曾毅跟众人打过招呼,和上次一样,又去坐了角落的位置,巧的是,坐在他旁边的还是大平县的张灿阳。
张灿阳看到曾毅,脸sè才好看一些,主动给曾毅分了一根烟,道:“曾老弟,今天你是最晚到的一个,这态度可不积极啊!”
曾毅笑了笑,接过烟放在了桌面上,道:“县里有个事情要处理,耽搁了。”
张灿阳就露出会心的微笑,经过他的观察,曾毅是真没有争取铁路的打算,自从在机场露了一面之后,曾毅就再也没出现在争取铁路的队伍里。这次铁勘院来人进行实地勘测,本来按照规划,是只勘测四个县区的,结果一大群人都跑去争取,勘测的范围就扩大至七个县区,这让铁路站的落户变得是更加不明朗了。
而且今天这么重要的会议,曾毅竟然最晚一个到,还摆明了铁路站的事没有县里的事重要,少了这个竞争关系,张灿阳这才能对曾毅有个笑脸。
反观会议室的其他人,一个个表情严肃,像是别人欠了自己几百万似的,这就是因为铁路站的事谁也不肯罢手,把关系搞得有点僵了。
曾毅虽然不打算争取铁路站,但对事件的进展还是很清楚的,在会议室扫了一圈,他就有点猜到今天会议的主题了,很可能市里是要开一次“和气会”了,再这么一盘散沙地搞下去,让大家互扯后腿,最后铁路站谁也捞不到手。
不过,这和气会到底能有多少作用,曾毅心里一点都不看好,问题的关键是解决市领导的态度统一。
据曾毅所知,现在市里领导的态度就很不统一,负责争取铁路站的副市长王志东,是市委书记沈晗的代表,他倾向于在聚水县设站,王志东本人就是聚水县走出来的;而市长何思贤则倾向于在佳宁区设站,这才是佳通市的大本营;当然,大平县因为条件最好,也在一些市领导的考虑范围之内。
铁路站落户的事情还没影呢,市领导的态度先分成了好几块,下面县区领导的态度自然就更乱了,完全是各自为战,管他三七二十一,谁抢到肯定就是谁的了。
这也是曾毅要厘清丰庆县局势的一大原因,你的意图都无法被执行,那事情又怎么可能做好?
设计体制的初衷,本来是为了制衡权力,而不是制衡做事的,可以眼下的实际结果来看,我们的这套体制在制衡权力方面收效甚微,却在制衡做事方面产生了很大的负面效果,处处牵手掣肘。
当然,这不是曾毅所能改变的事情,他并不是体制的设定者,他只能选择遵从,他所能做的,就是甩开自己身上的那些牵绊。
时间差不多,会议室的门被人打开,就看到副市长王志东和何思贤先后走了进来,两人的脸sè都是异常严肃。
曾毅一看,就知道今天的这个“和气会”怕是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内容了,当下把包往桌上一放,就准备开个“神仙会”。
第六五四章 满纸荒唐言
两位正副市长往会议室一坐,都没有开口讲话,会议室的气氛就更凝滞了。
王志东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何思贤讲话,视线瞥过去,发现何思贤坐在那里把喝水喝得是有滋有味,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咳!”王志东只好硬着头皮咳嗽一声,何思贤不愿意讲,那就只好自己来讲了,他道:“同志们,今天会议的主题,仍旧是研究争取铁路站落户我市。这段时间以来,各区各县的同志都很努力,也很积极,在争取铁路站的事情上下了很大的力气,将勘测范围成功扩大至七个县区,这是个好现象,值得表扬……”
下面各区县的领导表情自若,喝水的喝水、记录的记录、抽烟的抽烟,只是心里都升起不妙的预感,一般开会先讲表扬,多半后面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俗话讲,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这座铁路站最后落户在市里哪个区县,市领导都是支持的……”
王志东苦口婆心讲了半天,本以为能缓和点气氛,结果发现下面的气氛更加凝重了,搞得他都有些讲不下去了。
“咳!”
此时何思贤猛地咳嗽一声,把喝水的杯子磕在了桌上,力度不轻不重,这是对王志东的讲话有些不满了,说了半天,完全没有讲到重点嘛!
王志东当然明白何思贤的意思,他也知道拖拖拉拉不是办法,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当下顿了顿,提高声音道:“当然,车站只有一座,不可能每个县区的要求都满足,更不可能所有的县区都建上一座。如何把车站落在正确的地方,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车站的作用,是个非常严肃且必须考虑的问题。十根手指还长短不一呢。何况是我们这十多个县区呢。市领导的态度是,谁的条件好、谁更适合车站的落户,车站就落户在哪里……”
各县区的领导心里齐齐“咯噔”一声,这是市里要出态度了,大家的心一时全提了起来,谁都希望这个中选的是自己!
