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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河九天     首席御医txt下载     首席御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后悔药,自己配

    特警队的动作很快,一分钟不到,就把所有的人控制了起来,秦勇过来请示下一步的指令。

    “全部带回去,分开关押,单独审问!”杜若指着现场,“多找目击证人,一定要把这起针对曾专家的袭击事件一查到底,幕后有没有黑手,有没有人充当保护伞,都要给我弄清楚,明天上班,我要看到报告!”

    “是!”

    秦勇把人押着走了,有了杜若的这个指示,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算不是袭击曾专家,自己也一定要给它办成袭击曾专家,没有这点领会能力,还怎么当这个队长。

    这起案子,本来也就是因袭击曾毅而起,正在吃着烤串的曾毅,被池大公子猛然砸了一凳子,这个现场很多人都看到了,秦勇让人过去一问,心里更加有底了,这个案子一定要给它办成铁案,到时候杜大老板一高兴,自己离升职就不远了。

    秦勇刚走,得到消息的天府区公安分局局长马金有,也带着人赶到了现场。

    露面之后,马金有不问事情原由,就先做着检讨:“杜局,我没有把工作做好,我向您检讨!”

    “哦?那马局长就讲一讲,你的工作到底是哪里没有做好?”杜若冷眼看着他。

    马金有啊了几声,讲不上来。他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其实一片茫然,又怎么能讲上来呢。不过就算能讲上来,他也不敢讲的,杜若让他主动承认,摆明是要让自己主动上交把柄,他怎么会那么笨呢,现在不讲,以后自己还好一推三不知,要是主动讲了,那不等于是在杜大老板的气头上自领处分嘛。

    正满头冒汗呢,马金有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陈龙,他立时喝道:“陈龙,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你又给老子惹出乱子了!”

    陈龙连忙摆手,“马局,这回真不关我的事!”

    前几天因为误抓曾毅的事,陈龙还主动到马金有那里做了口头检查,所以马金有的第一反应,就是陈龙又惹祸了。

    “那你讲,这是怎么回事!你衣服上的黑脚印,难道是自己踩的?”马金有连连喝问,转移了杜大局长刚才的问题。

    陈龙有口难辩,这黑脚印是刚才小混混们给踹的。

    曾毅这时开了口,道:“陈所长刚才为了保护我,挨了不少的拳脚。”

    陈龙看着曾毅,心里一阵感激,挨了不少拳脚是真,可却不是保护曾毅,自己被人家保护了才是真的。

    杜若之前根本就没注意到现场还有个陈龙,现在听说陈龙为了保护曾毅,被池大公子几人揍了一顿,他才想起这人是谁了,大手拍在陈龙的肩膀上,连拍了好几下,道:“好啊,陈所长,你做得好啊。你放心,你是不会白挨打的。”

    说完,他看着马金有,厉声道:“无法无天!嚣张至极!连我们的警员都敢肆意殴打,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公然向我们挑衅!”

    妈的,弄错了,马金有反应不慢,立刻表示:“对于这种黑恶分子,我们会一打到底,给自己同志一个满意的交代!”

    “刚才池康凯说了,三天之内,他就要让陈所长脱下警服,从警队滚蛋!”曾毅又补了一句。

    陈龙再看曾毅,心里就不止是感激了,他很清楚,曾毅根本就不需要再讲这句话的,可他偏偏讲了,这是听到池康凯的话,知道自己以前在他手里吃了亏,要替自己报仇啊。陈龙长长舒了口气,眼圈一热,差点涌出泪来,这些抬不起头的日子,他都快憋屈死了。

    杜若当即指着马金有的鼻子,“马金有,我就问你一句,天府分局,到底是不是你说了算,你要是说了不算,我让别人来干!黑恶分子的手,都已经把插进我们的队伍了!”

    马金有一阵眩晕,杜大局长这句话对他的震慑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的心脏差点承受不住。听到池康凯几个字时,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毫不犹豫,他对身后的人道:“立刻通知政治部主任刘明,以及纪委书记解国强,十分钟后,在局里召开会议,研究池建刚的问题!”

    说完,他对杜若表态:“杜局长,我向您保证,天府分局,依旧是在您领导下的,富有纪律性和凝聚力的战斗队伍!”

    “这些空话我不要听,我只看你的行动!”杜若抬起眼,看都不看马金有一眼。

    马金有也不再多话,敬了个礼,就带人回去收拾池建刚去了。他心里恨死了池建刚,狗日的,你那个不争气的龟儿子惹出祸,差点连累老子丢了局长之位,这回老子不查你个底朝天,绝不罢休。

    陈龙激动得浑身颤抖,心情始终难以平复,他很清楚,这回池建刚绝对是完蛋了,而且是完蛋到不能再完蛋了,杜若已经拿马金有头上的乌纱帽来威胁了,马金有岂能不把池建刚往死里办。有政治部主任和纪委书记出马,就算池建刚的屁股下面没有屎,他们也能给你找出两坨来。何况池建刚还真不冤,他太猖狂了,坏事做尽,又不知道收敛,欺男霸女、暗饱私囊的事,光陈龙就知道好几件。

    有杜若出面,唐浩然就一直旁观,没有插手,此时看大局已定,他才关切地问道:“曾毅,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到医院检查一下?”

    陈龙偷偷瞥了一眼曾毅,心说唐秘书你还是担心那几个混混吧,他们被曾毅打倒之后,躺在地上好几分钟都没爬起来,尤其是那大个子,被带着手铐拖走的时候,还在不住地干呕呢。

    “几个小混混,还伤不到我。”曾毅摇了摇头,“谢谢唐大哥关心。”

    杜若冷脸处理完一切,看曾毅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这才松口气,道:“都怪我御下不严,这才出了这些害群之马。”

    “往往就是这些害群之马,败坏了我们的整体形象。”唐浩然沉声道:“方书记才一直都在强调,要我们时刻警惕内部的害群之马,坚持铁腕治警原则不放松,对于这些害群之马,要发现一批,就打掉一批,坚决不能手软!”

    杜若连连点头,当即表态:“我们荣城市局,一定坚决贯彻方书记的指示,誓将这些害群之马,彻底清理出公安队伍,保持队伍的纯洁性和战斗性。”

    曾毅笑了起来,“两位老哥就不用这么严肃了吧。说好的,我请你们吃烧烤。”

    杜若一听瞪大了眼,“今天必须我请,不然我心中有愧,以后怕是都没脸再见你了。”看那架势,似乎不让他请客,他随时都能和曾毅翻脸。

    “还是我请吧!”唱歌的女孩突然站了出来,对曾毅道:“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曾毅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都说了,这事跟你没任何的关系!”

    女孩看着曾毅,嘴唇紧咬,心里有些微微生气,这人怎么这样啊。

    唐浩然和杜若都是过来人,看这样子,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面露微笑,原来曾大少今天出手惩恶,并非是毫无缘由啊,这是要英雄救美呐。两人再看那姑娘,嗯,也确实值得救,虽然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却清纯得惊人,尤其是眉间的一颗淡淡的美人痣,更是平添了几分脱俗气质,越看越令人觉得好看。

    “那就一起嘛。”唐浩然看着那个女孩子,“不过你请客就算了,有我们几位大男人在,岂能让你来付钱,那不成了笑话吗。”

    “对,一起嘛!”杜若也是热情地发出邀请,“这里是我看吃不成了,还是我来安排吧,郊外青龙山上有一家烧烤,也是非常有特色的,就去那里吧!”

    谁知女孩一跺脚,“有什么了不起,不去了!”说完转身就朝外走去,一直走到快消失了身影,她又突然停下来,站在那里犹豫片刻,回头大喊了一句:“我叫叶清菡,我记住你了!”

    “哈哈哈……”

    唐浩然和杜若都是大笑。

    唐浩然更是指着曾毅,道:“老弟啊,最难消受是美人恩,你完了!不过我看这个姑娘真不错,有个性,有意思,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今天这事,真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不信你们问陈所长。”曾毅指着陈龙。

    陈龙笑着摇头,不出声,心说问我干毛,池大公子是你揍的,美人是你救的,跟我更没什么关系。

    “行了,你找谁解释都没用了。人已经都走没影了,你现在就是后悔,也只能回家买后悔药吃了!”唐浩然笑着。

    杜若来了一句,“曾老弟自己就是医生,或许他会配后悔药,那也说不准!”

    曾毅让这两人一阵挤兑,头都大了,“烧烤还吃不吃了?”

    “吃!这就出发!”杜若和唐浩然迈步,依旧是笑个不停。

    曾毅走了两步,回头对陈龙道:“陈所长,一起去吧,我买的药还在你车上,吃完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陈龙连忙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就不去了!”

    “让你去,你就去嘛!”杜若冷脸看着他,“不是你送曾老弟回家,难道还要让我来送?”

    陈龙大喜,急忙跟上,“那我就给领导们跑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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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秘辛

    曾毅从邵海波的家里搬了出来,行李还是只有那个木头箱子。邵海波一开始并不同意,极力挽留,后来想一想,曾毅即使搬了出去,那也是留在荣城,自己的心愿已经达成,所以才勉强同意。

    把租来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添置了一些东西,就算是在荣城有了一个自己的窝。

    地方收拾妥当后,曾毅把木头箱子放在桌上,伸手在箱面上的花骨朵处按了一下,就听“咔”一声,箱子从侧面裂开了一条缝。

    普通的木箱,都是上下开合,上面是盖子,下面是箱身,而曾毅的这个箱子却是左右开合,箱子先是从一侧分开,180度展开之后,再绕着另外一侧的竖轴合为一体,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立柜,就好像是我们翻开了一本书,然后把翻开的书竖着立在桌面上一般。

    立柜分为上中下三层,上面的一层,摆了十多个白瓷瓶,瓷瓶直接嵌入内凹式的底座,这样就不会发生晃动;下面两层都是抽屉,中间一层是四个小抽屉,下面是两个大一号的抽屉。

    这种箱子叫做行医百宝箱,是古时医生出诊时随身携带的物件。上面那层的白瓷瓶里,一般装的是外伤药和一些起死回生的急救药;中间的四个小抽屉,则是砭石、针灸、火罐等器材;下面的两个大抽屉,一个装笔墨纸砚,用来写药方,另外一个装干粮和医书,以备不时之需,古时交通不便,有时候医生出一次诊,光路上就得好几天。

    随着时代变迁,箱子里装的东西也在变化,到了现代,已经基本是看不到这种老旧的物件了,行医百宝箱,也已经被西医的出诊箱给取代了。

    曾毅拉开最下层的大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本书来,一本是《黄帝内经》,内容和市面上的版本略有不同,里面还有曾老爷子的批注,这本书可以说是学中医的必备书籍;另外一本,没有名字,也没有封皮,里面的内容都是手写的,是曾老爷子行医案例的汇编。

    可能除了曾毅外,也没有人能看懂这本书讲了些什么,里面的内容全是用暗语写的,记录的是曾老爷子当年给一些开国元勋治病的事情,很多人的名字,至今都还常常在电视剧、电影里听到,如雷贯耳。

    从这些记录看,曾老爷子当年应该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御医”,而且水平非常之高。可奇怪的是,曾毅从小都没听爷爷提起过这段事,这本书是爷爷临终时交给他的,当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这些年曾毅翻了很多的资料,发现百年以来,就从来没有过一位姓曾的“御医”,这也成了他苦苦思索而不得解的一个问题。

    不过书里记录的内容,曾毅确信是真的,所有的案例,都是有来处、有去处的,字里行间,甚至还隐隐提到一些顶级家族内部的秘辛,有很多更是在后来发展轨迹中,得到了印证。

    闲来无事的时候,曾毅总会拿出这本书看上一段,因为里面的病案非常精彩,每看一遍,他都会有一些新的收获;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从中寻找线索,弄清楚爷爷有那么高明的医术,却甘于在一个山脚下的小镇上度过余生。

    “没想到,我也要走上爷爷当年的路了!”

    曾毅笑了笑,把书翻开,自己来荣城的时候,可没有料到会是现在这么一种情况,自己竟然成了南江省卫生厅的专家,距离御医,也只是一步之遥。

    第二天早上,曾毅出去找了个吃早饭的地方,等吃完回来,门口站着一个人,是中医药学会的汪主任。

    “曾理事,你选的这个地方可真是不错,距离卫生厅近的很呐!”汪主任看到曾毅,笑着迎上前,“诊所的手续,我都帮你办好了,给你送过来了。”

    曾毅连忙道谢:“太麻烦汪主任了,你通知我一声,我去你那里取就是了,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跑了一趟呢。”

    “不麻烦,不麻烦!”汪主任把手续递给曾毅,站在那里搓了搓手,道:“要说麻烦,我现在怕是有一件事要麻烦曾理事呢。”

    曾毅一抬手,“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进到屋子里,曾毅给汪主任倒了杯水,笑道:“我这里条件简陋得很,招呼不周的地方,汪主任莫怪。”

    “怎么会!”汪主任摆了摆手,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道:“这都是暂时的过渡,我刚毕业工作的那会,住单位分的房子,连个卫生间都没有,比这里还要简陋呢。曾理事是方书记的保健医生,以后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

    “都不是外人,客套话就不讲了!”曾毅笑了笑,“汪主任刚才说的事,是什么事?如果我能办到,肯定没有二话。”

    汪主任先道了一声谢,坐在那里组织了一下思路,道:“市里名仕集团的董事长病了,我有一位老朋友,刚好就在名士集团上班,他知道我在中医协会工作,认识的专家比较多,就托到了我这里,都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了,所以……”

    曾毅一听,道:“咳,就这事啊,那没有问题,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不过我可不敢包治百病,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晓得,晓得,曾理事肯亲自跑一趟,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汪主任连连道谢,他没想到曾毅会答应得如此痛快,平时他去找其他的那几位理事,各个都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费尽口舌,说尽好话,好不容易把人请过去,还不一定能治好病呢。

    “有一件事,我还得向曾理先说清楚,名仕集团董事长的这个病,据我所知,已经很长时间了,怕是都有两年了,期间听说找了很多的名医,全都束手无策。”汪主任把这个讲出来,是怕到时候曾毅又怪罪自己,他之前请过很多专家,一听这个事,全都摇头拒绝,生怕去了治不好,坏了自己的名头。

    曾毅一摆手,“没事,见了病人再说。”

    汪主任非常感激,道:“那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跟对方联系一下。”

    曾毅想了想,“目前诊所还没开张,我没有什么事情,除了周末外,其余时间都行。”

    “那我联系一下!”汪主任站起身,告了个罪,走到外面去打电话了,两分钟后,他捂着手机走了回来,小声问道:“曾理事,今天方便不,那边说现在就可以过去!”

    “看来这病还挺急,那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吧!”曾毅站了起来,“汪主任在楼下等我一会,我上去拿点东西。”

第三十二章 白神医到

    名仕集团是全国性的巨型企业,总部位于荣城,集团主营业务是珠宝首饰,兼营酒店、地产,旗下有五星级酒店七家,商业广场十座,品牌珠宝零售店面,更是覆盖全国大多数的城市,在同行业中,位于三甲。

    名仕大厦位于荣城的市中心,与省政府办公大楼遥遥相望,楼体庄严肃穆,气势不凡。

    曾毅和汪主任到达的时候,名仕集团的行政副总裁华山已经等在了楼下。

    “老朋友,这回我可给你请到了一位真正的专家!”汪主任下车之后,热情地向华山打了个招呼,道:“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曾理事,是我们中医药学会的常任理事,同时,曾理事还是省委方书记的保健医生,一般人可请不来的!”

