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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御医全文阅读

作者:银河九天     首席御医txt下载     首席御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专家福利

    面对两位的盛情相邀,曾毅无法拒绝,只好笑道:“那我就听两位老兄的!”

    “这就对了么!”唐浩然很高兴,拍了拍曾毅肩膀,和他一起钻进了杜若的车。

    去酒店吃饭,再开公车就不合适了,杜若的警车此时已经换成了一辆很普通的丰田轿车,车牌也很普通,任谁看了,都会不想到里面坐着的是公安局局长。

    维纳斯酒店是一家顶级的会员制俱乐部,集饮食、桑拿、健身、酒吧、私人会所、演艺于一体,这里的会员非富即贵,全都是荣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富豪、大学者、大艺术家、以及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想要成为这里的会员,着实不便宜,最基本的入会费,也得38万,可荣城的社会名流,仍然是趋之如鹜。

    杜若选择这里,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去普通的地方,显示不出自己的诚意,更高级的场所,在荣城也找不出几家了。

    车子还没到酒店楼下,门童就跑了过来,一边开车门,一边用对讲机通知里面。门口站了两排迎宾小姐,各个姿色不俗,身形高挑,看到三人进来,齐齐鞠躬欢迎。

    在迎宾小姐的陪伴下,曾毅跟着唐浩然和杜若步入维纳斯酒店的大厅,抬眼望去,大厅宽敞华丽、大气典雅,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亮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大得惊人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光芒,令整个大厅披上了一层奢华气息。

    杜若偷偷打量了一下曾毅,发现曾毅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微笑,神态自然大方,就好像这种地方他曾经来过很多次一样。杜若心中暗暗高兴,今天这顿饭是请对了,这绝对是世家子的派头,一般人哪能伪装得出来,看来唐浩然没给自己交底,这个曾毅肯定不是保健医生那么简单。

    杜若订的包间,叫做聚义厅。这名字很有意味,唐浩然看到之后,哈哈一笑,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酒菜上齐,唐浩然举起酒杯,准备开始。谁知包厢的门此时被“砰砰”敲了两下,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胖子走了进来,人未到,笑声先至:“对不住,对不住,不知道杜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番话估计是早在外面就想好了,话没说完,他看到了坐在首席的唐浩然,顿时吃了一惊,上前道:“哎呀,今天我卫胖子的罪过真是大了去,唐主任前来检查工作,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实在是该罚,我先自罚三杯请罪,然后再为领导敬酒。”完了,赶紧让身后跟进来的服务员把酒开了。

    52度的五粮液,用二两的杯子,满满倒了三杯,这个卫胖子竟然连个停顿都没有,一口气喝完,然后又倒上一杯,道:“实在是该打,今天我太失礼了,领导们大人有大量,千万勿怪啊。”

    这个卫胖子叫卫子刚,是维纳斯酒店的经理,在荣城也算是一号灵通人物,他接到下面人报告,说杜大局长来了,就赶过来打招呼,却没料到唐浩然也在场,进门一开口,就把人得罪了,试想,有哪位领导喜欢被人当作空气啊!

    “你这个卫胖子,自己想喝酒,还找这么多理由,迟早喝你个胃下垂!”唐浩然显然认识这个卫胖子,笑着开玩笑。

    听唐浩然这么说,卫胖子才松了口气,嬉皮笑脸地端着酒杯子上前,此时他注意到了曾毅,“这位是……”

    “这位是曾毅,你喊曾少就行了。”唐浩然道。

    “曾少初次光临,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恕罪。”卫胖子的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同时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能让省委大秘和市局局长作陪,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啊,这样的厉害人物,自己以前竟然没见过。

    “客气了,客气了!”曾毅点头笑着。

    转眼间,八两白酒进了肚子,卫胖子酒量再大,照这么喝也是有些吃不住了,他心里后悔,来之前怎么就忘了先问清楚里面还有什么人呢,这一个意外接一个意外的,胃可要遭老罪了。

    卫胖子硬着头皮又倒满一杯,“今天三位领导大驾光临,我心里实在高兴,借这杯酒,我祝领导们今天玩得开心。”第五杯下肚,卫胖子的肚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他朝着三人拱了拱手,“领导们慢用,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

    转身准备要走,卫胖子又想起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灿灿的卡片,捧到了曾毅面前:“曾少,这是敝酒店的贵宾卡,您收下,以后要常来啊!”

    放下卡片后,卫胖子再次拱手告罪,然后一溜烟走了。

    曾毅看着做工精致的卡片,知道这东西肯定价值不小,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收。

    旁边唐浩然道:“这东西又没有成本,他们送,你就收着。”说完,他举起酒杯,“曾老弟,今天咱们是头一次喝酒,一定要不醉不休。”

    “对,不醉不休,一定要让曾老弟喝好喝到位!”杜若附和,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曾毅拿起酒杯,“唐大哥,明天我还得到中医药学会办手续,去晚了怕是不好吧。”

    唐浩然不以为然地摆手,“那点小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办,哪有喝酒重要!你放心吧,你明天去,肯定没人敢再当你是假冒的。中医药学会的会长还兼为了卫生厅的副厅长,他今天就在会场呢,明天你去了,保证他早就安排妥当了,去再晚,他也得让人候着。”

    “来来来,喝酒!”杜若已是迫不及待地举起酒杯。

    第二天上午,曾毅又是在头疼中爬起来的,他怕今天去中医药学会再有什么误会,就特意换了一件中式的对襟汗衫,脚下穿了一双老北京布鞋,这样就老成了很多,如果不看脸的话,就跟公园里练拳的老头没什么区别。

    按照惯例,专家组入选的中医专家,一般会在省中医药学会担任理事,其实就是挂个名,并不负责具体业务。但这也算是专家组的福利,因为有了这个理事的名头,在中医界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以后卫生系统召开大大小小会议,在上面的主席台上,也会给你留一把椅子的。

第十六章 一盆冷水

    正如唐浩然所说,曾毅刚出现在省中医药学会的楼下,里面就小跑出来一位中年男子:“您是曾专家吧?”

    曾毅点了点头。

    那人便热情地伸出手:“曾专家您好,知道您要来,我一直在这等着呢,敝人姓汪,是中医药学会的办公室主任,快请进,快请进。”

    省中医药学会、省中医研究院、省中医医院,这三家其实算是一家,都在一栋大楼里。曾毅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中医院,医院虽小,但患者流量却不少,熙熙攘攘的。往楼上去,就是省中医院和中医药学会的办公区。

    这次是专事专办,曾毅很快就办完了手续,拿到中医药学会的理事证。

    手续办完,曾毅准备走人,汪主任又拉住他:“曾专家,按照惯例,新来了理事,都要举行一个欢迎会,已经安排好了!”

    中医药学会是个半官方的协会,组织形式比较松散,欢迎会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搞过,全因为出了昨天的事,为了显示对专家的尊重,这次特意搞了一个。

    曾毅不知道这个情况,还真以为是惯例,客气道:“这不好吧,我对咱们学会可没做什么贡献。”

    “您肯担任理事,就是对咱们学会的贡献!一会其他的理事会到,也有几位专家组的专家要来。”汪主任笑得很灿烂,“主要大家一块认识认识,交流一下感情。”

    听到还有医疗小组的其他专家要来,曾毅就留下了,他也想认识认识以后一起共事的医生,这样做起事来也方便一些。

    十点半的时候,中医药学会的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专家,全都是南江省中医界很有分量的人物。

    “以前我担任理事,好像也没举行什么欢迎会啊。”

    “谁说不是呢,我手里还一大堆患者呢,突然通知让过来参加欢迎会。真是的,越来越离谱了,年底换届,我一定用脚投票。”

    “听说是来了一位国手级别的人物。”

    “是谢老的弟子?还是张老的门生?如果是这样的话,举行个欢迎会倒是完全有必要的。”

    正在猜测,汪主任领着曾毅走了进来,“各位理事,各位专家,首先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天的欢迎会。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学会新任的理事,曾毅先生,曾毅先生同时还是卫生厅专家医疗小组的专家。”

    汪主任一介绍完,就冷场了,所有的专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就是今天的主角?未免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大学还没毕业的样子。

    看到这情况,曾毅就知道事情并不像汪主任说的那样,他笑了笑,主动拱手道:“我是个晚辈,以后还要请诸位前辈多提携、多指点。”

    又冷了半分钟后,终于有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专家开口了,“曾理事是吧,请问你的老师是哪位国手?是谢老,还是张老,或者是……”

    “都不是,我的医术是家传的,从小跟着爷爷学的,另外还上了几年中医大学。”

    “那请问你祖父的名讳是?”

    “曾文甫!”

    曾毅说了个名字,在座的专家都没听说过,顿时大家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为了一个毫无来历的毛头小子,竟然把这么多的专家拉过来开会,这不是乱弹琴么。

    政界的人讲背景,学术界也同样讲,前者看重的权力,后者看重的是你的师承宗派,曾毅不是师出名门,又这么年轻,大家当然是看他不起,中医是个经验学科,想你一个毛还没褪干净的小子,医术也高不到哪里去,估计又是哪个当官的心血来潮,让自己家的亲戚小孩来这里镀金的。

    “那你擅长哪一派医术?火神派?温病派?伤寒派?还是易水派?”有人又问。

    曾毅摊开手,摇头道:“哪一派也不是。”

    会场一阵骚动之后,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现在人也见了,也认识了,我医院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他来到曾毅身边,丢下一张名片,“曾理事,以后还要多多联系啊。”他还专门把理事两个字,咬得非常重,其中的揶揄之味,谁都听得出来。

    曾毅心里不痛快,脸上却没有任何显露,“一定,一定!”

    有人开头,就有人尾随,不到一会工夫,会议室走了一大半。汪主任脸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这可是厅长亲自安排下来的任务,说一定要办好这次的欢迎会,他拿恳求的眼神看着剩下的几位专家,希望能给自己一点面子。

    这几位专家交头接耳一番,然后集体站了起来,看样子也是准备走人了。

    汪主任两步上前,站在一位岁数看起来最大的专家面前,“华老,华老,刚才忘了介绍,曾理事前几天可是治好了卫生厅冯厅长的病,现在已经是冯厅长的保健医生。”

    被称为华老的人,听到之后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拿眼扫了一眼曾毅,道:“小伙子,干得不错,好好干!”

    华老也是医疗小组的专家,冯玉琴生病的事他知道,可惜参与不进去,因为保健局的官员,都是清一色西医出身的技术官僚,这些人本身对中医就很排斥,所以华老以及其他几位医疗组的中医专家,在保健局并不怎么受重视,平时主要负责那些退下来的“前任”重要领导的保健。

    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但一个小年轻都能给治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病,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也就是运气好罢了,如果我们这些真正的专家被派过去,这病怕是早就好了,哪还有你这个年轻医生表现的机会。

    华老点点头,在曾毅肩膀上拍了拍,“我手上要有几个重要的患者要去诊治,今天就先这样吧,以后共事的机会还很多嘛。”说完,他领着剩下来的这几位专家一起走了出去。

    汪主任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他恨恨地看着几人走远,才转过头向曾毅解释道:“曾理事,实在是对不住,专家们都太忙了,您看这事……”

    “没事,没事!”曾毅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状,“这不已经和专家们都认识了吗,欢迎会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既然专家都走了,那我也回了!”

    “我送送您!”汪主任心里愧疚,坚持要把曾毅送到楼下。

    到楼下出了电梯,又碰到华老几位专家,此时他们正站在中医院的门诊大厅内,和几位医生聊着天,看样子是被拦下来请教问题的。

    看到曾毅,华老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曾毅同样颔首,然后迈步朝外面走去。

    刚走两步,从外面急慌慌跑进来一位大汉,背上还背着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看不出那小伙子得了什么病,但老远就能听到他痛苦的闷哼声。

    “这位小兄弟,麻烦你帮个忙,帮我扶他一下,我去挂个急诊号!”大汉跑得满头是汗,在大厅里左右看了看,突然来到曾毅身边,拿眼神恳求着曾毅。

    “没问题!举手之劳!”曾毅赶紧伸出手搭了一把,扶那位青年小心翼翼地下了地。

    “谢谢谢谢,小兄弟你真是好人!”大汉朝曾毅鞠了一躬,跑去挂号了。

    曾毅这才看到那年轻小伙的脚受伤了,左脚完全**着,原本平滑的脚背,此时鼓出一个大包,形状可怖,乌青带紫。凭肉眼,能感觉到这个大包里面似乎是有个硬物在顶着,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蚯蚓潜伏在地表之下,但随时有可能会破土而出。

    曾毅就问道:“你这脚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此刻疼得冷汗直流,连后背都被打湿了,听到曾毅问话,他道:“我……我给人装空调,不小心掉……掉下楼,摔了一下,就成这样了,里面的骨头好像是摔断了!”