曾毅表情毫无变化,他知道这个车站是绝不可能落在丰庆县头上的,所以焦虑也是白焦虑。只是他觉得市领导这事办得太离谱了,你早一点确定出重点。大家也就不用白忙活这么久了,现在每个县区都下了力气,关系托了一大堆,好话讲了一箩筐,暗里地“润滑剂”估计也没少送,好容易把勘测范围扩大到自己地盘了,你却说要确定个重点对象出来。
这不是把大家都给忽悠了嘛!
就算你现在确定出重点了,那些前期付出成本的县区。恐怕也无法罢手了。也不肯罢手了。
王志东看到下面很多区县领导的脸色都变了,只好解释了几句,道:“大家都知道,这十根手指是各有长短,力气也是有大有小,分散开来,很难成事,但要是指头攥起来变作拳头的话。那就会无往而不利啊!”
说到这里,王志东还把自己的手攥成拳头,高高一举,给下面的人打气。
曾毅就发现了王志东的一个很鲜明的讲话特点,他喜欢拿手来局里,说来说去,这半天都没绕出一只手去。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十个指头各有长短”、“指头攥成拳”,看来王志东对手很有研究啊!
“……同志们,争取车站落户的情况依旧严峻,面对兄弟城市的竞争,我们只有‘心往一块走、劲往一处使’,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王志东觉得该讲的都讲了,也应该有些效果了,这才道出主题:“经市领导讨论决定,这次争取车站的事情,必须要以聚水县、佳宁区、大平县三个区县为重心来争取!”
底下就发出了喧哗,这个结果实在让很多人太不满意了。
曾毅本来是在开“神仙会”的,脸上是聚精会神的表情,心里却在想着王曦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此时突然听到王志东宣布的结果,也是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他从来没见过有确定三个重点的事情,你已经耽误了一次,今天也把很多同志都给晃了一遭,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指定一家就是了,别人就算心里生气,也只能认了,可你讲有三个重点是怎么回事?
三个重点,其实也就是没有重点。
事情没有前进一步,反倒把下面的各区县的领导都给得罪了,就没见过这样的事!
曾毅心里直叹气,看来市领导的态度很不统一,甚至是分歧很大。
“王副市长!”立刻有人表示反对,道:“之前市里可是讲了的,谁争取到车站就给谁记一功,现在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好容易把我们县列入了勘测范围,现在市里却让我们推出,我个人表示想不通!”
“是啊,这不是打击我们的积极性嘛!”有人附和着,也是一脸的不解。
王志东脸一沉,道:“想不通也得想通!各个区县必须坚决顾全市里的大局,摒弃以自己为中心的小我主义,只要最后车站落户在我市,对大家都是有利的!”
底下的人就不吭声了,但神色还是很郁闷。
曾毅左右扫了一圈,心道市里今天这个会算是白开了,非但没有统一思想,反而矛盾更大了,会后这些人肯定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三个县区都是重点了,凭什么就不能加我一个啊!一只羊是赶,一群羊难道不是赶?
王志东看大家情绪有些低落,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示意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随后道:“车站落户是我市目前最大的一项政治任务,刚才被点名的三个县区,务必高度重视、积极行动,确保车站落户我市,绝不能输给兄弟市县。谁丢了车站,谁就是佳通市数百万群众百姓的罪人!”
说完这句,王志东又道:“为支持以上三个县区的行动,市领导经过商议后决定,市里届时拿出5个亿的资金,来支持车站站房工程的建设。我们要建就建一流的车站!”
曾毅再次睁大了眼睛。市里这次可是大气魄啊,只是车站的站房工程,还不算铁道和路基,市里就拿出五个亿,届时这将是多大的车站规模啊,也是多么豪华的一座车站,简直是钞票堆砌起来的!
可惜的是,市里要是能拿出更大的魄力,直接确定一个重点。然后上下齐心来争取,事情就更好了。
下面各区县的领导,表情各异,被点名的那三个县区,自然是异常欣喜,有了市里五个亿资金的支持,自己和轨道部那边就好谈了,有这么一座豪华的车站为筹码。轨道部的意见也得倾斜一点。
而其他县区的领导。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尤其是那几个后来被纳入勘测范围的,他们使了那么大的劲,好容易有点进展了吧,结果没死在轨道部手里,到死在市领导手里了,现在一听这么大规模的投资,心里就更不是味了。凭什么啊!
