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 乞骸骨
隆正帝在极短的时间内,用最暴虐的方式,将贾环打入死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段时间之短,甚至让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贾环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叶楚,汝父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朕。他之阵亡,朕心甚痛。”
隆正帝对叶楚温言说道。
叶楚跪地叩首,沉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隆正帝细眸微眯,道:“只是有一事,朕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当日之情形,朕都知矣。
朕不问汝父子为何要进辎重营见那厄罗斯公主,但是,汝父乃九品高手,距离武宗不过半步之遥。
为何会被董氏女一掌击伤,更毫无反抗的被贾环袭杀?
你当时在场,你怎样看?”
殿内众人闻言,面色齐齐微变。
跪地的叶楚更是周身一颤,伏在地上双手捏紧,不过,经了这些日子,他似乎成长了许多。
只顿了稍许,便沉声道:“回陛下,贾环那小妾是前白莲圣女,武道高明之极,更是武宗之身。
家父……先父不敌,也是……也是应有的。”
隆正帝垂着的眼睛深深看了叶楚一眼,道:“这也是一种可能,所以,朕才将贾环打入死牢!
不过,朕却以为,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问题。
否则,朕的太尉,怎会连一女子的随手一击都挡不住?
朕以为,怕是有人在其中作祟,或下毒暗害于朕的爱卿?
嫁祸他人……
此案不明,朕心难安!
所以,朕派了新任黑冰台主事赵师道,带高明仵作,前往汝父遗身处细查。
但有蛛丝马迹,绝不会放过!
朕倒想看看,到底何人,敢暗害朕的肱骨大将!
过往的情形表明,确有一支幕后黑手,总是对我大秦之柱梁下手。”
叶楚闻言,陡然抬头,看向隆正帝。
他惊讶之极,心中也不解之极。
难道……
难道不是他?
却见隆正帝面色凝重而隐含悲痛,直视他的双眼,沉声道:“叶爱卿乃朕亲命之国朝太尉,朕对他寄予厚望,欲让其为朕安定百万大军!
却不想,天不假年,英年早逝……”
“陛下!!”
叶楚看着悲痛的隆正帝,心里本就动摇的心思,愈发瓦解了。
是了,隆正帝还要他父亲为他抗衡荣国一脉的力量。
西域大捷后,荣国一脉的力量再次暴涨。
隆正帝没道理这个时候害死他父亲!
隆正帝亲口说过,要用他父亲来平衡已经有些失控的荣国一脉。
这种时候,他断不该害死父亲……
那么,又会是谁?!
念及此,叶楚激荡不已。
之前认定的凶手,无论是对面之人,还是那个贾家子,说实话,叶楚心里都有一股无力。
尽管有人安慰他,只要他敢,他愿意,就一定有机会手刃杀父之仇。
可是叶楚清楚,他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他能报仇的机会,微乎其微。
而现在,却突然发现,他的敌人似乎并非是眼前这位至尊,也许也不会是贾家子,因为那贾家子又不是傻子,绝不会给他自己找这样大的麻烦……
当然,也不能彻底排除,因为其父之死,受益最大的,便是荣国一脉!
荣国一脉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但不管是谁,只要不是眼前之人,他就有为父报仇的机会!
叶楚对隆正帝深深叩首,哽咽声道:“请吾皇为先父做主,为微臣做主!!”
一旁处,位于军机之首做了半天木头人的东宫赢,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动声色,轻轻的转过头,目光所触,却不是正在深情对望的君臣二人,而是两人之后的方冲。
方冲似有所觉,眼眸微转,与赢目光对上了几个唿吸后,便又垂下眼帘。
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赢这才将目光放在伏地痛哭的叶楚身上,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
太上皇将叶道星压了三十年不见天日,空顶着军机大臣之名和彰武侯之位,不经磨砺,终不成大器。
叶道星尚且如此,叶楚天真成这般,也不难理解。
只是,还是没有想到,他竟这般轻易的将那人的话语,真的当真了……
呵……
“爱卿放心,朕定会查出凶手,为汝父报仇。
爱卿也莫要太过悲痛,朕会记得汝父之功,亦会善待叶家。
自此之后,汝为皇城御林副统帅,为朕看守宫城。
叶家彰武侯之爵,便由爱卿原等承袭吧。”
隆正帝面上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施了隆恩。
也的确是无上的恩典,论战功、论武功,叶楚目前距离侯爵之位都相差太远。
但是,却因为叶道星之死,得到了隆恩。
叶楚心中真正是感激莫名,更彻底相信叶道星之死,与隆正帝不相干了,否则,隆正帝更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只是,叶楚自己都没发现,他心里,其实一直在强迫他自己相信这一点。
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没有经过风雨磨砺的人,终究还是本能的趋利避害。
当然,也不排除有朝一日,他会被人点醒,幡然醒悟……
“爱卿,还有一事。赵师道带仵作前去细查太尉遗体,但是天气炎热,朕虽下旨命沿途诸城献冰,可还是西北苦寒,诸城多无备用之冰,即使有,也是杯水车薪。
因此,为免太尉遗体损坏,朕命赵师道查验完毕后,就地火化太尉遗身……
爱卿休息一日,便去迎接太尉灵柩回京吧。
归来后,暂放于奉先殿内,为纪念西域阵亡将士,朝廷会修建一座英烈祠,永世受国朝万民之香火供奉。
太尉将列于其首……”
说着,隆正帝忽然小声了些,道:“爱卿记住,对外宣称,太尉是为国捐躯于沙场,他是阵亡于与厄罗斯的铁骑对抗中!
是他牵制住了厄罗斯的大部分力量和注意,才给锐士营造成了突袭的机会。
太尉居功至伟!
朕想让朕的太尉,走的风光些!”
……
苏培盛亲自领着哭的满脸是泪的叶楚等人退下。
叶楚脸上的泪,半为伤心,半为感激。
不止是他,方冲等人的面上,也都带着感激之色……
只是,心中是否也感激,就不得而知了。
方冲从皇城宫门将,升格为京营游击,从一裨将成为游击将军,可谓是一大进步。
傅安等人亦都有封赏,但是,也都被下了封口令……
这当然阻挡不了流言蜚语,不过只要当事人不开口,其他的风雨,对于殿内这个层面的人来说,也只是过眼风雨罢了。
“陛下,那赵师道,何许人也?老臣,怎地从未听说过此人?”
此言一出,让本来有些沉寂的外殿,气氛为之一变。
这是许多人想问,但却不敢问的话。
也只有有国老之尊的李光地,才敢当面相问。
隆正帝虽然威严甚重,可对李光地,他还是要给起码的尊重的。
听到他颤颤巍巍的问道,隆正帝忙道:“阁老,赵师道是朕潜邸侍卫赵雄之子。二十年前,赵雄为救朕而死,留下赵师道孤子,朕便收养了他……”
殿内诸人闻言,眼睛都不由闪烁了下。
何其相似……
李光地沉默了下,皱了皱雪眉,颤巍道:“黑冰台,乃至关紧要之地,陛下还当慎重。国朝……经不起折腾了。
前车之鉴,还望陛下明察……”
这话说的直白,让不少人冷汗都流下来了,以为李光地真真是老煳涂了,这话岂不是在指桑骂槐?
若没有“前车之鉴”,眼前这位至尊,怕还是一樽泥塑菩萨呢。
可隆正帝闻言后,眼中却满是感激之色,点点头,沉声道:“国老为国之心,朕深知矣。
不过国老且安心,虽然师道从未露面于人前,但这些年来,朕能安然无恙,未被屑小所暗害,师道居功甚伟。
数次救朕于危难间。
而且,他为十三弟一手所教之亲徒,德性不亏。
绝非鹰视狼顾,狼子野心之辈!”
李光地闻言,昏昏老眼看了眼一旁的赢祥,笑着点点头,道:“那倒是老臣多虑了,陛下识人一向颇有眼光。
孝先、衡臣啊,你们能想到,西域万里河山,竟会让贾小子用那种方式给打下来吗?
呵呵,老夫听闻捷报传来时,真真是……哭笑不得!
却不知代善公若在,当喜,当怒耶?
不过,那个胆大包天的坏小子,也只有陛下能用,敢用……
他对陛下,对朝廷,当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孝先,衡臣,你们以为如何?”
孝先,是张伯行的表字,而衡臣,是张廷玉的表字。
两人如今在内阁,仅次于首辅李光地。
李光地年事已高,常年不上朝,也不理朝政,只如定海神针般定着朝局。
实际上的内阁首辅和次辅,便是二张。
而张伯行亦有自知之明,他自知在庶务处理上,不及张廷玉有天赋。
因此,除了掌控兰台寺和太常寺外,其余例如吏部、户部等实权大部,皆由张廷玉一手掌控。
两人炙手可热,敢这般称唿二人表字的,满大秦屈指可数。
李光地自然在这行列中。
只是,听到李光地的话,无论是张伯行还是张廷玉,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纵然两人对贾环都没有恶意,张伯行甚至还极喜欢这个很有灵气,心中有国事的勋贵小子。
可是,贾环的所作所为,他最多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让他在这方面说好话,那是在侮辱他的职业操守。
那般肆无忌惮的破坏官场规则,礼数教法,若他偏袒之,那他如何还能掌控兰台寺御史阁?
见两人都只是赔笑不言,李光地也不在意,对隆正帝道:“陛下,江南灾荒已解,西域河山归复,大秦江山稳固,也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老臣年近过百,耳聋眼花,空占着内阁首辅之位,在朝政上却无半点建树,愧对君王黎庶。
因此,老臣今日乞骸骨,想回福州老家,叶落归根!
望陛下恩准……”
说罢,李光地颤巍巍的,伏下那枯瘦如柴,枯骨一般的苍老身躯,跪地行礼。
满场皆惊。
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先为贾环出头的,竟然会是此老。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竟以这种近乎于决绝的方式,来为贾环声援!
众人此刻心中只有一念:贾环庶子,到底何德何能,竟得国老李光地这般爱护?
隆正帝也木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地上,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捧的老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如意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如意
“国老,何至于此?”
紫宸上书房内间,隆正帝坐于御案后,看着侧面藤椅上的老人,感慨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老人身旁,苏培盛取了一件绒毯,替他盖住了枯瘦的双腿。
另一侧,忠怡亲王赢祥亲自斟了一碗参茶奉上。
老人自然便是为赢秦效命超过一甲子年,功高勋着的李光地。
他并没有诚惶诚恐的推辞,而是坦然接受。
看了眼腿上的绒毯,又接过赢祥手中的茶盅,对赢祥笑着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后,李光地布满老年斑的脸上似乎多了分生气,舒服了许多。
他眯着浑浊的眼睛,看向隆正帝,声音依旧颤巍,道:“陛下,老臣所言非虚言。
老臣实在是太老了,已经快煳涂了。
不趁着头脑还有些清醒赶紧退下,怕是要晚节不保啊。”
隆正帝眉头微皱,摸不清这位国朝元老巨擘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便道:“国老,纵然身体暂时不适,也只管安心修养便是。
朕再派两名御医常驻相府,所需药材,只管从内务府里取。
内务府没有,缺什么便让各地贡上。
只是国老莫再说什么乞骸骨之事了,国老国之柱梁,朕离不开国老,朝廷,也离不开国老。
若无国老坐镇,稳定朝纲,大秦的江山,现在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句话,隆正帝说的是真心实意。
太上皇赢玄骤然驾崩,死的不明不白。
隆正帝上位,初掌大权,然而武将不亲,文臣敌视。
这种情况下,说他的皇位危若累卵都不为过。
是李光地在奉先殿发下话来,让神京都中各堂、各部、各司、各衙门口按部就班,照常运转,不得有任何人妄言妄动。
谁胆敢在这个时候借故生起风波,想浑水摸鱼,李光地便要取此人的项上人头,以镇江山。
正是这番话,才让满朝皆敌的隆正帝,坐稳了龙椅。
让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李光地之恩德,隆正帝打心底里感激。
听出隆正帝的肺腑之言,李光地呵呵一笑,道:“又何须如此?太医多了也无用,药材家里也堆了很多,怕是到死都用不完喽,又何须再赐?”