    曾毅这才明白,原来大包里面的硬物是骨头,不是别的东西,他蹲下去,在年轻人的脚上轻轻捏揉几下,感觉着里面的骨头情形,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来,仔细想了想,准备说自己的结论。

    “曾理事,没想到你还会看骨伤啊!”

    还没开口呢,刚才跟华老在一起的几位专家便走了过来,一听语气就知道不善。

    “也学过一点,但不是很精通。”曾毅客气地答复到。

    旁边的汪主任可能是看出了点门道,附在曾毅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华老是咱们南江省内最厉害的骨伤专家。”

    曾毅朝汪主任笑笑,然后对那几位专家说道:“我看这个病例极其少见,就一时技痒,上了上手,不过手下空得很,摸不准。”说着,曾毅摇了摇头,盯着年轻人的脚面看了又看,最后又蹲下去,重新捏了起来,脸上不时露出疑惑之色,看样子是真的摸不准里面骨头情形。

    几位专家一看,顿时心照不宣,齐齐说道:“曾理事真是谦虚,这么一点小伤,你怎么会摸不准呢。”说完,他们怂恿那个年轻人,“小伙子,你今天运气真好,碰上了大专家,你知道眼前这位大夫是谁吗?他是咱们省中医药学会的理事,前几天刚刚治好了卫生厅厅长的病,你快求求他,说不定他一高兴,这病就帮你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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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啊!啊?

    小伙子看曾毅太年轻了,神色间就有些怀疑,只是听这么多人都说曾毅厉害,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道:“曾大夫,您是好人,您就帮我看看吧,我这脚疼得厉害。”

    曾毅蹲在地上“唔”了一声,“我正在帮你研究呢。”

    “曾理事果然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小伙子,你放心吧,有曾理事出手,你这病肯定能治好的。”

    “是啊,拯危济困、救死扶伤,曾理事是我们楷模啊。”

    几位专家围在一旁,曾毅的脸色越犹豫,他们就越是要出声夸赞,把曾家架高了下不了台。

    跑去挂号的大汉回来,看一堆人围着自己的同伴,顿时心道不妙,今天不会是碰到医托了吧?他知道有些医院会有医托,就是利用病人急于求病的心理,或扮成神医,或假装好意介绍神医,然后行骗。

    “对不住,让一让,让一让!”大汉推开人群,准备背起自己的同伴,“我要带他去看大夫了。”

    专家们指着曾毅,“大夫不就在这里吗?”

    人生地不熟,大汉不想惹事,他背起同伴就走,“我们只看医院的大夫!”

    专家们就都笑了,“医院的大夫不也在这里吗!”说完,他们赶紧招呼那几位站在华老身边的中医院大夫,那可都是中医院最好的骨伤科医生了。

    几位医生走过来,看了看情况,问道:“这脚是怎么弄的啊?”

    大汉此时有点迷惑了,这里的医托未免也太多了吧,而且每个人的扮相,还都挺像医院里的大夫,他道:“我不在这里治,我要去二楼的骨伤科。”

    医生们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就是去了二楼,还得再下来的,我们就是骨伤科的大夫。”

    大汉不信这个,背着人低头就走。

    曾毅从地上站起来,提醒道:“他们真是中医院的大夫,你不用白跑了,问问楼下医院的人就知道了。”

    大汉心中认定了这群人不是好人,根本不听曾毅的提醒,背着同伴就往楼梯去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蛇鼠一窝。

    专家们都站在那里摇头,“曾理事,你说这种人可恨不可恨,你这么厉害的专家给他治,他还不愿意。我们就在这里等,看他一会怎么下来。”

    曾毅连连摆手,淡然道:“我算什么专家啊,你们几位才是专家!”

    过了没两分钟,那大汉又背着人下来了,脸上汗珠子乱滚,他挂的是专家号,可到骨伤科一问,人家说专家下楼了。骨伤科的门口,贴的有专家的相片,他仔细一看,才知道下面的那几个人真的是中医院的骨科大夫。

    “几位大夫,实在是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们真是这里的大夫,错怪好人了。”大汉一脸歉意,“麻烦你们给看看吧,这是我表弟,刚才装空调的时候从楼上掉了下去,脚就摔成这样了。”

    大夫们纷纷斥责:“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都说了我们是大夫,你偏偏不信。你既然不信大夫,那还跑来医院干什么,有你这样的人吗。”

    大汉背着人,那腰就更低了,他生怕医生不给自己表弟治病,眼神里带着乞求,“大夫,我是个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刚才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气……”

    曾毅上前帮忙,道:“你先把人放下来再说话,大夫们又没说不给治。”

    汪主任也上前搭了把手,等把人放下来,他回头去看那些专家大夫一个个都背着手站在那看笑话,心中不由冷笑,这么多人,还专家呢,我看加起来都不如人家曾理事一个年轻大夫呢,你们的医德医风,是不是都落在家里忘了带来。

    大夫们奚落了一阵,才上去一个人,弯着腰在病人的脚上敲了两下。

    病人顿时大叫:“疼!疼疼疼!”。旁边的大汉面露不忍之色,几次欲言又止。

    “摔成这样能不疼嘛!八成是断了!”大夫很快站起来,得出结论,道:“去拍个片子看看吧!”

    曾毅就摇头,中医骨伤,凭的是一种手感,骨头有没有断,一上手就能摸出来,当然,他也不反对拍片子观察,如果大夫的手感经验不足,最好还是拍个片子,这样可以作出更直观准确的判断。曾毅摇头的,是这位医生的诊断态度,简直就是敷衍了事……

    “大夫,我们这就去拍片子!”大汉扶着他表弟,准备去放射科。

    此时那几位专家又开口了,“华老,您是骨伤高手,要不您上上手,看看这伤如何?”

    华老对于这几位的心思一清二楚,知道他们是想利用自己让那个镀金理事丢丢脸,不过华老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现在也是有些气不顺,大家平时都那么忙,今天竟然被拉过来迎接这么一位镀金的理事,这不是拿我们这些专家去捧臭脚吗,欺人太甚。

    “行嘛,那就看看吧!”华老背着个手,脸上的表情非常自负,放眼整个南江省,在骨伤这个领域,他还真没怕过谁,更不要提一个镀金的专家了。刚才曾毅的表情他也全在了眼里,那小子到现在连里面的骨头情形都没摸出来呢。

    病人不知道这位华老又是谁,站在那里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去拍片,还是该留下来,万一弄错了,怕是又要得罪医生。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扶过来!”中医院的几位大夫甚至都有点嫉恨了,能让华老亲自出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机会啊,“知道华老是谁吗?在咱们南江省,华老要是说自己整骨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今天运气好,别说只是摔了脚,就算你把腿摔断了,华老也能让你一个月后健步如飞。”

    曾毅再次摇头,这大夫的嘴也太毒了,就算为了抬高华老,也不用咒病人腿断吧。

    华老摆摆手,俯下身子,在病人的脚上轻轻捏了起来。

    周围的大夫纷纷凑上去,伸长了脖子,仔细观察着华老的每一个手法细节,这可都是华老的不传之秘,今日机会难得。

    华老每用手按一下,就要停下来细细感觉一小会,然后换个角度再按,再去感觉,如此七八个回合后,他基本就摸清楚了里面骨头的情形,站起身道:“我看骨头没断,就是被震错位了!”

    那个判断病人骨头断了的中医院大夫,立时臊红了脸。

    背着手想了一会,华老道:“你这个伤虽小,但用手法怕是很难复位。我看开刀吧,用物理的手法将错位的骨头放回原位,再休养上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好了。”华老这话说得相当肯定,只是说完之后,他突然想起自己出手的原因,便话锋一转,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诊断意见,或许别的医生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几位专家立刻接过话头,“曾理事刚才也上了手,但还没发表意见呢,说不定他有更好的办法,能让病人立刻解除痛苦。”

    “对啊,曾理事,你就不要再谦虚了,说说自己的意见嘛!”

    中医院的几位大夫,本来是想吹捧华老几句的,可看专家们一个个都如此讲,只好暂且闭嘴,静观其变。

    曾毅再次盯着病人的脚看了看,道:“他的脚骨确实没断,我认同华老的诊断。”

    华老背着双手,神情泰然,早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我这双手又怎么会摸错呢,那脚骨当然没断,“曾理事也赞成手术治疗?”

    “必须手术,而且是大手术!”曾毅一脸严肃,指着病人的脚道:“脚骨突起本身并不严重,可这个突起的位置实在是太坏了。你们看,骨头刚好顶住了神经线和血管,如果开刀,肯定要伤到神经线,那这条腿就算是废掉了;而如果不开刀,血管被压迫太久,导致供血不足,那只脚也肯定难以保住。我的意见,是趁病情还没有恶化之前,截肢吧,把这只脚切掉,长痛不如短痛嘛!”

    此话一出,在场专家全都目瞪口呆,他们早认为曾毅的医术不靠谱,但没想到会如此之不靠谱,一个连骨头都没伤到的小病,竟然让他扯到了神经、血管,而且还要截肢,我的乖乖,病人不过是跌了一跤,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被卡车给撞了呢。

    那表兄弟俩个,此时完全让曾毅的话给吓傻了,他们是靠出卖力气来吃饭的,不管是废腿还是废脚,他们都无法承受。

    表兄弟俩个,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其他专家,希望他们也能够说两句,哪怕是反驳一下曾毅的说法也好,这样自己心里还有一丝的光亮和希望,只要不截肢,自己都会继续治下去。

    “曾理事的见识果然不凡啊,佩服,佩服!”

    “是啊,今天大开眼界,那骨头可不正顶在了神经线和血管上了嘛!”

    “曾理事目光如炬,只那么一看,一切便了然于胸,厉害啊,厉害!”

    专家们正话反说,是在嘲讽曾毅呢,可这话落在病人耳朵里,不啻于是一个大噩耗,大汉顿时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而受伤的小伙子,也是面如死灰,心里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我看你们也不要拍片了,赶紧回去筹钱吧,要是拖久了,怕是整条腿都得废掉!”曾毅摆摆手,“走吧,走吧,这个医院不做截肢手术的,你们到别的医院去吧。”

    表兄弟俩个对视一眼,重重叹息一声,然后准备朝外面走。

    刚转过身,曾毅又道:“差点误了大事,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专门治这种骨伤,而且随治随好,你们要不要去试试看!”

    这句话无异于是漆黑的夜晚出现一丝黎明,尤其是那个受伤的小伙,听到这话,他连脚痛都给忘了,猛地一个回身,面带着激动:“我愿……”

    话没出口,就见曾毅猛一个大步上前,抬腿就是一个猛跺,而且不偏不斜,刚好跺在了病人脚面的大包上。

    就听“咔”的一声,然后就是“啊!”、“啊?”两声,整个医院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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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生生堂

    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所有人的脑子,都还停留在思考那个能治骨伤的人到底是谁,曾毅这一脚就踏了上去。

    不少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来,都向病人的那只脚看了过去。

    “我的脚……”

    看到脚面上支楞出来的那根骨头,被曾毅一脚踩平,受伤的小伙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却突然发现走动的时候脚似乎不那么疼了,惊恐的表情立刻又变成疑惑,他抬起脚转了两圈,奇道:“咦?我的脚好像没事了……”

    “丝!”

    所有的专家医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

    那小伙先伸着腿活动两下,又试着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一脸惊喜道:“好了,真的好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说完,他来到曾毅面前,感激道:“曾大夫,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曾毅摆了摆手,道:“你先别着急说感谢,还是让其他医生再帮你瞧瞧吧,看骨头有没有成功归位。”

    几位专家医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得仔细瞧瞧,表面看,那骨头好像是下去了,但有没有准确归位,还得另说呢。

    专家们要上前细看,受伤的小伙却很不配合,道:“不用再看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脚绝对是好了!”

    “感觉?如果你的感觉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医生干什么!”专家们很生气,“别磨蹭,赶紧把脚伸出来!我告诉你,你这脚万一要是给踩出个什么后遗症,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病人这才极不情愿地伸出了脚。专家们围上前去,对着那只脚开始仔细端详,就差没有捧起来用放大镜来观察,可遗憾的是,脚面上甚至连个蹭破皮的小伤都没有,这有些难以理解,那骨头明明都已经翘了起来,再一脚踩上去,绝对是个骨头分离的下场,怎么会骨头归位了呢。

    看专家们这副表情,受伤的小伙就露出一丝不屑,道:“你们看好了没有,要不要再拍个片子,或者开一刀?”