    “幸会,幸会!”华山伸出手,只是跟曾毅轻轻一搭,便滑开了,脸上非但没有笑容,反倒是微微皱眉,眼中透着怀疑,这么年轻的中医,学过把脉吗?

    他看着汪主任的眼神,就有些很不快,我当你老汪是老朋友,才请你帮忙去找一些有名的专家医生过来,可你请来的都是一些什么货色啊!先前来的那七八个,架子大的离谱,手下却是空空,没有一个能治得了董事长的病,这回就更离谱了,给我找来这么一个年轻的大夫,该不会是从哪个中医学校随便拉的大学生吧。

    竟然还敢说是方书记的保健医生,骗鬼的吧,方书记能用他当医生,除非整个保健局的人都疯了。

    “专家我已经给你请到了,老朋友,咱们现在是不是就进去?”汪主任看华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就主动提醒。

    “着什么急。”华山双手叉腰,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手里掐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道:“从乾州市来的白神医,马上就到,等接到了他,我们一起上去嘛。”

    曾毅一看,就知道汪主任在他这位老朋友的眼里,地位可不怎么样高,天底下哪有这么办事的,朋友好心帮你请来了大夫,你却让朋友在楼下站着,别说是热情招待了,最起码的一个笑脸都没有。

    汪主任面有难堪,他回头看着曾毅,一脸的歉意:“曾理事,实在是对不住,你看这……”

    “也罢,我们就等一等白神医吧!”曾毅放下箱子,站在那里欣赏风景,道:“这名仕集团的楼,倒是挺大气的……”说着,摇了摇头。

    华山顿时不爽,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楼很大气,难道是说这里面的人不大气?我呸,老子大气,那也得分跟谁,跟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用得着大气吗!今天能让你跟我们董事长见上一面,已经是你祖坟冒烟了,要不是还得指望老汪继续找专家,老子现在就让保安赶你走,这大气的楼下,都没你站的地方。

    汪主任看华山不招呼曾毅,赶紧掏出烟,递到曾毅面前,“曾理事,来一根吧!”

    曾毅摇了摇手,道:“不会,从来不碰!”

    “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到时候曾理事多喝几杯。”汪主任只好收起烟,陪曾毅闲聊,怕曾毅感觉到了冷落。

    过了十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驶了过来,稳稳地停在楼下,车子挂着的是邻省乾州的牌子。

    华山扔掉烟头,一脚踩灭,然后脸上换上热情的笑容,举着双手迎了过去,“欢迎,欢迎,白神医,我们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白神医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出头,脸长得非常圆,看起来非常地喜气,他只有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偏偏染了一头白发。白神医从车里走下来,拱手道:“抱歉,抱歉,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会,没误了你们的安排吧?”

    华山握住白神医的手,道:“哪有的事!咱们这边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方便白神医。”

    “那就好,那就好。”白神医笑起来的时候,脸更圆了。

    “白神医,请进,快请进!”华山侧开身子,弯腰伸手,“都安排好了,您先进去歇着,我这就通知董事长。”

    华山像是忘了曾毅,领着白神医朝楼里走去,等一脚踏进了门,他才拍了拍脑门,回头道:“老汪,快,快让这位……这位理事也进吧!”他没提曾毅的姓,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说完,护着白神医进了楼。

    汪主任终于发火了,他觉得华山就是故意的,当下一拽曾毅,道:“曾理事,这也太气人了,难道您就是不是专家吗,我看咱们不用进去了,让他们后悔去吧。”汪主任确实是生气了,他自己丢点面子,倒也无所谓,关键曾毅是他请来的,现在却被如此奚落,这让他感到非常愧疚。

    “既然来了,就看看嘛!”

    曾毅颇有兴趣地看着白神医的排场,豪华的奔驰商务车,专职的司机,专职的助手,甚至还有一位专人跟在后面,手里捧着白神医的行医箱,阵容之强大,甚至超过了上次光临省人院的李正坤,就是跟电视上的明星出场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啊。

    白神医的名字,曾毅听说过,这还真是位明星,出过好几本中医方面的书,在多家电视台,还开办了一栏专门讲养生的节目,人气非常旺,听说他本人的医术也是非常了得,可惜没有亲眼见识过,所以曾毅想上去看看。

    汪主任惭愧难当,“曾理事,今天这事都是我的错,让您跟着受委屈了……”

    “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曾毅从地上拎起自己的箱子,“走吧,上去看看!”

    “我来拎,我来拎!”汪主任二话不说,从曾毅手里抢过了箱子,在前面带路:“曾理事请!”

    两人走进大厅,华山领着白神医刚进了电梯,看到两人走过来,他非但没有等,反而是按下了关门的键,“老汪啊,对不住,电梯满员了,要不你陪曾理事坐一下趟?”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汪主任气得脸都青了,姓华的,你也太欺负人了吧,这一年多来,老子帮你找了这么多的专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非但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如此奚落老子,当老子是泥捏的吗。

    曾毅倒是看出点门道了,汪主任好歹也是中医协会的主任,算是半个官,这姓华的不过是一个企业的部门头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汪主任如此无礼,也不知道依仗的是什么?

    “这位华总裁很牛气啊!”曾毅说到。

    汪主任恨恨咬着牙:“姓华的算个屁,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他要不是名仕的行政总裁,早被人收拾了!”

    “看来这位名仕的董事长,背景很深啊!”曾毅笑着。

    汪主任便介绍道:“名仕的董事长,叫做顾明珠,是以前我们南江省老书记的女儿,现在南江省的很多人,仍旧是顾书记的门生故旧。”

    “顾铮?”

    汪主任点了点头,“是。”

    曾毅哦了一声,顾铮这个人他知道,就是从曾老爷子的那本手记上知道的,开国元勋,曾担任过两任南江省省委书记,其性格耿直、脾气霸道,在所有封疆大吏中,都是出了名的。不过顾铮担任南江省委书记,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顾铮的女儿,竟然还是位商界名流。

    等电梯下来,汪主任带曾毅走了进去,他以前来过多次,也很熟悉了,直接按下28层的键。

    28层有一间豪华会客厅,墙上是金碧辉煌的浮雕,地面是鲜红的地毯,金黄色的真皮沙发宽敞奢华,靠外的一侧,是一面整体落地玻璃窗,透过它,可以俯瞰整个南江的容貌。

    “老汪,曾理事,快请坐!”华山坐在沙发里,屁股都没挪动一下,手指在空中虚点,“要喝点什么吗,到这里,千万不要客气!”

    汪主任没有搭理他,招呼着曾毅坐下。

    华山心中更加鄙视,自己刚才已经扔下了难堪,这小子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腆着脸跑了上来,看来也是没有什么水平啊,真要是有水平的专家,早都拍屁股走人了,像这种主动送上门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顾主席马上就到,几位先稍等片刻!”从华山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的鄙视。

    坐在靠里位置上的白神医,倒是主动向曾毅打了个招呼,“听华先生讲,曾先生是南江省中医药协会的理事,后生可畏啊!在下白木通,今天能够认识曾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实在是荣幸之至!”说着,他朝助手打了个眼色,助手就拿出一张名片,递到了曾毅面前。

    曾毅很客气地收下名片,道:“不敢当!今天有白神医出马,顾主席的病肯定会药到病除,晚辈主要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

    “曾理事太谦虚了!”

    白木通笑着颔首,他属于是江湖派的神医,也可以称之为民间派,从心里,他是看不起曾毅这种御医派的,认为那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只会开几贴太平方,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根本就是在糟蹋中医。

    喝茶闲聊了几分钟,有人敲了敲门,然后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一位英气逼人的青年走了进来。

    华山的屁股下面,像是装了火箭推射器,“嗖”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几步上前,笑声都有些发腻:“顾总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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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必了

    “专家请来了吗?”英气青年问到。

    “请到了,请到了!”华山一伸手,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从乾州请来的白神医,白木通先生。”

    “久闻白先生大名!”英气青年上前握手,从兜里掏出名片:“在下顾宪坤,是名仕集团的执行总裁,家母的病,还请白先生多多用心。”

    “这个请顾总裁放心,白某肯定是尽力而为!”白木通笑着收下名片。

    顾宪坤回身看着曾毅,“华总,这位先生是……”

    “这位是曾毅先生,是汪主任请来的大夫,现任中医药学会的理事!”华山急忙又作了介绍,却故意不提保健医生的事,他心中早已认定那是假的。

    顾宪坤再次掏出名片,亲自递到曾毅手里,“曾理事,辛苦你了。”

    “客气,客气!”曾毅收下名片,感觉沉甸甸的,仔细一瞧,发现这名片竟然还是金镶玉,平滑的玉石板上,所有的字都是用纯金鎏嵌而成,他心说这名仕集团的财力果然非凡,一张名片,都如此奢华。

    顾宪坤又去握着汪主任的手,道:“汪主任,家母的事多次劳你费心,宪坤心里感激不尽,等汪主任有空了,一定要给我一个感谢的机会,我请汪主任喝酒。”

    汪主任之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连声说道:“顾总太客气了,真的是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曾毅一旁不由暗赞,这个顾宪坤,可比华山要会做人多了,那华山整个就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势利眼,用你的时候,才想得起你,不用的时候,就将你踢在一边。

    顾宪坤是顾明珠的独子,虽然出身豪门,身上却没有丝毫骄横之气,待人谦恭,这两年顾明珠因为身体的原因,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休养,名仕集团的日常管理,基本是由执行董事、执行总裁的顾宪坤来负责的。

    他把众人又让到沙发里坐了,道:“本来家母要亲自上门去求医的,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考虑到她的身体不是很好,就自作主张,把几位请了过来,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白木通微微颔首,道:“有顾总的这一片孝心,令慈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转的。”

    顾宪坤客气地笑了笑,“几位请稍坐,我这就去请家母过来。”

    增宪坤走后,华山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对汪主任道:“老汪,这茶的味道如何?”

    汪主任心里生气,就没去搭理他。

    “这么好的茶,你以前肯定是没有喝过的。这样吧,一会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包上二两,回去慢慢尝嘛!”华山呵呵笑着,坐回到沙发里。

    汪主任却气得将茶杯扔在桌上,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曾毅也是皱了皱眉,心里对这个华山讨厌至极,名仕集团这么大的公司,不知道怎么会找来一个如此不知所谓人担任行政副总裁。

    过了几分钟,会客厅的门再次被推开,顾明珠走了进来,虽然她只穿着很普通的西装套裙,但身上用来点缀的几件首饰,却件件不俗,流光溢彩,衬托得整个人高贵典雅。

    “坐,坐吧,大家随意一些,不用起来了!”顾明珠是个很随和的人,面带微笑。

    曾毅打量了一下顾明珠的气色,发现她看起来虽然是容光焕发,不过脸色却隐隐发黑发紫,这是很明显的气血郁结的表现。

    中医非常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第一项,便是望气,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如果平时我们注意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人处于某种情绪时,会在脸色上有所反应,比如害羞时会脸红,惊恐则脸色发白,而生闷气的时候,人就会脸色一黑,随着情绪的消退,脸色又会恢复正常。

    不过,当一个人长时间都处于一种相同的情绪中,就会慢慢致病,导致身体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像眼下顾明珠这样的黑气凝于肤表不散,应该就是长期处于气闷的状态所致。

    曾毅有些纳闷,手里有这么大的产业,儿子又如此孝顺,到底顾明珠有什么不如意的事,能气闷至此?

    “顾主席事务繁忙,时间宝贵,我看就立刻开始吧!”

    白木通捋了一下袖子,他的助手立刻拿出一个号脉时用来放手腕的小枕,放在沙发靠手上。

    顾明珠将手腕放在上面,“有劳白先生了!”

    白木通并不搭话,闭着眼细细品味脉象,嘴上不时问着一些问题,比如平时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吃饭怎么样,喜欢吃热的,还是凉的,睡眠质量如何,大小便情况是否正常。

    顾明珠一一作答,道:“这些方面,倒是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就是整个人特别容易乏,一乏就会犯病。以前我喜欢散步,可现在走不了几步,小腿就酸痛难忍,煎熬得厉害,恨不得这两腿都不是自己的。”

    白木通微微颔首,道:“发病的时候,都有一些什么表现?”

    顾明珠眉头微蹙,似乎想起这个,她都觉得极度痛苦:“发病的时候,我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偏偏身上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就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人也有些喘不过气。”

    顾宪坤一旁做了个补充,“每次发病,母亲就不会动,也不会讲话,只是一直地流眼泪,流上十几分钟后,又会恢复正常,跟正常人一样,各项检查我们做了无数次,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说完,顾宪坤面带忧色地站在那里,母亲的病,几乎成了他的心结,不发病的时候,完全和正常人一样,可一旦发作,却几乎是回回致命。试想,你的亲人就躺在你的面前,却不能动、不能说,然后一直朝你流眼泪,你的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而对于顾明珠来说,这个病就是一种折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有好几次,她正在召开会议,却突然发病倒地,她看着一群人围上来,看着自己,有的在问,有的在喊,可自己却偏偏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存在,喊不出声,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那种感觉,想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白木通收回手,想了片刻,道:“这个病持续多久了?”

    “快两年了!”顾宪坤答到。

    “顾主席今年有五十几……”白木通看着顾明珠。

    “五十四。”

    白木通就点了点头,下了结论,道:“这是个气血郁结之症,用西医的话讲,就是更年期综合征。像顾主席这个年龄阶段的妇女,身体多半都会一些异常状况,不妨事,我开上一个方子,吃上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另外,要保持心情舒畅,这样会更有利恢复。”

    助手立刻拿出纸笔,放在了白木通面前,白木通提笔“唰唰”写了起来。

    华山看曾毅坐着没动,道:“曾理事,你也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嘛。”他面露不屑之色,这小子不会真的是来学习的吧。

    曾毅皱了皱眉,心说这个家伙实在是讨人厌,聒噪得很。

    他强压心中不快,准备上前把脉,身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是保健局常务副局长郭鹏辉打来的,里面传来热情洋溢的笑声:“曾专家,您好啊,您现在有空吗?请尽快到局里来一趟吧,冯厅长今天举行重要的会议,她亲自点名,要让您来参加。”

    曾毅只好收起电话,歉意道:“很不巧,卫生厅那边还有个重要会议等着我回去参加。实在是抱歉,我明天再来为顾主席诊治吧。”

    华山立刻阴测测地来了一句,“曾理事,莫急嘛,白神医的方子已经写好了,机会难得,你要不要看一看,学习学习嘛。”

    他很得意,心说我早就看出你小子是个滥竽充数的货色,果不其然,现在真让你露一手了,你却要借着电话逃遁。还说卫生厅有个重要会议等你参加,我呸,你当你是卫生厅的厅长吗,少了你这块臭狗肉,难道卫生厅就开不成会了?

    曾毅终于让这个家伙给撩拨怒了,他沉声道:“不必了,我看白神医的方子,多半早就有人开过了,有没有效,能不能治病,顾主席心里最清楚。告辞了!”

    说完,曾毅一甩袖子,走了,你爱请谁,就请谁去吧,老子伺候不起!

第三十四章 筹备

    汪主任起身告罪,赶紧追了下去,曾毅是他请过来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最是愧疚,也非常惶恐。

    “水平不怎么样,架子还挺大!”华山恨恨地骂了一声,“中医协会的人,全都这种臭德行!”