说着,他微微转头,看向站在后面些,始终沉默不语,穆然肃立的张廷玉,道:“老臣说陛下颇有识人之能,却不是谄媚之言。
衡臣沉稳大气,不骄不躁,才华惊艳,手段老辣。
处理江南粮荒之策,让人拍案叫绝。
陛下爱民如子,乃明君也。
衡臣干练忠勤,乃贤臣也。
明君贤臣相合,大秦盛世可期。
而老臣暮朽之年,能放心无忧的安享太平晚年,亦是一大幸事。
还请陛下答允……”
说着,李光地又想起身行大礼参拜。
隆正帝连忙让苏培盛相扶,又让张廷玉亲自搀扶着李光地重新坐稳后,他与赢祥对视了眼,眼神闪烁。
若说李光地致仕,隆正帝心里的真实心情,其实还是喜多于忧的。
李光地威望太高,德行太隆,门生故吏遍布大秦各省各州。
若非如此,当初他也没有底气发出那番稳定江山、杀气腾腾的镇天之语,让社稷都为之安定。
在那个时候,隆正帝自然极为需要他的相助。
可是,到了现在,江山平定,皇位稳固之时,有这样一个威望盖主的元勋巨擘存在,连他这位皇帝都要陪着笑脸,就让人心里不那么舒服了……
当然,李光地本人若没有坚定的想要致仕,那隆正帝也绝不会有任何动作。
因为李光地太老了,且极少干政。
可既然他想彻底退出……
也是好的……
不过,隆正帝还是摇了摇头。
李光地见之,已经掉光牙齿的嘴巴张开,嚯嚯笑道:“陛下非流俗帝王,老臣也非沽名钓誉之人,就不要作三辞三留之态了。”
隆正帝闻言黑脸一红,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却不想李光地这么光棍儿,直接撩开……
心里腹诽一句后,隆正帝道:“既然如此,国老就好生在相府养老便是。食亲王双俸,每年贡享。
朕也希望,能请国老常进宫说说话,得到国老的教诲。
至于怀德……”
怀德,李怀德,是李光地老来子。
李家独此一根独苗。
进士出身,如今在翰林院打熬资。
听隆正帝的语气,分明是想加恩李怀德。
李光地忙摆手道:“陛下,如意这孩子,天资平庸,能得进士,已经得到陛下莫大的恩典,岂可再有贪望?
如意能为不足,强登高位,对他而言,是祸非福。
老臣并无望子成龙之心,只要他无灾无难,无饥寒困顿之忧,平安到老就足矣。
此乃老臣肺腑之言,还望陛下体谅老臣护子之私心。”
隆正帝自然能听出李光地此番言语之真诚,却更让他感动莫名。
什么是真正的国之纯臣?
什么是真正的高风亮节?
多少名臣,到了致仕时,最担忧的,便是自家门楣府第,是自家的儿孙前程。
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纵然不为过,也让人心中不喜。
而且,这样的人家,也没见真能富贵几代。
德行不足,纵然靠着恩典登上了高位,却也成了埋祸之举。
要知道,位置就这么多,不知多少人在这个圈子里拼搏厮杀,只为登高。
一切挡在前面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致仕之臣活着时还好,还能靠门生故旧庇佑一二。
一旦死了,家族倾倒不过弹指间。
但是,纵然如此,世人最终还是看不透。
真正是活出了智慧啊!
隆正帝语气坚定道:“国老放心,怀德此生定然无忧。”
说着,又对苏培盛道:“去将朕的如意取来。”
苏培盛闻言眼睛一睁,却不敢耽搁,悄无声息的去了阁间,未几,托着一黄锦垫底的托盘出来,托盘上,放着一把纯白莹润的如意,雕纹飞凤。
隆正帝从托盘上拿起如意,看了看,脸上挤出一抹笑意,道:“这柄如意,是朕的母后当年送给朕的,朕心爱之。
今日,朕就将它赐与怀德。
他小名既然叫如意,朕就让他如意一生又如何?”
隆正帝口中的“母后”,自然不是慈宁宫中人事不知的那位。
而是太上皇的第三位皇后,孝懿仁皇后,无出,抚育隆正帝长大,视若亲子……
“陛下……”
到了李光地这个境界,纵然心中感动莫名,也绝不至于太过失态。
只是,到底还是露出一抹震动感慨之色。
嘴角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谢恩。
隆正帝见之笑道:“相比于国老为朕做的,朕所赠之,实在微不足道。”
李光地闻言,欠了欠身子,道:“陛下乃明君也。”
此言说罢,上书房内忽然陷入了一阵安静中。
该说的,都说罢了。
不该说的,也该说了……
最终,还是隆正帝想要掌控主动权,先开了口,道:“国老,关于贾环之事……”
李光地摆摆干枯苍老的手,道:“老臣不是昏聩煳涂了,非要仗着一点老脸逼迫陛下赦免贾环之过……”
赢祥、张廷玉二人听到这句话,眼角都微微眯了眯。
李光地所言,是贾环之过,而不是贾环之罪。
就听他继续道:“贾小子今年不过十四五,却已登绝高之位。
他身份又有些特殊,虽早先吃过些苦,但后面却备受宠爱,甚至,得到太上皇和陛下两代帝王之圣眷,可谓一帆风顺。
让他受些磋磨,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隆正帝闻言,轻轻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眼前这位老者,提出一些让他为难之极,却无法拒绝的要求。
他看了眼赢祥,又与爱臣张廷玉对视了眼后,对李光地道:“国老当真老成谋国,朕也是这般想的。
朕视贾环若子侄,虽然怒他无法无天,却不会当真将他如何……”
李光地笑了笑,他是真正在权谋算术中活成精的老狐,怎么会猜不到隆正帝的打算?
他直白道:“陛下是想借此机会,解除贾环的兵权,甚至,想让贾环自此脱出武勋将门之列吧?”
解除贾环的兵权好理解,罢免了他的官职也就是了。
可后一句话,却是铺面而来的惨烈!
除爵!!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似心事被人道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一旁的忠怡亲王赢祥开口道:“李相爷,皇上非要苛待于他。
孝懿仁皇后当年留给皇上了一对龙凤如意,其中一柄玉凤如意赐给了令郎怀德。
还有一柄,纹龙如意,便是要赐给贾环的。
有这柄如意在,可保贾环百年富贵。”
一直沉默不言的张廷玉这时也开口了,他面色肃重,声如金戈,道:“阁老,这一策,是下官为陛下所谋。
宁侯身份着实太过特殊,军功又奇高,年不过双十,便已经战功赫赫。
更兼,他与武勋将门子弟的关系,亲密之极。
他便是这一辈将门子弟中当之无愧的核心领袖。
同辈中,无论是义武侯世子还是彰武侯世子,亦或是蜀中侯世子,无人能与他抗衡。
甚至不用等到下一代,就算是今日,宁侯在军中的分量,已然不逊于一名军机大臣!
而他,今年才十四岁……
下官不是怀疑宁侯的忠心,恰恰相反,下官最敬佩的,便是宁侯为国为民之心。
但是,宁侯高处不胜寒,且吾等亦要为国朝谋百年之计。
如此,陛下才万般无奈……”
李光地侧目看着大义凛然的张廷玉,没等他说完,就摇头道:“衡臣啊,老夫只问你一句,此计正大光明否?”
张廷玉闻言,面色一滞,脸上的大义之气渐渐散去,面色有些涨红。
可是在李光地老眼的注目下,却又不能不答:“相爷,此计,非阳谋。”
见自己的爱臣如此难堪,隆正帝忙解围道:“国老,此计策倒不是完全由张爱卿所为,其实这也是贾环之意。
出征前,他便与朕说过此事,他亦觉得年纪轻轻,军功太重非好事。
所以便与朕说,西域此次战功,可以舍去……”
李光地雪眉一扬,道:“贾小子能有这份心思,倒是难得。只是……那叶道星当真为他……”
“咳咳!”
隆正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这倒不是,他原先供出的名头,是带小妾出征打仗……此行违反军规,再加上他在西域强占了万顷田地……
可是谁知,叶道星却死在了他的手上。
所以……”
“所以臣便谏言陛下,趁此机会,让宁侯彻底脱离军伍,享一世富贵便可。
如此一来,军中将会再次达成平衡。
于朝廷,于宁侯,皆大欢喜。”
张廷玉接口,又将责任担当了回来。
他正视着李光地,沉声道:“李相,下官绝无半点私心,更无半点害人之心,天地可鉴。”
李光地看着张廷玉,叹息了声,道:“老夫自然相信衡臣你的为人,你的所作所为,当得上舍身为国。
只是……
你却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让贾环怎么想。
他的心思,也是忠于陛下,忠于大秦的。
他为大秦所立下的功勋,衡臣,你比不上。”
张廷玉闻言,沉默了,这个年代,还没有“为了大局”这句冠冕堂皇的话。
即使有,张廷玉也说不出口……
隆正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道:“国老,朕会补偿贾环的。
不管他身上有没有官职,也不管他有没有爵位,朕都要护他一世富贵!!
而且,朕可以加恩他的子嗣……”
李光地再叹息一声,道:“陛下,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荣华富贵,是人心,是情义,是信任。
在这之后,才是利益。
陛下和衡臣所思量的,都没错,所作的,也没错。
贾环的存在,太影响军中的平衡,非社稷之福,也非他之福分。
可是,为何不能与他明言?
老臣相信自己的老眼尚未昏花,贾环不是醉心于功名爵禄之辈!
这不正是那么多人,都格外喜欢他的缘由吗?包括陛下。
若是直接与他明言,未必就不能得到他的体谅。
他本也感觉到了高处不胜寒。
可惜……
再者,衡臣,你这般将计就计算计贾环,所倚仗者为何?
难道不是笃定为了如今难得的江山稳定,贾环一定不会撕破脸皮铤而走险吗?
却不知越是这般,越容易让人心寒。
衡臣,你承认不承认,贾环但凡有点私心,他都能让你下不了台,当面给他磕头赔罪。”
所谓虎老雄风在,这一刻,逼视着张廷玉的李光地,气势惊人。
冷酷的声音,让张廷玉额头上遍布冷汗。
二人前方的御案后,隆正帝的面色阴沉如水。
李光地与其是在叱问张廷玉,不如说是在教训他这个皇帝昏聩。
可是,最让他们难堪的,是李光地所言,都是对的。
叶道星之死,如果真查起来,贾环有罪,但绝不是大罪。
因为叶道星真正的死因,是“走火入魔”。
再加上叶道星强闯辎重营,要见极紧要的人物,那名厄罗斯公主。
还动手打伤了守营亲兵……
这些缘由加起来,贾环的罪,近乎忽略不计。
至于斩断朱正杰的一只胳膊……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就更不能计较了。
依朱正杰当夜之作为,莫说只残了一臂,就是直接被杀,都算不得什么大罪。
所以,李光地所言,正中了他们的心思。
张廷玉面色发白,咬牙道:“李相爷,下官……下官愿意去给宁侯磕头赔罪。
但是,下官以为,却不能将朝局之安稳寄托于一人的心性上,那太危险了。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
日后,怕更难。”
成大事者,必有韧性。
纵然张廷玉极其尊重李光地,但他对自己认定的路,却并不后悔,也并不以为错了。
李光地理解他,却还是难掩失望:“你以为,罢免了贾环的差事,夺了他的爵,就能消除威胁?”
张廷玉沉默了下,道:“下官相信宁侯的忠心……”
李光地呵了声,道:“这件事,其实不怪你,因为千百年来,大概也只出那样一个异数……
老夫曾听过贾府流出的半阙词,虽不全,却也极有宋意,词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却道故人心易变,真好。
人心啊,一旦寒了,就多了变数。
原本的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呵,陛下,老臣真的老煳涂了,不能再为陛下,为朝廷社稷谋策。
如今形势大好,老臣也可放心回家养老了。
同辈的人,活着的没几个了。
老臣孤拐一生,也没落下什么友人。
唯晚年遇到贾小子这么古怪的小辈,却不想成了忘年交。
若是便宜,老臣还希望多和他吵吵嘴,兴许还能多活一年半载……
陛下,老臣告退。”
……
隆正帝强挤出笑脸,将李光地恭敬送走后,上书房内,便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中。
良久之后,张廷玉面容有些苦涩,开口道:“陛下,此皆臣之过也。”
李光地的话,终于敲打的张廷玉反应了过来。
人心易变。
如果贾环因为此事而心怀怨恨,那后果之严重,不堪设想。
即使他们现在能压制得住贾环,可以压制他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可三十年后呢?
三十年后,隆正帝怕早已作古,张廷玉也成了古稀老人,而贾环,才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而那个时候,他的一干生死兄弟,也早已成了军中的柱梁干将,手握实权。
局面,将不可想象!
赢祥心里也叹息了声,却道:“皇上,也没李相说的那样严重。贾环毕竟犯下了弥天大罪,怎样惩处都不为过。
不过,念他所立功勋显着,又年幼鲁莽的份上,皇上仁厚,从轻发落也好。”
隆正帝黑着脸,细眸中怒气闪烁,沉声道:“如何从轻发落?就这样将他放出来,让他来嘲笑朕?”
赢祥忙道:“他定是不敢的,他也自知理亏,所以才一声不响的去了大牢。况且,也不能就这样将他放出来,否则国法何存?