    话里的讽刺意味很强,几位专家岂能听不出来,他们愤怒地一跺脚,全都站了起来,,真是狗咬吕洞,不识好人心,平时别人想让我们看,我们还不给看呢。

    曾毅负手站在那里,“话可不能这么说。其实专家们刚才那都是故意吓唬你的,你的注意力全在受伤的那只脚上,要是不把你的病说严重点,转移你的注意力,我的那一脚踩上去,非但治不好你的病,还要把你疼个半死。”

    说完,曾毅看着那几位专家,似笑非笑道:“我说得对不对?”

    专家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一直都是在说反话呢。

    “我手上还有几位重要的病人,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告辞了,以后共事的机会还很多嘛,我再慢慢向诸位讨教!”说完,曾毅一甩袖子,翩然而去,把一众专家凉凉地扔在了那里。

    专家们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真是六月的帐,还得快,刚才大家在会议室里羞辱对方的话,只一转眼的工夫,就被对方如数奉还。现在谁还敢再说那小子只是个镀金的理事?

    华老站在原地,老脸更是一阵发烫,他这个南江第一的骨伤专家,今天被人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人脚上的骨头,因为长期承受身体重压,结构非常紧密,而且脚的力气也非常大,所以骨头错位之后,仅靠手法是很难进行复位的,只要病人脚上稍微使一点点力,你非但无法将错位的骨头推回原位,还可能给病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基于这种考虑,华老才建议病人动手术。

    直到曾毅一脚踩上去,华老才猛然意识到,其实曾毅早就知道大家是在消遣他的,只是故意装作不知,让专家们先去打头阵,打击病人的希望,然后自己再推波助澜,更拿出截肢来吓唬病人,让病人的希望彻底破灭。

    而在病人完全绝望之时,他又给出一线希望,此时病人的心神,完全被转移到了那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上,脚下毫无防备,曾毅一个出其不意的踩踏,就让骨头轻松回到原位。

    整个过程,华老看得最为明白,曾毅心思之深,时机之准,出脚之狠,角度之正,就连他这样做了一辈子整骨的老手,也是自愧不如。听到那“咔”的一声,他就明白了,病人的脚已经是好了。

    现在再看那几个挑事的专家,华老的眼里都喷出了怒火,自己行医一辈子,还从没跌过这么大的跟头,今天要不是受了这几个混账的挑唆,自己何至于丢这个人,再想到之前自己稳操胜券的样子,华老浑身难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恼怒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专家全都傻了眼,这个结果谁也没有想到,羞辱镀金专家不成,反倒得罪了真金专家。

    汪主任此时的心情,可谓是畅快至极,就像大热天喝了一杯冰水,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服地张开,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你们这帮子专家,平时对老子呼来喝去,一点面子都不给,傲得都没边了,今天终于张狂过头,被人打脸了吧!活该!你们也不想想,曾理事能给冯厅长当保健医生,岂能没有两把过硬的刷子?南江第一骨伤专家?我呸,在曾理事面前,全他妈是狗屁。

    反应过来,汪主任赶紧追了出去,他要好好地感谢一下曾理事,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医院大厅里,一些患者和路人围上前来,对着那个小伙子的脚啧啧称奇:

    “神了,你们快看,这脚还真的是好了!”

    “哎呀,刚才那一脚差点吓死我,我的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了。”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换了别人,哪有胆子这么治啊!”

    “神医,绝对是神医!”

    专家此时全都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曾毅出了医院的大门,闷头朝回走,那些专家现在怎么想,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向来他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别人看不起自己,自己还管他是个什么玩意的专家。

    “曾理事,曾理事!”汪主任边跑边喊,气喘呼呼地追了上来。

    曾毅停下脚步,“汪主任,还有事?”

    “没……事,没事!曾理事医术出神入化,我今天算是开了眼。”汪主任喘着气,从上衣内兜里掏出名片,双手碰到曾毅面前,笑道:“刚才忘了把电话留给你,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曾理事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就行。”

    曾毅笑着接过来,“汪主任你真是个热心肠,过几天,我可能还真的有事情要麻烦你呢!”

    汪主任摆着手,“曾理事太客气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我力所能及,肯定没有二话。”

    “我想在荣城开一家诊所,但初来乍到,对于这边的衙门口的人不怎么熟……”曾毅看着汪主任,这个想法其实他早就有了,只是过去条件不允许,而现在开诊所的话,就刚刚好。医疗专家小组那边,事情其实非常少,除了定期去给领导做一次检查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闲着的,不用上班,每个月津贴还照拿,除非是领导要下去视察,或者真的生病,才需要去跑一趟。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有理事的身份,这个事情好办得很。”汪主任笑得非常开心,他还怕曾毅不麻烦自己呢,开玩笑,对方可是冯厅长的保健医生,想办个诊所手续,那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能麻烦自己,那是看得起自己,“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曾理事找好地方后,就通知我一声,我去给你把手续跑了。”

    “那就先谢谢汪主任了,等事情成了,我请你喝酒!”

    汪主任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曾理事何必这么客气,我这个主任,本来就是为你们这些理事服务的嘛。”

    和汪主任聊了几句后,曾毅告辞离开。晚上邵海波下班回家,曾毅又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讲了一下。

    几天前,邵海波最大的心愿,还是要把曾毅安排进人民医院,而眼下曾毅已经是专家组的专家了,进不进医院,其实都无所谓了,他想了一下,道:“也好,这也算是继承了师傅他老人家的遗愿,我完全支持。”

    “诊所的名字,还叫‘生生堂’。”

    “养生生之气,医生生之病,第一天学医,师傅就给我讲了这个生生之意,至今让我印象深刻。”邵海波有些感慨,“诊所那边,缺钱还是缺手续,你告诉我一声,我来解决。”

    曾毅笑了笑,“这几年四处游历,给人治病,其实也攒了不少钱,手续方面我已经找到人办了。”

    “差点忘了,你现在是保健局的人,办个手续肯定是易如反掌。”邵海波举起酒杯,道:“来,一起喝了这杯,祝生生堂在你的手里,重新发扬光大!”

第十九章 一号楼

    曾毅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边去寻找合适的门面,一边开始订做招牌、药柜、药杵这些东西。

    正在大街上乱转,接到了唐浩然的电话:“曾毅,你人在哪里?”

    曾毅道:“唐大哥,有事吗?”

    “晚上有没有安排?”唐浩然问到。

    曾毅以为唐浩然又要叫他去喝酒,笑道:“暂时是没有什么安排,不过我现在正要去省人院找我师哥。”

    唐浩然一听,道:“那正好,你叫上邵大夫,我一会过去接你们给冯厅长复诊,晚上就不要安排什么活动了,冯厅长可能要留你们吃饭。”唐浩然的电话打得很有水平,一上来没有先说冯玉琴晚上要请吃饭,而是先问晚上有没有安排,虽然说冯玉琴请吃饭,绝对没人会拒绝的,可要是万一被拒绝,领导岂不是很丢面子,这都是学问啊。

    曾毅听到“吃饭”两字,就知道冯玉琴的病肯定是好了,笑道:“那就辛苦唐大哥了,我们在省人院等你。”

    “就这样,一会见面再说。”

    唐浩然放下电话,整了整形容,轻手轻脚地来到二楼书房,冯玉琴此时正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一本中医的书,自从被曾毅一剂治好后,她就对中医起了兴趣。

    “冯厅长,我已经联系上了曾毅,顺便我还联系了省人院的邵主任,让他也一起过来给您复诊一下。”

    冯玉琴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书,她对邵海波还是有点印象的,就是那位和曾毅一起帮自己推拿缓解痛苦的医生,看样子和曾毅关系不错,她点了点,然后轻轻一挥手。

    唐浩然就知道这是同意了,再次轻轻退出书房,下楼接人去了。

    “给冯厅长复诊?”邵海波得到消息,就从椅子里一下跳了起来,“你说唐秘书点名让我去?”

    曾毅点头,“你赶紧准备一下吧,唐秘书马上就到,晚上可能冯厅长还要留咱们吃饭。”

    “我这就去准备!”邵海波有些激动,猛一下撞在了办公桌上,将桌子顶得在地上滑出去一截,发出“吱啦”的尖叫,可他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扶了一下桌子,便朝办公室的大门快步走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又猛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你说冯厅长要请吃饭?”

    “可能,只是可能!”曾毅也没敢把话说死。

    “那我是得……是得好好准备准备。”邵海波一转身,又撞在了门上,跌跌撞撞出门后,就听见他在外面大喊:“小王,快给我准备一个出诊用的工具箱,血压计,温度计,全都给装上,要用最好的!”

    曾毅笑着摇头,没想到平时一向淡定的师哥,今天竟是魂不守舍。

    半个小时后,唐浩然来到省人院,曾毅和邵海波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邵海波的两只手上,各提了一个大箱子,曾毅要帮他提,他死活都不肯,说是怕曾毅毛躁,摔坏了里面的设备,会误了给冯厅长复诊的大事。

    司机跑下来帮邵海波放东西,唐浩然则和曾毅站近了说话,“曾老弟,说实话,我这个当老哥的现在都有点嫉妒你了,我跟了方书记这么多年,可从没见冯厅长主动请谁吃过饭。”

    曾毅摆了摆手,道:“别人不清楚,唐老哥你还不清楚吗?咱们这些为领导服务的,看起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实际上却是如履薄冰。你想一想,要是前几天我把冯厅长给治坏了,现在会是个什么下场?”

    这一句话说到了唐浩然的心里,他这个省委的大秘,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可暗地里他下了多少工夫,却没人看见,远的不说,就说前两天曾毅报到的事,就差点让他翻了船。

    “曾老弟是个聪明人啊。”唐浩然叹道。

    “你我之间,还用互相吹捧吗?”曾毅笑了笑,“快走吧,免得冯厅长等着急了。”

    “是,正事要紧!”唐浩然拍了拍曾毅的肩膀,今天只是寥寥几句话,却让他对曾毅又高看了几分,如果说上次派出所里曾毅是处变不惊,那这次就是遇宠不骄了,就算自己这种在官场里历练多年的人,也未必能有这种心态。

    邵海波在一旁也是暗暗吃惊,这才几天的时间,师弟竟然都和省委书记的秘书称兄道弟了,看来自己以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曾毅将来的成就,必定远在自己之上。

    省委大院位于荣城的中心——解放大道,这里不仅是地理位置上的中心,更是整个南江政治和权力的中心,主宰着南江八千多万人民的命运。

    车子驶入解放大道后,立刻就能感觉到这里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路上所有车子都自觉放慢了速度,不敢鸣笛,不敢变道,静静地向前穿行。

    马路的两边,是两排整齐的白玉兰树,挺拔秀立,姿态不凡。两人一组的民警,就在玉兰树遮挡出来的绿荫道上,来回穿梭巡逻。路上还停着多辆警车,有警察坐在里面,手里拿着对讲机,目光警惕地盯着过往的车子和行人。

    在一座站有四名持枪武警的大门前,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一名腰间别着手枪的武警少尉快步上前,看了眼车牌,发现是省委机关的车牌,但还是盯着贴在车子挡风玻璃上的特别通行证,仔细看了好几眼。

    “啪!”少尉来到驾驶位外面,打了一个很标准的敬礼。

    司机常来常往,当然知道规矩,很配合地放下车窗玻璃,让少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里的情况。

    确认没有异常情况,少尉才抬手一挥,示意通行,大门的栏杆随即抬起,小车驶入了院内。

    看到邵海波有些紧张,唐浩然道:“这是例行检查,谁来都是这个样子。”

    车子穿行的时候,刚好碰到一队刚交完岗的武警士兵,整齐地排成一列,朝着大院侧面的方向,雄壮威武地走了过去。

    在大院里拐了几个弯,车子来到一座古朴庄严的小楼前面,这便是南江省委的一号楼,方南国就住在这里。

    曾毅还是那副很泰然的模样,下车后只抬头看了一眼小楼,便站在那里,不言不语,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邵海波则明显有些拘谨,下车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下一章更新在上午十点)

第二十章 老伤

    唐浩然看邵海波的状态有问题,担心他到时候会讲错话,就再叮嘱一句,“你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领导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不问的话,你就不要讲话。”

    邵海波赶紧点头,“我知道,我一定守紧自己的嘴巴,只谈治病的事。”

    三人走进客厅,唐浩然指了指一旁的沙发,“你们先坐,我上去请示一下冯厅长。”

    两人在沙发上坐好,里面走出一位穿着工作制服的女郎,手上端着一个托盘,很有礼貌地说道:“两位先生,请喝茶。”

    “谢谢。”曾毅伸出两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表示感谢。

    邵海波也学着曾毅的样子说了声谢谢,可太紧张了,他一伸手,竟然把面前的茶杯打翻了,当时那脸就是一白,“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女郎收起茶杯,迅速把桌子上的水擦掉,然后重新倒上一杯,“请慢用!”