    顾宪坤瞪了他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别人水平不行,你的就行?”

    华山不再说话,心里却是非常不服,我水平不行,怎么会一眼就识破这个滥竽充数的家伙。

    白木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也觉得这么年轻的中医,多少是有点不靠谱,他拿起自己开好的药方,递到顾明珠手里,“顾主席,这是药方,早晚各一剂,最好是加红糖送服,效果更好。”

    “白先生费心了!”顾明珠笑着接了过来,却不看方子,而是交到了顾宪坤的手里。

    顾宪坤拿起药方,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匆匆交代一句:“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抓药!”然后快步出了会客厅。

    母亲病了这么久,顾宪坤也快成了半个大夫,过去那些医生开的方子,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连方子来自哪里,有何典故,他都能讲得清清楚楚。白木通的这个方子,以前还真有人开过,刚吃的时候,有点效果,但过了一段时间,病情又开始反复。

    顾宪坤没想到刚才那位曾理事,竟然脉都不用把,就知道白木通开的药方无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位曾理事的医术,远在白木通之上,而且他一定看准了母亲的病症所在。

    匆匆追到楼下,就看到了正在唉声叹气的汪主任,顾宪坤忙走上前:“汪主任,没有追上曾理事吗?”

    汪主任摇了摇头,愁道:“这回我可把曾理事得罪惨了,早上为了说服他过来,我可是费尽了口舌。”

    “是是是,这个宪坤明白。”顾宪坤心里焦急,“汪主任有没有曾理事的联系方式,我想亲自过去向他道歉。”

    “没用,我想曾理事不会再来了。”汪主任一声叹息,道:“省委方书记的保健医生,硬是被在楼下晾了十几分钟,也幸亏是曾理事脾气好、气量大,要是换了是我,今天可能都不会上这个楼的。”

    汪主任说完之后,拱了拱手,道:“顾总,咱中医学会里最好的专家,今天我也给你请到了,以后顾主席的病,请恕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汪主任……汪主任你请留步!”顾宪坤追上去,想给汪主任道个歉。

    可汪主任此时心灰意冷,哪有心思听这些,摆了摆手,钻进自己的车里走了。他请曾毅,一是有意和曾毅亲近,二是想攀上点顾家的关系,谁知道最后会是个鸡飞蛋打的结局,早知如此,他怎么也不会请曾毅过来的。

    顾宪坤站在原地,心中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华山碎尸万段,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每次好事总没有你,坏事却桩桩件件都少不了你。

    曾毅心里有些生气,下了车,他闷头就往卫生厅大院里走。

    “站住!说你呢!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就往里走!”

    门口的值班室,冲出个保卫来,说的话竟然还跟上次一样,不一样的是他穿了一身标准的保安制服,不再是上次那个门卫的干部衫了。

    曾毅抬眼看了他一下,心中更郁闷了,这衙门口就是衙门口啊,就算你把门卫换上十遍,最后还会是同样的腔调。

    曾毅懒得跟他费口舌,准备拿出工作证,此时值班室里又快速跑出来一个人,过来飞起一脚,踹在之前那个保安的大腿上,喝道:“混账东西,曾专家你都不认识,还想不想在这里干!”

    说完,“啪”一个敬礼,“曾专家好!”

    “你认识我?”曾毅问到。

    “认识,认识!”保安头目笑得无比灿烂,“保健局的郭局长,给我看过您的照片,我记得真真的!”

    曾毅摇了摇头,“那我可以进去了吗?”

    保安头目立刻躬身让出道,伸手道:“您请进,您请进。”

    看着曾毅走进了大楼,保安头目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头他训着那位小保安:“曾专家你也敢拦,你到底长了几个胆子。你要是不想干,就趁早滚蛋,别连累老子!”

    小保安心有余悸,半句都不敢顶嘴,心里赶紧把曾毅的样子记下,免得下次再弄出岔子。

    到了保健局,郭鹏辉把曾毅领进了会议室。

    里面此时已经坐了保健局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看到曾毅进来,全都起身笑脸相迎,热情地打着招呼。曾毅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一个都不认识,光听别人“曾专家、曾专家”地叫,自己却叫不出别人的名字,真的是非常尴尬,一会的工夫,他就满头大汗。

    好容易打完招呼,曾毅朝靠后的位置走了过去,却被郭鹏辉一把拽住,“曾专家,您的座位都准备好了,在前面。”

    “这不好吧!”曾毅摆手拒绝,“我又不是咱们保健局的工作人员,坐前面多不好,我就坐在后面旁听一下吧。”

    “尊重专家,是咱们保健局向来就有的传统,前面就算没有我这个局长的位置,也必须要有专家的位置,这是局里的惯例,同志们都知道的。”郭鹏辉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会议室里的人,“是不是啊?”

    所有的人都出来作证:“是,这是咱们保健局的老传统了,一直都是这么办的,曾专家要是不坐前面,那我们只好站着了。”

    曾毅这才拱了拱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了前面第一排。位置刚好对着前面的主席台,能看到上面牌子上的名字,根据牌子摆放的位置,今天主持的会议的,应该是冯玉琴,厅长陈高峰也会来参加会议。

    “人齐了,曾专家您先稍坐,我这就去通知冯厅长!”郭鹏辉跟曾毅招呼了一声,起身又到外面去了。

    两分钟后,会议室的门大开,陈高峰和冯玉琴一起走进了会议室。两人谦让了一下,就按着牌子上的名字,各自端坐于主席台上。

    冯玉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开会从来不讲什么套话,拿过话筒,道:“同志们,现在请陈厅长宣读一下上级文件。”

    在台下的鼓掌声中,陈高峰双手捧起一份文件,念道:“为了进一步贯彻中央的干部政策,做好干部的保健工作,保障政府的有力运作,经南江省委、省政府、省保健委员会研究决定,即日起,在南江省筹备建立省干部保健基地,相关筹备工作,交由南江省卫生厅保健局负责。”

    俗话讲,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领导,领导生病了,总不能跟平头百姓一起去排队挂号,一起去住大号病房,一起去吃食堂灶吧,那这个领导当得还有什么味道呢,就是领导答应,下面的人也不能答应啊。

    所以,才会有各地医院的高干病房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让领导在生病的时候,能够住上了舒适的病房,请上专门的护士,用上了先进的设备,吃上可口的饭菜,如此领导身心愉悦,就可以早日恢复健康,早日回到工作岗位上,为民众的福祉继续鞠躬尽瘁。

    医院的初衷可能是好的,但底下老百姓不理解啊,凭什么我们要躺在过道上接受治疗,那边领导却可以一个人霸占一百多个平方,这不是搞特权吗。

    诸如此类的意见多了,领导们也头疼,一商量,那就建专门的干部保健基地吧。找一个山清水秀、环境优美的地方,盖上一座现代化的综合性的保健基地,既可以治病健身又可以疗养散心,还不用闻医院的那股子苏打水味,更不会有屁民出来闹事,如此一举多得的美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全国各地都纷纷开建干部保健基地,南江省在这方面,并不是头一个。

    陈高峰宣读完毕,就将会议的主持权,再次交还给冯玉琴。

    “今天这个会议,就是要讲一下成立干部保健基地筹备小组的事情!”冯玉琴望了一眼台下,“经厅里研究决定,筹备小组即日起成立,由陈厅长担任组长,其余成员分别为冯玉琴、郭鹏辉、王立行……”

    一长串的名字念下去,台下被点到名字的干部,就有些激动。

    “……曾毅!”冯玉琴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合上手里的本子,“今后关于筹备工作的一切事宜,大家找筹备小组的相关负责人汇报。”

    曾毅愣在了那里,这筹备小组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呢,不光是他,台下很多人都惊讶得合不住嘴,以前这种事情,可从来没有过专家能入选筹备小组啊。

    等回过神来,大家看着曾毅的目光,就有的羡慕,有的嫉妒。那可是省干部保健基地,一个基地从无到有,得有多少个地方需要经手,小的不讲,光说大的,比如地址定在哪里,用哪家的规划设计,由谁来承建,医疗设备用谁家的,柜子、床找谁定做,光是这些大的事项,随便一划拉,就是黄金万两。

    其余诸如床单、被罩、沙发、空调等物件,更是数不胜数,谁要是能进入这个筹备组,那就坐在家里等着别人排队送钱吧。

第三十五章 体面之病

    冯玉琴主持的会议向来都很简短,宣布完筹备小组的名单,明确一下分工,给出筹备期的时间范畴,会议就算结束了。

    曾毅的分工,是顾问,既明确,又笼统,他自己去想,觉得自己这个顾问应该就是在中医养生方面给筹备小组出出主意吧,其它方面,似乎也不需要自己顾问。

    陈高峰和冯玉琴出了会议室后,大家也都各自起身,准备回去工作。

    郭鹏辉走过来,向曾毅贺喜:“曾顾问,以后在保健基地的筹备工作上,还要请您多费心,多提意见,咱们大家一起同心协力,争取早日把保健基地建设起来。”

    “既然厅里看重我,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曾毅客气着。

    “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吧,我那里有新来的好茶叶!”郭鹏辉热情邀请着。

    曾毅笑着推辞:“下次吧,今天来得实在是匆忙,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呢!”

    郭鹏辉有些遗憾,道:“那我送送您,以后曾顾问可要常来局里,筹备工作少了您怎么能行呢,回头我让人给您准备一间办公室。”

    郭鹏辉一直把曾毅送到了楼下,保健局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一个大局长,似乎没必要如此折价去结交对方吧,不就是一个顾问吗,这种顾问的作用大家都很清楚,就是个摆设而已,筹备的具体事宜,他也拍不了板,做不了主的。

    别人这么想,可郭鹏辉这种混成精的老机关却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顾问这么简单,那给个顾问的名头就可以了,何必还要让曾毅进入筹备组呢?筹备组,那就是管理层,管理一切筹备上的事宜,怎么可能只是出出主意那么简单。

    顾问,顾问,什么都顾,什么都问,你得看是给哪位领导来当顾问了,如果这位领导愿意听顾问的话,那顾问就句句点石成金,如果领导不想听顾问的,那顾问就篇篇都是废话。

    冯厅长为什么把曾毅放到筹备组?郭鹏辉用脚趾头去想,都能想得明白,搞不好自己这个筹备组的三把手,将来能够做主的权限,还不如排名最末的顾问大呢。

    来到楼下,院子里停了一辆沃尔沃S80,顾宪坤站在车旁,脸上带着忧虑。

    看到曾毅,顾宪坤迎了上来,连连致歉,道:“曾理事,今天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了,公司的人不懂事,这里我向您道歉。”

    曾毅对顾宪坤的印象并不差,这是个很低调踏实的人,从他的车子就能看出来,曾毅道:“顾总言重了,几句聒噪的话,我听过也就忘了。”

    顾宪坤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家母的病,还要请曾理事再去跑一趟,不知道您现在方便不方便?”

    “顾主席的病,其实用不着我再去了,白先生今天的诊断,就已经切中病根了,只要把药坚持喝下去,保持心情畅快,应该会有效果的。”曾毅拱了拱手,“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顾宪坤急忙拦住曾毅,道:“无论如何,都请您再过去一趟,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一并向你赔罪。”说着,他朝郭鹏辉使了个眼色,希望郭鹏辉帮自己说两句话。

    郭鹏辉和顾宪坤认识,有一点交情,不过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敢冒然插手,两边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他避重就轻道:“曾顾问可能是真有事吧,他刚被厅里委以重任,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个我可以作证。”

    说完,他看了看时间,“冯厅长还等着我去汇报事情,我就先上去了,两位再商量商量。”

    曾毅有些无奈,“顾总,我说的都是事实。顾总裁的病,的确是气血郁结之症,不管请哪位中医过去,所用的药,都无外乎是活血养血、理气散瘀,就算我再跑一趟,还是这个结果。”

    顾宪坤听到“活血养血、理气散瘀”几个字,就知道曾毅没有说谎,以前中医的开的方子,药效全都在这八字上。他道:“曾理事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您的气度,而是非常真诚地恳请您再去为家母诊治一次。母亲生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里非常焦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曾毅皱了皱眉,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顾明珠的病非常难治,以前那些医生都治不好,不是因为药不对症,而是问题出在了顾明珠的身上。

    在曾老爷子的手记中,曾毅看到过好几个类似的病案,这是个上层人物特有的病。

    如果是普通人,每天要为生计奔波,哪有什么闲工夫去生闷气,就算遇到什么气闷的事情,发上一通火,等一忙起来,也就给忘掉了。而顾明珠却不一样,每日养尊处优,缺乏劳作,本身就容易气血郁结,尤其这种上层人物,最注重自己的体面,城府又深,遇到气闷的事,她不会像泼妇那样去骂街的,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记恨在心。

    如果生闷气的对象只是个小角色,那还好办,顾明珠抬抬手指,就能把对方修理一顿,面子找回来了,这气也就消了。可能让她生了这么多年的闷气,很明显,对方是个顾明珠惹不起的人物,她只能是在心里生闷气,所以才病到如此厉害。

    顾明珠都惹不起的人物,曾毅一个小小的郎中,更是惹不起。所以,他不愿再去给顾明珠治病,你就算有灵丹妙药,也无法让对方不生闷气啊。

    如果你想劝顾明珠想开点、消消气,趁早也打消了这种念头吧,像这种上层人物,她是不会让人干扰到自己的想法的,她要是能想开的话,早就想开了。

    两人正在楼下僵持着,冯玉琴也走了出来。

    “冯姨!”顾宪坤赶紧打了个招呼,客客气气地站在一旁。

    “是宪坤啊!”冯玉琴看着这两人,心里有点纳闷,曾毅怎么会和顾家的人认识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曾理事,想请他去为家母看病。”顾宪坤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下。

    冯玉琴就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母亲的病,还是不见好转吗?”

    顾宪坤点了点头,沉声道:“请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可总是不见好。”

    “她的那个病必须赶紧治,身边要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不然会出大事的。”冯玉琴跟顾明珠认识,想到她得了那样的怪病,心里也是有点难过,“回去代我向你母亲问好,我有空了,就过去看她。”

    “我一定转达到。”顾宪坤在冯玉琴面前,显得非常地恭谨。

    冯玉琴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对曾毅叮嘱了一句:“你要是有空,就随宪坤跑一趟吧,有了结论,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说完,她走下台阶,司机已经把车子停在了那里。

第三十六章 一只狮子

    有冯玉琴的话,曾毅就不好推脱了,他硬着头皮把事情应了下来,“那我就再跑一趟吧。”

    顾宪坤大喜,等冯玉琴走后,他立刻跑过去拉开车门,“曾理事,请!”