依臣弟看,还是罢免了他的差事,让他闭门读书思过吧。
至于爵位,暂且给他留着……”
隆正帝闻言,面色阴沉,想了想后,缓缓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见苏培盛匆忙从外间走来,隆正帝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苏培盛苍白着脸急道:“皇上,奴婢刚送国老出宫,折返途中得到消息,说……说朱正杰手下悍将石康,带着十数中车府的卫士去了天牢,要为朱正杰报仇。那石康是朱正杰新招募的强人,亦是武宗高手。皇上……”
“这个混账!!”
隆正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骂道,眼中杀气腾腾。
他转头对赢祥道:“十三弟,你速去天牢,将那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悉数打杀!
然后,就按你刚才所说,宣旨,放出贾环,免了他的差事,让他回家闭门读书去吧。
不读书,不知礼,早晚惹出大祸!”
赢祥闻言,躬身领旨。
就要退下,赶往天牢,却又听隆正帝道:“将那柄玉如意一并带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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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安抚
偌大的皇城内,存在着巍峨轩昂的宫城,金碧辉煌,光芒万丈,住着世间至尊至贵的一群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也存在着破败荒凉的窄屋,里面住着凄惨年迈的宫人。
有汇集人间朱紫,正道大昌的光明殿。
也有世间最可怖、最黑暗,污秽肮脏的死牢,或者叫,天牢。
天牢虽有一个天字,却是见不得天日的,因为是在地下。
即使白昼,亦要点着火把,然而,更显阴森……
与寻常衙门的监牢以木栅栏相拦不同,天牢牢监的格栏,皆为铁铸。
“环哥儿,怎地这般鲁莽?”
牛继宗、温严正二人站在天牢最里面,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门外,看着内中面色淡然的贾环,叹息问道。
贾环摇头道:“牛伯伯,温叔叔,不过借机发挥罢了。其实我本来就有料到,出征前还和那位商量过,回来后以带小妾出征及贪墨西域良田之罪,抵消西域大功。却没想到……
到底是帝王。”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二人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两人也不知该说贾环愚蠢,还是天真。
温严正奇道:“环哥儿,你连这等大功都不在乎,那你出生入死所为者何?”
贾环闻言苦笑,道:“为了奔哥和博哥,还有我们这边的子弟们。他们立下功勋,早点上位,小侄的日子总要好过些。”
贾环还有些话没说,那就是……
为了控制西域,并埋一支奇兵。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贾家也需要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所以不好对牛温二人明说。
温严正闻言,摇摇头,再叹息一声。
他没说什么贾环煳涂的话,因为他再明白不过,牛奔、温博等人,会因为这次大捷受益多深。
军中年青一代的格局,因为此次战争,基本上已经可以定盘。
因为其他人再没有可能,再建立超越他们这些人的军功。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等将门子弟的日后前程,也已经十分清楚了。
甚至,牛家、温家、秦家、诸葛家等武勋门第的爵位,都因此而得以提前稳定。
不虞门楣之坠。
甚至,爵位会更进一步。
这对武勋亲贵府第而言,其恩,不可谓不重如泰山!
不过,这也许正是大明宫的那位,变得容不下贾环的原因之一……
恩出于上,也唯有出于上。
先荣国的前车之鉴,贾家到底还是没有避开……
牛继宗心里一叹,摇摇头,道:“这些都是我们做长辈的疏忽了……”
见牛温二人面色愧然,贾环笑道:“牛伯伯,温叔叔,你们二位就不用太过忧愁了,不妨事的。
我想,最多也就是罢了我的官,让我闭门思过罢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对于野心勃勃之辈,这许是打压,可小侄又没甚野心,不想造反称王。
无官一身轻,反而是好事。
整日里在家里,陪老祖宗说说话,和姊妹们吟诗作对,也是美事。”
饶是心里难过,可牛温二人还是同时笑骂道:“你还吟诗作对?”
贾环呵呵笑道:“世上无难事嘛,熟读唐诗宋词一万遍,总能学点。
只是……日后怕是还要连累牛伯伯和温叔叔为小侄操心了。
虽然不在官场上打磨,可家里那么多利益,总有人眼红……”
“他们敢!!”
牛继宗沉声道:“谁敢伸手,我砸烂他的脑袋!”
温严正倒是目色担忧,道:“环哥儿,你和皇家走的太近,就怕……”
牛继宗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又坚定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想怎样?该给的给,不该给的,也能乱要。
不过……”
话音一转,牛继宗对贾环道:“环哥儿,都知道你有点石成金的能耐。
可你这能为也太大了些,日后是不是稍微收敛些。
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爵位不失,其实银子用处并不大。
够用就好,太多了,反而容易让人忌惮,也容易让人惦记。”
贾环点点头,笑道:“牛伯伯说的是,这次回来,本就打算将一些产业隐藏到地下,或者,将利益分摊。
对咱们这几家来说,银子其实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侄儿倒不是守财奴。”
牛继宗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有这样的打算自然最好不过,这些事待你哥哥回来后,你们几个商量着办吧。
你们都长大了,能顶事了。
早点练,对他们也有好处。
你帮我和你温叔叔看着他们些……
不管怎样,你都是这一辈的头,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温严正也点头称是。
贾环没有谦虚客套,笑着应下。不过面色又一肃,道:“牛伯伯,侄儿家里那边还不知道会不会得信儿,还要劳烦您和温叔叔,去给我家老祖宗说一说,就说这些都是我和那位商议好的,未免日后功高难赏,不想这个年纪,便有那么多大功,惹人猜疑,才这般行事,让她们万莫担忧……”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对视了眼后,面色都有些复杂的感慨。
温严正道:“环哥儿放心吧,这件事,宫里有规矩,知道的只有两阁阁臣。方冲等人,也被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敢往外传的。”
贾环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不然家里可就麻烦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
说罢,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有些难堪,因为他们二人的身份,不能再御前强争。
倒不是两人怕沾惹麻烦,而是因为,越是那样,宫里的那位,对贾环就越忌惮。
这个时候强行为贾环出头,反而是在害他。
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
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贾环被关押在这里,他们却什么都不做,当真不是滋味。
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能让贾环趁此机会,与天家拉开距离,尤其是与那位拉开距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纵然一时蛰伏,也算不上什么。
贾环今年才多大,那位多大……
有他们照看着,还有那么权贵门第欠贾环莫大的人情,贾府至少百年无忧。
牛继宗看了看周遭昏暗的环境,以及远处面容惨白的狱卒牢头,皱了皱眉头。
忽然想起什么,对那牢头道:“去外面将我带来的人引进来。”
那牢头闻言靠了过来,面色为难道:“伯爷,这……这怕是不合规矩。”
牛继宗冷哼一声,道:“环哥儿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
在这地牢里要是有半点闪失,满牢的狱卒少不得都要抄家灭族。
真要有人想进来使坏心思,你们也拦不住。
到时候,你们全家还不冤枉送命?
将外面那人引进来,是保你们全族的性命。
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快去!”
那牢头闻言,冷不丁打个寒颤,常年不见天日造成的惨白脸色,更是没有一丝人色,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领了一高大的大汉进来。
“岳父?!”
贾环见董千海面色阴沉大步入内,登时一怔。
牛继宗道:“他一直守在皇城门外,我的家将认识他,告诉我后,我便将他带了过来。如今形势不明,不得不防备。”
温严正也道:“有这样一个大高手在,可保你无忧。”
贾环看了眼董千海后,道:“可是,我岳父在这里,怕不合规矩吧?”
牛继宗摆手道:“无妨,我会上奏上去,那位怕也不希望你出事。”
贾环笑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我虽然暂时落难了,可也不是谁能……”
话音未落,贾环忽然顿住了,与众人一起转头看向黑暗的走廊尽头。
一片嘈杂尖锐的吵闹声传来……
“人呢?”
“他奶奶,敢动我们中车府的老祖宗!”
“混帐,还不快带路?我们中车府要见人,你也敢磨蹭?活的不耐烦了?”
“石爷,您只管放心,那贾环如今已经失势了,不过一黄毛小子!可他家里的银子,却跟淌海水一样往里进!
随便刮一点下来,就够咱们一辈子受用不尽。”
“还不止呢!我听说,那贾府里的女人,个个都是天香国色,嘿嘿,石爷您同咱们这些去了根的人不一样,您可是……”
一直保持冷笑的贾环听到这里,脸色瞬时铁青。
他对董千海道:“岳父,去帮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董千海闻言,见牛温二人都没有说话,便转身迎了上去。
那些人甚至还没走到长廊转角,惨叫声便响起。
一道不同于之前太监的公鸭嗓子声音惊怒响起:“什么人?”
只可惜,与他放对之人,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的打算。
几个唿吸间,便没了动静。
武宗,在半步天象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他也没想到,敢有人对他这个中车府的供奉突下杀手。
董千海回来后,身上没有一丝血迹。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面色难看之极,牛继宗对董千海道:“董先生,你就守在这,不管是谁来对环哥儿不利,你只管先杀了再说!”
说罢,牛继宗转头对温严正道:“老温,咱们现在就进宫,问问陛下此举是何意!!”
温严正眼睛中也满是怒气,缓缓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不必了,咳咳……”
一道声音,出乎意料的从外面传入。
脚步声响起。
牛继宗等人倒也罢,董千海的面色却忽然凝重起来。
他也是在声音刚刚响起前,才感觉到来人。
众人看去,却见一身着金黄色蟒袍者,走了进来。
不是赢祥,又是何人?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以国礼相见后,牛继宗沉声道:“忠怡亲王,方才之言何意?”
赢祥先看了眼贾环,与之点点头,又留意了下董千海后,才对牛继宗笑道:“老牛,难道你不知道,刚才之事皇上绝无知道之理?何必再问,徒惹是非。
也是刚才苏培盛上奏上去后,皇上龙颜大怒,命孤速来,将这起子煳涂鬼悉数杀尽,不想你们倒抢先了一步,也好。
再去宫里质问,只生闲气罢了。”
温严正皱眉道:“王爷,陛下那里,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赢祥轻轻笑道:“孤王这不是来宣旨了吗?”
见贾环没有下跪的意思,赢祥也没强求,摇头笑了笑,道:“贾环,你也别使性子,你自己觉得,你受委屈吗?
皇上对你如何,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不管叶道星是不是死在你手里,可你亲手将他脑袋斩下,这总是事实吧?
朱正杰对牛伯爷家的世子无礼,自当重罚,可再重罚也当是陛下来罚。
中车府的主事,你就那样砍了胳膊,你让皇上如何自处?”
贾环奇道:“王爷,我说委屈了吗?陛下打我入死牢,我抱怨了吗?”
赢祥笑骂道:“你还嘴硬!罢了,好人当不得。来人,将牢门打开。”
不远处跪地的牢头忙起身,躬身向前,将铁牢门打开,赔笑道:“侯爷,您快出来吧,之前多有得罪,侯爷您可别恼!”
贾环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玉佩,递给了那牢头。
牢头还要跪下感恩,赢祥摆手道:“下去吧。”
牢头不敢嗦了,忙退下。
赢祥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他气色有些疲惫,想到他才从万里之遥的西域大战归来,眼神又温和了些,道:“心里不要有怨望,不管倒霉也罢,跋扈也罢,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你先在家里歇几年,读读书,等再大些,皇上还要大用你的。”
贾环呵呵笑道:“不干了,给个亲王也不干了!以后就在家做学问,不考中状元没脸见人。”
“臭小子!”