    邵海波的脸又变成了涨红,“谢谢。”

    过了没一会,唐浩然下来,道:“你们俩跟我上去吧,冯厅长正在书房等你们。”

    两人起身,跟在唐浩然身后缓步上楼。书房的门此时敞开着,正对着楼梯,冯玉琴在里面就能看到楼梯上的情形,看到曾毅上楼,她道:“曾毅,快进来吧。”

    曾毅就呵呵笑了起来,“只听这声音,我就知道冯阿姨的病已经是完全好了,这两天一定是身心舒畅,精神愉悦。”

    谁不乐意听别人说自己身体好,冯玉琴当即笑了起来,“在医院吃过你的药,其实就好了,最近也没有再犯,今天找你过来,是想让你给看看是否已经痊愈了。”

    “那我就给冯阿姨把个脉吧!”曾毅从唐浩然手中接过一个小凳子,摆在了冯玉琴跟前,然后顺势坐下,细细地把起了脉。

    唐浩然站在一旁,心中暗暗称奇,曾毅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和不适应,想当年自己被方书记挑中做秘书,激动得三天三夜都没有睡着觉。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来都不苟言笑的冯厅长,每次只要和曾毅讲话,就都是满面和风。

    曾毅诊完了脉,看邵海波还站在原地没动,就道:“师哥,你就别站了,过来给冯阿姨量一量血压,中西结合,更为稳妥嘛。”

    邵海波“啊”了一声,心中大暖,同时也有点惭愧,自己这个当师哥的,没有提携上师弟,反倒是让师弟处处照顾自己。

    反应过来,他赶紧打开箱子,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设备都拿了出来,在医院的时候,他也给冯玉琴看过病,可那是和很多的专家一起,并没有觉得紧张。现在他单独来给冯玉琴复诊,又是在省委一号楼,竟然半天都没把血压计的盒子打开。

    冯玉琴看他是这个情况,就摆了摆手,“血压每天都有量,今天就不用你量了。我听曾毅叫你师哥,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们师兄弟一个是西医,一个是中医?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好,好!”邵海波连道几个好,就把自己当年学医的事情讲了一遍。

    冯玉琴听了之后很感兴趣,又问了很多的问题。

    邵海波一一回答,竟然慢慢地就不怎么紧张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始末,冯玉琴难得开口夸人,“你们师兄弟两个都很不错,一个有情,一个有义。”说完,她又看着曾毅,“我听小唐讲,那天在会诊室里,你说李主任的右手下面藏了东西,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能让他立刻认定你能治好我的病?”

    曾毅急忙摇头,“冯阿姨,这个我可以不说吗?那天要不是看师哥为我挨了处分,我也绝不会那么说的。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什么事情不能说?”

    此时门外传来声音,众人回头去看,发现是方南国回来了,就急忙站起身来,“方书记好!”

    “在家里,就不要这么拘束了。”方南国背着手走进屋里,看着冯玉琴道:“怎么样,病是不是都痊愈了?”

    曾毅就回答道:“刚把过脉,已经彻底痊愈了。”

    冯玉琴笑着从椅子里站起来,道:“老方,我刚才正问曾毅,那天在医院,李主任的右手下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方南国皱了皱眉,道:“你们这些个女人,整天就喜欢琢磨无聊的问题。”

    冯玉琴不以为意,“老方回来了,那咱们就开饭吧!今天我还留了曾毅和邵大夫在家里用饭,感谢他们医好了我的病。”

    “太麻烦了,其实这都是我们份内的职责。”曾毅客气地推辞,其实有冯玉琴这句话就行了,真让他留下来吃饭,可能还会觉得有些放不开。

    “好嘛,是得感谢一下!”方南国点了头,指着唐浩然,道:“小唐也留下,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唐浩然不是第一次被留下吃饭,但还是表现得非常激动。

    这顿饭正如曾毅所料,吃得非常拘束,方南国不动筷子,大家就不好自行取用,方南国不开口讲话,大家也不敢去找什么话题来讲,饭桌上除了细细的咀嚼声外,就非常安静。

    吃完饭,有人送上茶水甜点,冯玉琴邀请大家坐在客厅慢慢品尝。方南国也坐在旁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准备去拿报纸。

    看气氛很冷淡,大家都不说话,冯玉琴就道:“老方,今天正好曾毅在,不如让他给你把一把脉,看能不能说出点什么。”

    “乱弹琴!”方南国浓眉一竖,顿时有一股威严,“我又没病,号什么脉!”

    “我今天看了本中医的书,说中医的最高境界,是‘治未病’,让曾毅帮你把把脉,了解一下身体的情况,我看也没有什么坏处嘛。”冯玉琴过去给方南国的茶杯里添上水,“曾毅现在是专家组的专家,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你得支持!”

    方南国只得放下报纸,“好吧,那就请小曾为我把把脉。”

    曾毅起身,坐在了方南国对面,伸出三根手指,“冯阿姨说得对,了解一下身体的情况,肯定没有坏处。”

    方南国不说话,他伸出一只胳膊,让曾毅开始把脉。

    两分钟后,曾毅收起架势,道:“方书记的身体非常好,很健康,充满了活力,但身上有一处老伤,发作起来会比较痛苦,这个伤很久了,应该有三十年。”

第二十一章 急效

    方南国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端着茶杯,道:“你往下说。”仅凭号脉,就能断出自己三十年前受过伤,这种事方南国并不相信。

    “受伤的位置应该在第18和第19块脊椎骨之间。”曾毅说话的时候,伸手在方南国背后的一个位置上轻轻一按,“就是这里!”

    方南国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让人看不出究竟有没有断中。

    邵海波此时紧张得都快无法呼吸了,别说方南国不信,就是他这个学过中医的人,也不相信号脉可以断出如此精准的信息,他替曾毅捏了一把汗,甚至都有一种随时冲上去,捂住曾毅嘴巴的冲动。

    曾毅却对自己的诊断非常有信心,继续道:“这个伤应该是钝伤,可能是当年遭遇钝器重击留下的,因为当时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从而留下了隐患。年轻的时候,应该不会发作,年过四十之后,这伤就会时不时发作,而且发作的频率会越来越高,痛苦的程度也会越来越剧烈。”

    说到这里,曾毅绷紧了脸,沉声道:“方书记的意志力真让人佩服,换了普通人,我想很难能承受住这种疼痛的折磨。”

    唐浩然握着茶杯的手,突然微微颤抖,显示他的内心此刻很不平静,方南国的伤究竟痛到一个什么程度,他这个做秘书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好几次正在开会,方南国的伤病发作了,明明已经痛到背上冷汗如雨,方南国的脸上却依旧神态自若,坚持着把长达几小时的会议主持完。唐浩然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场景,开完会之后,方南国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关,他整个人立刻虚脱,在为方南国换衣服的时候,唐浩然发现,整个黑色西服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紧紧得贴在了后背上。

    从那以后,唐浩然随身携带的手包里,必备强力止痛药片,发现方南国病痛发作,他就趁上前倒水的机会,将两粒止痛片化在水中,可即便如此,方南国的后背上的衣服,回回仍旧都会被打湿。

    唐浩然都无法想象,那究竟是一种什么程度的疼痛,能让方南国这个意志力如此坚强的汉子,都疼到无法忍受。

    曾毅站起身,“方书记,麻烦您把右手抬起来。对,抬高,然后绕到背后,抓住左边的肩膀。对了,就是这样,然后再把左手放到背后,按在我刚才点的地方上。”

    方南国并不知道曾毅要干什么,但还是按照曾毅所说,将两手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上。

    “现在您听我的指令,吸气!”曾毅占近了一些,仔细观察着方南国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道:“不够,继续吸气,再吸气,直到无法再吸进为止!背部要挺直!”

    发现方南国确实无法再吸进气,曾毅就道:“好,憋住气!我数十个数,然后你再呼气。”

    “一、二、三……八、九、十!”

    曾毅喊到十的时候,方南国猛然将憋在胸中的浊气呼出,“呼……”

    几乎就在呼气的同时,方南国脸色瞬间煞白,冷汗从鬓角淌了下来,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声:“唔……”。

    冯玉琴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知道,这是方南国伤病发作时才有的症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邵海波脑袋一懵,心道完了完了,这回曾毅又闯大祸了,他顿觉口干舌燥,手里的茶杯差点又掉在地上。

    唐浩然则快速站起身,准备去把止痛药找来。

    “呼……舒服啊!”

    方南国浊气呼尽,却突然道了一声“舒服”,立时把冯玉琴和唐浩然都搞懵了。

    “是不是先感觉猛地一痛,然后觉得背上的骨头都松开了,很舒服?”曾毅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好像这一切他早就成竹在胸。

    方南国惬意颔首,“是这个感觉。”

    这种感觉,又何止是舒服啊,因为伤病的原因,方南国平时连弯腰都有些困难,时刻都觉得自己的背上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而刚才一呼一吸之间,背上就觉得一轻,整个人都跟着松快了不少。

    曾毅眉间的凝重之色,此时也淡了几分,道:“这是个好事情,说明您这处老伤还有痊愈的希望。现在方书记再把两只手互换一下位置,按照刚才的办法再来一次。”

    方南国此时已经尝到了这个法子的妙处,不等曾毅再吩咐细节,他就按照刚才的步骤重新做了一遍,片刻之后,又是一声“舒服”。

    在场的人全都松了口气。邵海波坐下之后,觉得后背一阵凉嗖嗖,刚才他出了一身冷汗,竟然丝毫未觉。

    “小曾的这个法子不错,很不错!”方南国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平时严峻的脸上,难得也露出一丝亲切。

    “以后如果伤病发作,方书记就可以用这个法子来缓解疼痛,非常有效。”

    “哦?”方南国的眉角抬了一下,其实他对于治好这个旧伤,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已经三十年了,如果能治好的话,早就好了,但如果能在发作的时候,稍微缓解一下痛苦,他倒是很有兴趣的。

    “另外还有一些缓解疼痛、治疗伤势的按摩手法,回头我会向唐秘书仔细交代一遍,让他也学一学,唐秘书常在方书记身边,如果能坚持每天按摩一小会,时间长了,会收到很好的效果。”

    唐浩然瞥了曾毅一眼,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心里却是非常感激,这个老弟,自己算是没有白交啊,这种好机会还能想着自己。方书记位高权重,除了民生大计外,能够让他烦心的,也就是这个老伤病了,如果自己能够亲自为老板缓解痛苦,甚至是治好老板的伤病,到时候老板自然心里有数。

    想到这里,唐浩然就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准备一会把曾毅的字字句句,都详细记录下来。

    “光是缓解也不是个好办法,曾毅,你有没有办法治愈这个老伤。”冯玉琴和方南国的想法不同,只要有一线的治愈希望,她都愿意去尝试,方南国现在年富力强,还可以硬挺着,可以后终究是会老的,总是这么强忍,哪一天是个头啊。

    “办法是有,只是这个伤拖得太久了,恢复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需要多久?”冯玉琴问到。

    曾毅想了想,“每周按摩一次,再辅以针灸来治疗,半年的时间,应该可以恢复。”

第二十二章 加担子

    “那就这样定了吧,以后每周让曾毅过来按摩一次。”冯玉琴看着方南国,“老方,你的意思呢?”

    方南国喝了口茶,片刻后,微微颔首,“就周末吧。”

    有了方南国的点头,事情就算定了下来,以后每个周末,曾毅来省委常委一号楼来为方南国做一次按摩治疗。

    现场的气氛也比刚才活跃了一些,曾毅开口问道:“方书记,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您这伤是怎么来的?”

    方南国放下茶杯,脸色变得有些沉重,良久无语。

    唐浩然立时捏了把汗,在这常委一号楼里,从来只有方南国问,别人来回答的情况,绝对不会有人去主动开口发问的。不是大家不想问,而是不敢问,上意难测啊,你知道领导心里是怎么一个想法吗,一句话讲错,就让你追悔莫及。

    像这种涉及领导**的事,更是提都不敢提,唐浩然跟了方南国这么久,也只知道方南国有这个旧伤,但怎么来的,他根本不敢去问。

    “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敢问这个问题的!”方南国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曾毅。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时间与空间,像一把实质般的利剑,直射心底,曾毅头一次见到如此犀利的目光,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暴露于对方的视线之下,没有任何的秘密,对方了解一切、掌握所有。

    “那是他们怕问错了,得罪了你这个书记。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前途,这哪是治病救人的态度,不问伤怎么来的,又怎么能治好伤。”冯玉琴说起这个,忍不住有些生气,“老方你也是,讲讲又何妨呢,你不讲,我来讲!”