王志东讲完正题,脑门上也沾满一层细汗,他这半天心里没少嘀咕何思贤,这种得罪人的事,你倒是躲起来了,把我给推出去了。
只是再不满意,王志东也不敢表现出来分毫。谁叫自己是个副市长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该扛黑锅的时候你还得扛。
“何市长……”王志东就看向何思贤,想看看何思贤还有什么要讲的没有。
何思贤此时脸色一沉,黑着脸严肃道:“希望点到名的三个县区,不要辜负市领导的期望,更不要辜负佳通市几百万群众的重托;而没有被点到名的县区,也不能以为事不关己就作壁上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相信你们是明白的,希望你们用实际的行动来为市里分忧解难!”
说这话的时候,何思贤的视线竟然看向了曾毅,他说的就是曾毅,下面这几个县区领导里,曾毅的人脉无疑是最强大的,而且又是从京城医院下来的,可曾毅在这件事上的表现,让何思贤很不满意。
曾毅也感受到了何思贤的目光,当时佯作记录,低头拿起写了起来,故意不跟何思贤目光相接的机会。
“散会!”何思贤闷闷道了一声,端起杯子就走。
曾毅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包里,准备撤退了,第三集专题片已经在港岛播出,他得回去盯着这件事,王红妮随时都可能会联系丰庆县的。
出门的时候,曾毅发现其他县区领导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几乎是谁也不跟谁打招呼,一个个我行我素地离开了。
曾毅也懒得掺和,麻利地下楼就奔自己的座驾去了。
刚到车跟前,身后传来声音,道:“曾县长,请留步!”
曾毅回头一看,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妙,叫住自己的正是何思贤的那位刘秘书,他只好站住脚看着对方,道:“刘主任你好。”
刘秘书笑呵呵走近了几步,道:“曾县长不太忙吧?何市长有请!”刘秘书的神色还有几分羡慕,这么多区长县长来开会,何市长偏偏只留曾毅一个,这是多大的器重啊!
曾毅倒宁愿不被何思贤器重,这会工夫留住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只是市长有请,曾毅就是有再大的事,也得先放下来,他道:“刘主任真会开我的玩笑,市长召唤,我当然是荣幸之极。”
刘秘书就道:“曾县长楼上请!”说着,刘秘书避开其他人,低声提醒道:“据我观察,是好事!”
曾毅就纳闷了,这还能有好事,只是话从何思贤秘书嘴里出来,又不由得不信,他笑道:“有空的时候,刘主任一定要到我们丰庆县来指导一下工作。”
刘秘书心领神会,淡淡笑了笑,道:“再说,再说!”就领着曾毅上楼去了。
第六五五章 警告
走进何思贤的办公室,曾毅只是一瞥,眉心就微微皱了起来。.51o.
何思贤此时正坐在沙发上,陪着旁边一位年轻人在聊天,看到曾毅进来,他很爽朗地道:“小曾来了啊,坐,坐吧!”
“何市长!”曾毅向何思贤打了个招呼,却没有坐的意思,而是看了看何思贤旁边的那位年轻人,意思是你要是忙的话,我等会再来。
那位年轻人却缓缓站了起来,淡然一笑,道:“曾县长,我们又见面了!”说着,他主动朝曾毅伸出了手。
曾毅就不好装作不认识了,走过去伸手浅浅一握,道:“没想到古总还能记得我!”
“你们两个认识吗?”何思贤的语气微微有些惊讶,然后看着两人哈哈笑道:“原本还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呢,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曾毅就解释了一句,道:“何市长,我和古总在省里前段时间举办的企业家联谊会上有一面之缘。”
“虽说只是一面之缘,不过我和曾县长可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古浪脸上挂着笑意,颇有意味地看着曾毅,道:“曾县长,你说是不是?”
曾毅就闻出了古浪话中的硝烟味,这是暗指曾毅收拾了杰克王的事情,只是曾毅脸上还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淡淡地说道:“没错,我对古总是闻名已久了。”
何思贤是什么人,他立刻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嗅出了一丝异常,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既然认识,那就最好不过了,都是老朋友嘛!来,大家坐吧。我们坐下讲话。”何思贤小小打了个圆场。
等坐下之后。何思贤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等放下茶杯,才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古浪集团是国际知名的大企业,在进出口贸易方面极具影响力,这次古总来到我们佳通市。是打算帮助我市的一些家具企业拓展一下出口市场。丰庆县的家具产业一直做得不错,小曾你对这方面肯定了解,今天把你找来,就是想让你给古总介绍一下我市家具产业的具体情况。”
曾毅就笑道:“这对我们市的家具企业来说,可是个好事情,古总有任何想了解的,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曾毅很痛快地说了一句,只是心里却不认为古浪的意图只有这么简单,出口业务在古浪集团所占的份额很小。还不至于古浪亲自出动呢。
古浪淡淡一笑,道:“听说丰庆县的高档家具做得非常不错?”