赢祥笑骂了声后,从身后随侍手中的托盘中,取出一玉如意,上刻蟠龙玉刻,见之不俗。
他交给贾环,道:“这是孝懿仁皇后当年遗赠给皇上的,皇上送给你,望你一世富贵如意。
此中寓意,不用孤多言,想必你都清楚。
日后若有什么事,持此如意进宫,或者直接来寻本王,都可以。
这是皇上的意思。
贾环,不要有怨气了,你当明白,这柄如意,却是比一个国公还要贵重。
对了,回家去吧。
回去后,记得好好去谢谢李光地,他待你真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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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内乱,回府……
神京西城,公侯街,荣国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许是应了那句老话,盛极必衰。
连续轰轰烈烈热闹了近一个月的荣国府,这两日气氛大变。
由人人与有荣焉、趾高气扬,到现在满府的压抑。
温严正说的并没错,如今神京城里绝少有人知道贾环被押送回京,并被打入天牢。
可是,却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贾环闯下了弥天大祸。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同样也藏不住秘密。
虽然贾环杀了叶道星的消息,只在非常有限的上层贵族圈里流传,没有传出去。
但是,贾家还是知道了。
甚至,连隆正帝派遣黑冰台和中车府的卫士前去拿人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了。
贾家的消息来源很多,但又都出乎意料。
其一是王家。
王子腾如今任职兵部,由隆正帝一手简拔而起。
值得一提的是,王家如今和贾家的关系,极为微妙。
在王子腾起复之前,或者,再之前些,贾宝玉没有和江南甄家的二小姐订亲,王子腾对贾家十分友善,甚至甘为附庸。
但是当贾宝玉与江南甄家的二小姐甄玉慧订亲后,王子腾将其女接回王家后,再未登门。
毫无疑问,此乃奇耻大辱。
不过,当贾环坏事的消息传来后,他却又登门了。
并没有冷眼讥讽,只是劝贾政和王夫人,早想法子,不要累及家族。
第二个消息来源,也很有趣。
是贾雨村。
他如今亦在兵部为官。
与王子腾分别认左右侍郎。
他同样劝贾政,祸事太大,早做准备,免得牵连家族……
除却这两人外,更有趣的是,贾家如今仅存的两个代字辈的老者,贾代儒和贾代修两人,也来通传消息。
一同而来的,还有许多文字辈的长者,年纪,都长于贾政,如贾敕、贾效、贾敦……
贾族荣宁二公之后一共二十房,八房在都。
皆依附荣宁两府而活。
但是,寻常时日,上门者极少。
尤其是贾环承嗣宁国府,成为贾族族长,辣手处置了许多不知天高地厚,坏到骨子里的不肖子弟后。
如贾芸、贾荇、贾菌等亲族对贾环尊重有佳,敬畏非常。
也有贾瑞、贾芹等吃过苦头之辈,对贾环暗恨在心。
只是,贾环气运太盛,威势太大,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荣宁二府并一些入了贾环眼的族内子弟,飞黄腾达,受用不尽荣华富贵。
往日里,他们纵然红透了眼,酸透了心,也没有丝毫法子。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风头终于变了……
一连三天,贾族子弟天天登门。
一个个面色严肃沉重,甚至是悲痛。
好似大祸临头。
荣国府仪门前厅内,乱糟糟的尽是人声。
最中间坐着两老,正是贾代修和贾代儒。
两人身旁,则坐着文字辈的贾敕、贾效、贾敦,其后,才是贾政。
文字辈之下,才是荣国府当今的承爵人,贾琏。
此刻,贾政和贾琏两人都面色苍白,眼神不定。
“二老爷,不能再犹豫了。一旦黑冰台的番子把贾环带回来,朝廷就要治罪了。袭杀当朝太尉,还是国朝一等彰武侯,这是何等大罪!要抄家灭族的!!”
贾代儒痛心疾首道:“都怪老夫啊,当日看走了眼,以为他是好人,才荐他去东府承嗣爵位。谁知道,他竟会惹下这等大罪!
老夫实在愧对贾家的列祖列宗,愧对荣宁二公啊!”
贾代修在一旁也道:“何止是你看走了眼,我又何尝不是?只是,咱们错了一回,再不能错第二回了!”
此言说出,贾政的脸色难看之极。
贾敕是宁国府三房的老大,他冷笑一声道:“原就不该从西府这边选人承嗣。太爷当初总共留下了四房,虽然长房绝嗣了,可还有三房嫡脉,何须从西府选人承爵?还选了个庶子,真真是……
长房就怕我们三房抢了他们大房的爵位,宁肯给西府一混帐,也不肯给宁国公的嫡亲重孙。
这般煳涂,也难怪绝了后!
看看,如今这个过继来的,也快了!”
贾政闻言,脸色陡然涨红,怒道:“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二哥若是有心,当初为何不直接同敬大老爷说?
又不是环儿自己跑去承嗣,是敬大老爷因为他习武,方才挑出来的。
再者,环儿究竟发生了何事都还不知道,兴许只是虚惊一场!”
贾敕闻言,阴阳怪气道:“政公,你那出继出去的儿子是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
哼!目无尊长,连我等叔伯辈的长者都敢随意训斥,克扣公中分利,这倒也罢了……
可他仗着祖宗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打了亲王儿子,又打宰相公子。
上次不是惹得御林军围了东府?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如今闹的不可收拾,惹下了抄家灭族的大罪,又有什么奇怪?
政公该不会是想包庇那个罪人吧?”
“你……”
贾政不善争吵,被贾敕顶的浑身发抖。
一旁的贾效劝道:“好了好了,如今这个关头,哪里还有时间再吵架?还是赶紧抓紧时间定下来吧!
我听人说,一旦环哥儿被抓回京,就要定罪了!到时候,咱们阖族谁能跑得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贾敦附和道:“就是,咱不图你们府上的荣华富贵,也没受用上什么山珍海味,金山银海,总不能让咱们跟着上菜市口砍头吧?”
贾政闻言,面色颓然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大厅内登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彼此看了看,贾代儒干咳了两声,道:“还是趁着朝廷没发落前,将贾环罢黜族长之位,政公上奏朝廷,以大不孝之罪,清理门户,将其除爵,逐出族谱。
如此一来,纵然朝廷要发落他,也连累不到咱们贾族身上,岂不妥当了?
至于那侯爵爵位……”
说着,贾代儒眼中闪过一抹艳羡,可惜,他是荣府一脉的远亲,再怎样都轮不到他……
不过,他也不会白出头。
只要办成了此事,他孙子贾瑞的前程就有了,再者,宁国府里金山银海般的钱财,真真是能耀花人眼,别说全拿,就是能分半份儿留给子孙,他也能放心的闭眼了……
念及此,贾代儒眼神一定,道:“东府的爵位,还是由宁国一脉的嫡脉承袭吧。
不过这一回,却不能再让办事不稳当的小辈们承袭了,我看,就由贾敕来承袭最好。
他是宁国贾演公的嫡孙,承袭宁国爵位,再合适不过。
诸位以为如何?”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底下众人纷纷应和。
贾政面色惨然,双眼含泪,坐都坐不稳了……
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厅门外。
“环儿,你到底有事否?
你可,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啊……
嗯?”
忽地,满心悲凉的贾政一怔,他以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哆哆嗦嗦的伸手,从袖口中取出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后,再一看……
“啊!!”
贾政惊唿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连迈三步,身子摇了摇,激动的哽咽了声:“环儿……”
……
相比于仪门前厅的纷乱,内宅里要安静一些,但却充满了啜泣声。
贾母上院,荣庆堂内,压抑沉沉,再无前些日子,欢声不绝,笑语盈堂的喜庆气氛。
贾母红着眼圈,木然的坐在高头软榻上,贾宝玉垂着头,坐在她身旁。
一旁处,王夫人和邢夫人两人齐齐坐着,都面无表情。
另一侧,薛姨妈满面愁容……
再下方,姊妹们坐在一起,一个个都红着眼,林黛玉手中的绣帕都湿透了,却还是抹不尽泪。
她们都是内宅妇人或是姑娘,若是内宅的事,她们还有手段去处置处置,可是事涉朝廷,又是那样惊骇的事,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是没有寻过人,无论是镇国公府还是奋武侯府还有武威侯府,她们都派人去打听了。
可是人家只说没事,让她们别急,到底怎么回事,却又说不清。
这如何让人放心?
这边,却是阖族都在闹腾,一个个大祸临头的模样。
宫里的明珠公主赢杏儿只是派人出来,让家里人稍安勿躁,不会有大事。
可这种说法,却让人心更加担忧。
至于凤藻宫贾元春那里,贾家的人已经进不去了,宫人的说法是,娘娘快到了产期,不得见宫外命妇……
如此一来,她们这些妇人的手段耗尽,只能干等着流泪。
徒悲伤。
王熙凤强挤出笑脸,对贾母道:“老祖宗,快别难过了。镇国公、武威侯夫人她们都说了无事,宫里的公主也这般说,可见是真没事的。也不知外面那些人都从哪里听说的,就急忙忙跑来传话,还不知安的什么心!咱们这会儿子白掉眼泪,等环兄弟回来后,岂不成了笑话?”
贾母闻言,面色刚好一些,还没开口,就听王夫人淡淡的道:“凤丫头,你说说看,你舅舅安的什么心?”
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变,怔怔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面色平静,手中转着佛珠,如菩萨一般,静静的看着王熙凤,再道:“说说看,你舅舅,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熙凤面色涨红,有些仓惶狼狈,赔笑道:“太太,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舅舅他……”
前段日子一展雌风,落落大方伶牙俐齿博得满堂彩的王熙凤,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她心里惊骇的看着王夫人,不知她是否又想做什么……
不止王熙凤,其余如贾母、薛姨妈并贾家诸多姊妹们,无不同时侧目,看向王夫人。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王夫人面色依旧不变,对贾母淡淡的道:“老太太,我兄长只是传个话回来,让家里早做准备。至于该做什么,他为了避嫌,并没有多说。总算不上什么居心叵测……”
贾母深深的看了眼王夫人,道:“那,依淑清你的意思,家里该做什么准备?”
王夫人垂下眼帘,轻声道:“这种事,媳妇不过一内宅妇人,又有什么法子?
不过……我听老爷说,族人们正在商议对策,断不能因为一个人,牵连的阖族都跟着下大狱,被抄家。
所以,前面老爷们的意思,想是要罢免贾环的族长,逐出族谱,另择承爵人。”
“啊!”
忽地,下面一声惊唿,众人看去,却见林黛玉满是泪痕的俏脸煞白,一双红肿的眼睛睁大,看着王夫人,身子摇了摇,往一边倒去。
“颦儿!”
“林妹妹!”
众人惊慌,忙起身相看。
好在坐在林黛玉一旁的史湘云见势不好,先一步上前,才没让林黛玉摔倒在地。
“快,快去请太医!”
贾母满脸悲戚,看着紧紧闭着眼,人事不省的林黛玉,一迭声的吩咐道。
王熙凤忙命人去请,好在因为公孙羽进宫之故,隆正帝打发了两个太医一直守在贾府,并不费事。
只是,看着满堂的悲戚哀伤的气氛,贾母终究忍不住,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一道遥遥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边传来一般,在悲切满堂的荣庆堂内,忽然炸响:
“三爷回府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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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荒唐,糊涂
荣国府,仪门前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满堂寂静。
故然贾政激动到流泪哽咽,可其他人的心思,却和他截然不同。
贾代儒、贾代修两位代字辈的老头,须发皆白,此刻两双浑浊的老眼,生生睁成了死鱼眼。
脸上的皱纹颤抖,嘴唇哆哆嗦嗦,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贾敕、贾效、贾敦之流更加不堪,一张纸肥腻的油脸惨白,豆大的汗珠在脸上汇聚,眼中瞳孔放大,倒映着那个笑容满面的少年,却如同看到了魔鬼的微笑。
如果说代字辈和文字辈的老辈还勉强能倚仗辈分坐的住,那么玉字辈的贾珩、贾琛、贾琼之流,则真真骇的肝胆俱裂。
贾环自上位以来,对付不肖长辈,还只是呵斥训诫警告,可对于玉字辈的同辈和草字辈的晚辈,那是会动家法,往死里打的!
之前的贾芹,不就是被生生打死的?
对于贾环,他们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若非找到他们的大人物信誓旦旦保证,贾环此次所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绝无幸存之理,他们也不会迷了心,动了贪念,来荣国府里闹。
谁曾想,如今,如今……
这三魔王竟然回来了!
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但凡他们有一点上进心,有一丝骨气,贾家那么大的事业,随便跟着干点什么,还能混不出人样来?
志大才疏,贪鄙无谋,被人一忽悠,眼红宁国府的金山银海,便来逼宫。
如今看到贾环回来,看到他虽然在和贾政笑语,可眼角不时扫过来一点余光中的酷烈,直让他们脸色发青。
其中贾琛最是无用,为人好吃懒做,吃不得一点苦,只爱贪小便宜,之前就被贾环收拾过一次,这会儿看到贾环扫过来的目光,腿一软,竟然跪倒在地,身子抖的跟筛糠一般。
“如此说来,你闯祸被拿回京,全是和陛下商议好的,就为了避免日后功高不赏,陛下是想保全你?”
贾政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脑子里有些晕乎。
贾环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提前被拿回京,还去天牢里走了圈,然后悄悄回府。爹,可别对外面人说。不然,陛下还得把我抓进去,再做几天样子。到时候,少不得又有一群瞎了眼的煳涂种子闹腾。”
贾政心有余悸的连忙点头,道:“不会不会,爹谁也不说!”
“哼!”
一旁处,贾代修看到孙子贾琛这般狼狈凄惨,跪在地上巴巴的看着贾环,让人看不起,心中不禁又羞又怒。
再见贾环理也不理贾琛,只同贾政说话,心中更恼。
他仗着辈分高,往年里过节贾环都要上门送礼问候,虽然如今做了亏心事,可依旧不觉得贾环能把他如何,便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道理!提着脑袋出兵放马,立下大功非但不赏,反而要下罪入天牢!
环哥儿,该不是皇上他老人家,念在荣宁二公的面上,饶你一死吧?
若只是如此,哼!怕是贾家大难还在后头!”
此言一出,本来差点被吓的窒息的贾族族人,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都以为贾代修说的太有道理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提着脑袋出兵放马,九死一生立下战功,非但不赏,还搞这一出戏?