    十年动乱期间,方南国一家都被关进“牛棚”接受改造,白天干活,晚上在煤油灯下写检讨,时不时,还要被拉去接受批斗。在一次批斗大会中,方南国被推下了台子,后背刚好摔在一个尖棱角的石头上。

    在那种年月,就算受更严重的伤,也没有人愿意为一个改造分子去请医生的,方南国只能忍着后背的巨痛,继续坚持干活,接受改造。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方南国至今难忘,所以他从不提起这段往事。

    冯玉琴讲完这件事,眼角忍不住又泛起泪花,她拿去纸巾,轻轻在眼角拭了拭。

    方南国的双手,突然放在大腿上摩挲了两下,神情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动荡的年月,怅然道:“讲一讲也好,让这些年轻人都知道知道,今天的局面来之不易,有很多人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曾毅沉默了良久,然后抬头注视着方南国,目光中充满了坚定,“方书记,我这里向您做个保证。我一定要将您这个老伤治好,我不能让您为革命奉献一生,最后却要独自承受这种痛苦。”

    “好啊!好好好!”冯玉琴连道了几声好,心怀大慰,“曾毅,我就知道你是会这么做的!”

    方南国一生听过无数奉承的话,但曾毅的这一句,他能切实感觉到,这绝对是真心话,饶是他静如止水的内心深处,此时也泛起一丝丝涟漪,道:“年轻人,好样的,好样的!”

    冯玉琴接过这句话,道:“像这样的年轻人,以后就该重重地提拔。”说着,她一指邵海波,“这是曾毅的师兄,上次为了治好我的病,冒险把曾毅带进了病房,还差点被医院处分,像这样有担当、有情义的年轻人,就该提拔!”

    往常要是冯玉琴这么讲,方南国肯定都会厉声喝斥,可今天他很反常,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道:“像什么话,南江省委是你冯玉琴开的吗!”

    说完,方南国拿起茶杯,“我去书房,你们继续。”只是在要上楼梯的时候,听见他感慨了一句,“还是年轻人好啊,有活力,是要多加一加担子!”

    曾毅没入过官场,所以不怎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一旁的邵海波却开始激动了起来,领导说要给你加担子,那不就是要给你升官吗,升了官,这肩上的担子自然不就重了吗。

    唐浩然这个官场老手,一听就明白,他朝邵海波投过一个恭喜的眼神,心说这个邵海波还真是命好,不跑不动,好运就砸在了头上,跟着曾毅来做一趟复诊,结果手都没动一下,就捡来一个升官的机会,好命啊,好命。

    冯玉琴鼓励了两句:“海波啊,以后要好好干!”

    “是,冯厅长,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在您的领导下,将省人院的事业做好!”邵海波站起身来,激动地表着忠心。

    冯玉琴推荐邵海波,并不是心血来潮,每次只要有机会,曾毅都一定要让邵海波表现一番,那点小心思,冯玉琴早就看出来了,在她眼里,谁来做省人院的院长,其实都一样,现在方南国的病还需要曾毅来费心治疗,这举手就能帮到的忙,为什么不帮!

    “老方在书房看书,必须要喝我亲自煮的咖啡。”冯玉琴站起身来,“小唐,你替我送一下曾毅师兄弟两个吧!”

    从省委一号楼出来,唐浩然就道:“邵主任,今天晚上这顿酒,你可是逃不掉了,必须由你来买单!”

    “我买,我买!”邵海波连连点头,此时他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用老百姓的话讲,就是中了五百万巨奖,“地点就由唐主任来选,咱们不醉不休。”

    “哈哈,那就君悦饭店吧,我来安排。”唐浩然哈哈大笑,“别人的喜酒,我可以不喝,但邵主任的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不对,现在应该叫邵院长了。”

    “还不是,还不是。”邵海波摆着手,还不好意思承认。

    唐浩然一竖眼:“冯厅长开的口,方书记也点了头,这事还能跑!”

    曾毅这才明白了过来,他心说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明明是升官,却说是加担子,不懂门道的人听了,还以为领导要处罚你呢。

    “对了,曾老弟,一会也别忘了正事。”唐浩然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你说的那些按摩技法,今晚一定要教会我,不光要会,还要会用!”

    “这个放心,所有的细节和注意事项,我都会交代到的。”

    唐浩然这才放心,道:“那行,邵院长,咱们这就出发,不醉不休!”说完,朝着司机一挥手,“君悦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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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生活大管家

    第二天早上,曾毅还没出门,就接到了省机关事务管理局服务处处长胡光亮的电话。昨天晚上他已经跟唐浩然商量好了,今天要给方南国购买按摩床、按摩椅之类的设备,还有一些用来恢复伤势的小器械,以及药品针具等等。

    “胡处长,荣城我不太熟,你看去哪里买合适?”

    胡光亮没有和曾毅打过交道,一时摸不准这话的真假,就很客气地推让:“您是专家,您来定嘛。我今天只负责跑腿出力,您指到哪,我就打到哪。”

    “我到荣城才几天,真的不熟,这点唐秘书可以作证。胡处长你就不要客气了,赶紧定个地方,咱们一会过去碰头。”

    胡光亮这才相信曾毅是真的不熟,便道:“那就去明凯家居?”

    给领导买东西,肯定是要买最好最贵的,这里面的油水非常大,如果有自己熟悉的经销商,油水就更大了。胡光亮之所以要推辞几遍,就是怕曾毅只是嘴上客气,到时候自己理解不到位,没买到对方“内定”的设备,人家到方书记那里告一个小状,自己这个服务处的处长,就算是当到头了。

    半个小时后,曾毅在明凯家居的门口见到了胡光亮,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胖子,人看起来很精明,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曾主任,认识您太荣幸了!”胡光亮朝曾毅伸出手,满脸透着热情,心里却暗暗吃惊,这也太年轻了吧,虽然唐浩然事先已经打过预防针,可曾毅的年轻程度,依旧超出了他的想象,要不是曾毅主动报出姓名,他绝对不敢相认。

    听到对方叫自己“曾主任”,曾毅也是一愣,随即笑道:“你还是叫我曾毅,或者小曾,我无官无职,可不是什么主任。”

    “那还是叫您曾专家吧。”胡光亮笑着,“曾专家请进!”

    他一伸手,早就侯在一旁的家居城经理,赶紧在前带路。有家居城经理的带领,大家就不用走冤枉路,直接来到了几家经营高档按摩椅、按摩床的店铺前。

    按摩椅、按摩床本身并没有什么好挑的,这些设备不能代替曾毅治好方南国的病,所起到的作用,就是舒服疲劳的肌肉。但胡光亮挑选得非常仔细,像是挑选一件精致的古董,包括材质、功能、型号,他全都问得清清楚楚,还专门记在了一个小本上。

    最后在曾毅的确定下,定了两张按摩椅,一张按摩床。按摩椅是八万八一张,还不是最贵的,之所以选它,是看中了它的背部按摩力度和角度,刚好有助于方南国旧伤的恢复,床是两万块一张。

    结账的时候,曾毅有些咂舌,这么三个不起眼的设备,竟然花了近二十万。

    胡光亮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签单,道:“一定要派最有经验的搬运工,用最好的搬运工具,这是领导用的,绝对不能马虎!出了问题的话,你我都担待不起!”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商城经理连连点头,“这事我亲自来安排,保证会妥妥当当!”

    “知道就好!”胡光亮虎着脸教育了商场经理一番,等转身看向曾毅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大笑脸。

    他非常客气地询问曾毅的意见,“曾专家,剩下的东西,咱们要去哪里买?”

    剩下的辅助医疗器械,家居城是没有卖的,好在曾毅这几天定做药柜药杵,对这方面情况还算比较熟,就道:“就去绿梦医疗器械城吧。”

    胡光亮大喜,就怕你不提地方呢,“那咱们这就出发!”

    他这个服务处的处长,人称生活大管家,专门负责处理领导生活上的一切问题,领导家的大事小情,都由他去操办。外人给领导家送东西,还要有所顾忌,而胡光亮就完全不必,他的职责就是为领导家送东西,今天买个领导喜欢的盆栽,明天买个更高档奢华的写字桌,全都光明正大,打着为领导生活服务的旗号去办。

    所以,服务处处长这个职位看起来不怎么样,却最容易受到提拔,天天鞍前马后地为领导服务,领导心里岂能没数?

    露面的机会多,其实也就意味着犯错的机会多,只要一件事没有办到领导的心里去,你办好一万件都不顶用。

    早上出门的时候,唐浩然交代过了,说今天采办的事,由曾专家说了算,只要曾专家满意,那方书记就满意。

    胡光亮听了这话,那还不使劲地巴结着让曾毅好。可惜曾毅没给他机会,刚才买按摩椅的整个过程,他亲眼目睹,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猫腻。

    再买医疗器械的时候,胡光亮就瞪大了眼睛,仔细去观察,看到底哪一家才是曾专家的“内定”客户,可让他失望的是,直到买完所有器械,他发现曾毅都是只看东西好坏,并没有和谁多聊过一句,多交换过一个眼神。

    这可不行啊,胡光亮心里直嘀咕,采办这种事情,讲究的是雨露均沾,碰到曾毅这种人不卡不要的,他心里反而很不踏实。

    正要走出医疗器械城的大门,突然有人走上前来,“曾老板,您来早了啊,你定做的那些药柜,且得等一段时间呢,今天可提不走。”

    曾毅笑着打招呼:“那事不急,我来是要采办点别的东西!”

    “有什么好生意,曾老板可要记得关照我,我一定算你一个最优惠的价格。”那人陪着笑脸,曾毅之前定的药柜药杵,就是在他那里做的。

    “一定,一定!”曾毅拱手客气几句,就告辞离开。

    出了器械城的大门,胡光亮一招手,司机把车子开了过来,“曾专家,今天让您受累了,这样吧,我先让司机送您回去休息。”

    “那不好!我一个闲人,又没什么正经事,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

    “一定要送,一定要送!”胡光亮非常客气,笑呵呵地硬把曾毅推进车里,“我还要留下来监督东西的运送,改天我再请曾专家喝酒。”

    等车子离开后,胡光亮就一路小跑,追上了刚才跟曾毅聊天的那位,“曾专家都在你这里定了什么东西?”

    “几个装中药的柜子,用的可都是上好的材料,定金都交过了!”那人看着胡光亮,“怎么,你也要做?”

    胡光亮拉开手包,取出一张现金支票,很有气势地道:“总共多少钱?开票吧!抬头就写‘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用途是:办公用品。”

    那人吓了一跳,省机关事务管理局是个部门,他怎么能不清楚,如果攀上了关系,以后可就财源滚滚了,他立刻换上一副灿烂笑容:“一共是两万八,已经收了曾老板八千的定金,还差两万块。我算你一万八!”

    “就开两万八!”胡光亮用手指狠狠敲击着柜台的台面,“记住了,一定要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人工,要是敢偷工减料,老子让你在荣城滚蛋!还有,提货的时候,把定金退给曾专家。”

第二十四章 欠

    曾毅离开医疗器械城,让胡光亮的司机把自己送到荣城中药材交易市场,他还要再买上几味药,帮方南国配置几贴膏药,既然出来了,就把这件事一次性办完,正好他也要订购一批药材,亲自过来验一验药材的地道和真假,更放心一些。

    黄昏的时候,曾毅提着两个塑料袋走出了药材市场,袋子里装着的是他给方南国做药膏的药材和原料。

    看还有点时间,曾毅索性顺着街道闲溜达,看两边是否有合适的门面出租。

    一辆警车从后面缓缓追上,稳稳地停在了曾毅的身边,陈龙那肥胖的身躯,很麻利地从车上钻了下来,过去一把抢过曾毅手里的塑料袋,笑道:“这东西还能让曾专家您亲自提?我来,我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陈大所长。”曾毅笑着,“出来巡逻吗?”

    “不,我来这边办点事,正要回去呢,也该下班了。”陈大所长很热情地邀请曾毅,“曾专家去哪,我送您一程。上次的事,实在是对不住,晚上您有空的话,我想请您喝个酒,向您赔罪。”

    “那件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曾毅摆了摆手,“陈所长公务在身,就先忙吧,我随便走一走,找找有没有合适的门面。”

    陈龙一听,就埋怨道:“找门面您跟我说一声啊!需要多大的,在什么位置,我都能帮您找来。像您这么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曾毅笑了笑,“没事,我其实就是在瞎转,顺便也是想熟悉熟悉荣城的道路。”

    “我刚好知道有几处不错的门面房要出租。曾专家您先说说对房子都有什么要求,我帮你想想,看有没有合适的。,”

    曾毅听陈龙这么讲,便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求,就是要用来开一家中医诊所。”

    “这样啊……”陈大所长想了片刻,道:“还真有一处合适的,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老七,你的那间门面房是不是要出租?……还没租出去吧?好,那给我留着……不,你现在就过去门面房,一会咱们在那里会合。……嗯,速度快点,别磨蹭。”

    挂了电话,陈所长的脸笑得就像是开了花的向日葵,“曾专家,咱们现在就过去看房子吧,地段大小都合适,保证您一看就满意。”

    曾毅没想到自己跑断腿都找不到的门面房,让陈龙一个电话就给找到了,这还真是虎有虎路,蛇有蛇道,看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找对人才行,“那就麻烦陈所长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能够为你出点力,也是我的荣幸!”