曾毅点点头,道:“其实丰庆县做家具的历史很久远了。在古时。丰庆县的工匠就开始被召入皇宫,为皇家打造御用家具。这几百年以来,丰庆县的家具工匠代代都有大师级的人物出现。到了现代之后,工业产品极大地压缩了手工家具的市场,但丰庆县的高档家具仍旧采用纯手工制造的方式,原料也非常讲究,采用的都是从非洲和东南亚进口的高档木料……”
曾毅对丰庆县的家具产业是做过详细调研的,对这方面的情况是张口就来,讲完了高档家具,曾毅又简单讲了讲丰庆县工业家具产品的情况。
古浪听完曾毅的介绍,又问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最后说道:“看来曾县长对家具产业的研究是非常深啊!”
曾毅淡淡道:“在其位,谋其政,如此而已!”
何思贤在一旁不住颔首,心道自己今天找曾毅过来还真是找对人了,曾毅对市内家具产业的了解程度,可比很多人要深,讲的头头是道,而且条理清晰,让人一下就能抓住重点,他道:“小曾的工作做得不错!”
古浪就笑道:“听了曾县长的介绍,我觉得这次来到佳通市,实在是来对了,这里有我们古浪集团所需要的一切合作基础。”
何思贤哈哈大笑,道:“佳通市肯定是不会让古总失望的,我本人也很期待和古浪集团的合作!”
古浪客气地笑了笑,却没有接何思贤的这个话茬,而是道:“佳通市有曾县长这样了解企业的人,我很看好这次的合作,只是不知道曾县长是否欢迎我们古浪集团?”说着,古浪就看向了曾毅。
曾毅心中很不爽,他很讨厌古浪这种偷偷摸摸式的挤兑,只是当着何思贤的面,曾毅还不能发作,当下道:“古总说笑了,古浪集团能够来佳通市投资,我本人求之不得。”
古浪就笑了起来,嘴边微微翘起,带着一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道:“那我就放心了!”
何思贤夹着烟的手就滞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事情,但又找不出任何可以证明自己猜测的实在证据。
讲完家具产业的事情,曾毅就提出告辞,离开了何思贤的办公室。
下楼的时候,曾毅还在想古浪此举的意图,古浪集团确实在做进出口贸易,但他们几次三番,百折不挠地非要到丰庆县来,曾毅可不认为出口几套家具能给古浪带来多少利润。要知道丰庆县的纯手工高档家具,市场面是非常窄的,而且这些传统家具也不符合欧美人的审美观点,出口了也没有什么市场。至于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工业产品,什么地方的厂子都能制造,做家具的技术含量是非常小的,不一定非要到丰庆县来。
想来想去,曾毅也搞不懂古浪的意图,在楼下站了一会,曾毅干脆放弃了琢磨,直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想那么多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刚到车子跟前,身后又传来古浪的声音,道:“曾县长,请留步!”
曾毅回身去看,就看到古浪也从楼上走了下来,正朝这边走来,曾毅就道:“古总还有什么指教吗?”
古浪抬起手微微一摆,笑道:“曾县长言重了,指教是不敢,倒是今后还少不了有要请你帮忙的地方呢!”
曾毅就道:“这么讲,古总决定在我们丰庆县来做这个家具出口的项目了?”
古浪点点头,道:“我做出这个决定,主要是因为曾县长。据我所知,曾县长以前待过的地方,都实现了经济的巨大飞跃,比如南云县的将军茶,比如白阳市的小吴山,现在曾县长来到了丰庆县,我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古浪脸上带着笑意,根本看不出他内心是怎么想的。
“曾某何德何能,竟让古总如此高看!”曾毅也是一脸的笑意,客气地摆摆手,道:“不过,我可当不得顾总这么高的赞誉啊,我这一路走来,运气好,确实做成了一些事情,但是也做坏了很多事情,比如白阳市的星星湖,当时就搞得很差,最后还是靠朋友帮忙,才不至于烂了摊子。惭愧啊,惭愧!”
古浪的脸sè就变了变,别人不清楚曾毅这句话的意思,他可是再明白不过了,你要真当曾毅这是在谦虚,那就大错特错了。
星星湖项目当时是谁搞的?是常俊龙!
只要想到这点,你就知道曾毅的意思了,这是在jǐng告你,如果你和常俊龙是一样的打算,想借着搞项目的名义给我曾毅暗中下绊子的话,那常俊龙的结局就是你的下场!
古浪这才觉得曾毅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好对付,难怪杰克王一提起曾毅,就直骂曾毅是“流氓”,你千万不要以为这小子长得人畜无害,就认为他没有杀伤力。
“星星湖项目当时的困境,也不是曾县长造成的。”古浪呵呵一笑,道:“最后这个项目还是在曾县长的干预之下,才顺利渡过了难关嘛!”