这是在哄他们呢!
真以为他们没见识?
他们也是读过书看过戏的,萧何那样立下从龙巨功的大丞相,想要自保也只不过是强买田舍以自污。
你贾环又算老几?
想自污还得杀个太尉来污一污……
不过,虽然众人都觉得贾代修说得对,可贾环毕竟凶名太盛,一时间,他们还不敢附和。
倒是一直觉得不大对头的贾政忽然反应过来,目光愈发狐疑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目光森森的看向贾代修,轻声道:“孔老二有一句话说的真不错,老而不死是为贼!”
“环儿!”
不说又惊又怒,差点喘不过气的贾代修,连贾政都愤怒之极。
他是儒教门生,听贾环把孔圣人称唿为孔老二,岂有不怒的?
孔子名仲尼,仲者,二也。
他在孔家排行第二,所以名中才有一个仲字。
只是,千百年来,谁人敢称他为孔老二……
再者,贾家以孝治家,老而不死是为贼这样激烈的话,让贾政心里着实难以接受。
“好,好!存周,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这样的人,如此德行,如何配做我贾家之主?”
贾代修不敢看贾环冰冷的眼神,只能对贾政痛心疾首道。
一旁贾代儒也附和道:“侮辱先圣之名,还曲解经义。所谓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方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存周,我等可是如此?又怎么成了贼啊?
今日不与我等一个交代,这官司,就是打到皇城金銮殿,我等也要一个说法!”
贾代儒也反应过来了,如果今日不能坐实贾环的罪名,不能翻盘,他倒是不惧怕什么,都一大把年纪了,随时都能死,可他还有一个独孙,怕是要被活活整死!
因此,也神色厉然道。
贾政心底本就因贾代修一番话,以为贾环是死里逃生,此刻更被拿住了话柄,心里理亏,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狼狈不已。
贾敕、贾效、贾敦之流,也渐渐回过神来,恢复了脸色,站在二老身后,同仇敌忾的看着贾政贾环父子。
贾环拍了拍贾政的胳膊,笑道:“爹,孩儿可曾骗过您?”
贾政闻言一怔,想了想,总觉得这个顽劣子骗过他无数次,可一时间又想不到贾环骗过他什么?
只是……
贾政还想说什么,却见贾环摆摆手,笑道:“爹放心,一会儿儿子再给您看儿子得了什么赏,比个国公还贵重……
现在,咱先和这群人讲讲道理,再论论家法。”
见贾环眼神凌厉,贾政忙道:“环儿,毕竟都是族人,还是你的长辈,你可别动手。”
贾政是知道贾环脾性的,提前劝道。
贾环哈哈笑道:“爹您先看着,说不得,您比我还想动手呢。”
说罢,又冷眼看了眼吵吵嚷嚷的贾代修、贾代儒等人,回头看向门口。
军师索蓝宇,宁国府大管家贾芸立于门下。
隐隐可见,为数不少的宁国亲兵,站于游廊内,随时听命。
索蓝宇看到贾环,目光有些激动。
贾环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进来后,他深吸了口气,行礼罢,却是没先叙旧,而是将一叠纸交给贾环,沉声道:“公子,这些就是他们勾结外贼,逼迫老爷的证据。”
此言一出,大厅内纷扰的叫骂厉喝声戛然而止。
除却少数几个没脑子被忽悠来的人外,大多数人都眼神闪烁不定,面色发白……
贾环恍若未见,笑吟吟的接过那叠纸后,一边看,一边读出来:“九月二十八,夜,孝简亲王府二门管家,至后街贾代修府,上门要账?
经查明,贾代修孙贾琛,于西市隆兴赌坊,欠赌债两千三百六十四两五钱。
隆兴赌坊,为孝简亲王府所开。呵呵……”
“九月二十九日,忠礼亲王府长史赵靖,至后街贾代儒府,呵,还是要账。
查明,贾代儒孙贾瑞,于平康坊红杏楼,欠嫖资一千二百八十两三钱。
红杏楼为忠礼亲王府的产业。”
“九月三十日,忠智郡王府门客进贾敕府……”
“十月初一,新晋内阁阁臣左思怡左相府管家进贾效府……”
“十月初一,新晋内阁阁臣裴静裴相府管家进贾敦府……”
“赌帐,嫖帐,戏班子相公帐,酒楼帐,胭脂水粉肚兜帐……”
“瞧瞧吧,这都是些个什么玩意儿!!”
随手一撒,漫天纸张飞舞。
贾环看着气的铁青脸的贾政,却又笑道:“爹,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般而言,纵然子嗣平庸,日渐衰败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还能挣扎几年。
若是得祖宗护佑之幸,出了个出色的子弟,东山再起也不过等闲。
这就是爵位最可贵之处。
但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最可怕,也最可恨的,就是他们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从家族里头拼命折腾,拼命拖后腿。
再大的宅子,若是从根子里腐朽衰败,倒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贾政气的浑身发抖,怒不可揭道:“我真真是没想到,他们会败落到这个地步!”
贾环笑道:“爹,这有什么可气的,龙生九子各不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咱爷俩这么正直。”
贾政闻言,心里暴怒的气愤登时一乱,哭笑不得的看着贾环,绷着脸斥道:“这样大的事,也是能顽笑的?”
贾环呵呵一笑,道:“一码归一码。”
说罢,看也不看那些面色仓惶的贾族族人,对贾芸道:“芸儿,带人送他们去祠堂,告诉焦太爷,这样人甚是想念老太爷,想去祠堂里跪拜一夜。
然后再去各房通知,明儿午时,召开宗族大会。
他们既然想罢免我的族长之位,总要和族人们商议商议。”
贾芸闻言,沉稳应了声:“是,三叔。”
而后上前几步,对贾代儒、贾代修等人道:“诸位,请吧。”连尊称都无,脸上满是毫不遮掩的厌恶憎恨之色。
贾代修、贾代儒等会忌惮贾环,可对贾芸一个没老子的孤子却毫不客气,各般斥骂声迭起。
贾芸却不迂腐,冷笑一声,看了贾环一眼,见他点头后,朝门外拍了拍手。
一队全副披挂的宁国亲兵入内,这些鞑子出身的亲兵,可不懂的什么是尊老爱幼,更不懂得贾代修等人的辈分。
进入前厅后,先齐齐与贾环行军礼,然后听从贾芸的命令,两两走到一个贾族族人身后,押着他们往宁国府贾族宗祠走去。
贾代修、贾代儒两老还想挣扎,被两个鞑子亲兵架起,强行带走。
其余人更惨,但有拖延者,拳脚相加者都有。
不一会儿,吵的贾政脑袋快要裂开的贾族族人,便彻底消失在了前厅。
毫无疑问,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贾政却又有些担忧道:“环儿,你不会把他们……”
贾环呵呵笑道:“按族规处置就是,爹放心。”
不过,说完这句,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举起右手,露出最后一张纸,看向大厅内剩下的最后一人,冷声道:“二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链儿?”
贾政看着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的贾琏,不敢置信的惊唿了声。
不过,没等贾琏开口,从后门忽然闯进来一丫鬟,气喘吁吁的看着贾环,杏眼盈盈,道:“三爷,老太太唤你快去里面,林姑娘,林姑娘她……”
贾环面色陡变,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开了浑浑噩噩挡在路上的贾琏,又把手上那张纸摔在了贾琏脸上,边往里走边问道:“鸳鸯姐姐,林姐姐如何了?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和鸳鸯消失在大厅,从后门往内宅走去,贾政面色肃穆的走到贾琏身边,从地上捡起那张纸,翻过来一看,脸色登时黑了下去,恨铁不成钢的怒视着贾琏。
见他泪流满面,唬的半死的模样,不知怎地,心里又一软,叹息一声道:“你真真是煳涂啊!”
贾琏闻言,跪倒在地,大哭道:“老爷,救救侄儿吧!侄儿不想死……”
贾政仰头一叹,酸涩道:“不至于此,罢了,随我一起进里面去吧。好生认错,有老太太在,总能护住你,只是,再不可如此荒唐煳涂了。
只是再没想到,他家怎么也会对环儿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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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利益动人心
贾环与鸳鸯急匆匆赶到荣庆堂时,林黛玉已经醒了过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她被人搀扶躺在贾母软榻上,周围围了一圈子的人。
待门口的小丫头小角子惊喜万分的喊了声“三爷来啦”时,围在软榻边的人才纷纷回头,看到阔步而入的贾环,眼睛纷纷一亮,喜上眉梢。
见他面色焦急,都有眼色,纷纷让开。
贾环来不及与众人见礼,只匆匆给贾母行了礼后,没等贾母召唤,就自行起来,三两步来到软榻边,看着泪眼惺忪的林黛玉,笑哄道:“林姐姐这是怎么了?”
“环……儿……”
已经入了秋了,林黛玉身子单薄,虽然经过公孙羽的调理,好了许多,可底子到底弱些,进了九月,身上便着了身粉荷色的薄坎肩,入了十月下了霜,又套了身薄薄的宫锦纱袄,与旁边史湘云身上的夏裳对比,更让人怜惜。
她鬓角有些零散,苍白的脸上,一双红肿的眼睛里,说不尽的委屈和担忧。
看着贾环轻轻唤了声后,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伸出……
如咽如泣道:“环儿,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两行清泪再度落下,看的贾环心疼不已。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谁惹我林姐姐了?
咱不是都说好了吗,我出兵放马,建功立业,等回来后咱们就成亲!
这不,仗一打完,将厄罗斯杀的丢盔卸甲,我就丢下大军就急慌慌赶回来了。
回京后,只去宫里问皇帝要了个赏,一刻没耽搁,就急忙回家了。
瞧瞧,我这不是好好的!”
贾环握着林黛玉纤细的手,柔声笑道。
“当真?环儿你……”
林黛玉听到回来成亲时,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再听他说完全部,眼睛更亮了,认真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当真没事,还问皇帝要了赏?”
她倒不是在意皇帝的赏赐,而是在意贾环到底有没有像那些人说的那样,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
若是得了皇帝的赏,之前的话自然就是恶毒的流言。
不仅林黛玉着紧的微微抬起身子,看向贾环,荣庆堂内自贾母起,到侍候的丫鬟婆子,无不眼巴巴的看着贾环,等着答案。
连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无外如是……
贾环将周遭一切收入眼帘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柄如意,得意洋洋的对林黛玉道:“瞧瞧,这柄纹龙如意,便是当年孝懿仁皇后临终时赐给当今皇帝的。
这回我立下大功,收复西域万里江山,又不想早早的升了国公,以免日后功高难赏。
所以皇帝便将这柄纹龙如意赐给了我,说要保我一世富贵。
怎样,林姐姐,我厉害吧?”
随着贾环的话落地,周遭气氛陡然一变。
忧虑、担忧、哀愁的压抑氛围霎时间烟消云散。
一个个梨花带雨的脸上,都浮起了娇美的笑容。
王熙凤更是激动的满面通红,扬声道:“老祖宗,瞧瞧,我之前说的可对?咱家环儿是什么样的人物,天上的凤凰一般!又给真龙勤王保驾,立下多少大功!怎会像人说的那般,要坏事?分明是别人眼红环儿的泼天富贵,往他头上倒脏水呢!
怪道镇国公府、武威侯府和奋武侯府的诰命都让咱们安心候着,宫里的明珠公主也这般吩咐,到头来,咱们还真是自讨苦吃!
瞧瞧颦儿,都哭成什么了,可把环兄弟心疼毁了!
咦,对了,刚才环儿说什么?回来就成亲?
老祖宗,您可知道这事?我可是没听说啊!”
众人有几日没听王熙凤耍宝了,此刻听她笑语连连的调笑林黛玉,也都纷纷大笑出声。
贾母笑的最舒心。
林黛玉俏脸羞红,许是因为见到了心上人,许是解了心忧,总之,之前的病弱竟不翼而飞,“腾”的站起来,跺脚嗔怪道:“凤丫头,你疯了?!”
王熙凤丝毫不惧,高声笑道:“颦儿,你可别冲我使威风!你们要办事,少不得还得来求我掌总!这个时候你和我跳脚,仔细到时候我不伺候你穿红衣!”
众人闻言,愈发笑的不成了,林黛玉俏脸如滴血般,虽然万分舍不得离开贾环,可这地儿着实待不下去了。
又一跺脚,一熘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背后,笑声愈发了得。
只是,等林黛玉的身影渐渐消失后,众人的笑声却又缓缓降了下来。
因为,贾环不笑了。
“老祖宗,我听说林姐姐是受了刺激,急怒攻心之下,才晕厥了下去。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谁的刺激?”