    陈龙把曾毅让进警车,自己则抱着两个袋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坐下之后,他闻着到塑料袋子里有一股子中药味,就问道:“这是给领导的抓的药?”说完,又大着胆子试探了一下,“方书记的?”

    曾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陈龙的身子一下就直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两个塑料袋,满脸凝重之色,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药材,而是一件需要押运的国宝,且价值连城。

    陈龙所说的地方,距离省卫生厅办公大楼不远,只隔了两条街,仅从地理位置讲,曾毅就很满意,这样自己两边都可以兼顾到。

    到了地方,就看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正站在门前,穿着白背心大裤衩,手里拿一把纸扇子在摇来晃去。看到陈龙的警车,精瘦汉子收起扇子迎了上来,一见面就开始诉苦:“陈所,你这不是害我吗!我告诉你,我今天手风顺得很,连坐八庄,正要吃三家呢,被你拖过来了,赔大发了!”

    陈大所长虎着个脸:“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抄了你的那个赌窝。”

    “别啊,我这不是来了嘛!”精瘦汉子忙陪出笑脸,“先看房子,先看房子。”说完,慌忙掏出钥匙去打开了房门。

    陈大所长并不着急进去,而是笑呵呵地站到了曾毅身后,一伸手,“曾专家,请进!”

    曾毅无奈地摇了摇头,“陈所长,以后请别叫我曾专家了,还是叫我曾毅吧!”虽然人人都这么称呼,曾毅还是很不适应。

    陈所长一听,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那我就托个大,喊你一声曾老弟。来,曾老弟,快请进,咱们先看房子,如果不合适,我再介绍别的地方给你。”

    房子是上下两层,一层是临街商铺,二层可以住人,以前这铺子是做化妆品生意的,后来那位老板做大了,搬到高档写字楼里去了,这房子就空了下来。因为地段好,这几天来看房子的人很多,老七嫌别人出的房租低,所以一直没谈成。

    曾毅上下看了一遍,觉得大小挺合适,尤其是既可以开店,又可以住人,这点比较合他的心意。他现在住在邵海波家里,环境挺好,但时间长了也不是很方便,如果把这里租下来的话,两个问题就都解决了。

    “行,就这里吧!”曾毅看着陈龙,“陈所长介绍的地方不错,我很满意。”

    “不是好地方,我怎么敢推荐给曾老弟。”陈龙哈哈笑了两声,扭头去看老七,“房租多少?”

    老七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一个月八千!”

    陈龙的眼睛立刻瞪大,“八千?你怎么不去抢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那个租客,每个月才三千!”

    老七顿时哭丧着脸,“我的陈大所长,那都是三年前的价了。现在房租几乎是一天一个价,没办法,什么东西都涨价了,我也要吃饭呐。”

    “那也不能涨这么多吧!三千八,就这么定了!”

    老七这回是真要哭了,“这……这绝对不行,低于八千,我真的没法租,前两天别人开一万二,我都没舍得租呢。陈大所长,您行行好,要不您去看看别的地方?”

    陈龙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他本以为凭自己的面子,怎么着也要低于三千,没想到现在连三千八都搞不定,他心里有些恼火,不过脸上还是一副笑容,过去搂着老七的肩膀,“价钱好商量嘛,走,咱们到外面慢慢谈!”

    两人去了外面,曾毅透过玻璃,看到陈龙站在路边,一脸恼火地冲老七大喝,最后还老七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几下。

    过了几分钟,陈龙走了进来,一脸笑眯眯,“已经说好了,三千八!”

    曾毅有些无奈,看到老七垂头丧气地进来,他道:“我这几天也跑了很多地方,稍微好一点的地段,就没有低于八千的,这个地方我很满意,就按八千走吧!”

    老七顿时大喜,就像是劫后余生了一样。而陈龙的脸色就很难堪,自己的这个人情,可没有送出去啊。

    曾毅正是不想欠陈龙这个人情,如果只是帮忙联系门面房,这份情曾毅领了,可要是靠着所长的威权,压低了价格租给自己,他无法接受,这种人情,他也不想欠别人的。

第二十五章 出手(上)

    既然曾毅都同意了这个价格,陈龙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双方草拟了个协议,付过定金后,房子就算租下来了。

    出门的时候,陈龙还冷着个脸,老七向他赔罪,他都没搭理。

    上车之后,陈龙却主动承认错误,道:“曾老弟,今天的这个事,实在是对不住,现在想一想,我也是考虑不周啊!”他看出来了,曾毅并不是那种什么小恩小惠都会吃的人,是自己把人家的境界想得太低了。

    曾毅笑了笑,道:“你帮我找到这么满意的房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说完,他看了看天色,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这样吧,晚饭我来请。”

    陈龙连忙摆手,“这哪行,一定要我请!”

    此时华灯初上,整个荣城在霓虹灯的照射下,璀璨生辉。荣城人有到夜市喝茶的习惯,天一黑,很多店家就在道路边的人行道上,摆出精致的方桌,除了卖茶外,还做一些烧烤、串串、兔头、咸花生的生意。一些做得大的夜市,甚至还有歌舞表演。

    车子一路驶过,曾毅觉得有趣,就道:“陈所长,不如就到夜市上去吃吧,我还没体验过咱们荣城的夜市呢。”

    “太简陋了,太简陋了!”陈所长直摇头,“还是我来安排吧!”

    “不了,就夜市吧,你就挑荣城最有名最有特色的夜市!”曾毅说得非常肯定。

    陈所长想了想,道:“那就去清江边吧,那里的公园夜市还是非常不错的。”

    清江是一条贯穿荣城东西的河流,因为江水清澈、环境优美,市民都喜欢到江边来游玩。前几年,荣城市政府投入了大量财力物力,在江的两边建成了长达十几公里的江滨公园,沿线更是开发出好几个大型的购物、饮食中心,现在已经成为荣城人游玩消费的首选场所。

    公园夜市就位于江滨公园之内,几十家各具特色的夜市连成一片,热闹非凡。

    陈龙将警服脱下扔在车里,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领着曾毅走进了夜市。在一家烧烤店前,两人找了位子坐下,点了荣城最有特色的兔头和烤肉,又叫了一大桶扎啤。

    “曾老弟,第一杯酒我敬你!”陈龙倒了满满一大杯的扎啤,“以前有什么冲撞的地方,借这杯酒,我一并向你赔罪。”

    “陈大哥要是这么讲的话,这酒我没法喝了!”曾毅捂着杯口,没有拿起的意思。

    陈龙一琢磨,就明白了,“是是是,我说错了,这么讲,倒显得曾老弟你气量小了,我自罚一杯!”

    “自罚就不用了!今天第一杯酒,必须是我来敬你,不为别的,就为你是老大哥。”

    陈龙一听,心里暖乎乎的,人家的格局之高,远比自己能想象到的还要高出很多,什么过节,什么梁子,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举酒杯,激动道:“好,咱们先干了这第一个,今晚不醉不休。”

    夜市的最中央有一个舞台,有歌手在上面唱歌,这是公园夜市的一大特色。如果有哪位客人需要以歌助兴,就可以上前点歌,请驻场的歌手登台演唱,费用也不贵,一首歌一百块钱。没人点歌的时候,歌手就在上面演唱一些自己谱写的歌曲,下面要是有人觉得唱得好听,也可以付上一笔小费,算是捧场。

    听说这里以前曾经走出过一位天王天后级别的歌手,所以有一些想成名的歌手,晚上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酒喝两巡之后,舞台上换了一位女歌手,一开口,喧闹的夜市,也为之宁静了几分。她的歌声清澈得犹如清江之水,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杂质,飘逸得又像天上的流云,云卷云舒,洒脱无际。

    曾毅被歌声吸引,回头多看了几眼,他发现女歌手的容颜,竟然也跟她的歌声一样,清新自然,又有几分洒脱,唱歌的时候,她的样子非常地专注迷人。

    “这位歌手唱得真不错!”曾毅忍不住赞了一句。

    “曾老弟说好,那肯定就是好!”陈龙此时心情大爽。他这个派出所的所长,在老百姓的眼里,或许是威风凛凛,但在体制内,就属于是金字塔的最底端了,又苦又累,还不讨好,想要往上爬升,如果没有上面领导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今天曾毅邀请他一起喝酒,确实让他喜出望外,可以想象,自己跟曾毅攀上交情,那不就等于是跟杜大局长,甚至是唐大秘书攀上了关系吗。

    一招手,陈龙把服务生叫了过来,掏出两百块拍在托盘里,“去,给那位唱歌的小妹送去,就说是我兄弟赏的。”

    曾毅叫住那服务生,又拿出两百块,道:“你去告诉她,就说她唱得非常好。”

    陈龙哈哈笑了两声,举起杯子:“没想到曾老弟不仅懂医,还懂地听歌,真是个全才。来,我们接着喝!”

    女歌手唱完一曲,收入不错,除了有曾毅和陈龙拿出的四百块,还另外有一个人拿出了五十块。这里是夜市,前来消费的大多数都是工薪阶层,能像曾毅两人舍得一下就拿出两百块的,还真是不多。

    听了服务生传的话,女歌手就朝曾毅那边望了过去,可惜只看到曾毅的一个背影。

    唱完两首后,女歌手站在那里等了一小会,看没有人点歌,就准备下台换后面的歌手。因为来这里的歌手比较多,大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没有客人额外点歌,所有人就按照排队的顺序,一人唱完两首,然后换下一个人,这样所有的人都有露脸的机会,只要有人捧场,那今晚就算是有收入了。

    女歌手刚转身,还没来得及走,最靠近台子的位置突然来了七八个人,大咧咧地坐下后,就朝台上喊道:“先别着急走,我们要点歌!”说着,在桌上拍下厚厚的一沓钱,“唱吧,只要你敢唱,这钱就都是你的!”

    夜市上的人就知道是这群人是故意来捣乱的,一百块钱一首歌,那沓子钱少说都有一万块,那就是一百首歌。如果连续唱一百首歌,人岂不是都唱废了?

第二十六章 出手(下)

    “王八蛋!”陈龙突然低声咒骂了一句。

    曾毅回头看了看那群人,道:“你认识?什么来头?”

    “区分局副局长的公子,整个就是一人渣!”陈龙恨恨地望着那边。

    以前不认识这位公子的时候,有一次接到群众报警,说有人在闹市调戏妇女,陈龙就带人赶了过去,将这位公子以及爪牙全部抓了回去,没想到却捅了个马蜂窝。当着所里全体民警的面,陈龙被那位副局长的夫人,狠狠抽了两个嘴巴子,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公子怎么被抓进来的,又怎么被领走了,陈龙却要到副局长的办公室去做检讨,副局长将他门口整整晾了三天,陈龙最后站到一侧的小腿都开始静脉曲张,为此还住了一次医院。

    这种耻辱,陈龙众生难忘,可此刻望着那边几个闹事的仇人,他却低下了头,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的小警察了,现实狠狠地教会了他什么时候该夹着尾巴做人。

    女歌手没有理会那几个人,把话筒交给下面的歌手,就准备下台。

    下面立刻就站起来几个人,将台阶堵住,嬉皮笑脸道:“小妹,着什么急嘛,歌儿我们都还没听呢。”

    “对不起,请让一让,我已经唱完了,你们听别人的吧!”女歌手伸手想推开那几个人,却被那几个人反推回台上。

    “我们家池公子还没听呢,快唱,唱好了,池公子有赏!”

    “不唱也行,今晚你陪我们池公子去喝个酒,喝爽了,那钱就是你的了!”

    “对对对,唱歌多没意思,还是喝酒好,喝酒好!”