曾毅没有接茬,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古浪看,一直盯到古浪的心里开始发毛,脚下都有些发虚,曾毅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讲,你知道星星湖的事情,那就最好了,省得到时候再怪我没有提醒你!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古总能够看重我们丰庆县!”曾毅突然目光一收,伸出手朝古浪递了过去,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古浪直感觉浑身一轻,脑子想了没想,就机械式地伸出手,道:“会的,一定会的!”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古总什么时候来丰庆县,记得通知我一声!”曾毅轻轻一摇手,随即就抽了出来,也不等古浪回应,就钻进了自己的车子。
看到曾毅的车子驶出市zhèng fǔ的大院,古浪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被曾毅直直地盯着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给压住了,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现在心神一放松,古浪发觉自己的后背竟然凉飕飕的,竟是有点被汗水打湿。
“嘎吱吱!”
古浪的拳头就狠狠捏在了一起,眼神里shè出浓浓的愤恨,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完全被曾毅的气势所压住,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就是面对比曾毅地位高了很多级别的大人物,古浪也从来没有如此丢过人!
看着曾毅的车子完全消失,古浪的脚在地面轻轻一跺,转身yīn沉着脸准备进自己的车子。
就在此时,古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看了一下号码,就接通放在耳边,只是没有讲话。
电话里传来笑声,有人在问道:“怎么样,跟曾毅已经交过手了吧?有什么感想?”
古浪的牙就咬在了一起,表情很愤怒,但没有回答电话里那人的问题。
“我早就跟你讲了,能够不惹曾毅的话,就绝不要去惹他!”电话里那人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呵呵笑了两声,道:“四儿,算了吧,别自寻烦恼!”(已经更换域名为.zhen1.)
第六五六章 大幕开启
“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古浪恨恨讲到,捏着电话的手背青筋隐现。
“何必呢?”电话里的人淡淡道了一句。
古浪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赢了他,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不是吗?”电话里的人反问了一句。
古浪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道:“回头再跟你讲!”然后就挂了电话,气冲冲钻进车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佳通市政府大院。
第二天上午,包起帆匆匆敲开曾毅办公室的大门,道:“老板,夏长宁那边有消息了!”
曾毅正在看文件,听到这句话顿时精神大振,道:“说说看,都有什么消息。”
包起帆喜滋滋地把一张A4纸放到曾毅的面前,道:“这是第三集专题片播出后,打来电话咨询夏长宁近况的统计,一共有五位。按照老板您的吩咐,我都以‘需要核实一下’为理由,让他们留下了联络方式,说是核实清楚夏长宁的情况后专门告知他们。”
没等包起帆讲完,曾毅就把那份A4纸拿了起来,一看之下,曾毅就笑了起来。在这五个询问夏长宁情况的人中间,排名第一位的就是王红妮了,她没有用自己的大名“王红苗”,而是留下了王红妮这个名字,而且联系电话也是来自于港岛,真肯定是王曦的姐姐王红妮无疑了。
“就是她了!”
曾毅的手指,在王红妮的名字上狠狠地点了两下。他有点激动,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是有了抓到王曦的希望了。
包起帆伸长脖子往那份A4纸上看了一眼,看到了曾毅指的是谁,他心里一琢磨,才突然有点回过味来了。
这次的专题片,一共报道了六位曾经在丰庆县插过队的老知青。在专题片里,制作方留下了丰庆县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不过曾毅却特别交代,如果有人在看到专题片后打电话来询问这几位老知青的近况和联络方式。其他五位应该尽量进行告知;而如果有人询问夏长宁的情况,则一定要先留下询问人的联络方式,并且要及时报告。
对于曾毅的这个特殊安排。包起帆是不打折扣地执行了,只是心里却是一团雾水,他实在不明白曾毅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一看,包起帆就有点抓到线索了,曾县长这好像是在找人啊。
想明白这点,包起帆就有点意外和吃惊,到底这个王红妮是什么人呢,竟然让曾县长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寻找。要知道曾县长这次可是安排一场声势浩大的老知青返乡活动,甚至还拍摄了一部专题片来为活动造势。在这个活动上,县里前前后后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
下了这么大的力气,最后只为找到一个人,包起帆就算再傻,也明白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想了想。曾毅道:“回头你亲自打电话,告诉名单上的这些人,夏老因为身体不适,目前正在家中静养,所以不方便告诉他们联系方式。如果他们想见到夏老的话,可以来参加我们的老知青返乡活动。夏老届时会来参加的。”
包起帆赶紧点头应着,道:“好的,回头我亲自去办这件事。”顿了一下,包起帆又问:“如果再有人打来电话……”
“还是按照老规矩!”曾毅就道。
包起帆就点头表示明白,只是心里又变作一团雾水了,曾县长千辛万苦地找到王红妮了,怎么不直接去联系王红妮呢,难道要找的还不是王红妮?