    车子出了卫生厅的大院,曾毅道:“先不忙着去名仕大厦,找个安静的地方吃午饭,有些事情我要向顾总打听。”

    顾宪坤说了个地名,司机一点头,朝着目的地而去。

    素膳坊,是灵觉寺的产业,专营素膳素食,在整个荣城,算得上是一个很非常有特色的饭庄。饭店的一侧靠着灵觉寺,另外一侧依着清江,确实是个非常安静的地方。

    曾毅看着饭店的招牌,道:“没想到顾总还是素食者。”

    顾宪坤笑着摇头,“家母是位虔诚的佛教信徒,经常会来灵觉寺礼佛,然后带我来吃这里的素膳,我只是喜欢这里的味道罢了,却并不是什么素食者。”

    曾毅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顾主席还信佛。”他心里在想,如果顾明珠真的信佛,那倒好了,四大皆空,也就不会得这个病了。不过当着顾宪坤的面,他也不点破,笑呵呵地跟在后面进了素膳坊。

    灵觉寺的厨子确实有一套,几道开胃的凉菜,做得清爽滑口、味道鲜美,吃进肚里,齿颊留香,绝对是在别的地方吃不到的美味;而几道热菜,也是精致细腻,完全做出了荤菜的口味,如果不细细品尝,绝对分不出其中的差别,就是口感稍差一点点罢了。

    顾宪坤端起桌上的茶杯,道:“这里是素膳坊,没有酒,我就以茶代酒,先给曾理事赔个不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了。晚上我再摆下酒宴,正式向你赔罪。”

    曾毅摆了摆手,“吃饭的时候,不谈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顾宪坤只得作罢,等水足饭饱,看曾毅放下了筷子,他才道:“不知道曾理事要向我打听什么事情?”在他想来,应该是曾毅趁机提一些要求吧。

    “当然是顾主席病情上的事!”曾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看过了很多大夫,他们肯定也跟你说过了,所以我就不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吧。我想知道顾主席是因为什么犯了这个病,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生这么大的闷气。”

    顾宪坤有些意外,没想到曾毅要打听的是这个。

    “如果不方便讲,那就算了!”曾毅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讲的。”顾宪坤叹了口气,“我们家的事,荣城很多人都知道。”

    顾明珠是南江省原省委书记顾铮的女儿,出身名门,漂亮迷人,年轻的时候,有很多贵公子都在追求她,可她偏偏看上了现在的丈夫——崔士英。

    崔士英是个搞考古的学者,从乡下走出来的苦孩子,两人的出身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顾铮当时也是极力反对这门婚事的,但架不住顾明珠心意已决,最后勉强同意。这桩婚事当时在顾明珠从小生活的上层公子公主圈里,引起极大轰动,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认为她的婚姻不会长久。

    顾明珠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别人越是这样看,她越是不想让别人如愿。婚后,她跟崔士英的感情非常好,而且对于崔士英的那些叔伯兄弟,她也是极尽照顾,只要找上门,她就绝不推辞,能帮的全帮。

    顾明珠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崔士英对此有些看法,他认为如果叔伯兄弟真有了困难,去帮助那是应该的,而如果是无底线地满足他们的要求,反而是一种坏事。

    顾明珠起初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自己能力大,多提携一下丈夫的家人那是应该的,反正也不缺这几个钱,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让她伤透了心。

    有一年,崔士英的侄子结婚,顾明珠夫妇俩送上一份大礼,除了城里的一套新房外,还送了一辆高级轿车。但仅隔一天,房子和车子的钥匙就被送了回来,顾明珠以为是对方觉得礼太重了,不好意思收,便亲自上门,又把钥匙给送了回去。

    结果崔士英的弟弟崔士杰当场就说了,房子太寒酸了,要么不送,要送就送别墅,车子的档次也不够,必须是保时捷、法拉利这个级别的。

    顾明珠当时没说什么,回来之后却大发雷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我送礼还送出罪过来了?就是自己的儿子顾宪坤,也没有独立的别墅,更没有开过那么好的车,不是家里买不起,而是顾明珠觉得年轻人开那种车太张扬了,跟身份也不配。

    最后虽说崔家的人还是把东西给收下了,但双方谁都不满意。后来再有崔家的人上门,顾明珠就不再那么痛快了,她觉得应该帮的,就帮,不该帮的就坚决不帮。

    有一次,崔家来的人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在名仕大厦下面破口大骂,最后把一些报纸的记者都给招来了。顾明珠为此丢尽了颜面,几乎半个荣城的人,都知道她尖酸刻薄,对婆家的人不好,她也终于被自己那个圈子里的人,着实看了个大笑话。

    两年前,崔士英把老家的宅子重新修了一下,一来给自己的老母亲养老用,二来退休之后,自己偶尔也可以回去住住。宅子落成的那一天,按照当地的风俗,要在大门口镇两尊石狮子,结果他弟弟崔士杰跑来捣乱,因为两家是对门,崔士杰就说这边的狮子口太大了,会把自己家的运气都吃光,闹到最后,崔士英的门口就只放了一尊石狮子。

    顾明珠当场气倒,回来之后大病一场,从此再也不回崔士英的老家去了。她只要想起自家崭新的大门口,独独放着一只狮子,心里就会莫名火气,然后就犯病。名仕大厦的下面,原本也有两只铁狮子,后来让顾明珠给拆走了。

    曾毅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心说不犯病才怪,门口的石狮子,是一户人家的脸面所在,如果有人只准你家门口放一只石狮子,你会怎么想,说不定都要拼命呢,更何况是顾明珠这种特别讲究体面的人,崔士英弟弟的行为,几乎是在打顾明珠的脸,而且打完之后还摆在大门口,让所有的人都去看。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顾宪坤,而不是崔宪坤。”曾毅说到。

    顾宪坤有些难堪,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家母强烈要求改的,她不想我再跟老家的人有什么瓜葛。”

    曾毅叹了一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皇帝家也不例外。”

    这句话说到了顾宪坤的心里,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母亲也不会病到如此严重,正因为那是父亲的家人,母亲才只能落了个生闷气的下场,有委屈,还无处去申诉。

    两人吃完饭,就朝楼下走去,曾毅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去治顾明珠的这个病。俗话讲,无情草木不能治有情之病,这个病是既然是从气上落的根,还得从这方面入手去解决啊。

    “明空大师!”顾宪坤突然站了下来,跟人打着招呼。

    曾毅抬手去看,发现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和尚,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一团和气。和尚的身后,还站了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得身宽体胖,十根手指带了八只金戒指,一看就是个暴发户的模样。

    “是顾施主,有礼了,有礼了!”明空站下来施礼,慈眉善目。

    “不知道明空大师也在这里用饭,不然应该早点过来见礼的。”

    明空客气了两句,关切问道:“令慈的病,最近好些了吗?”

    顾宪坤一指身旁的曾毅,“这位是曾先生,是我刚请的大夫,正要过去为家母诊治呢。”

    “请大夫有什么用!”明空身后的暴发户突然插话道,“你在灵觉寺向佛祖许个愿,然后再请明空大师教你诵一段经,再难治的病都会好。”

    暴发户来了精神,道:“知道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我就是来还愿的。我那个宝贝乖儿子,从小就爱生病,打个喷嚏就能感冒,甩甩胳膊都能脱臼,后来明空大师让我在佛祖面前发了愿,又教我儿子念一段经文,这才念了三个月不到,身体就好了。”

    曾毅大感奇怪,念经也能治病吗,他就问道:“请问诵的是那段经文?”

    暴发户伸出五根手指,“很简单,就五个字:嘘、呵、呼、嘶、吹!每天快走一千步,然后把这个五个字大声诵读一百遍。”

    曾毅一听,顿时笑了,他朝明空拱了拱手,“没想到大师还是位医道高手。”

    明空面色明显一滞,随后恢复常态,唱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我哪里会什么医术,那都是这位施主佛缘深厚、诚心礼佛的福报。佛祖显灵,世间一切疾病,皆能化解。”

    “对,就是佛祖保佑!”暴发户喜不自胜,道:“明空大师,我准备再拿出一百万,在佛前供一盏长明灯,您看可好?”

    “阿弥陀佛!”明空一脸高深莫测,“善哉,善哉!”

    曾毅笑了笑,就朝明空大师告辞。

    出了楼,顾宪坤问道:“曾理事,你知道明空大师那段五字经的意思?”

    曾毅反问:“你以前见过这样的经文吗?”

    顾宪坤摇着头,“我也算是从小就诵读佛家经典的人,但从没见过这样的经文。”

    “这就对了。老和尚的法子,跟佛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叫做五脏排毒法,源自于黄帝内经。具体的方法,就是先深呼吸,然后用尽气力去喊出那五个字,一次只喊一个字,这样就可以分别将体内五脏中的毒气排出,如果长期坚持下去,可以起到改善体质的作用。”曾毅笑了笑,“那个暴发户的儿子,估计是从小娇生惯养,导致身体虚弱,所以老和尚又加了一条,要他每天快走一千步,其实就是加强锻炼的意思。”

    顾宪坤一听,也跟着笑了,“没想到佛祖降服众生,还要用医家的手段!”

    曾毅听到这句话,突然一怔,随后说道:“走吧,我已经想到了医治顾主席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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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老古董

    顾宪坤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讲了,“好,咱们现在就走。不,先等等,我打个电话联系一下,看家母现在在哪里。”

    他就站在素膳坊的门口,给顾明珠打了个电话,得知顾明珠已经回到家中,他才赶紧邀请曾毅上车,然后奔家里去了。

    顾家的宅子,位于七星湖畔,这一片是荣城的富人区,聚集了很多栋各具风格的别墅,其中位置最佳者,就要属顾明珠的宅子了。最靠近湖畔,周围古树参天,清幽安静,此时湖边荷花开得正红,凉风吹来,湖面波光粼粼,房子四周竹叶飒飒,令人心旷神怡。

    别墅是那种白墙青瓦的江南风格,推开门,玄关处摆了一座巨大的透明鱼缸,四条长约尺许的龙鱼,正在里面优哉游哉。

    曾毅不得不佩服顾家财力雄厚,这种龙鱼的寿命极长,长势缓慢,因为鱼身长有龙甲、龙须,被很多人趋之若鹜,称为“风水鱼”。龙鱼之中,又以通身颜色为血红或紫红色最为难得,一般身长超过一尺的这种龙鱼,每条售价都会高达百万,而且还是可遇不可求的。顾家玄关处的这几条龙鱼,条条红得纯正,体型巨大,姿态威猛,都是货真价实的极品龙鱼。

    绕过玄关,便是宽敞的客厅,里面的家具、摆件都是古董样式、复古风格,但极其细微的几处,比如墙上那副张大千的字画,还有那扇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屏风,又显示出这里的不凡,高贵而内敛。

    曾毅看了看,发现屋里东西的陈列,都有规有矩,便点了点头,“顾总这个客厅费了不少心思啊。”

    “家母找了香港的风水大师过来布置的,具体有什么讲究,我也不懂!”顾宪坤一伸手,“曾理事快请坐吧。”

    顾家的保姆很快出来,为曾毅送上沏好的茶。

    顾宪坤告了个罪,“曾理事稍坐,我这就去请母亲过来。”

    “好,你请便!”曾毅喝了口茶,起身欣赏着屋里的几副字画,对于古董,曾毅懂得不多,但对于书法,还略知一二。

    过了一会,背后传来脚步声,一位学者模样,手里捧着本线装古书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随手将书放在条桌之上,过来打着招呼:“这位是曾理事吧,你好。”

    曾毅一看,就知道这位肯定是顾明珠的丈夫崔士英,果然是学者风范,谦虚儒雅,“您是崔先生吧,幸会,在下曾毅。”

    “曾先生也懂书法吗?”崔士英问到。

    曾毅摆了摆手,笑道:“不怎么懂,我就是随便看看。”

    崔士英不是个很会找话题的人,他听曾毅说不懂书法,也就不谈书法的事了,一起坐下,他突然看到了曾毅脚边的行医箱,“咦”了一声,就起身走过来,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个箱子,“曾理事,你这个箱子有点来历啊。”

    曾毅赶紧把箱子抱起来,放在桌上,问道:“有什么来历?”

    “这是个行医箱,材质雕工都极为不凡,能拥有这种行医箱的大夫,当时都应该是大富大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宫中的御医。”崔士英抱着箱子左右看了几遍,又走上去闻了闻味道,最后很肯定地说道:“看风格和样式,至少有400年的历史了,明末清初的老东西。”

    说完,他放下箱子,还有点依依不舍,道:“难得啊,400多年了,这箱子还能如此完好,光鲜如新,真是难得。”

    曾毅就问道:“那崔先生能不能说出这只箱子的来历?”

    崔士英笑着摇头,“市面上乾隆御制的瓷碗多了去,但谁能说出哪一只碗是乾隆用过的。”

    曾毅颔首,说得也是,瓷碗上又没有乾隆的口水,能让你去验个DNA,他笑着抱歉,“说了句外行话,让崔先生见笑了。”

    崔士英摇摇手,“那倒不至于,如果仔细查找的话,虽然不能证明这只箱子是谁用过的,但大致也能查到个范围,历史上能用得起这么名贵行医箱的人,也不会有几个的。对了,曾理事这只箱子从哪得来的?”

    “家传的,这是我爷爷的行医箱。”曾毅答到。

    “哦,那曾理事祖上定是一位誉满天下的名医!”

    曾毅想托崔士英帮忙查一查这只箱子的底细,可惜今天是头一回认识,这种要求很难张口的,他只能作罢,心想反正认识了崔士英,以后说不定就有机会找他帮忙的。曾毅非常弄清楚爷爷当年的往事,这只箱子是个关键的东西。

    两人闲聊了几句,顾宪坤就陪着顾明珠下来了。

    顾明珠现在也知道早上的事了,一脸歉意,道:“才听宪坤讲了早上的事,曾理事为了我的病奔波劳顿,却受了下面人的冷遇,这让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回头我一定狠狠惩处华山。”

    曾毅摆了摆手,“这么大的公司,难免会有几个这样的人。”

    顾明珠又客气了几句,说了些愧疚的话。

    曾毅没让她继续说下去,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先说说顾主席的病情吧。”

    顾明珠伸出手腕,“是不是要把把脉?”

    曾毅摇了摇头,白木通早上已经把过了脉,他就在一旁,白木通既然有神医之名,想来把脉的功夫应该是很过硬的,大致不会弄错的,“不用把脉了,我就问几个问题。”

    顾明珠收回手,道:“你请问。”

    “顾主席相信因果报应吗?”

    顾明珠一愣,不知道曾毅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不过还是微微颔首,道:“我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顾主席就是信佛了?”

    顾明珠点了头,“我是个在家修行的居士。”

    “那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吗?”

    顾明珠一头雾水,想了片刻,还是说道:“世上无魔便无佛,我既然相信有佛的存在,自然相信有鬼神存在。”

    旁边的崔士英顿时转过脸去,把自己的线装古书又捡了起来,他是个考古学者,钻过很多古人的陵墓,也研究过佛教的历史,所以不相信鬼神之说。

    曾毅点了点头,“很好,那我现在就帮顾主席的把这个病根抓出来。”说完,他伸手把木箱打开,拉开里面的抽屉,取出一副卷着的画卷,又拿出一截檀香。

    顾家三人全部有些迷惑,不知道曾毅要做什么,也不明白什么叫做把病根抓出来,难道说病根还长了尾巴,说抓就能抓到?