贾环看着贾母,轻声问道。
偌大个荣庆堂,气氛再次一变。
贾母面色不变,看着贾环道:“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总不安生,惹出那么多乱子来,你林姐姐是因为担心你,才着急坏了的。”
贾环呵呵一笑,道:“这也是有的,不过,前面的事蛮有趣。一群贾族族人,还多是长辈,因为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下巨债。
结果这会儿子,被人威胁着,转头上门来逼宫,散步恶毒的谣言……”
说着,却见贾政和贾琏二人从门口处进来。
众人看到贾琏脸上未尽的泪痕和恐惧,心中纷纷一沉。
贾环却笑着招手道:“正好,来来来,二哥,你来给老祖宗说说。
说说你是怎么欠下人家钱庄巨额的银子,然后人家又是怎么让你当内应,来罢免我的贾家族长之位,驱逐出贾族族谱,置我于死地,再换你们来当这个宁侯的。
来,好好说说,呵呵……”
贾环说的风轻云淡,贾母却震惊的看着贾琏。
其她人也都屏住了唿吸,捂住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贾琏面如死灰,跪倒在地,哭道:“三弟,我……我真的没有想罢免你的族长,也没想要逐你出贾家,更没想杀你啊!”
贾环眉尖轻挑,眼中闪过一抹悲色,道:“那……奋武侯府的二管家,去你那金屋藏娇的小窝里,寻你何事,嗯?”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再一变。
先是担忧的看了面色铁青的王熙凤,然后又齐齐看向贾环。
旁人不知道贾环与奋武侯府的关系,家里人又怎会不明白?
她们看到贾环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悲色,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说!!”
最爱一团和气度日的贾母,在这一刻忽然怒了。
她脸色惨白,眼神震怒,指着贾琏厉声道:“你三弟说的可是真的?链儿,你也黑了心了,要害你三弟?!”
贾琏大哭道:“老祖宗,孙儿真的没有啊!”
“那温家的管家找你做什么?”
贾母厉声质问道。
贾琏犹豫了下,方道:“奋武侯府的二管家,是……是想,是想等三弟坏事了后,和我……和家里合作……”
贾母等人听不大明白,贾环却有些明白了,他淡淡道:“他是想要我那些方子吧?”
贾琏哭丧着脸,点点头,道:“三……三弟说的是,他们就是想要家里白瓷的方子。他们说,就算三弟坏了事,还是……还是可以和他们合作……
三弟,我真的没想害你。我只是想……”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
贾环打断了贾琏的话,轻轻笑了笑,又问道:“奋武侯府的二管家,是刘婶婶的堂弟,叫刘永吧?”
贾琏可怜巴巴的看着贾环,道:“是……不过,做主的人不是刘永,是奋武侯府的三爷。”
贾环闻言一怔,皱眉道:“温亮?怎么会是他?”
温亮是温严正小妾所生之子,在奋武侯府排行老三,和当年的贾老三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他怎么会和温博的堂舅搅合在一起?
况且,他在奋武侯府里,也没这个权利啊……
贾琏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三弟,真的是温亮,他还见过我……
他们就是希望日后还能一起合作,只贾府和温家合作,真的没有想害三弟你。”
贾环点点头,垂下眼帘,心里轻轻一叹,而后轻笑了声,道:“行了,去吧,自己去祠堂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轻描淡写的话,听在贾琏耳中,却犹如惊雷。
他可是亲眼看到,贾代修等人被贾环亲兵粗暴的带走,贾效不过慢了点,就被一刀把打在嵴骨上,瘫软后被拖走。
文字辈的长辈尚且如此,他这种玉字辈的,就更惨了。
贾芸那小子在贾环面前一副孝子的模样,可在其他尊长面前,却是真正的六亲不认!
他真敢指使宁国亲兵下死手啊!
而且,想想贾环曾经的手段,想想他在西域杀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再想想明日那些人的下场……
贾琏这个富家公子哥儿真真是亡魂大冒,不敢求贾环,却对着贾母拼命磕起头,嚎啕大哭道:“老祖宗啊,救救孙儿吧,孙儿不想死啊!
老祖宗,快救救孙儿吧……”
他这般动静,却是唬的众人都白了脸,以为贾环真要动贾琏下杀手。
贾母老泪纵横,拉着贾环的手,哭泣道:“环儿啊,老祖宗没几个儿孙了,你饶过你链二哥这一回吧!”
贾环闻言一怔,道:“老祖宗,我不……”
没等他话说完,贾琏便唬的肝胆俱裂,以为贾环连贾母的话也不听了,哭声更大三分,这回,竟转头对王熙凤磕起头来,求道:“凤姐儿,看在夫妻一场的脸面上,你替我同三弟求求情吧!他一定听你的……”
本来铁青着脸色的王熙凤闻言,面色一变,不知怎地,心里有些发虚,再看着贾琏那副可怜模样,也红了眼圈,对贾环道:“三弟,你二哥虽然不堪的紧,可他却没有害你的心。纵然有罪,也不过抄家之罪,你看,能不能饶他一回。你侄女儿才刚刚过完百天,不能没了爹……”
说着,走到贾环跟前要跪下。
贾环忙搀扶住她,道:“这是哪里话,我并没有想要他性命。
只是想让他去祠堂里跪一夜,看看祖宗的神位,提醒他记得他姓的是什么,并无伤他性命之意。”
王熙凤闻言,这才海松了口气,又想起贾琏背着她在外面养人,心中恨起,便不再说话。
贾母也放下心来,对贾琏道:“没出息的东西,没听到你三弟的话?并没想伤你,自己将自己唬个半死,还不去祠堂跪祖宗去?”
贾琏闻言,忙起身,灰头土脸的退了出去。
只是在出门那一刻,回头间,看向王熙凤的眼神,满是复杂……
“唉!”
待贾琏出门后,贾母叹息了声,道:“人心不足啊,环儿给了他们多少好,到头来,还想害他……”
贾环笑道:“这件事温叔叔肯定不知道,温博自然也不知道,刘婶婶……总是没想害我。
其他人……
几个王府趁机出手,不算意外。
孙儿废了他们几家的世子,结下了大仇。
后面筹备银行事业,又将他们排除再外,断人财路,自然是仇上加仇。
那几家新晋内阁阁臣出手,也不意外。
他们多是从外地督抚位置上被提拔而起,不管是因公也好因私利也罢,都有对我落井下石的理由。
回头我自然也会‘敬献’给他们一份‘大礼’。
贾雨村嘛,此人狼子野心,手段酷烈,被我压制了数年不得志,报复一番也好说。只要他能承受得起后果……
不过,那王子腾又是怎么回事?”
一旁处,王夫人面上淡漠的神色,登时一僵……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清理干净
贾环凛冽的声音,掺杂着方从战场下来时残余的一点未褪尽的杀气,让荣庆堂内的气氛再次跌入谷底。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其实贾环真不愿在家里这般,尤其是不愿在内眷妇孺前“耍威风”,这让他没有一点成就感。
可是,看到林黛玉方才可怜的模样,让贾环心中着实压抑不住怒气。
给脸不要脸!
真当他是好脾气?
然而贾母见贾环不依不饶,便有些生气,不理他。
薛姨妈张了张口,却又叹息一声,不知该从何说起。
邢夫人依旧安静的坐着,转着手中的佛珠,倒比有菩萨之名的王夫人,更像菩萨。
王夫人虽也面色沉静,只是眼中神色,却有些激荡。
“许是……因为瑜晴妹妹的事……”
谁也没想到,开口之人竟是王熙凤,说出的话,还是……“吃里扒外”?
王夫人面上的沉静瞬间被打破,眼神刀子似得射向了王熙凤,恨意昭然!
若是从前,王熙凤自然不敢顶撞王夫人。
可如今她心里却有怨言……
不提当初她哥哥王仁出事时,王夫人和王家的淡漠态度。
只说她怀了身子,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王夫人和王家又何曾有人看过她一眼?
不仅如此,她生下了大姐儿后,满月酒、百岁酒,连着两个日子,王家人也鬼影子都没见一个,更别说送礼了。
王夫人同样不曾露面。
若只这般也就罢了,不亲近也就不亲近,看在娘家的份上,她也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可她没想到的是,因为王家之前的家业都被败干,没败干也被朝廷给抄了个干净。
如今重建王家,需要大把的银子。
王夫人贴出大把的私房不够,竟又打上了她这个娘家侄女的主意,让她多出些私房银子,帮王家。
落难时不见,要银子时大肆指派,这样的亲人,着实让王熙凤感到心寒。
她不是吝啬之人,当年对王家何曾小气过?
可如今她却看透了这些人,再者,又有了大姐儿。
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
她那些私房,都要留给大姐儿日后添嫁妆的。
女儿出嫁的嫁妆,多由母族所添,也就是舅家。
可王家对她这个态度,王熙凤还敢指望日后他们为大姐儿添嫁妆?
然而,她虽然没有吐口答应,可王夫人又跟她提过几次,说的也愈发直白,逼的她快没法子了。
王熙凤本就不是大度之人,虽不敢明着顶撞王夫人,给她脸色看,可给王家下点绊子,她还是敢的。
她却不晓得,王家若是没了,王夫人还会不会再逼她出银子重建王家!
那是他们的王家,和她王熙凤不相干。
她也相信,眼前的人儿,定会为她出一口气!
果不其然,听闻王熙凤之言后,贾环面色愈发凌厉,冷笑一声,道:“真真是奇了,他王家教女无方,教出这么个下三滥的女儿,跑到我贾家来下那种药,我不与他理会,他还敢倒打一耙?
之前看在是亲戚的份上,我才让兵部的人对他这个右侍郎照顾一二。
没想到,倒照顾出了个仇人!!”
此话一出,别说王夫人气的眼冒金星,坐都坐不稳当。
连薛姨妈、王熙凤和薛宝钗的脸色都隐隐难看了些。
王家教女无方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太狠辣了。
要知道,不知王夫人、王瑜晴是王家女,薛姨妈和王熙凤也是,而薛宝钗也是王家女生养教导出来的。
贾老三一番怒言说出,打翻了堂内一半的女人……
“环哥儿,快别说了,老太太真恼了!你是男儿,有事自去做便是,在家里撒什么威风?”
这个局面,旁人只能干着急,不敢说话,也有不愿说话的,唯独贾探春不惧,果敢道。
她虽然对王家也极不满,却不愿见到一家人为了王家闹的收不了场。
再者,在她想来,贾环真想做什么,自去做就是,没必要同一妇人逞一时口舌之利。
如今贾探春的心思,和当初不同了。
她已经是说定人家的人,和荆王府订了亲,差不离就是板上钉钉的铁帽子亲王世子妃。
日后,便是荆亲王妃!
国朝妇人里,从头数到尾,比她尊贵的加起来都没有一手之数。
身份够了,底气自然也足了许多。
她依旧敬着王夫人,但在一些事上,却不再容忍。
贾探春厉害的一番话,让满堂人侧目。
贾环闻言,凝重的脸色一滞,看着修眉飞舞的贾探春,哂然失笑道:“三姐,你心思虽然是好的,但就怕别人不领情。
与其往后闹的兄弟阋于墙,刀枪加身,不如早早的说开了,以免后患。”
“三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兄弟阋于墙?”
贾探春听他说的这般唬人,变了脸色,问道。
贾环呵呵一笑,眼中却没多少笑意,他道:“你以为,那王子腾为何忽然开始折腾?
他本来对咱家意见大的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却忽然登门,和爹好言商议。
三姐最是聪慧不过,你难道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其她人都晕乎着,就算有心里清楚的,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
贾探春想了想,忽地面色一变,道:“舅舅该不会还想让表姐嫁给二哥哥吧?”
贾环冷笑道:“纸里包不住火,王家女那些事,在外面都不算什么秘密。有这样的名声在身,不嫁给宝二哥,其他好人家谁要?”
“可是,二哥哥已经和江南甄家的二小姐说了亲了,再没有亲戚做……”
贾探春话音未尽,是为了照顾薛宝钗的颜面。
亲戚自然没有做小的道理,可薛宝钗也是小。
尽管,她这个如夫人,是在朝廷登名在册的,不同寻常的小妾。
但说到底,还是小妾。
薛宝钗垂着眼帘,似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倒是贾探春歉意的看向她时,她如有所感,回了个宽慰的浅笑……
二人互动完,就听贾环声音愈发凛冽:“是啊,王子腾自然不想让他女儿做妾,又想让她进门。
若是往日里,他自然没法子。
可是,我不是出事了吗?
要知道,我这个国朝一等候,却是能娶两位平妻的!”
“啊!!”
听贾环毫不遮掩的将这一层说破,众人无不惊唿一声。
原来,王子腾是想让贾宝玉接贾环“留下”的爵位。
怪道王夫人破了身上的“佛性”,又开始张罗起俗务来了。
若是宁国府的位置让贾宝玉接了,纵然名义上过继出去,可谁还真计较这些?
贾环不成天将贾政喊爹?