曾毅就是要确保王红妮会出现,时间过去三十年了,也许王红妮现在只是想确认一下夏长宁的近况,做到心安就行,而不会采取实际的行动。所以曾毅才提了夏长宁生病需要静养的事情,王红妮摸不准情况,就会有很大的概率出现的,因为很可能这是她此生唯一见到夏长宁的机会了,而与她同行的,或许就会有王曦。
打发走了包起帆,曾毅又把**局局长王超叫了过来,问道:“关于此次活动的安全保障工作,都安排好了吗?”
王超就道:“曾县长放心,我们已经制定了多套方案来保障活动的安排,并且进行了多次的演练和改进,以防万一,我们还做了紧急预案,县人武部届时也会派人进行支援,相信应该可以确保活动的安全。”
曾毅点点头,道:“一定要把所有的情况都想到,事前想得周全,事情发生时才不会被动!”
“是,回头我们会再多把方案捋几遍,尽量做到无死角、无遗漏!”王超就表态道。
曾毅看王超对这事很重视,也就不再多做指示,道:“王总工那边有什么进展?”
王超就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王超心里有点发虚,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还停留在上次的调查结果。
曾毅就道:“据可靠的消息,王总工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县的这次活动上。”
王超就有点吃惊,自己为了找到王曦,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到底曾县长是从哪里得到的可靠消息呢,为什么自己竟然一点不知,这实在是太被动了,他道:“曾县长,我……”
曾毅一摆手,没有追究王超的意思,道:“如果王总工出现的话……”
王超立刻一挺身子,道:“只要王总工进入我们丰庆县的地界,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曾毅就笑了笑,道:“如果发现了王总工,请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王超道:“请曾县长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件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办!”王超可不糊涂。曾县长对于安全问题只问了寥寥几句,而在王曦的问题上却大费笔墨,两件事的轻重他要是掂量不出来,就白干这个局长了。
“王总工有个姐姐,叫……”曾毅故意顿了一下。
王超就道:“叫王红苗,具体的照片我们早已掌握,届时也会高度关注王红苗的。”
曾毅就放了心。道:“那就辛苦你了,只要发现了王曦,你就是为我县立了一大功。我会亲自为你请功!”
王超的心就热了起来,这可是立功表现的大好机会啊,那王曦躲起来自己是找不到。但只要他敢在丰庆县露面,自己就一定能找到他,对此王超很有把握。
出了曾毅的办公室,王超就立刻去安排这件事了。
眼看活动的举办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丰庆县就繁忙了起来,开始派出车子前往省里、市里的车站码头,前去迎接来参加此次活动的老知青们。
曾毅在南江省担任保健医生的时候,就接待过多次由老同志组成的代表团、考察团,要论这方面的经验的丰富程度,曾毅远远超过了很多人。甚至比专门做迎来送往工作的接待部门还要厉害。
在曾毅的协调指挥之下,活动的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丰庆县也做好了各项突发事件的应对预案。
这次受邀而来的老知青代表,数量最后被控制在了一百二十位,这是丰庆县接待能力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就很难应付得面面俱到了,这样发生意外的概率也会增大。
活动的当天,丰庆县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地点就设在县城东边的古槐广场,那里有一棵三百多岁的大槐树,属于是丰庆县的标志**物。丰庆县的百姓非常喜欢和爱护这棵古槐,有很多人在过节的时候,还会来到这里祈求姻缘和平安。
当初县城改造的时候,曾经有人提议要砍掉这棵古槐,县城里的群众甚至组织了护树队,几百人昼夜轮流守护。后来县里只好修正了规划,在这里建了一座以古槐为主题的广场,这里就成了丰庆县人最喜欢来的地方。
这棵古槐可以说是丰庆县人的一种精神象征,也是丰庆县的根,曾毅把老知青返乡活动的仪式地点设在这里,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一幅“欢迎老知青代表回家省亲”的横幅,悬挂在广场的正中央,周围摆了很多当年的老照片、老物件、老报纸,这些都是丰庆县花了很大心思搜集起来的。
老知青代表们看到这些东西,感触颇深,在每一副照片、每一个物件前面,他们都要留恋许久,讲述着当年的故事。
常务副县长古飞渡今天很忙,穿着崭新的西装来回穿梭于人群之中,据他掌握到的情况,在今天这些请来的老知青代表里,可是有那么几位很不简单,有的是社会名流,有的是商界巨子,甚至还有一位退休下来的副省部级官员呢。
面对这种良机,古飞渡又怎么会错过呢。
曾毅也出现在了广场,和老知情代表寒暄客气,询问着对方的近况,并且听他们讲述当年的往事。
在广场上停留四十分钟之后,老知青重游故地的活动正式开始。丰庆县这次安排了十多辆中巴车,以县里的每个乡镇为单位,分别送这些老知青代表去当年插队的地方去走走看看,每辆车上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协调联络和解说。
用曾毅的话讲,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做好这些老知青们的服务工作就好了。所以这次的活动采用的不是以往那种迎来送往的方式,而采用的旅游团的方式进行,目的是要让这些老知青轻松自在地玩好、看好。