    几个小混混堵在台阶口,满脸猥琐地笑着,甚至还打起了口哨。夜市上的人顿时各个皱眉,心生厌恶,但也没人站出来管这闲事,这几个混混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女歌手,背后要是没有点势力,那才怪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啊。

    曾毅也皱了皱眉,这群人太嚣张了吧,这里好歹是夜市,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女歌手看台阶被堵住,就直接转过身,走到台子的另一边跳了下去,稳稳落地后,她看都不看那个池公子一眼,快步朝外面走去,方向正好是曾毅的这边。

    混混们一看她跑了,就赶紧追过来,再次站在女歌手身前,伸开手拦住去路,像是老鹰捉小鸡,并且故意用身子往前顶:“妹子,就这么走了,也太不给我们池公子面子了吧!听哥哥的话,还是回去喝两杯。”

    “对嘛,喝两杯,喝两杯!”众混混一起发笑,围成个半圆,将女歌手往回顶。

    女歌手往前试着冲了两次,都没成功,她一把抓起旁边桌上刚吃完烤肉的铁扦子,举在胸前:“让开!”

    “呦,小妹还挺辣!不过我们池公子就喜欢吃辣的,无辣不欢嘛……”

    话刚说完,女歌手举着铁扦子就捅了过来,混混们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一个躲避不及,有人被铁扦子结结实实地扎在了胳膊上,顿时痛得大叫了起来。

    半圆的圈出现了一个缺口,女歌手快速跑了出去。

    后面的混混开始大叫,“妈的,敢扎老子,抓住她,今晚一定弄死她!”

    现场全是桌椅,怎么可能跑快,眼看又要被追上,女歌手冲到烧烤炉前,抢过烧烤师手里的小铁铲,“嗤”一声,铲起烧红的木炭,目光冰冷道:“不怕死,就过来!”

    混混们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远远地躲开了,有刚才被铁扦子捅的教训,他们可不认为这女的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那是真敢泼啊。看着红通通的火炭,小混混心有余悸,妈的,这要是被泼到身上,那还不烧出几个窟窿啊。

    附近五十米内正在吃烧烤的人,也远远地跑开了,生怕被殃及到。

    现场就只剩下一桌了,陈龙低着脑袋不说话,曾毅悠闲自得地剥着咸花生,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他现在心里倒是对那位女歌手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还真是个狠角色,冷静沉着,出手果断,一般人要是遇到这种事,别说是打人,可能连骂人的胆量都没有了。

    曾毅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出手,那边的池大公子站了起来。

    “呸!”池大公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也许是流血事件刺激了他的凶性,他抓起一张凳子,朝烧烤炉这边走了过来,一边叫嚣道:“妈的,你个贱货,给脸不要脸,还敢弄伤我兄弟,我看你能撑多久!都给我上,今天抓住她,人人有份!出了事,我兜着!”

    等看到现场还有人在吃东西,他更是怒不可遏,“还吃你妈个头!滚,回家吃你娘的女乃去!”说着,凳子就飞了过去,正好砸在曾毅的背上。

    曾毅按了按桌角,准备站起身来。

    陈龙早看出曾毅有管闲事的心思了,所以一直在防备着,他看曾毅要起身,就一把按住,使劲摇了摇头,“别掺和了,警察一会就到。”陈龙对这些事情的处理流程非常清楚,出了这么大的场面,警察肯定是要过来的,这些底下的警察就算再怎么畏惧池大公子,那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把那位女歌手带走,会引起民愤的。所以警察一来,那位女歌手就安全了,犯不着去强出头。

    “没事,我去会会这位池大公子!”曾毅拍开陈龙的手,站了起来。

    陈龙一把没拽住,曾毅就已经走开了,他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今天要是让曾毅吃了亏,那自己的升迁梦就彻底没希望了。

    那帮混混听到池大公子的话,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各个兴奋异常,有人机灵,直接抄起地上的方桌挡在身前,道:“兄弟们,上,用桌子顶!”

    剩下的混混立刻有样学样,全都拿桌子挡着自己,再次围了上来。

    这回女歌手真着急了,对方用桌子顶着,她手里的火炭可就没什么威力了,看着对方越来越近,她心中开始有些慌乱,一抬手,就准备把火炭泼出去。

    “放下!”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觉得胳膊一麻,手中的铁铲随即就到了别人手里。

    “后面站着去!”

    又是一句,她觉得光线一暗,就已经被人护在了身后,眼前的这个背影有点熟悉,很像刚才那位夸赞自己唱歌好的客人。

    曾毅把铁铲往炉子里一插,负手而立,冷眼瞧着那帮混混,“刚才是哪个砸得我,上前讲话!”

    “呦?”

    小混混一愣,什么时候多出来个管闲事的,口气还挺硬。

    “是你池老子砸得!”池大公子几步上前,指着曾毅的鼻子,“你小子是活腻了,还是皮痒了,敢管你池老子的事!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池老子连你一起收拾!”这家伙坏,但不傻,看曾毅把那个女歌手拦在身后,他就知道这是吃撑了管闲事的。

    曾毅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发黄,张着一对三角眼的家伙,嘿嘿冷笑了两声:“你就是姓池的?很好,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立刻向我磕头赔罪,我就当什么事没发生,放你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的算哪颗葱!”池大公子暴跳如雷,“告诉你,就凭这句话,今天你身上的零件全不了了!”

第二十七章 酒瓶

    曾毅用一种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蔑视的目光看着池公子,道:“有时候零件都长在你身上,你却恨不得将它剁下来。”

    “你小子说什么?”

    这句话的声音有点低,像是曾毅在自言自语,池大公子一时没听清楚,还反问了一句。

    几个混混冲上前来,“池少,跟他费什么话,直接揍死算逑!”说着,小混混们纷纷拿出家伙什,有人竟然还随身携带着钢管。

    “全都不许动!”

    陈龙大喝一声,站了出来。他起初不希望曾毅去揽这个事的,可曾毅已经站出去了,他也就无所顾忌了,你池大公子再牛,还能牛过曾专家吗?你那个副局长的老爹,在我陈龙眼里是一尊大神,可跟方书记比起来,那就是地上的一条死泥鳅,都不用方书记出手,单是唐大秘书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你那个老爹碾死十八遍,还带富余的。

    所以,陈龙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这个时候自己要是不好好表现上一番,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又有人出来管闲事,让池大公子很不爽,可等看清楚是谁,他一脸戏谑的笑:“呸!我道是谁,原来陈大所长啊,今天又是哪个裤裆没夹紧,把你给露了出来?上次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陈龙的脸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双手放在背后捏得嘎吱作响,恨不得立刻上前将池公子的那张蜡黄脸砸个稀巴烂,但也只能是心里头想一想罢了。他压住心中的怒火,道:“池少,这位是我的朋友,刚才一场误会,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池大公子的口水,立时喷了陈龙一脸,“就这么算了,你池老子以后还怎么出来混!”

    陈龙等池大公子骂完了,道:“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池少卖我一个面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

    池大公子狠狠地盯着陈龙,他心里很恼火,但也不好真的把对方得罪死了,毕竟那是派出所的所长,真要是被逼急了,他收拾不了自己,但把自己的几个爪牙抓进局子收拾一顿,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过了半响,池公子道:“好,既然陈大所长开口了,我就给你个面子。你让他把那女的留下,再过来跪下向我磕头赔罪,叫两声池爷爷,池老子要是高兴了,说不定就放他走了。”

    “姓池的,**别太嚣张!”陈龙此时突然暴怒,“你怎么说我,我都忍了,但今天你要是敢为难我朋友,那我就绝不客气!”说着,“咔”一下亮出手铐,指着那帮小混混,“今天谁敢动手,老子全铐回去!”

    池大公子似乎是没料到陈龙会发飙,他愣了片刻后,当胸就给了陈龙一拳,骂道:“陈龙,你妈的疯了吗,你这个所长不想干了是吧!我给你三秒钟,立刻从老子眼前消失,滚回你娘的裤裆里去,滚晚了,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陈龙被捶得蹬蹬退后两步,被曾毅在背后扶了一下,等站稳后,他对着曾毅道:“曾老弟,你放心,今晚豁出去这身警服不要,我也要保你周全。”被池公子捶了一拳,陈龙心里反而还有一点点高兴,这回算是跟曾专家结下战斗情谊了吧,自己为了他挨了一拳,怎么也得记自己一份情。

    女歌手此时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到个啤酒瓶子,她看对方连警察也敢打,就推了推曾毅,道:“你走吧,这里我能应付!”

    曾毅倒有点佩服这个女孩了,换作一般人,此时肯定是把自己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哪肯放松,这女孩竟然还劝自己走,单就情义方面,已经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曾毅抬手挡住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池大公子看着曾毅,“呸!没想到还蹦出个护花使者来,这么护着她,她是你妹啊!”

    “就算是吧!”曾毅冷冷答到。

    “操你妹的!”池公子大笑,无比嚣张地指着那一群小混混,“知道咱们兄弟几个今晚费这么大劲要干嘛吗?告诉你,我们就是要操你妹!”

    得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池公子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后“啪”的一声,仿佛一颗惊雷在耳边炸响,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就拍到他的左边脸颊上,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在脖子上平移了三公分,没来得及喊一声,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叮叮咣咣撞翻了五六个桌子。

    曾毅出手事先毫无征兆,小混混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大叫着冲了过来。

    领头一位大个子,抄起地上的桌子就要往曾毅的脑袋上砸,桌子刚高高举起,曾毅就赶了过去,一指戳在对方的胸口上。

    大个子顿时如被雷击,浑身一颤,桌子就掉下来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随后他惨叫一声,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开始干呕。

    陈龙一看开打了,就从地上抄起一张折叠凳,朝一个小混混的背上拍了过去,“妈的,什么东西,也敢对曾专家对手!”

    把小混混拍倒在地,陈龙狠狠地补上一脚,然后准备去保护曾毅,谁知一回头,七八个混混就已经全倒在地上了,有的抱腿,有的抱脚,全都惨哼不止。最夸张,就属那大个子,跪在地上不停地吐,胆汁都吐出来了,仍然是干呕不止,似乎是要把胃一起吐出来。

    陈龙目瞪口呆,原来曾专家还是一个打架高手啊。

    那个唱歌的女孩子,拎着酒瓶子把池大公子拽起来,“以后不许骚扰我,听见没?”

    “贱货!”池大公子骂了一句。

    “咣!”女孩抬手就把酒瓶子砸在池公子的脑袋上,顿时瓶子崩碎,池公子鲜血直流,“听见没?”

    池公子红了眼,“贱货,敢打你池老子,我弄死你,我弄死你全家!”

    女孩子二话不说,又从别的桌上抓起一个酒瓶,“咣”一声再次砸碎在池公子的脑袋上。

    陈龙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王八蛋,你也有今日。其实早在站出来的时候,陈龙除了要向曾毅示好外,还有着一个强烈的期许,他希望曾毅今天能替自己报仇,狠狠地收拾这个姓池的王八蛋。那件事之后,陈龙几乎成了全局的笑话,说话都抬不起头来,可以说,他对姓池的是恨之入骨,可迫于对方老子的权势,只能是打碎牙往肚里咽。

    看那女孩又抓起第三个酒瓶,而曾毅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陈龙慌了,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他赶紧抓住那女孩的手,“别冲动,别冲动!”

    池大公子连滚带爬,躲开几米远后,他从地上站起来,掏出手机,“张队长吗,我让人给打死了,在夜市公园,你马上带人过来!”

    讲完电话,池公子指着这边的三人,“小子,你不是挺横吗,有种别走!看池老子今天弄不死你们!”这家伙满脸是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狰狞至极。

    “我就在这里等着!”

    曾毅拖来一把凳子,稳稳当当地坐下,然后气定神闲地拍着身上的灰,似乎根本就没把对方的威胁当回事。

第二十八章 挣

    陈龙忍不住在心里竖起根大拇指,这才是世家子弟的风范啊,光是这藐视一切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女孩看曾毅打完人不跑,反倒是坐在那里等着别人叫帮手来,心里不禁有些焦急,毕竟人家是为自己出头才被拖累进来的,她又推了推曾毅,“你们走吧!等他叫来人,就走不了了。”

    “为什么要走?”曾毅不急不慌。

    “小姑娘,你要走,就赶紧走吧!”陈龙站在曾毅身后,双手叉腰,活像是一尊门神。

    “你们不走,我也不走!”那女孩捏了捏手指,心里明显很紧张,但看曾毅两人不走,她还是站着不动,“有难同当!”

    “跟你有什么关系?”曾毅抬眼瞥了一下她,“你快走吧!今天是我跟他的恩怨,我的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砸的!”

    那边池公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王八蛋,别你推我让了,今天一个人都别想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枪子快,别现在嘴硬,到时候又怂得尿了裤子!”