    曾毅解开画卷上系着的红绳,将画卷打开,然后走到那扇紫檀木的屏风前,将画卷悬了起来。

    崔士英顿时眼睛一亮,这是一副钟馗像啊,而且画风颇具古意。

    画上钟馗手中持有一把铁剑,生得豹眼铜头,铁脸虬髯,长相极其凶神恶煞。乍一看,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再看,画卷上那股的煞气却少了几分,反而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胸腔内有块石头压着,很闷,喘不过气来。

    曾毅点燃那截熏香,将它放入客厅内的一个玉雕熏香炉内,这才拍了拍手,道:“顾主席,现在请你把椅子正对着这副画卷,然后坐在那里看这副画卷就可以了。”

    说完,曾毅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捧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顾宪坤暗暗着急,拿眼看着曾毅,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惜曾毅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喝着茶。

    “曾理事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顾宪坤只能给曾毅解释了两句,“妈,你就试一试吧,说不定这也是一种诊病的手段。西医的心理医生,不是也能根据一些图来分析出人的健康状况吗。”

    顾明珠听了,只好把椅子正过来,然后抬眼看着那幅画卷,心里却并不怎么在意。可看了半分钟,她的眼睛便睁大了几分,画卷上的钟馗不见了,他变成了丈夫的弟弟崔士杰,站在那里咆哮大喊,紧接着画面又一转,到了老宅门口,美轮美奂的豪宅,奢华阔气的紫金大门,却独独卧着一具狮子,画面很不协调,极为扭曲。

    顾宪坤看母亲突然这种反应,大吃一惊,就准备上前去,结果脚下刚一动,就看顾明珠浑身一颤,然后就在椅子里歪倒了。

    等把她扶住,就看她和以前犯病时一模一样,不停地流泪,眼珠子却不转不眨,嘴角微微抽搐,而且面色狰狞,极为恐怖。

    “妈!妈!”顾宪坤大喊了两声,顾明珠像是根本听不到一样,还是在那里抽搐颤动,他急忙回过头,“曾理事,你快过来给看看!”

    曾毅走上前,检查了一下顾明珠的眼底,道:“扶她在地上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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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大诈蛋

    顾明珠每次发病,事先总会有一些征兆,比如生气、疲惫、双腿酸痛,这次却毫无征兆,突然发病,着实把崔士英父子俩吓了一跳,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顾明珠在地上放平,又喊人到楼上去拿吸氧器、救心丸。

    “不用了,我来!”曾毅从箱子里拿出针具包,从中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扎在顾明珠头顶的百会穴上,轻轻捻了三下,然后站起身,去把那幅钟馗图收了起来。

    画卷刚收起来,就听“呼”的一声,顾明珠长长地喘了口气,眼珠子又活了过来,开始能够转动了,紫黑的脸色也慢慢变淡。

    曾毅慢条斯理地卷着画卷,找出红绳系好后,看着顾明珠:“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顾明珠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吐出一口浊气,道:“可以。”

    “刚才是不是感觉浑身沉重,无法动弹,就好像是整个人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曾毅问到。

    顾明珠点点头,“是。”

    “头脑很清楚,但身体像被人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地上,不受自己的指使?”

    顾明珠又点了点头。

    “明明不难过,却控制不住要流泪,甚至你能旁观到自己在流泪?”

    顾明珠顿时脸色一变,还是点了点头。

    “扶顾主席起来吧,没事了,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喝点水!”曾毅把画卷放在桌子上,顺势坐了下去。

    崔士英父子俩此时都有点胆颤心惊的感觉,曾毅刚才问的几句话,玄之又玄,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把顾明珠扶起来坐好,顾宪坤就急切问道:“曾理事,我母亲到底是什么病,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曾毅呡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发出轻微“噔”的一声,那边的顾明珠却立刻浑身一颤,像是被惊到了,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顾主席,你现在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吧?”曾毅双目平视,紧紧盯着顾明珠的眼睛,他不说结论,却故意去反问顾明珠。

    顾明珠就有点想躲开曾毅眼神的意思,虽然闭起了眼睛,却明显看出她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

    “曾理事,你就快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病!”崔士英虽然坐在那里没动,但已经急得手心都出汗了。

    曾毅这才说道:“这是个邪气入侵之症,通俗的说法,就是中邪,鬼上身。”

    “啊!”

    崔士英心中大为生气,中邪?这真是荒谬!他有心想反驳几句,细一想,又找不出什么话来,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妻子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因为看了一眼钟馗像就犯了病,你能说出这是个什么道道来吗?

    顾宪坤则是非常惊诧,“曾理事,怎么扯到中邪上了?”

    “不是中邪,那为什么口不能言?不是中邪,又为什么身体不能动?你说!”曾毅反问。

    顾宪坤无言以对,这种问题,他又没研究过,怎么回答得上。

    曾毅看着顾宪坤,“明白了吗?刚才在流泪的,并不是顾主席!”

    这句话一说,屋子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正在闭目养神的顾明珠莫名打了个冷颤,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畏惧。

    好半天,顾宪坤才回过神,问了一句,“那是谁在流泪?”

    “发病的时候,只是默然流泪,这说明对方心怀愧疚。”曾毅看着顾明珠,“刚才顾主席看画卷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了一些人和物,如果看到的那人现在已经不在世上,定是他生前做了对不住顾主席的事,现在跑来忏悔,所以哭泣不止;如果那人还在世上,就是他的祖先地下不安,知道顾主席受了委屈,又苦于无力管束后人,只好默默对顾主席流泪了。”

    顾明珠猛一下睁开了眼,神情颇为激动。

    崔士英翻了一下自己的线装古书,他反正是不信这些话的,只当没听到。

    顾宪坤则是心里一惊,暗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一定是老崔家的先人,知道后人们做了对不住母亲的事,害母亲生了大病,他们地下难安,觉得对不起母亲,所以跑来哭泣。

    这一切,竟然解释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一想到这,顾宪坤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难道真是中了邪?

    曾毅站起身来,帮顾明珠起出那根银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道:“这个病无需用药!顾主席只要在对方的灵位之前,哭泣忏悔,诉说自己的委屈,再表示自己能够放下心中怨恨,愿意化解这段仇怨,对方自然不会再来找你了。”

    崔士英心里有些烦躁,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碰到这种事,应该站出来狠狠地训斥对方的,可事关自己妻子的病,他只能姑且先忍着,不管好歹,这也算是一种说法。

    顾明珠突然开口问道:“曾理事,你是位中医,你确定你刚才不是在说胡话?”

    “顾主席按照我说的方法一试,就知道真假!”曾毅笑得十分坦然,显示他对自己的方法很有信心,“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试与不试,全在顾主席自己,我先告辞了!”

    崔士英立刻抬了抬手,“宪坤,你去送送曾理事!”他已经忍好半天了,自从曾毅说出那个荒诞结论,他就不想往下听了,这哪是医生,这分明就是神棍。

    出了门,顾宪坤就问道:“曾理事,中邪的事是真的?”

    曾毅盯着顾宪坤,他真想骂对方几句,“老和尚还说是佛祖显灵,治好了暴发户的儿子,你说那是真的,还是是假?”

    顾宪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都是在诈我母亲?”

    曾毅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自己把顾宪坤给装了进去,道:“佛祖能用医家的手段来降服众生,那治病为什么不能借用鬼神之力呢。”

    顾宪坤面色微红,心里有些惭愧,暗道自己真是后知后觉,之前在素膳坊,曾毅拆穿明空老和尚的把戏时,自己就应该想到这是个诈局,他道:“只怕过不了多久,家母就能反应过来,这以诈治病,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顾主席商海沉浮数十载,阅历无比,我的那点小把戏她怎么会看不穿呢。”曾毅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你快去准备回乡祭祖的事吧!”

    顾宪坤刚有点明白,又有些乱了,既然知道母亲能够识破这个把戏,为什么还要准备回乡祭祖的事?

    又往前走了一截,看到了别墅区的大门,曾毅道:“好了,顾总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说不定顾主席现在就要找你呢!等祭祖回来,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开个方子,给顾主席好好调理一下,这病就能好了。”

    一直把曾毅送到了别墅大门外,顾宪坤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回到家里,他就看自己母亲坐在那里,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又是平时那副沉稳冷静的样子,他心道不好,看来母亲已经知道这是个诈局了,曾毅刚才的那番表演,可能要白费了。

    “宪坤,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回乡下祭祖!”顿了一下,顾明珠又道:“帮我再约一下灵觉寺的明空法师,我要为咱们崔家的祖先做一场法事。”

    顾宪坤顿时定在了那里,等回过神来,他不得不佩服曾毅的高明,原来这个中邪之说,根本就不是用来诈自己母亲的,而是诈给外人看的。

    第二天,整个崔家营的人,都让浩浩荡荡的车队给搅动了。

    十辆黑色奔驰组成的豪华车队,从崔家营直穿而过,来到了位于村子正中央的崔氏祖祠。顾明珠迈步下车,在崔士英和顾宪坤的陪伴下,进入了祖祠。

    得知消息的很多村民,就来到祖祠外面围观,崔士英是村里一等一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娶了个很有钱的老婆,连带着崔士英的几个兄弟亲戚,也跟着发了起来。

    只是大家没想到,顾明珠进入祖祠之后,就是放声大哭。

    刚一开始,顾明珠也没想哭这么厉害,她只是想做做戏,可哭了几声之后,她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心中的委屈,竟然就哭得有些止不住声了。这些年她确实憋得很苦,碍于丈夫的面子,她就算对崔家的人心里有气,也只能咽在肚子里自己承受,更无处去诉苦,现在对着崔家祖先的牌位,她终于把多年的委屈哭了出来。

    祖祠外面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纷纷开始猜测。

    过了一会,村外跑回来几个人,“崔士英的老婆从省城请了几位高僧,正在他们家坟前诵经。”

    众人更是称奇,议论得更加凶猛了。

    “崔士英老婆得病的事,你们知道吗?”

    “听说很吓人,一犯病,整个人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就是一直流眼泪。”

    “前几天有一位高人指点,说那不是病,是鬼上身。是因为崔家的这些后人不和,先人们觉得崔士英的老婆受了委屈,就上来对她哭诉。”

    众人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高人说得真是太准了!要说顾家这些年可真没少提携崔家的人,可最后连个好都没落下,能不委屈吗。尤其是崔家老二,干的事更是缺德带冒烟,竟然只准人家门口摆一只狮子,明摆着欺负人啊。听说他儿子以前在名仕集团上班,搞大别人肚子,差点吃了官司,最后还是顾家出面摆平的。

    众人越聊,就越觉得这事靠谱。

    后来又有人说,顾明珠在得到高人指点后,当场就哭了,说因为兄弟妯娌间这么点小纠纷,就搞得先人不安,她实在是对不住崔氏先人,所以特地来向祖先忏悔认错,还要做法事。

    大家听着祖祠里的哭声,顿时激愤不平,觉得崔士杰更不是个玩意了,明明是崔家的后人做错了事,现在却人家媳妇来向祖先认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这么的好媳妇,要到哪去找。

    顾明珠在祖祠痛哭一场,哭到最后浑身发软,才离开了崔家营。

    等她离开之后,崔士杰门口的石狮子下,被几个小孩子跑去拉了泡屎,石狮子运气吃不着,吃屎倒是现成的。

第三十九章 光头

    顾宪坤好容易才找到曾毅的诊所,推开门,曾毅正坐在里面捧着本书看。

    “曾理事,你猜一猜,看发生了什么事?”顾宪坤笑着走了进去。

    曾毅起身为顾宪坤找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道:“看顾总这个样子,我想多半是你老宅门口的石狮子自己长腿跑回来了!”

    顾宪坤就露出钦佩的神色,道:“曾理事真是料事如神!”

    之前顾明珠病得最厉害的时候,顾宪坤曾想私下去找他二叔协商一下,看能不能换一对小点的石狮子镇在门口,结果被崔士英先给拒绝了,后来顾明珠知道这件事,更是对他痛加训斥,直到石狮子自己跑回来,顾宪坤才有点明白。

    有些底线是必须要坚持的,宁可只摆一只狮子,也不能堕了顾家的高傲和体面,轻易的让步,绝不会获得别人尊重,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下次可能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顾宪坤以前不明白,现在全明白了,那只石狮子被人摆回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感觉胸中浊气一呼而出,整个人无比地畅快。顾明珠更是破天荒地约了人出去打麻将,自从生病后,她就从来没参与过这种娱乐活动。

    “顾主席气色好点没有?”曾毅问到。

    “在祖祠哭过一次回来后,我就感觉到她好了很多,人也不那么善怒了。”顾宪坤笑着,“曾理事治病的手段,简直是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不开方,不吃药,就让我母亲这个多年的顽疾顷刻见好。”

    曾毅笑了笑,“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

    他早料会是这样,上层人物最讲的就是个体面,有时候为了争一个夜场女、或者为多喝少喝一杯酒的事,衙内们都能大打出手,他们不缺那点东西,但涉及到面子的问题,就必须要争一争的,否则今后你在圈子就抬不起头,只能沦为任人欺负的下场。

    什么是面子?面子就是我说了要摆那么大的石狮子,就必须摆那么大的,换了别的,或者不是原配的那两只,我都不会摆。你不让我摆,那我就让你自己给我摆。

    顾明珠这次不但面子争回来了,还在崔士英老家赢得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名声,又加上大哭了一场,心里的郁气散去一大半,这病其实也就好了一大半。

    曾毅从书里拿出一张方子,道:“方子我已经写好了,按方抓药,一天两剂,喝完十剂,我再去复诊。”

    顾宪坤接过来,仔细收好。

    曾毅又补了一句,“方子是经典名方,出自清代名医王清任的《医林改错》,叫做‘血府逐瘀汤’,治疗顾主席的病,最为对症。”

    曾毅这句话并不是在卖弄自己的知识渊博,而是富贵人家看病,绝不是按照抓药那么简单,他们大多惜命如金,如果不弄清楚方子从哪来,能治什么病,他们一般是不会轻易服那些来历不明的药,这点曾老爷子也在手记中有提到过。

    顾宪坤这才道谢,“让曾理事费心了。”

    “有什么费心的,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工作。”

    顾宪坤就转移了话题,“对了,曾理事这间诊所什么时候开张?”

    “快了,等我定的设备做好,就可以开张了。”

    “到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肯定亲自到场祝贺。”顾宪坤客气了几句,就站了起来,“我先去抓药了,回头我再来叨扰你。”

    “我送送你!”

    曾毅把顾宪坤送到门口,他知道,对方所说的回头再来叨扰,应该是回头定有重谢,像顾家这种门庭,是不会把谢字时刻挂在嘴边的,但是该有的,绝会不少,他们才不会欠别人的人情。

    顾宪坤走后不久,门又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打扮非常时髦,带着一股子洋气,个子不高,脚下穿了一双足有十公分高跟的鞋子,“哒哒哒”的走了进来,开口问道:“你这里是要开诊所?”

    曾毅抬心里纳闷,自己的诊所还没挂牌子,怎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难道是谁帮自己宣传的?他就热情地应道:“没错,诊所马上就要开张了,您要看大夫吗?”

    “这里谁是老板?”那女人又问。

    曾毅道:“我就是!”

    那女人上下左右打量了曾毅几遍,才道:“你店里的药材都订好了吗?”

    曾毅哑然失笑,原来是个上门推销药材的,这可真是无孔不入啊,自己的诊所还没开张,她就知道消息了。

    那女人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扔在了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道:“以后你这个诊所的药材,都从我这里拿吧!”