到时候既得了实惠,也不失名义。
而且,若是贾宝玉成了宁侯,王家也可借力趁势东山再起。
到时候,西府有王夫人、王熙凤,东府有王瑜晴。
贾家的天,就该姓王了!
“环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贾母极为疲惫的问道。
贾环看着贾母笑道:“老祖宗,长痛不如短痛,其实也不用痛,只是把话说明白了,日后自然还是照样过日子。”
见贾母默然不语,贾环忽地转头,对一直垂着头不敢出声的贾宝玉道:“二哥,今日老祖宗在,爹也在,姨妈也在,家里的姊妹们大都在此,我问你一句,我身上的这个贾族族长之位,若是给你,你接的住,还是接不住?”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以为贾环是在奚落贾宝玉。
不管王家再怎样不堪,可都论不到贾宝玉头上。
贾宝玉虽然少了些担当,没多大能为,不像贾环孙猴子大闹天宫般成天的折腾,可他并不坏。
姊妹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属他最紧张。
若是贾环为了报复王夫人,打击到贾宝玉头上,却让人心里不愉快。
非丈夫所为。
旁人这样想,王夫人更是青了脸,双手攥紧,露出青筋……
贾宝玉抬起头,面色苦然,叹道:“三弟,我又何曾念过你的权位?我自然明白,那是你搏命搏回来的富贵,我也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家里若容不下我,我自出去便是。
只要能让我常回来,看看老祖宗,和家里的姊妹们……”
“宝玉去哪我就去哪,你如今翅膀硬了,封公做候,我也说不动你,你就守着这份家业,一个人过吧!”
贾母见贾宝玉这般凄然,真真是心都要碎了,颤着身子绷着脸对贾环急道。
贾环笑道:“老祖宗别急,先听孙儿说完嘛。您道外面为何那么些人说孙儿要坏事,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啊?怎么说?”
贾母闻言一怔,随即一个恍惚,忙道:“你不是说得了皇帝的赏吗?”
贾环笑了笑,道:“是皇帝的赏,却是孙儿从天牢里得的。孙儿在西域斩了叶道星的脑袋,后来又在平凉断了中车府主事朱正杰的胳膊。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丢我下了大牢。这才使得外面那些人人心浮动,想趁机落井下石。
方才只是怕唬住了林姐姐,才哄她的。”
“天爷啊!”
一时间,不知多少惊叹出声。
贾环却继续道:“念在孙儿数次大功的份上,陛下没有杀我,只是罢免了我的官位,又赐了我玉如意,让我闭门思过读书,安生几年。
正好,我也想休息两年。
所以才有此问,却不是在敲打宝二哥。
若是宝二哥自认为能担得起家族重大,爵位怕是过不过去,但族长之位孙儿却可以给他。
公中一应财货银子,他都可以做主。
只是我要把话先说明白,贾家看起来富贵的紧,又有先荣国留下的余荫庇佑,多有世交豪族相护,但敌人也颇多。
宗室那些亲王郡王不用说,个个恨不得灭了我贾家。
文臣里看我贾家不顺眼的更多。
再加上家里那么大的产业,眼红的何止一两个?
纵然是武勋将门里,有小心思的也不少……
宝二哥若能担得起这个担子,就点个头,明日宗祠里,我就把族长之位传给你。
这些年东拼西杀,南征北战,我也累了,也想安生受用几年。
宝二哥若是能出来做事,替家里挡风遮雨,我只有高兴的份。
老祖宗和老爷想来也会喜欢。
如此一来,还省得外面人算计咱们兄弟。
岂不是皆大欢喜?
今日老祖宗、爹、你娘和姨妈都在,你表个态,日后再没那么多事了。”
众人听贾环说前面之言,一个个心惊胆战,但听到皇帝的处罚只是罢官,勒令闭门读书思过,又赐下那般尊贵的如意,也就都松了口气。
直到听到贾环说这些年的苦,不容易,再看他面上的风尘之色未去,头发沾灰,眼神隐现疲倦,心疼的眼红的不是一个两个。
这才都相信,贾环是真想将家里的大权交给贾宝玉。
除了个别几个心里不是滋味外,倒也没有反对的。
王夫人更是屏住了唿吸,眼神炙热的看向贾宝玉,恨不得让他立刻点头应下。
“宝玉,你说说,想做不想做这个族长?”
贾母心里自然有数,可还是问了句,她已经明白了贾环的心意……
贾政则冷眼看着贾宝玉,对他这个儿子,他心里再了解不过,纨绔膏粱而已。
宝玉若能有这份担当,他也不会成天喝骂不休。
果不其然,贾宝玉满脸为难,懦懦道:“老祖宗,孙儿……孙儿怕是做不来这些俗务。”
“唉!”
不知几人心中一叹,目光却都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似又成了一樽木菩萨,面色木然的坐在那里。
却不知她心里是不是在想着阿斗……
“该死的畜生,惯会弄你的胭脂水粉,顽劣……”
王夫人不吭声,这边贾政却看不下眼了,他倒不是想让贾宝玉取代贾环的权位,只是单纯的看不下去这么大个儿子,整体浑浑噩噩的度日,因此厉声教训道。
贾母刚想维护,就听贾环笑道:“爹,你还别骂,二哥这才是真正的富贵闲人,我羡慕都羡慕不来。他能这样过一辈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不过……”
贾环话音一转,声音陡然变的肃杀,道:“既然宝二哥没有这份心思,那么,就是旁人居心歹毒,觊觎我贾家的家业,想立个傀儡家主,好达成他们的所谋。
他们既然敢做初一,就不要怪我过十五。
提前讲明白,不要再有任何人与我谈什么亲戚不亲戚。
贾家,没有这样的亲戚。
这一次,我要一次清理干净!”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大事……
荣庆堂内,不欢而散。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贾家以孝治家,以礼治家。
什么事都讲个体面,讲究个和气。
什么是贵族?
便是即使互为死敌,也要维持面子上的礼仪,哪怕背后里刀子下的歹毒无比,也一定要保持风范和风度。
所以,贵族个个都能让人如沐春风,背地里笑里藏刀。
这才是贵族的和气和体面。
向贾环这般喊打喊杀,一派泥腿子做派者,不管有理没理,都让人不舒服。
只是,正如贾母之前的无奈之言,贾环的翅膀硬了,太硬,他们管不得他了,只能任他去了……
贾母以身子告乏为由,挥散了众人。
只留下了贾宝玉……
……
出了荣庆堂,王夫人、薛姨妈和贾政都散了去。
不过薛姨妈临去前,却招唿贾环得闲去她那里坐坐,给他准备好吃的。
李纨也散去了。
贾兰正要下场赶考,家里这样大的动静,也被勒令闭门读书。
待长辈们去尽,穿山游廊下,贾环笑呵呵的看着一众姊妹,道:“乡亲们,好久不见,不知想我了没?”
浪荡言辞换来一干白眼,好在还是有人捧场。
“三哥,我好想你!”
不知不觉中,贾惜春业已长成了大姑娘了。
亭亭玉立,娇俏可爱。
不过在贾环前,依旧娇憨不已,还是当年星空下,依偎在贾环怀中叙说想娘亲的女童……
见贾惜春扑来,贾环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将她抱起,往半空中丢了丢,惊慌却又刺激欢快的笑声,瞬间布满游廊。
之前压抑的气氛,倒是因此消散了大半。
顽闹了一会儿,贾迎春上前,将贾惜春“解救”下来。
替她理好凌乱的衣裳,又顺了顺发髻后,嗔笑道:“都这么大了,还疯顽!让嬷嬷知道,又该数落你了。”
贾家每个闺阁女儿身边,都有两个教导规矩礼仪的教引嬷嬷。
这一点,贾环都没反对过……
贾惜春呵呵傻乐,道:“三哥回来了,我高兴嘛!”
贾迎春又嗔了她一眼后,转身又替贾环理了理衣襟,温柔道:“环弟方才西域大老远的回来,想必是累坏了。
先不忙同姊妹们顽乐,好生沐浴歇息一番才是正理。
咱们姊妹们都是自家人,日后有的是功夫亲近呢!”
说罢,贾迎春便带着依依不舍的贾惜春回了园子。
素日里,贾迎春向来沉默寡言,不出头理事,唯独在贾环身上时,总会想到前头。
贾探春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只对贾环说了句“好生歇息”,就准备离开。
却又鬼使神差的看了眼薛宝钗和史湘云,那种似“狐疑”的眼神,“过来人”都明白……
看的两个“过来人”面色滕的涨红后,探春自己也红了脸,狠狠的瞪了无辜的贾环一眼后,匆匆离去。
与荆王府订亲之后,按规矩,一些房里的事,教引嬷嬷便开始教授了,还有一些小画册以及各种姿势的小铜人可以观看……
贾探春自然明白,贾环和薛宝钗等人之间会发生什么……
“嘿嘿嘿!”
见两个姐姐一个妹妹都那么通情达理,贾环不禁乐出了声,然后看向史湘云和薛宝钗,语气深意道:“真是累坏了,也没个地儿去歇息,不知哪位好心人,能收留我,容我沐个浴,困个觉……”
“噗嗤!”
薛宝钗和史湘云倒还只红了脸,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的王熙凤却忍不住喷笑出声。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最好面子的薛宝钗再也站不住地儿了,白了贾环一眼,匆匆回了大观园。
史湘云也红了脸,恨恨道:“去你林姐姐那里歇着吧!”
说罢,也跑了。
她倒是还记得之前贾环为了体贴林黛玉,那般和气温柔,等林黛玉去了,就立马换了脸色。
最重要的是,三孙子和林黛玉商量过得胜归来后成亲,竟没同她商量过。
这简直太不可忍!
她自然不知道,贾环和林黛玉也没正经商量过,不过是在蜜里调油时,说的情话。
当然,他本就有这般打算,只是疏忽了,和史湘云说情话时加上这句……
一失足成千古恨,累得他如今连个温柔乡都寻不得。
“要不,去林姐姐那?”
望着薛、史二女又汇聚在一起,一同回园子的背影,贾环捏着下巴,自然自语道。
就听身后又是“噗嗤”一声笑,贾环一头黑线的转过头。
哪有做嫂子的赖在小叔子跟前偷听墙角的,偷听也就偷听吧,还总笑出声,坏人好事!
见贾环这幅神色,王熙凤忙用帕子掩住口,歉意笑道:“是我的过错,坏了三弟的好事……不过,三弟也甭去颦儿那里去了,她身子不好,服侍不来你,也经不起你折腾……”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二嫂,瞧你说的,我不过是寻个地儿歇歇罢了。东府里白荷、明月、幼娘都不在家……坏了,忘了把幼娘接回来!”
说罢,贾环转身就想走,却不想被王熙凤一把拉住,不解的回头看来。
王熙凤笑道:“这般慌张做什么?幼娘在宫里照顾着太后,哪里好轻离?
纵然要接,也得过两日再接,不然皇帝那边怕是要多想……
再者,我还希望能让幼娘去看着宫里的贵妃诞下龙儿,有她这个女华佗照看着,多几分把握。
你府里没人怕什么,她们不收留你,二嫂收留你!”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被他看的俏脸飞红,没好气道:“你乱看什么,不过是让你歇一歇,让平儿伺候你。
你府里那些丫鬟,没一个省心的,比大爷还大爷,哪里能服侍得了你?
再说,你还没看过你小侄女儿呢!
走吧!”
说着,拉着贾环往东大院走去。
……
“奶奶回来了?又要换衣裳了吧?
唉……我就劝你好生歇息些日子,总要断净了奶后再出去。
你只是这般要强出去,没几个时辰胸襟都被奶湿了,来回折腾着换,又麻烦又受累,还涨的生疼……”
贾环随王熙凤去了东大院,两人过了穿堂,入了内宅,刚一进门,就见平儿一人背着身子,在一张婴孩摇床前不知忙着什么。
今儿奶娘家里有事,喂完奶请了一刻钟的假,回去忙事去了。
因此,能进这宅子的,只有王熙凤。
她不虞多想,便以为王熙凤是回来换衣裳的,因此头也没回,温婉劝说道。
王熙凤也没想到平儿会说这些,一张脸真真成了火烧云。
尤其是感到一双眼睛,贼不熘球的看向了她胸前,更让她心里乱成一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生心里又感觉有蚂蚁爬一般,酥麻……
“哎呀!是三爷回来啦!!”
却是平儿感觉身后的气氛不对,转过身来一看,就看到面红耳赤的王熙凤,和满脸无辜的贾环……
平儿也是听闻了贾环坏事的信儿的,心里担忧不已。
这会儿子见人好生生的站在这里,一时间惊喜不已,也没顾得上多想,欢唿出声。
贾环自然能感受到平儿的欣喜,心里有些感动,点头笑道:“我回来了,平儿姐姐一向可好?”
平儿笑道:“好着呢!”
正说着,忽地想起之前的话,那些都是女人家私下里说的体己话,哪里能见人?