曾毅把夏长宁送上了前往东王镇的中巴车,他肯定也要去东王镇的,费了这么大的事,成与不成,就看今天这一哆嗦了。
车子越来越接近东王镇,夏长宁竟然有些坐立不安,他扭头低声问道:“小曾,你说红妮她会不会出现呢……”
第五六七章 正主露面
曾毅看出了夏长宁的紧张,道:“那得看夏老你想不想见到她了。”
“我当然是想见……”夏长宁张口就道,只是话到一半,又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道:“其实还是随缘吧,见到了好,见不到也……其实也好。”
曾毅就笑了笑,夏长宁这明显是话不由衷,只是曾毅也能理解夏长宁的这种矛盾心理。
解铃还须系铃人,夏长宁被曾毅这么一岔,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见到了好,见不到未必就不好,自己又何必强求呢?只是心里刚这么安慰了自己,抬头看到窗外那依稀有些熟悉的景物,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车子很快到达东王镇,镇子的路口黑压压站了一大群人,不但东王镇的领导在,有些年纪比较大的乡民听到这个消息,也特地赶了过来,看能不能遇到自己认识的人,镇子的入口处一时热闹非常,乡亲们凑在一块听年长的人讲着当年的故事。
“那个,那个不是……”
车子还没停稳,车上的一位老知青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用手指着车下,大概是认出了当年的熟人,只是时间久远,一下想不起熟人的姓名,所以是又激动又着急。
车门一开,老知青就迫不及待地下车,走进人群寻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大一会,人群中有人发出很豪爽的笑声,也有人发出了很悲伤的哭声。久别之后的再次重逢,物是人非的变迁,让每个人的感受在此刻都变得千差万别。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人群才稍稍平静了下来,在熟人的引领之下,老知青们开始重新游览以前待过的地方。每到一处,也是有欢笑快乐。有唏嘘感慨,有悲伤难过。
最后来到距离东王镇有两里地的青山之下,夏长宁站在那棵苍松之下。激动地老泪纵横,用手轻轻抚摸着皲裂的树身,道:“还在……还在。这棵树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身后的几位老知青也纷纷上前,他们对于这棵树都不陌生。
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这棵树的样子跟夏长宁那张照片上的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曾毅站在一旁有些感慨,真的是韶华易逝,青松万古啊。
转身往远处看了看,曾毅却没有看到照片中那座山神庙一样的宗祠。
旁边的东王镇领导就解释道:“曾县长,王姓是东王镇的大姓,这里原本还有一座王氏家族的宗祠。但不幸的是在那场大风波中被破坏了。后来条件允许之后,有一些王姓的老人提出重建宗祠,考虑到宗祠建在这里会影响山体山貌,而且不利于保护,王姓人氏就把宗祠建在了镇子里。”
曾毅点了点头。心道这样也好,建在镇子里,就是在王姓人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谁要是想再破坏,难度也就大了。
老知青们一听,就提出要去新的王家宗祠去看看。于是众人又返身往来的方向走。
临走的时候,夏长宁凝望了那棵青松许久,最后深深叹息,才跟着众人往回走,似乎有些不舍。
曾毅的眉头此时也微微锁起,老知青的参观流程过半,可王曦还是没有露面,这让曾毅不免有些焦急。
新的王氏宗祠庄严肃穆,但跟以前的比起来,还是少了一些古香古色的味道,大家参观完王氏宗祠,时间已经不早,镇领导准备了饭菜,邀请老知青们品尝东王镇的地道菜式。
席间曾毅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就看到席上少了夏长宁,等了几分钟也不见夏长宁回来,曾毅就开口问了一句,结果谁也说不出夏长宁去哪了。
这酒席就吃下去了,镇里急忙派人去找夏长宁,只是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夏长宁。
“曾县长……”东王镇的领导就有些惶恐了,县里这次把阵势搞得非常大,还有媒体跑来追踪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要是把老知情弄丢一个,事情可就很不好交代了。镇领导紧张地看着曾毅,道:“我们马上派人去找,曾县长放心,东王镇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肯定能找到夏老先生的。”
曾毅就道:“多派几个人,一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曾毅也没有追究镇领导,夏长宁是成年人,腿在自己身上长着,他要走谁能拦得住,现在还是找人要紧。
“是,是是!”镇领导摸着脑门上的冷汗就赶紧去安排布置去了,心道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吃个饭竟然把人给吃丢了。
镇里派出大量人手出去寻找夏长宁,曾毅也有些待不住,他吩咐人照顾好其余的老知青,然后就让司机开车载着自己也出去寻找了。
在镇里转了一圈,同样是毫无发现,司机就要掉头再转一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给疏漏了,曾毅此时突然冒出个想法,道:“去镇外的山脚!”