    “不好意思!”曾毅按下那张名片,“药材我已经都订好了。”

    “订好了就退!”那女人的眉毛就竖了起来,单手叉腰,趾高气扬,“你从哪家定的,就到哪家去退。他要是不肯退钱给你,就告诉我,我帮你退,他不敢不退的。”

    曾毅笑了,心说这位大姐口气挺大,难道是上面有人?他道:“抱歉,做生意,至少要讲一个起码的诚信。那些药材我都验过了,质量品相都没有问题,而且合同也签了,就算要退,我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要什么理由?”那女人冷眼看着曾毅,从鼻孔里嗤了口气,“你这诊所要在这片开张,就必须从我这里进药材。你是想开张呢,还是想要诚信,自己掂量着办吧。”

    曾毅眉头一皱,拱了拱手,“不好意思,我的药材已经订好了,你看看别家吧!”说着,他把那张名片拿起来,又递到对方的面前。

    那女人“哼”了一声,“留着吧,过不了两天,你且得打我电话呢。”

    扔下这话,她又扭着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曾毅看都没看,一甩手,就把名片扔在了垃圾桶里,对于这种蛮横的人,他向来连话都不舍不得多讲一句,更别提做什么生意了。

    那女人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隔天曾毅定做的药柜就到了,那老板很热情,来的时候还带了两名工人,直接就帮曾毅把柜子安装好,附带还赠送了很多小零碎,比如捡药的小斗,煎药的砂锅等等。

    “曾老板,以后有什么生意,可一定要关照我!”把柜子装好,那老板笑呵呵地从手包里拿出一沓钱,“这是您付的定金,您点一点。”

    曾毅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意思?”

    “钱已经有人付过了,就是那天和您一起在医疗器械城的那位领导。”

    曾毅这才想起,是省机关服务处的处长胡光亮,曾毅收下钱,有些皱眉,这钱可怎么退给对方啊,退给胡光亮本人,他肯定不收,收了也不能交给机关了;退给机关,那不是把胡光亮给卖了吗。

    算了,就先当时服务处给自己的跑腿费吧,以后找机会再说。

    曾毅很客气地把那位老板送走,出门就看陈龙的警车开了过来,陈龙下车之后,拉开车后座的门,从里面报下一块牌匾,上面三个大金字:生生堂。

    曾毅赶紧迎上去,“陈大哥,这匾怎么在你手里。”

    陈龙大笑着:“刚好去那边办事,路过刚好看到你的牌匾做好了,我就顺道给你捎回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我这有车,方便!”

    曾毅赶紧帮忙,又把两个写有门联的牌匾从车里抱出来,一起竖在大门口。

    “咦?柜子已经搬回来了?”陈龙有些意外,怪道:“你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带人过来帮你搬,这么多柜子,你一个人怎么搬得了!”

    “做柜子的老板直接带人帮忙弄好的!”曾毅笑到,“你所里有事,哪能麻烦你。”

    “这话就见外了,别人的忙可以不帮,曾老弟的忙必须帮!”陈龙放下匾额,找了个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水,“匾额现在挂吗?我立马叫人带上设备来,装修队的,都是现成的。”

    “先不挂了,等药材到了再说。”曾毅笑着坐下,“看你今天气色不错,有喜事?”

    “还不一定,还不一定!”陈龙嘿嘿笑了两声,脸上有些喜不自禁。上次池建刚倒霉之后,分局就空出个副局长的位置,和杜若吃饭的时候,杜若也曾透过一点点口风,今天分局领导找陈龙谈话了,这件事**能成。

    “我知道个地方,饭菜很不错的,晚上一起去尝尝?”陈龙看着曾毅,他今天特意跑过来,是想让曾毅再帮自己约一下杜大局长,这种关键时刻,自己绝不能掉链子,必须趁热打铁。

    曾毅明白陈龙的意思,道:“怕是陈所长要大大地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陈龙呵呵笑着,这年头,别说是当副局长,就是想当个科长,不出一笔大血怎么能行,有的人倒是想出血,可苦于找不到出血的对象。敢出血,会出血,才能提前进步。

    两人坐在那里瞎聊,门口就进了一个人,问道:“这里是诊所?”

    陈龙抬眼望了一眼,背后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门口的那人一米八出头,看起来精壮有力,面带煞气,尤其是脑门上的一个大光头,亮得晃眼,头发茬子紧贴着头皮,而且隐隐泛着青光。

    跟犯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陈所长,最是明白,只有经常刮光头的人,脑门上才会有这层青光,而经常刮光头的人,只有两种,一是当兵的,二是蹲班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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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手法

    曾毅眉角抬了一下,他也有点看出对方的身份了,这很可能是退伍的老兵,而且见过硝烟,身上有很浓的煞气,那双眼睛非常冷血,就跟蛇的眼睛一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因为职业的军人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服从命令。

    曾毅抬了抬手,示意那人进来讲话,“我这里是诊所,但还没开业,你是要看大夫?”

    “会正骨吗?”光头问到。

    曾毅仔细一看,才发现光头两边的胳膊都软软地吊在肩膀上,这光头站得太直了,脸上又不现一丝痛苦,所以曾毅一开始才没发现。“胳膊脱臼了?”曾毅不禁有些钦佩,两只胳膊都掉了,这得是多大的痛苦,这光头竟然能做到面色如常,真不是一般的忍耐力和克制力啊。

    光头点了点头,“要找最高明的正骨大夫,我这个伤不好接回去。”

    “先坐下,我看看!”曾毅拿出一张椅子,放在光头的面前。

    陈龙松了口气,自己太职业习惯了,两条胳膊都废掉的家伙,竟然把自己紧张出一身汗。

    曾毅抬起手,在大汉的两只胳膊上仔细捏了几下,然后表情就有点疑惑:“你这个伤,是被人用手法打出来的,不好弄回去啊。”

    大汉点了点头,“能看出这个,兄弟你手底下有点真货。你看着办吧,如果弄不回去,我再找别的……”

    曾毅摇了摇头,伸出双手,同时抓住光头的两条胳膊,然后直直拽到身后,“当时对方是不是先这么拉过来?”

    光头只好点着头,“是!”他这会额上就出了点细汗,掉下来的胳膊被人这么扯,疼得直钻心啊。

    “然后再这样?”曾毅把光头的两只小胳膊反转,弯曲,形成一个背手反扭的样子。

    光头额上的小细汗顿时变成了黄豆大小,咬牙点头,“没错!”

    “最后他猛一反转,然后往外扯?”曾毅作势又要去拽。

    光头急忙说道:“不对,是先往外扯的。”

    曾毅就试着往外扯了扯,“是这样吗?”

    光头摇头,“位置不对,是往身前扯……”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曾毅不断地问着,然后调整着胳膊的角度,光头的后背就全湿了。

    终于,曾毅扯到了一个位置上,光头眼神一亮,急忙说道:“对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后面那句还没说完,就见曾毅往前一步,猛然一个大扯,再使劲一个猛推,“咔吧”一声,他放下光头的胳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胳膊装回去了!”

    光头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呢,愣了片刻,他才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胳膊竟然提得起来了,就赶紧站起来,抱拳道:“佩服,兄弟你手底下的功夫真硬实,这伤一般人整不了的!”

    曾毅摆了摆手,“你也厉害,换一般人,早就痛得叫唤了。我看你力气大,刚才不得不故意扯错位置,引开你的注意力,不然这胳膊还真不好弄回去。”曾毅找出毛巾,擦了把汗,同时整两只胳膊,还真是个技术活加力气活,时机稍微差一点,劲道稍微小一点,这胳膊就装不回去。

    光头再次道谢,站了一会,道:“其实刚才我还有话没说完,我这胳膊真是被人用手法打掉的,那人想要让我疼上几天,现在……”

    曾毅“哦”了一声,有点明白了,光头的意思是你现在把胳膊接回去了,那人没得逞,怕是会找你的麻烦。

    “五十块,你放下钱走人吧!”曾毅把毛巾一扔,坐了下去,“你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只当没听到。”

    光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感激,“兄弟你是个爽快人,我也不会让你替我挨这个事的,日后他要是找你麻烦,你直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曾毅摆了摆手,“你走吧,再不走,我把你胳膊再拆下来。”

    光头掏出一张五十,有些皱巴巴的,他摊平了放在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鞠了一躬,然后一抱拳,“兄弟,这份情我记下了,后会有期!”

    光头一走,陈龙开腔了,“曾老弟,那光头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对方既然能拆他两条胳膊,要么是更能打,要么是很有权。你今天捡了个大麻烦!”

    “人已经治了!”曾毅笑着,“我开诊所只管治病救人,病人之间的纠纷,我没工夫管,他要来找麻烦,就让他来好了。”

    陈龙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暗暗叮嘱自己,回头一定要让人多在这一片巡逻,万一有事,自己也好有个照应。

    下午的时候,曾毅给杜若打了个电话,杜若前几天喊着腰不得劲,其实不要紧,就是坐久了,不过曾毅在给方南国配置膏药的时候,也帮杜若搞了两贴。

    “那晚上我们聚一聚,就在你说的地方,正好我把膏药拿回去,哈哈,我这老腰可算是得救了。”杜若在电话里很痛快,曾毅把陈龙订好的地方一说,他就答应了。

    “我还约了陈所长。”曾毅说到。

    杜若一听就明白了,多半是陈龙托曾毅打的这个电话,不过他也没拒绝,“人多了热闹,那咱们晚上见。”

    得知杜若答应,陈龙很高兴,跑回派出所收拾了一番,把自己给杜若精心准备的礼品带上,然后载着曾毅直奔订好的地方。

    到了地方后没多久,杜若打来电话,“你们先吃,我可能晚来一会,市里有个紧急任务。”

    曾毅把杜若的电话里的意思一讲,陈龙立刻表示:“杜局作为一局之长,管着全市上千万人的安全,肯定是非常繁忙的,市委书记和市长要有个什么活动,他这个局长的,都要亲自去做安全保卫工作,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小失望。

    “杜局说了,让我们不必等他,自己先吃!”

    “好,那咱们先垫点,等杜局来了,再开一桌新的!”换了是陈龙,肯定是坐在这里死等了,既然约好的,等不到杜若,他是不敢先动筷子的,可现在有曾毅,总不能让曾毅饿着肚子等吧。

    两人就点了几个菜,先吃着,但没有喝酒,准备等着杜若来了一起喝。

    水足饭饱,又等了两个小时,杜若的电话才过来,一个劲抱歉:“曾老弟,实在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马上到你说的地方了。”

    撂下电话不到五分钟,杜若就风风火火走了进来,道:“实在对不住,晚上临时来了一位上级领导,我陪市里的几位重要领导前去机场迎接。爽约了,我先自罚三杯。”

    陈龙立刻拦住,他哪敢让杜若罚酒,“杜局长办的是公事,公事要紧!这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啊。”

    曾毅也笑着,“杜大哥,你就不要折煞我了,否则我以后都不敢找你喝酒了。”

    杜若也就是做做样子,听曾毅这么一说,他也就借坡下驴,道:“那就先记下,等下次喝酒,我一并还上。”

    陈龙赶紧请杜若上座,“杜局一晚上车马劳顿,辛苦了,您快请坐,我这就让他们上菜。”

    “菜就不吃了!”杜若摆摆手,“我马上就要走,上级领导在荣城的安全保卫工作,还等我去亲自安排。我就是顺道过来,把药拿上。”

    曾毅一听,“咳,早知道你这么忙,我就亲自跑一趟,给你送过去得了。”

    “这怎么行,我哪能和方书记一个待遇!”杜若开了句玩笑,道:“我真得走了,曾老弟,这次对不住了,下次我请,一定要让你喝好。”

    “行,只好是杜大哥的酒,我一定舍命相陪!”曾毅从包里拿出膏药,“这里是三贴,一贴管三天,三贴用完,保证你的腰得得劲劲的。”

    “哈哈,曾老弟的水平,我当然相信!”杜若把药膏收进手包,就告辞下楼。

    到了饭店外面,杜若道:“曾老弟,我顺道,要不要把你捎回去?”

    陈龙立刻上前表示,“杜局这么忙,这点事就交给我去做吧,我保证把曾专家安全送到家。”

    “要说保健局也真是差劲,你的工作这么重要,没有一辆车怎么能行?”杜若发了句牢骚,“这样吧,我来帮你解决一辆。”

    “不用了,有车也是在路上堵着呢!”曾毅笑到。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就行,我保证让你不堵车。”说完,杜若摇了摇手,钻进自己的荣城市局一号车走了。

    望着消失的车尾灯,陈龙重重叹了口气,他有点郁闷,没想到杜若来去匆匆,他准备好的东西一直揣在兜里,却没找到送出去的机会,也没从杜若嘴里打听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陈大哥,叹什么气,马上就要高升的人了!”曾毅笑到。

    “咳……,没准的事呢!”陈龙摇头。

    “我看是十拿九稳了,杜局今天能来,不就给你一颗定心瓦吗!”

    陈龙一琢磨,心里的希望又升起来了,可不就是嘛,杜大局长怎会不明白今晚这顿饭的意思,他能来,本身就是个信号啊。

    “曾老弟,走,杜局长忙,我来陪你喝!”陈龙一把拽住曾毅的胳膊,“今天一定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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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狗皮

    接下来的两天,药材商陆陆续续把定好的药材送了过来,曾毅开始慢慢收拾诊所。

    这天刚吃过午饭,保健局局长郭鹏辉跑了过来,他推开诊所的门,开口笑道:“曾顾问的这个诊所很不错嘛,很有特色。”

    曾毅没想到郭鹏辉会来,有点意外,赶紧道:“郭局长,快请坐!你可是贵客啊!”

    “千万别把我当什么客人,咱们现在都是筹备组的成员,是同事!同事之间互相走动,不需要这么多的客套。”郭鹏辉哈哈笑着,“诊所什么时候开张?到时候我一定代表局里过来表示祝贺。”

    曾毅给郭鹏辉倒了杯水:“快了,就这两天。”

    “曾专家要是在中医院、省人院搞个专家门诊,都完全没有问题,那里人流量大,能更好地服务患者嘛。”郭鹏辉仔细看了看诊所的布局,点头道:“不过开诊所也好,自在、清闲,能够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专家组的工作中去。”

    曾毅笑了笑,“我当初也是这么考虑的。”

    “这么考虑是对的,任何工作,它都有个主次之分。”郭鹏辉讲了两句官话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最近筹备组工作的进展情况,我整理成了报告,拿来给曾顾问过目,这个工作也很重要,请曾顾问多指点,多把关。”

    曾毅不知道郭鹏辉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的那个顾问其实就是个虚职,急忙说道:“郭局长这不是笑话我吗,中医我还懂一些,可这个保健基地的筹备我哪懂啊,这方面你和局里的几位领导是内行,你们商量着办就是了,我就不掺和了。”

    “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保健基地咱们以前也没有搞过,现在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群策群力,一起把关。曾顾问这样一推三不管,可不是该有的工作态度啊。”郭鹏辉嘴上的意思有些嗔怪,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他一把翻开文件夹,道:“我向曾顾问汇报一下吧,最近咱们筹备组的头等大事,是确定保健基地的选址。通过初步的筛选,目前有十个备选方案,都在这上面列好了。”

    郭鹏辉把文件推到曾毅面前,“曾理事过过目,要是你有什么补充的,或者是更好的选址建议,我一并添加进去,然后咱们就可以着手去实地考察了。”

    曾毅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十个地方他都没有听过,但看位置,都是在一些著名风景区的旁边,比较符合环境优美的第一条件,估计接下来的考察,就是去实地旅游一番吧。

    “我看没有什么问题,都是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的好地方,符合选址的要求。”曾毅没打算掺和这个事,就说了两句场面话,“我对南江不熟,也找不出更好的备选方案了。”

    “不急,不急!”郭鹏辉笑着,“曾顾问要是有了更好的备选方案,随时都可以添加进来。”

    整个筹备事宜中,以选址最为重要,其中所能获得的利益也最大,这里指的不仅仅是经济利益,更多的还是政治利益。

    在官场上,最容易受到提拔的,就是领导身边的人,原因并不全是任人唯亲,而是跟现有的伯乐制度有很大的关系。现实中一个领导就是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对下面的每一个干部都做到全面了解,那么在用人的时候,谁经常活跃于领导的视线内,又有些能力,那么他的机会就比常人多,很容易就会被提拔重用。