    曾毅“嗤”了口气,不屑地看着那小子,他兜里揣着专家组的工作证,就凭这个,整个南江省的公安局,怕是都没地方敢直接收留他。

    杜若晚上又请了唐浩然喝酒,还是老地方——维纳斯,上次通过曾毅的事,他好容易搭上了省委大秘这条天线,当然要勤联系,多走动。

    “曾老弟呢?”杜若看唐浩然单人赴宴,就问到。

    唐浩然吐了一口烟,道:“他可是个大忙人,今天出去给方书记办事去了,不过这会工夫,我看也应该办完事了。昨天还刚跟他喝了一场呢!”

    杜若一听,心中欣然,曾毅果然是方书记的人啊,要知道方书记内有唐浩然这个贴身帮手,外有机关服务处的人24小时严阵以待地候着,有什么事是需要人专门去办的?不是很机密的事,不是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机会啊。

    他敲了敲自己的腰,叹道:“那真是不巧,我的腰最近有点不得劲,还想让曾老弟帮忙给瞧瞧呢,既然他在忙方书记的事,那就算了。”

    唐浩然摆了摆手,“不妨事,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喝酒要是少了他,怎么能尽兴。”

    曾毅正坐在凳子上,等着所谓的张队长出现呢,电话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唐浩然的,他赶紧接通,道:“唐大哥,有事?”

    陈龙顿时站直了几分,唐大哥,难道是唐大秘书?他羡慕地看着曾毅,能够和省委大秘称兄道弟,用这种口气讲话,南江省能有几个?

    唐浩然在电话里笑着:“看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别磨蹭了,赶紧过来吧,还是老地方,我和老杜等着你。”

    曾毅就有些吞吞吐吐,“这个……不怎么方便啊。”

    “你那边有事要做?”唐浩然问到。

    “我倒是没事可做,不过有位池公子不让我走啊,他叫了人要过来收拾我!我这不正坐在这里,等着挨收拾嘛!”曾毅谈笑风生,还不忘开着玩笑。

    那边杜若也听到了通话的内容,立时大吼:“曾老弟,你在哪,我这就带人过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吃了豹子胆,敢对曾老弟你无礼。”

    “我在夜市公园呢!”曾毅笑着,“要不两位老哥过来,我请你们吃烧烤,这边好,吃起来没拘束,很过瘾!”

    挂了电话,杜若一脸怒火,反了天,这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让曾毅吃了亏,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跟人家称兄道弟,他可不怕姓池的是个什么人物,别说荣成这地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姓池的人物是自己惹不起的,就算有,那还能有方书记大吗?

    杜若和唐浩然一道出了维纳斯,上车拉响警笛,一路狂飙奔向夜市公园。

    曾毅收起电话后,耳边就传来了警笛声。

    唱歌女孩更加焦急了,她使劲捏着手指,脸色有些不安,但还是站在原地,脚下没有挪动一分。

    曾毅朝她笑了笑,“没事,一切有我!”

    女孩“哼”了一声,抬高了下巴,似乎觉得自己被曾毅看低了。

    曾毅摇了摇头,不以为意,他现在看出来了,这女孩是个极度高傲的角色,又很重情义,你现在就是赶她走,她也不会走的。

    警笛的声音一直延续到夜市公园的入口,然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过了不到一会,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警察快步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多的大汉,气势威猛,目带煞气。

    “张队长,你可来了!”一直远远站在一旁的池大公子,像是看到了救星,几步就跑了过去。

    看到他满脸的血,领头的警察顿时大怒:“康凯,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把你打成这样的!”

    池公子的气势这时候又回来了,他一指曾毅,恶狠狠地说道:“就是他!这小子手下有功夫,先把他铐起来,然后往死里打!今天不废他个零件,我就不姓池!”

    领头的警察叫做张卫东,是天府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池康凯的老子刚好是他的分管领导,今天池康凯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他要是不下点狠心,帮池康凯找回场子,怕是回去很难向领导作出交代了。

    张卫东看池康凯这满脸的血,再看躺在了一地的小混混,就眉头一竖,“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聚众闹事、打架围殴的坏分子,都给我铐起来!”

    “张队长,这样办案不对吧!”陈龙站了出来,他知道唐大秘书一会就要到,心中大定,连分局刑警队的队长都不放在眼里了,“你准备把我也铐回去吗?”

    张卫东之前没仔细看到底是哪几个人,现在看到陈龙,他就有点意外,“陈龙,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心中鄙视,这个陈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上次被池局长收拾得跟孙子似的,才几天的工夫,又来惹池康凯了,这是活腻了啊!

    “张队长连个目击证人都不找,就敢断定我们是聚众闹事,未免也太儿戏了吧!”陈龙阴测测地看着张卫东,“到时候抓错了人,可别怪我老陈事先没提醒你啊!”

    “姓陈的,**还敢跳出来,我告诉你,你这个所长当到头了!”池康凯恨不得冲过去给陈龙几巴掌,又怕被曾毅打耳光,他现在左半边的脸还是麻木的,毫无知觉,“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不出三天,老子扒掉你的虎皮!”

    张卫东此时再看陈龙,就像看死猪一样,你是个所长,我抓你还有点顾忌,可没了所长的位置,你就是个屁,当下他毫无顾忌,大手一挥:“抓人!给我铐结实点!”

    陈龙啐了一口,心道既然姓张的你想找死,那老子也不拦你!

    一个警察走上前,嘿嘿笑了一声,“小子,连池局长的公子都敢揍,等着倒霉吧!”说完,拿出手铐要去铐曾毅。

    “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曾毅手腕一抬,然后一拉一拽,那位警察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曾毅弄脱臼了,痛得当场大叫起来。曾毅再一推,他就跟小混混一起躺倒在地。

    “妈的,你还敢袭警拒捕!”

    张卫东一下拔出手枪来,指着曾毅,“王八蛋,你再动一下试试,看老子不打爆你的头。”

    周围的警察,立刻也全拔出枪来,齐齐对着曾毅,喝道:“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陈龙无所谓,他知道没人敢随便开枪的,尤其这里还是公众场合,自己三个人身上可都没有什么管制武器。那个倔强的女孩,此时看到这么黑洞洞的枪口,脸色也终于有点发白,她拿手指着张卫东:“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坏人不抓,专抓好人?”

    “老子怎么办案,跟你没关系!”张卫东扬了扬手里的手枪,厉声喝道:“但你们谁要是敢再乱动一下,老子认得他,枪子不认得他!铐人!”

    “张队长,你好大的威风!”

    此时,圈子的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第二十九章 狗咬狗

    杜若和唐浩然一起走了过来,虽然穿着便衣,但气场十足,杜若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

    张卫东看清来人后,立时打了个激灵,我的妈呀,这不是自己老板的老板,杜大局长吗,他的腿肚子一哆嗦,连带嘴上都结巴了,“杜……杜……杜局……”

    杜若的眼皮子夹都不夹他一眼,径自朝曾毅走了过去,快到跟前,他伸出双手,歉然道:“曾老弟,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我又给两位老大哥添麻烦了!”曾毅也是一脸抱歉。

    杜若大眼一瞪,脸色一沉,道:“谁敢找我兄弟的麻烦,那就是跟我杜若过不去!”说完,他回头看着张卫东:“张队长,你拿枪指着我,是不是还想把我也铐回去啊?”

    张卫东此时恨不得把自己的手都给剁掉,因为事出突然,他一时竟忘了把枪给收起来,尤其是他的那些手下,此时还围了一圈,拿枪指着中间呢。

    “不……不,不敢……”张卫东慌忙解释一句,就几步过去,抬脚猛踹,怒喝道:“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狗东西,还不赶紧把枪给我收起来,都收起来!”

    收好枪,张卫东硬着胆子走过去:“杜局,我……”

    杜若背着双手,眼神朝天,压根就不把张卫东放在眼里:“张队长,我倒想知道,你现在办的究竟是什么案子?你汇报一下吧!”

    张卫东傻了,杜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对方称兄道弟了,还扔下了硬话,自己纵有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是来抓对方的,这不真成了跟杜大局长过不去了吗。他额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滚,“杜……杜局,这中间可能……可能是有点误会……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是这里有人打架斗殴,所以就赶了过来。”

    “是吗!”杜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那你讲一下,是接到了哪个群众的举报,不会是池大公子吧?”

    张卫东顿时如掉冷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汗孔,都透着彻骨寒意,他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你怎么这么贱啊,呆在家里陪老婆看电视多好,非得巴巴跑来添池康凯的屁股,这回踢到铁板了吧。你怎么不想一想,对方要是没有硬实的后台,怎么敢打完人还站在原地等着你来抓啊。

    张卫东的肠子,此时全悔青了,牙齿咯咯咯地打着颤:“是……不…不是……”

    “到底是不是!”

    杜若怒眉倒竖,顿时把张卫东吓得腿肚子抽了筋,差点跌倒在地。

    “哪位是池大公子,站出来亮亮相,也让我杜某人好生瞧一瞧嘛!”杜若双手叉腰,傲然立于当场。

    池康凯早在杜若出现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缩着脖子想往溜。此时杜若一声大喊,他立刻被一直在远处围观的人群给揪了出来:“就是他,他在这里呢,就是这个王八蛋!”

    “枪毙了姓池的!”

    人群中不知道谁这么高喊了一句,差点把已经惊慌失措的池康凯吓得背过气去。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听一听群众的呼声!”杜若指着人群,冷笑着看张卫东,“张队长,你好啊,你这个案子办得非常好,给咱们警队长了脸啊!”

    张卫东立刻浑身筛个不停,冷汗把后背打湿了一大片,他混在体制内,心里最清楚,闯出了祸,不怕领导当面批评,就怕领导指桑骂槐,像杜若现在正话反说,说明他内心已经是动了杀机,盛怒至极啊。

    “张队长,我就站在这里,今天我倒要向你学习学习,看你是怎么来办这个案子的!”杜若大刀金马往那一站,把问题又推回给张卫东,明显就是想看张卫东狗咬狗。

    张卫东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珠子一转,他心里就有了决定,大步过去,犹似老鹰拎小鸡样,一把就将池康凯提溜了起来,一抬手,“啪”就是个嘴巴子,“狗日的玩意,你还想跑!还不过去向杜局长赔礼道歉!”

    这一个嘴巴子,刚好印在了曾毅之前留的五指山上,顿时把池康凯疼得汗毛直立,他想也不想,直接指着张卫东的鼻子就骂了起来,“姓张的,**的敢打我,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警服!”

    张卫东登时鼻子都气歪了,他打池康凯这一巴掌,一半是为了自保,想撇清干系,另一半是想救这个混小子,只要他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向杜大局长道歉,说不定还有一丝的挽救机会。可没想到,池康凯是如此地烂泥扶不上墙,张卫东气极,抬腿就是一脚:“我操,老子今天豁出去这身警服不要,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社会败类!”

    “好啊!实在是好啊!”杜若欣赏着眼前这一出闹剧,道:“回头我一定要去问一问马金有,看这天府公安分局,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一个无官无职的小混混,竟然都敢扬言扒了刑警队长的警服!”

    杜大局长既然把这话都讲出来了,看来姓池的那个副局长,八成是当不成了,张卫东身子先是一僵,随后再无迟疑,抬脚狠踹了两下,道:“把这个聚众闹事的坏分子,给我铐起来,铐死了!”

    周围群众看带队前来救场的警察,突然和小混混反目成仇,厮打在了一起,顿时大呼过瘾,还有什么事,比看狗咬狗还有意思吗。

    有几个好事的群众,躲在人群后面喊道:“揍死他!揍死他!揍死姓池的王八蛋!”

    看警察并不呵斥,就有人壮着胆子,拿起一个塑料水瓶子朝那群小混混砸了过去:“打死这几个王八蛋,刚才要不是有人拦着,老子早就想动手了!”

    有一就有二,很多围观的群众,都抄起手边的东西,往小混混身上砸了过去,现场一片混乱。

    正在这时,公园门口警笛再次大作,片刻间,二三十个身穿黑色特警服,手持长短枪械的特警就冲了过来,围观的人群顿时又纷纷远避。

    为首一名特警队长,快步跑到杜若身前,“啪”一个敬礼:“特警大队,大队长秦勇,奉命向您报到,请指示!”

    杜若大手一挥,“将这几个聚众闹事的混混,还有这帮警界的害群之马,统统给我抓起来,如有反抗,当场击毙!”

    “是!”

    秦勇啪一下站直,转身一挥手,如狼似虎的特警队员立刻上前,将张队长还有他的那帮手下,全部按到在地,一个不漏地全拷了起来。

    张卫东哪敢反抗,乖乖蹲在地上,举手缴枪。

    “特警队,好样的!杜局长,好样的!”

    已经跑远的人群,看特警队不是来给池公子救场的,就再次围上前来,大声叫好。

    PS:今天一天登不上起点,稍后就放出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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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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