司机毫不迟疑,一脚猛轰油门,车子就奔镇外的青山去了。
山脚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车子停稳之后,曾毅拔脚就往山上走。夏长宁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随身携带电话,可夏长宁在东王镇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想来想去,曾毅觉得夏长宁很可能又是到这里来了,所以来碰碰运气。
往上没走多久,转过一个弯,曾毅就看到了那棵青松。
青松之下并没有夏长宁的身影,只是此时却站着一位中年女士,岁数比较大,但看起来比夏长宁又要年轻很多。女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青松,似乎有些出神的样子。
曾毅觉得这位女士有些眼熟,只是他站在远处只能看到个侧脸。就试着往前走近了一些,同时脚下一抬,把一块小石子踢了出去,发出“啪嗒啪嗒”的滚动声。
那位女士站在青松前正在出神,此时听到声音,才把思绪收了回去,她知道是有人过来了。于是扭头看了过来。
一打照面,曾毅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位中年女士不是别人。正是夏长宁此次来丰庆县要找的人——王曦的姐姐王红妮。看到王红妮,曾毅的心一下踏实了,前前后后忙活这么久。总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你好!”曾毅打了个招呼,道:“请问你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一位老者来过?”
中年女士看不认识来人,就摇摇头表示没有看到,然后转身继续看着那颗青松。
曾毅也不着急走了,往旁边站了几步,拿出电话问道:“找到夏长宁老先生了吗?”
他这么一问,站在青松前的王红妮顿时浑身一颤,然后扭头直直看向曾毅,她很想询问曾毅是怎么回事,但看曾毅正在打电话。只好强忍着心里的冲动。
“你刚才说的那位夏长宁老先生,是这次来丰庆县的知青吗?”
好容易等曾毅收了电话,王红妮立刻开口问道。
“你也认识夏长宁老先生吗?”曾毅故意问了一句,道:“刚才吃饭的时候,夏长宁老先生突然独自离席而去。我想着他可能会来这里,就过来看看。”
“那找到他……找到夏长宁老先生没有?”王红妮问到,短短一句话却用了两个称谓。
曾毅心中叹息,王红妮此时可能心理和夏长宁一样,都有一丝的小纠结,明明很关心。却要装出不相熟的样子,曾毅就道:“夏老先生可能是今天回到东王镇之后有些触景生情,或者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所以才会离席而去,不过我们已经到处去找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王红妮这才稍稍放心,她很想再问曾毅一些细节,但又不好开口,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夏长宁那么大年纪一个人了,不可能把自己走丢的,说不定只是出去转转。
正在此时,山上的林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有人在里面大声说道:“大姐,你来也来了,真的不去见一见夏大哥吗?”
说话间,那人从林中走了出来,等看到青松下面有两个人,神色明显滞了一下,等看清楚曾毅的模样,便惊奇问道:“噫?你不是丰庆县的那位曾县长吗?”
曾毅就笑了起来,自己这一招果然奏效,正主终于现身了,他道:“原来王总工,我们又见面了!”
“曾县长怎么会在这里?”王曦问了一句,心道曾毅不会是专程来这里找自己的吧。
曾毅就道:“县里今天有个老知青返乡的活动,有位老先生在吃饭的时候突然独自离席,我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
王曦表情明显松了下来,他这个人的戒心还是比较强的,只是回头再看自己姐姐王红妮的神色,王曦的眉头就锁在了一起,急急问道:“不会是夏大哥吧?”
王红妮点了点头,以示王曦的猜测并没有错。
王曦就大声道:“怎么会这样呢?”
曾毅只好又把刚才的说辞讲了一遍,最后道:“我们已经派出人去找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曦就催促道:“走走走,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曾毅道:“王工和夏老先生认识?”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等找到夏老先生,我再慢慢给你讲!”王曦的性子比较急,一边说,一边就迈步朝山下去了,曾毅和王红妮在后面跟着。
三人刚下了山,迎面就看远处有一人正迈着步子,缓缓朝山脚而来,可不就是大家要找的夏长宁嘛!
曾毅直道好笑,自己明明是追夏长宁而来的,怎么反倒跑在夏长宁的前面了?
第六五八章 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