    可以想象,保健基地建在什么地方,它给当地带来的政治利益,必定要远远大于经济利益。平时下面的人想见领导一面,比登天还难,但要是把保健基地争取过来的话,那么在领导生病的时候,作为当地的东道主,必定是要前去看望慰问的,理由正大光明,一来二去的,跟领导的关系就建立了起来。

    所以,这个保健基地的选址,必定是多方争夺的稀缺资源。保健局只要稍稍放点风出去,门槛就会被人踩破,为了争取基地落户自己的地盘,各地开出的条件,也肯定是一个比一个优惠,而作为筹备组的负责人,能够从中获取的利益之大,可想而知。

    曾毅丝毫都不插手,反倒让郭鹏辉有些摸不准了,不知道曾毅是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呢,还是在假装客气。

    郭鹏辉给曾毅仔细介绍着十个备选方案的优劣,一边观察曾毅的神色,让他失望的是,曾毅对于十个备选方案的态度似乎都一样,没有表现出很坚定的赞同,也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反对。

    介绍完毕,郭鹏辉就不好再赖在曾毅这里不走了,虽然没有探听到曾毅对于选址的态度,但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今天专门过来一趟,汇报是虚的,实的是为了表现出对曾毅这个筹备组顾问意见的尊重。

    自从想明白冯玉琴把曾毅塞进筹备组的意图后,郭鹏辉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往曾毅这里多跑多问,弄清楚曾毅的意思,就等于是摸准了冯厅长的脉,只有自己时刻和领导的意见保持一致,才能够获得领导的器重。

    郭鹏辉这个正处级的保健局常务副局长,已经当了好多年了,他做梦都想把自己的级别往上提一提,但厅里和他同样情况的老正处,还有十几个,如果没有实权领导的赏识,想要晋升,比登天还难。

    “那我就不打扰曾顾问了!”郭鹏辉笑着站起来,“回头有了新的进展,我再来向曾顾问汇报。”

    “郭局长你这是在批评我工作不用心啊,哪有一个大局长,来向我这个闲人汇报的,今后我一定改正态度,多往局里跑。”曾毅有些不好意思了,郭鹏辉的架子放得实在是太低了,低得让他都有些难堪。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你这边诊所要开张,忙不过来嘛!”郭鹏辉站在那里,双手捧着啤酒肚,“这样吧,我从局里派两个人过来,帮着曾顾问一起拾掇。”

    “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曾毅赶紧推辞。

    “应该的,曾顾问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向局里提,只要能解决的,局里都会解决。”郭鹏辉一直说要走,可嘴上客套的话说个没完,走了半天,也没走了。

    此时有四五个干部模样的人,推门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穿着白短袖,黑西裤,身前啤酒肚大的惊人,那条细细的鳄鱼皮带,差点就勒不住他的裤子。

    “这里谁是负责人啊?”那人负手站在原地,一副领导的派头。

    曾毅答道:“我是。”

    那人斜瞥了一眼曾毅,“我们是卫生局的,来检查诊所的情况。”

    郭鹏辉看对方这样子,像是来者不善,他给曾毅使了个眼色,然后站在一旁,他倒想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查曾毅的诊所,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也不去打听打听清楚,方书记保健医生的诊所,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查的吗。

    啤酒肚一点头,他身后一个瘦高个就走上前来,拿出一张工作证,“我们是区卫生局医政科的,把你的证件手续都拿出来。”

    曾毅走到一边,拉开抽屉,把那天汪主任送来的证件全拿了出来,道:“都在这呢!”

    瘦高个拿起来一看,发现执业证、医师证、药剂师证、许可证,是证证齐全,当时眉头一皱,放下那些证件和手续,来到药柜跟前,“你这里的药材,都是真药材吗?”

    “货真价实,我亲自验过的!”曾毅答到。

    “你验过的?”瘦高个立刻提高了声调,“谁知道你怎么验的,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吗?”

    “你们也可以验!”曾毅抬了抬手,示意对方随意检验。

    瘦高个拉开药柜,抓起一把黄白颜色的药材,“这个……这个药材,我看就不像是真的!这都黄的发了白,我看已经过了水,怕是没有药效了吧!”

    曾毅一皱眉,这瘦高个连药材的名字都叫不上,开口就说是假药,看来这些人是故意来找碴的,他就想起了前两天那个推销药材的女人,心说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瘦高子扔下药材,又看到药柜旁边的那几贴膏药,他捏着鼻子举起来,“这是狗皮药膏吧!谁允许你私自配的?这里面都是什么成分,有没有毒副作用?还有,这狗皮从哪弄来的,上面有没有狂犬病菌?你这简直是胡作非为,要是贴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曾毅上前夺过药膏,这是给方南国配的,还没来得及送去呢。他看着那瘦高子,心说你要是知道这药给谁用的,看你还敢不敢说这样的话。

    啤酒肚神态悠闲地站在一旁,他对自己这个手下冲锋陷阵的表现,还算满意,对于这些屁民,就是不能客气,就是要吓唬。

    “这药材是真是假,好像你说了也不算吧!”郭鹏辉冷冷地看着那瘦高个,“这似乎是药监局该管的事情吧!”

    啤酒肚很不爽地看着郭鹏辉,他最讨厌这种什么都懂一点的人,不好糊弄,他一抬手,让瘦高子闪开一边,这回自己亲自出马,拿起曾毅那堆证件随便一翻,他就道:“证件不合规矩,扣了!”

    说完,他还瞪了瞪郭鹏辉,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证件总是归我们卫生局管吧。

    “发证的是你们,说不合规矩的还是你们,这规矩的浮动尺度,未免也太大了吧!”曾毅瞥着那啤酒肚,“哪里不合规矩,麻烦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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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规矩

    “你还敢问规矩!”瘦高个眼神厉狠,指着曾毅的鼻子道:“告诉你,我们科长的话就是规矩,说你不合规矩,肯定就不合规矩!再敢啰嗦,罚款加倍!”

    “一个小小的科长,竟有如此大的官威!”郭鹏辉冷笑一声,“我看就是你们市局的局长张强,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威风吧!”

    卫生局的几个人都愣了片刻,他们仔细打量着郭鹏辉,心想这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敢对张局长直呼姓名,而且说话的口气还挺大,因为一时摸不清深浅,他们也不敢有所行动。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要文明执法!”

    啤酒肚科长到底是经验老道一些,一句话就转了回来,他在自己的啤酒肚上抹了一把,道:“问规矩是吧?好,我就给你们讲讲规矩。”

    说着,他拿起曾毅的医师执业证,“看到没?这个证书,是三年前颁发的,按照省卫生厅的规定,开设私人中医诊所,必须至少有从业五年的经验,这才三年,明显是不符合规矩的!”啤酒肚能当上科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对于政策法规,他并不是全然没有了解,平时就靠这个来罚款创收呢。

    瘦高个看着曾毅,“听到没?这是省卫生厅的规定,你要是不服,到省卫生厅告去!”

    “跟这种法盲啰嗦什么,直接扣证,再狠狠地追罚,罚到他一句屁话都不敢讲!”

    郭鹏辉气得脸色发青,卫生厅倒是有这个五年期限的规定,但那适用的是一般的从业医师,如果能达到主任医师这个级别,就不再受这个五年期限的限制。曾毅是专家组的专家,又兼了中医药学会的理事,单论医师级别的话,早就在主任医师之上了,开办一个小小诊所,哪还需要什么医师证。

    他看出来了,对方今天就是来找碴的,你就算各项条件都符合规定,他也能给你找出其它的毛病来,今天找不出,明天也找得出。对付这种人,讲什么道理都没用,最有用的,就是让他们的上级领导来出面,保证他们服服帖帖的!

    郭鹏辉拿出手机,气极道:“好,我现在就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看他是不是也这样讲!”

    “打嘛,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把这个电话打完!”

    啤酒肚一点都不慌张,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点燃,然后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吞云吐雾,拿眼斜瞥着郭鹏辉,道:“告诉你,今天你就是把电话打到国务院,这证我们还是照扣不误!”

    在荣城,认识局长的人那可多了去,但局长认不认识你,可就难说了,远的不说,我就认识局长,可局长知道我是哪根葱吗,啤酒肚压根没把郭鹏辉放眼里,老子按规定办事,怕你个**!

    郭鹏辉就拨了荣城市卫生局局长张强的电话,片刻之后,那边传来了关机的提示声音,再拨一遍,还是如此。

    卫生局的人就笑了起来,“打不通?是不是把号码记错了,要不要我们给你提供一下张局长的号码。”

    啤酒肚也懒得废话了,果然让自己猜中了,这就是只纸老虎,他一挥手,道:“先扣证!再开处罚通知书!”

    张局长的名字,早都在卫生局的网站上公示了,只要访问过网站的人,就知道卫生局局长姓甚名谁。局长的电话号码也公示了,可你听说谁打通过?这年头,哪个局长没有好几部电话,你以为随便找个号码,就能找到局长,真是笑话,你能找到局长的秘书,就算混得不错了,老子把科长让给你当。

    瘦高个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处罚通知书:吊销执照,罚款三万。上面的章子都是事先盖好的,明显是有备而来。

    “限你四十八小时内,到局里解释问题,接受处罚,否则我们将移交给法院处理,届时后果自负!”

    瘦高个把处罚通知书往桌上一拍,然后把曾毅的证件全部收走,“这些证件,我们要全部重新审核!”

    郭鹏辉此时恨死了张强,平时喝酒吃饭,他妈的哪次都少不了你,可关键时刻,你却给老子掉链子。眼看曾毅的证件就要被收走,郭鹏辉急眼了,今天真要是让这帮人当着自己的面把曾毅的证给扣了,那自己这个局长,还有什么脸来当。

    “站住!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气昏了头,郭鹏辉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没水平的话,他把手伸进兜里,准备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虽说自己是管不到这帮人,但吓唬吓唬他们,还是足够了。

    曾毅一伸手,拦住了郭鹏辉,他觉得这事自己可以解决,没必要欠郭鹏辉这个人情,再说了,万一郭鹏辉亮出身份,人家照样不买账,传了出去,让郭鹏辉这个局长以后还怎么在医疗卫生界混。

    啤酒肚还真站住了,可等了半天,没见郭鹏辉有啥动静,不禁有些发火,“狗日的东西,我忍你好半天了,再敢啰里八嗦,别怪老子不客气!”

    “科长消消气,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呢!”瘦高个劝着啤酒肚,同时一脸嘲讽地看着郭鹏辉,“咱们可不知道你是谁,张局长知道就行了呗,有什么委屈,你找张局长去说嘛。”

    啤酒肚狠狠地瞪了一眼郭鹏辉,扬长而去。

    郭鹏辉怒火攻心,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们……”他在卫生厅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受到这种屈辱呢,竟然被几个小科员冷嘲热讽,外带威胁。

    “小子,记住了,四十八个小时,超过四十八小时,后果自负!”瘦高子临走,还不忘警告一下曾毅。

    曾毅冷冷看着对方,“回去转告你那个科长一声,今天你们怎么把我证扣走的,过不了两天,还得怎么给我送回来!”

    “我呸!真他妈的一对精神病,赶紧回家吃药去吧!”目的已经达到,瘦高个也懒得搭理曾毅,他把证件抱好,出门追啤酒肚科长去了。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反映给他们的局长!”

    郭鹏辉兀自气得胸腔起伏,他以前就听说过这些基层卫生局的人,会专门到一些新开业的诊所和医疗机构去挑刺,借此收取罚款,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曾毅的诊所还没开张呢,就被罚款三万,多问一句,还要罚款加倍,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消消气,消消气,犯不着为这个生气的,那证过两天总归是要还回来的!”曾毅劝着郭鹏辉。

    郭鹏辉骂了半天,才算消了一点点气,他道:“曾顾问,今天的事我实在是惭愧,竟然让你的执照都被人收走了。”

    “郭局长已经尽力了!你也知道的,这帮基层干部肆意妄为惯了,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惭愧啊,惭愧!”郭鹏辉叹着气,出了这档子事,他也是没脸再呆在这里了,起身告辞道:“曾顾问,你放心好了,你的证件,我肯定是要帮你拿回来的。”

    曾毅笑道:“我还能信不过郭局长吗!不过郭局长要务缠身,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为我这点小事操心呢,这样吧,我先去试着解决,真解决不了的话,我再找你帮忙。”

    郭鹏辉看曾毅这么说,也不好再坚持,道:“那就先这么办吧!”出了门,他钻进自己的车子,看车子的方向,不像是回卫生厅,倒像是找那个张强的麻烦去了。

    傍晚的时候,那个推销药材的女人又来了,她今天换了一双鞋,不过还是那么高的跟,和上次一样“哒哒哒”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想好没有,药材退还是不退?”

    那女人很自然地给自己找了个坐的地方,就像是进了自家的门一样。

    瘦高个进门就挑药材的问题,当时曾毅就怀疑今天的事可能跟这女人有关系,现在终于是可以确定了,他道:“没想到你在卫生局的关系还挺过硬。”

    “那是当然!”女人翘起个腿,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么跟你说吧,整个天府区的中药材供应,只有我一家在做。”

    “佩服,佩服!”曾毅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废话少说,早干嘛去了!”女人拿出一份合同扔在桌上,道:“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你把这份供货合同签了,我保证你的诊所能顺利开张,但卫生局的罚款,你还是得交的,我只负责把你的证拿回来。”

    曾毅看也没看合同,突然脸色一寒,道:“不劳你费心了,我的诊所是一定能按时开张的,这份合同我没有兴趣签,卫生局的罚款,我也不会去交的。”

    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头怪物,看了许久之后,她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扯回合同,无比嚣张地说道:“小子,等你后悔的时候,可别怪姐姐我没有给你机会。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这诊所要是能开起来,我跟你姓。”

    曾毅一抬手:“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不识抬举的东西!”

    女人哼了一声,跟上次一样,扭着胯“哒哒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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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审视

    发生了今天的这件事,曾毅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于权力的态度。

    以前曾毅对于权力的态度,一直是非常看淡的,对于权力者,他从不趋炎附势,但也不拒之千里,就是用看待普通患者的态度,去对待一切。所以,在冯厅长提拔曾毅进入专家组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感激,遇到陈所长这样钻营投机的小干部,他也没有表现出不屑或者是鄙视。

    不管你有权无权,权大或是权小,当病魔找上你的时候,绝不会因为这些,就特地网开一面。这是曾毅以前的看法,但眼下的实情是,你没有权,非但诊所开不起来,甚至连药材,你都不能使用自己想要用的。

    曾毅第一次感受到权力所衍生出的这种威力,那位卫生局的科长,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扣证罚款,所凭借的,正是他手中掌握的医政监督大权。

    如果曾毅没有丝毫权力,也没有一个强大的关系网,那么面对今天这种情况,结局就只有两个:第一,交完罚款,关门认栽;第二交了罚款,使用别人指定的药材,继续经营诊所,然后迎接各色衙门以后不定时的各种检查。

    历史上的三大名医,皆死于权力者之手,文挚被齐闵王用铁锅烹杀;扁鹊死于秦太医的陷害刺杀;华佗和曹操的故事,更是人人皆知。

    现在社会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作为医生,你不用再时刻担心身家性命的安全,但权力也伴随着社会的进步,更加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每一处角落,形成一张庞大的网。在这张网中,如果你不能站在更高的一个等级上,就只能被那些比自己高等级的权力者支配控制。

    之前曾毅并没有把自己在筹备组的顾问差事当作一回事,而现在,他开始正视这个头衔所蕴含的权力。

    曾毅并没有把一个卫生局的小科长放在眼里,想要解决今天这个问题,其实他只要打一个电话,杜若或者唐浩然都能很轻易就把扣走的证拿回来。

    可曾毅不想这么做,对付一个小小的科长,你都要动用省委大秘这样的关系才能摆平,这也就说明了你这个人本事不行、能力不足。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会被人看低的,在官场上,更没有人愿意和窝囊废打交道。

    另外,这人情就像是存款单,你存的越多,存期越长,将来获得的红利就越大,相反,你取一次,上面的钱就会少一些。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情,你就去麻烦人家,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这存款单上的钱就见了底,等以后你想办大事的时候,就是把存款单刷上一百次,怕是也取不出半毛钱来。

    曾毅没混过官场,但对于人情世故,他还是非常了解的。

    今天他之所以让卫生局的人把证扣走,并不是阻止不了,而是不想阻止。这帮基层的干部,因为天高皇帝远的缘故,一向都是比较蛮横的,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几乎就是土皇帝,眼里没有几个能让他们害怕的人,你必须要把自己最强大的、恰恰是他们最畏惧的一面展示出来,他们才能对你敬畏有加,甚至是反过来巴结。

    就像陈龙,他要不是亲眼见到曾毅和杜若以及唐浩然的关系,又怎么会对一个诊所的大夫亲如兄弟呢。

    曾毅明天要陪着冯玉琴,到市里的几个区卫生局视察,检查和督导各区的干部保健工作。这个是早就安排好的,冯玉琴的秘书已经打电话确认过好几次,所以他就放任对方拿走了自己的证件。

    可以想象,当明天曾毅和冯玉琴,以及卫生厅一众领导出现在对方的眼前时,将造成多大的震撼力,那个小科长,怕是会当场吓个半死,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把领导的执照给扣了。回头不用曾毅吭一声,他就会屁颠屁颠把证件送回来,还要赔礼道歉。

    看看天色不早,曾毅起身把门一锁,准备去吃饭。

    陈龙的警车此时准时出现,“曾老弟,晚上我安排好了,今天咱们吃鱼,我还从家里带了两瓶好酒。”

    “老是这么蹭吃蹭喝,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曾毅笑着,“今晚我请!”

    “客气个啥,谁让你把诊所开在了我的一亩三分地内呢。我这个做哥哥的,要是不把你照顾好,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那也不能总让你请吧,轮也该轮到我一次了!”

    “你看你,不就是一顿饭嘛!”陈龙看曾毅客气,就赶紧岔开了话题,“我听下面的人讲,今天卫生局有人到诊所来过了,没起什么幺蛾子吧!”

    “你该不会是在我门口装了摄像头吧!”曾毅抬起头,作势扫描了一番,笑道:“就一个小科长,带人过来扣了我的证,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我就让他再给我还回来。”

    “反了天!”陈龙立时大怒,叉着腰蹦起来:“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曾老弟的证都敢扣,我看他是活腻味了。这事你就交给我,我给你搞定!”

    曾毅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一点小事,我自己搞得定!”

    陈龙也不着急吃饭了,他狠狠地甩上车门,道:“谁他妈的敢为难你曾老弟,那就是跟我陈龙过不去!你就说是谁吧,看我不打断了他的狗腿!”

    “好几个呢,领头的长了个啤酒肚……”

    陈龙立刻就知道是谁了,是区卫生局医政科的科长过三亮,他对这小子再熟悉不过了,那可不是个好货,桶大的肚子,里面全装的是坏水。

    “原来是这个狗东西,我早就想收拾他了!”陈龙拿出手机,道:“我现在就办了他!”

    说完,他把电话打回所里,“马上给我带上人,带上设备,去把狗日的过三亮弄回来,要抓现形,该怎么办你知道的,今天这事你要是办砸了,老子就让你去看大门!”

    作为地头蛇,陈龙对于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事,是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那个过三亮有个习惯,每隔两天,这家伙就要到花溪湾浴场去洗个澡。花溪湾是个什么地方,要是过三亮敢说他自己只是去泡个澡那么简单,那陈龙都敢把自己的脑袋摘下去赌。今天扣了证,眼看的罚款就要到手,这小子今天肯定又奔花溪湾去了,不用猜,陈龙都知道。

    安排完这件事,陈龙过去拉开车后座的门,“曾老弟,别因为这只苍蝇,坏了咱们吃饭的兴致,咱们去吃饭。我向你保证,今天饭局结束之前,我就让这孙子乖乖地把证给你送回来!”

    曾毅原本是没想麻烦陈龙的,但陈龙已经出手了,他也不好阻止,你要是硬拦着,还会让陈龙的心里有想法,也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那就先说定了,今晚这顿我请!”曾毅笑呵呵钻进了车内。

    花溪湾,豪华包房内。舒适的按摩床上,过三亮正伏在一具雪白的**上,进行着剧烈的运动。

    “啊……嗯啊……用力……啊……”伴随着女人的娇声**,过三亮一阵猛攻,然后打了两个冷颤,终于缴械投降,他趴在女人的身体上,呼呼喘着粗气。

    “人家都要被你干死了……”

    女人这话听起来像是嗔怪,却让过三亮心里十分地得意,他抓了一把女人的胸部,色色地笑道:“哥哥我今天猛不猛,吃饱没,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要,人家真的要被你弄死了……”

    过三亮更为得意,哈哈大笑,在女人的屁股上猛拍了一把,发出“啪”的声音,“小骚(货)……”

    货字还没说出口,包间的大门发出更大的一声“啪”,五大三粗的警察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拿起相机“嘁哩喀喳”就给过三亮来了个多角度特拍。

    过三亮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光着屁股大声喝问:“谁允许你们这么干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识相的,赶紧删掉照片,然后从这里给我滚出去,否则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根本就没搭理他,照完相,还拿出个塑料袋,用镊子夹起地上的安全套,小心放进去,然后封好口,里面可是过科长的累累战果。

    过三亮顿时冒出冷汗,看这样子,明显是有备而来,没听说今天要搞什么突然检查啊,“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我认识你们的所长!”这话就不像之前那么霸气了,声音里带着颤音,明显是底气不足。

    “过科长!”警察搞完取证工作,才冷眼看着过三亮,“你是准备就这样被我们带走呢,然后主动配合?”说完,他亮出了手铐,大有你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光屁股铐走的意思。

    过三亮心里一沉,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职位,显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一脑门亮晶晶的冷汗,想不到自己得罪了哪位大人物,**被抓现形,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过三亮想打电话求救来着,可谁会穿着衣服进澡堂啊,他的衣服手机,此刻全都锁在楼下的柜子里呢。

    思虑再三,过三亮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道:“我配合,我配合!”

    他又不是傻子,对方既然肯让自己配合,那就是还留了余地,可以再商量,自己这时候充硬汉没一点用,真要是被人光屁股从这里带走,那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PS:下一章估计又到半夜,诸位书友不用等了,明天早起看更新吧,银子今晚拼了。

第四十四章 悔过书

    过三亮只裹了一张浴袍,就被警察给带走了,肚子那里像是藏了一颗巨大的肉丸,形象无比狼狈。

    到了二马路派出所门口,过三亮就叫了起来:“我认识你们陈所长,我们关系很好的,麻烦你们叫陈所长过来。”

    警察们齐齐看着过三亮,目光中充满了嘲讽,蠢猪,你还不知道吧,就是陈大所长叫我们过去拿人的。

    “别他娘的啰嗦!”警察一脚踹在过三亮的屁股上,将他踢下车子,顺便在白色的浴袍上,留下一只黑脚印,“你就是认识马局长,那也晚了!”

    过三亮心中暗惊,竟然连天府区公安分局马金有的面子都不管用,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神啊!他这一路上,已经在心里仔细琢磨了好多遍,却没有任何的头绪,想来想去,他甚至都以为问题出在了自己今晚点的那个88号洗澡小妹身上,听人说她跟一位**地头蛇打得火热,难道自己今天是中了别人的套?

    “转什么眼珠子,等着我们请你进去吗?”警察抬起手,照着过三亮的脑后勺就是一巴掌。这些基层派出所的警察,平时都是横惯了的,别说你只是区卫生局的科长,就是局长,只要犯在手里,那也绝对是一视同仁,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过三亮低着头往里走,自己的把柄,眼下已经被人家实实在在地捏到手里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进了讯问室,警察拿出一叠纸,一支笔,放在过三亮的面前,道:“写吧,把自己干过的所有坏事,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写在上面。”

    过三亮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自己真要是写了这东西,那绝对是完蛋了,等于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对方手里,以后对方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自己只能束手待毙。

    “我真的认识你们陈所长,我们还一起喝过酒的。”过三亮进了局子,人也就老实了,语气里带着恳求,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不写是吧?”那警察冷冷瞥了过来,“没关系,我这就通知你们局长过来领人。”

    “别……别啊!”过三亮一个哆嗦,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局里盯着自己屁股下面这个位子的人多了去,只要自己的丑事被他们知道,保证能踩得自己连渣都不剩下一丁点,“警察同志,不,警察大哥,你行行好,就别通知我们局长了。”

    警察往对面桌子上一坐,拿出手表看了看时间,道:“我很忙,就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你写的东西不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你们局长来接人还要惨。”

    “警察大哥,我能不能问一下,我到底得罪哪位了?”过三亮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过三亮,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你能问话的地方吗!”警察一拍桌子,怒喝道:“再他妈的多一句废话,老子就让你后悔自己长了一张嘴!”

    得罪谁了?你狗日的就是得罪我们陈大所长了,警察心里想着,这事是陈大所长交代下来的,你小子还想侥幸过关,门都没有,要是让你过关了,老子就得去守大门。陈大所长眼看就要升副局长了,这时候我要是不好好表现,那空出来的所长位置,就等于是拱手让给别人的了,想要表现的人可多了去。

    过三亮张着嘴,他还想多求两句好话,可看到那警察冰冷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只好闷头坐在那里,想着自己到底要交代什么问题。要是被纪检委叫去喝茶,你还能死扛着不招,可眼下自己连个死扛的机会都没有,**的证据已经被对方捏在了手中,负隅顽抗,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警察也不理过三亮,点了一根烟,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过三亮咬了咬牙,鼓足勇气拿起笔,准备交代一些自己精挑细选过的罪恶。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自己不交代的话,今天肯定是熬不过去。派出所抓自己过来,并没有立刻移交给卫生局,看来不一定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多半就给自己一个教训。

    过三亮想明白这一点,心里又涌起一线希望。

    “老实写,别给老子耍滑头,否则明天就让你从这里,直接搬到看守所去!”警察弹了弹烟灰,他看过三亮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死猪,而且是死到不能再死的那种。

    一个小时后,过三亮看着自己写满的两大页纸,心里一阵阵绞痛,这还是精心挑选过的,但要是被别人拿去闹事,也足够判自己十年刑的。

    “写好了吗?”警察问到。

    “写……好了……”过三亮的嘴抖了两下。

    警察就拿起过三亮交代的悔过书,粗粗扫了一遍,抬手就在过三亮的脑袋上狠抽一下,“看不出,你小子都坏到骨头渣渣里去了,全都交代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过三亮盯着那份悔过书,他有些后悔,有一种要将它抢过来撕碎的冲动,“毫无保留,都交代了!”

    卫生局的权力,当然比不上公安局这样的暴力机关,但手里却掌管着医疗机构、以及从业人员的执业资质审核鉴定,靠着这个,过三亮没少捞黑钱,顺便也潜规则一些女护士、卫校女学生,坏事真的没少干。

    “把自己名字签上,按个手印!”警察就把印泥扔在过三亮面前,他看了,这份悔过书还可以,陈大所长应该能够满意,自己今天这个功劳,是实打实地拿下了。

    过三亮脸上的肌肉使劲抽搐了几下,终于提起勇气,在两张悔过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警察拿过来,折起来收好,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过三亮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还他妈的愣着干什么!”警察再次暴喝:“等着老子去看守所给你定个铺位?”

    过三亮一哆嗦,哪还敢废话,赶紧往外溜,趁着对方没反悔,自己先出了派出所再说。

    一口气跑到派出所门口,看没人再追出来,过三亮才松了口气,他拦了辆车,又奔花溪湾浴场去了,他得拿回自己的衣服和手机,然后找人想办法,看能不能把悔过书之类的东西,再从派出所里弄出来。

    下了车,过三亮连车钱都拿不出,他道:“你在门口等着,我的衣服和钱包都在里面,我拿了就出来给你钱。”

    “那不行,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出来!”司机不肯让过三亮走,“我就指望多趴活赚份子钱呢,在这里闲等你两小时,我今天晚上就算是白干了!”

    “我付你十倍的车钱!”过三亮怒目而视,老子一个堂堂的科长,还能差了你这十几块的车钱?

    “不行,万一你进去不出来了,别说十倍,这十几块钱我都收不到!”司机看过三亮穿着浴袍进这种地方,还真怕他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过三亮一咬牙,从手上褪下一只金戒指,“戒指押给你,这总行了吧!”说完,他匆匆跑进洗浴城。

    等换好衣服出来,司机和车都没影了,过三亮气得直骂娘,自己今天晚上的运气,还真是逊到家了。

    不过眼下他已经顾不上那只金戒指了,前途和小命更要紧一些,他拿起电话,就打给了陈龙,想先从这里探探口风,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哪位大人物,结果连续打了好几次,陈龙的电话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过三亮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是陈龙故意不接自己电话,还是忙得没有工夫接自己的电话。

    他擦了把脸上的汗,接着打电话,他找了好几个人,都是平时一起跟陈龙喝过酒的酒场朋友,结果他们把电话打到陈龙那边,倒是被接起来了,可陈龙在电话里“嗯嗯哈哈”的,什么话也没讲。

    虽然是大热天,可过三亮却感到骨子里一阵寒凉,站在那里打了好几个冷颤,不怕对方当面锣对面鼓地向自己发难,就怕眼下这种情况,自己的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而遥控器却握在对方手里,你要日日夜夜担惊受怕,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炸弹就爆炸了,可就怕到死,自己都不知道握着遥控器的谁。

    他把电话簿翻了一遍,又打到另外一个派出所所长那里,婉转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恳求对方帮忙联系一下陈龙。

    那所长跟过三亮喝过几次酒,有点交情,不好拒绝,就把电话打到了陈龙这里,笑道:“老陈啊,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要高升了。这不,刚才卫生局的科长过三亮,把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非要跟你见个面,说是要请你喝酒。”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当然就以为是这件事。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什么高升,那都是没影的事!”陈龙应付了一声,道:“我在李氏鱼府,你让他过来吧。”

    “老陈你这人就是这样,太低调了,这都铁板钉钉的事了,还能错得了。”那所长笑了两声,“行,我一定把你的指示传达到。”

    过三亮得到消息后,就急急忙忙赶往李氏鱼府,到了地方,他问清楚陈龙定的包间,就找了过去,站在包间门口把自己的气喘匀乎了一些,才抬手敲了了敲,然后推门进去,脸上堆成灿烂的笑容,“老陈,这一次,你無論如何都要拉兄弟一把啊!”

    过三亮心里还存了点侥幸,这称呼喊着老陈,带着一股子亲热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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