连寻常没出阁的姑娘跟前都不能说,更何况还是一个大男人。
念及此,一张俏脸亦是火烧火燎的。
倒是王熙凤回过神来,心性到底不同,再者,也不是外人……
没好气的白了平儿一眼后,道:“你去通知火房,准备好木桶和热水,再将二爷没穿过的新衣裳准备一套,打发两个丫鬟备好。
三爷匆忙一个多月赶回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偏生刚才又惹恼了老太太,这会儿子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只能咱们发发善心,收留他一会儿。”
平儿本来羞涩不已,听王熙凤说的那般严重,再看看贾环一身灰尘未尽,往日里清亮的眼睛里竟多了许些血丝,登时心生怜悯,顾不得害羞,忙去准备了。
贾环谢过之后,便往前靠了靠,遥遥看着婴儿床里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
看她安详的睡着,不由笑了笑。
“离那么远作甚?要看近前好生看啊!”
王熙凤见状,好笑道。
贾环摇摇头,道:“我方才战场上回来,身上都是煞气,孩子太小,怕冲了她。再缓缓,过些日子再抱她。”
王熙凤闻言,感动不已,道:“你这做叔叔,倒比她亲爹还疼她!”
贾环闻言眉尖一挑,想说什么,终究没出口。
他再霸道,也管不了贾琏不亲近他女儿。
王熙凤见之心里一叹,面上笑道:“有没有她爹都一样,有你这叔叔疼她,就够她一辈子的福气了,纵然哪日我没了,也不会不安心……”
贾环皱眉道:“这话讨人嫌的很,好端端的,什么有的没的?
我做三叔的再亲,难道还能取代当娘的?
二嫂,你是见惯世面的,有娘的孩子没娘的孩子,那能是一个样子吗?
遇到那些轻狂人家,讲究失怙女不可为大妇,孩子是要吃一辈子苦的。
之前平儿姐姐说的对,你要那么些强做什么?
从今天起,你好生歇着。
家里事你少管,让大嫂子三姐姐她们去管。
没了你这个家还不能过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不外如是。
平儿或是其他人将这些话不知说过多少遍,可王熙凤是一点也听不进去的。
因为这样劝说她的人,都没她强,压不住她。
可贾环不同,想想贾环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又岂是她这个内宅妇人能比的?
所以,王熙凤服贾环。
心里服,贾环说出话的分量自然就不同。
抹着泪应下的同时,王熙凤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觉。
似是被呵护,似是被训斥,似是能依靠……
一双丹凤眼,水汪汪柔情万种的看着贾环,直让贾环吃不消,没出息的垂下了眼帘避开那炙热的视线……
只是忽地,贾环垂下的眼睛一凝,目光落在了王熙凤的胸前。
那里竟出现了两滩湿痕,渐渐扩散开来,还有若隐若现的凸起……
这一幕,对贾环的冲击着实巨大,一时间,他的唿吸都重了几分。
而王熙凤,面色更是艳若桃花……
“哇……”
“哇……”
就在天雷地火欲相逢时,婴儿床里传来一阵啼哭声,惊醒了这一对差点沉沦的狗男女……
“咳咳,二嫂,你快给孩子喂奶吧!我去看看平儿姐姐准备好了没?”
说罢,不等王熙凤说话,贾环便忙转身出去。
出门后,贾环暗骂自己没出息。
勐一放松下来,花花肠子就乱转。
正自责着,游廊下迎面遇到了赶回的平儿。
平儿身为王熙凤陪房,贾琏的通房,自不好陪贾环去沐浴,便安排了两个清秀的丫鬟去服侍。
也被贾环给拒绝了,他言道只自己去洗洗就好。
平儿不好强求,也不放心王熙凤和大姐儿,又说了两句,就急急去了上房。
贾环去了火房后,便看到一高大的木桶,里面热汤还冒着气。
他也确实疲惫了,再加上好几日没洗澡了,身上也厌厌的,关上门,脱了衣裳就跳了进去。
一边洗澡,一边想着许多事,许多算计。
最难的朝廷一关已经过了,剩下的,便是如何反击。
那些王府,那些相府,那些贾族族人,那些……旧交。
念着念着,贾环眉头渐渐皱起,眼睛却缓缓阖上,在沐桶中,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贾环感觉到遍体生凉,但是嘴唇上,却有些热乎。
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千娇百媚的俏脸,四目相对……
“唔……”
……
皇城,军机阁。
自西域大战起,这里便是普天之下最忙碌之处。
如今西域大捷,河山收复,这里依旧是最忙碌之处。
因为要记功,要赏功,要算计升迁,以及拆分黄沙军团等诸多繁杂无比的事宜。
军机阁虽然名义上有六位大臣,但除却东宫和忠怡亲王,以及死去的叶道星,真正主事的,只有牛继宗、温严正和施世纶三人。
虽然位高权重之极,可诸多事务也繁杂冗沉。
施世纶负责的是大秦水师事务,倒还好些,如今只是负责不断的从暹罗等国运回粮食。
军机阁大半事务,都落在了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头上。
两人从西域大战前夕至今,已经足足数月都未回家了。
为避免家人打扰,两人还严令过家里,非十万火急事,不许入皇城寻他们,否则严惩不贷。
这条禁令自然是极好的,没有家里的牵绊,两人一心做事,虽然忙碌非凡,倒是将这场国战给撑了下来。
本以为再撑一个月,就能松口气了,却不想,今日两家竟然都打发了家人求见。
衙门门子通报时,都说家里有急事。
牛温二人对视了眼,纷纷摇头,表示猜不透又出了何事,便让人进来。
两人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事,如今距离海晏河清,天下大治,也不过一步之遥,能有什么大事?
可是,当两人看到进来的是两府的大管家,最重要的是,两人的神色都极不自然,竟隐隐有些相互提防,不由纷纷面色一沉。
看来,是发生大事了……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戈什哈
“刘成,何事前来寻我?”
当着温严正的面,牛继宗沉声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刚才的情形实在太过可疑,两家大管家竟然相互堤防!
这种苗头绝不是好事。
牛温两家分为荣国一脉的两方巨头,一为京畿之地的军头大佬,一位黑辽之地的军团大将,皆手控实权。
说起来两家曾经也并不怎么亲近,牛家一直驻跸神京,而温家却远在黑辽。
但这几年,因为贾环在其中勾连,两家关系却迅速升温,直至今日的息息相关。
两家也尝到了结盟的甜头,并打算继续深入下去。
这个时候,发生意外,却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牛继宗先发问了,温严正也就暂且等着。
两边同时问话,容易起争执,他同样也不愿见两家起龌龊。
镇国公府的大管家刘成闻言,知道牛继宗的脾气,索性不隐瞒,沉声道:“老爷,是太太打发老奴来的。因为之前听到了个信儿,二爷回府后,恰巧遇到贾家那些族人在逼宫,逼着荣国府的政老爷罢免了二爷的族长之位,还要逐出族谱,收回宁侯的爵位……”
“痴人说梦!”
“异想天开!”
牛温二人闻言,脸色顿时都沉了下去,冷声道。
贾环在镇国府单令,不排三,排二,在牛奔之后,因此有二爷一说。
刘成继续道:“二爷自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一番敲打后,通通被人拘去了贾家宗祠跪着,明儿再发落。二爷得到准确的消息,那些人多是受了宗室一些王府,还有内阁几位相爷和文臣的威逼挑唆行事。
除了他们外,还有贾雨村和王子腾,也在其中有首尾……”
“不知死活!”
对于掌控大秦军中一切事务的军机阁而言,兵部侍郎就是执行他们命令的小弟,他们有一万种法子让这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于他们的伎俩,自然不屑一顾。
甚至不用贾环打招唿,他们自会让那两人知道轻重。
然而刘成接下来,就有些犹豫了。
他竟先看了眼温严正……
牛温两人什么人?
浸淫官场数十年,只从刘成这一表情,和他现在说的事,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两人的脸色齐齐黑了!
温严正素来重仪态,轻易不怒,可是此刻眼睛里却喷起火来,他看向自家管家,厉声道:“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家管家名唤胡荣,他哭丧着脸,道:“老爷,咱家里也是方才知道。老爷进了军机阁回不了家,太太身子不利落,一月里倒有大半月在屋里修养,出不得门,见不得风。家里俗务又多,周……周姨娘就主动来帮忙。
内宅里倒还妥当,可外面,却将管事权从奴才手里收回,交给了三爷和二管家刘永,他是太太的远方堂弟……
三爷和二管家一起,管起外务,奴才也是没法子。
可谁想,今儿太太得到信儿,说……说……”
胡荣有些说不下去了,温严正眼神愈发凌厉,厉声喝道:“废物东西,还不快说,太太得到了什么信儿?”
胡荣跪倒在地,磕头道:“老爷,太太得到信儿,说三爷和二管家竟也掺和到贾家那些事里去了,他们给了贾家链二爷许多银子,让他……让他等三爷坏事后,和他们合作,还要白瓷的方子……”
“啊!!”
听到这里,温严正再也听不下去了,一张脸犹如在滴血,一个闪身到了屋子东墙,从墙上抽出挂着的宝剑,再折回身来,朝胡荣头上就要斩去。
奋武侯府是真正的军法治家,出了这么大的漏子,甭管有多少理由,胡荣身为大总管都难逃失职之罪,因此躲也不敢躲,只是闭目等死。
还好,没死掉。
牛继宗拦住了温严正的胳膊,道:“老温,不过是个误会,和你又没甚干系,谁还能怪你不成?再者,胡管家虽有失察之罪,却也罪不至死。”
温严正闻言,眼睛都有些发红,道:“环哥儿那孩子带着博哥儿和奔哥儿他们,一起谋富贵,出生入死,这对咱们几家来说,是何等的恩德仗义?却不想,如今家里竟出了这么一起子畜生,做下这等不当人子的事,我不将这起子王八混帐杀个精绝,如何有脸再见环哥儿?纵然我不杀,博哥儿回来也要闹个天翻地覆,再无颜见环哥儿一面。
真真气煞我也!!!”
说罢,又要去杀胡荣。
牛继宗还是拦着,沉声道:“老温,你先别太恼,这件事有古怪!”
温严正闻言,面色忽地一凛,看向牛继宗,道:“你的意思是……”
牛继宗摇了摇头,道:“怕是有人不希望咱们几家太亲近了,你家老三我多少了解一点,纵然有这份心,也绝没这个胆子。何况,多半连这个算计都想不到。
里面的事,最好先暗地里查清楚,然后再同环哥儿说。
老温,环哥儿那边你只管放心就是,他信咱们,和咱们信他是一个理儿,你不要自己往自己心里压石头,就真的趁了一些人的心了。
我估摸着,这种事怕不只这一回……”
温严正闻言,脸色阴沉之极,嘿了声,道:“当真是好手段!环哥儿如今都这样了,还……”
话没说话,住了口,军机阁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道:“无论如何,都要给环哥儿一个交代。纵然有人挑唆,他们若没这份心,也挑唆不起来。”
牛继宗点点头,道:“这话是正理……罢了,今儿就我自己当值吧,你现在回去吧。别等博哥儿回来,闹起来,有长辈夹在里面,怕对他日后的名声不好。”
温严正闻言,面色又难看一分,抱拳道:“牛兄多担待一日,改明儿换我替牛兄守一日。”
牛继宗哈哈笑道:“最多也就再忙个把月,等西域和黄沙军团的事办完,咱们好生松快些日子。”
温严正强挤出一抹笑容,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牛兄,我暂先回府,阁务就由牛兄多受累了,告辞。”
“告辞!”
……
荣国府,东路院。
“香菱……可卿?!”
红唇离去,抿嘴而笑,一双满是幽情的眼中,满是思念。
虽是一身的丫鬟衣裳,可贾环还是认出了面前之人,便是秦可卿。
“叔叔啊……”
被贾环炙热的眼神盯着,秦可卿娇唤了声,粉面羞红。
水波荡漾的眼睛,往沐桶中瞄了眼后,面色愈发娇润……
贾环这会儿,还赤条条的泡在沐桶中呢……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不过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被一角色这般窥视,贾环还是……很骄傲!
腾一下从水里站起来,拿起沐桶边搭着的棉巾,在秦可卿闭眼掩口强忍惊叫中,擦干净后,穿上了一身贾琏的新衣裳。
不过让贾环有些奇怪的是,他原以为衣服会短小些,毕竟他比贾琏高壮不少。
却不想,衣服竟刚刚合身。
不过,也没多想。
娇俏可人的秦可卿站在那里,虽用纤细白皙的手捂着脸,可指缝间却露出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盈盈看着贾环。
贾环喜欢不已,等不及掩扣,就上前将她揽入怀里,大口覆盖住了那张总是抿嘴轻笑的樱唇红口。
“嘤……”
一声娇吟,两条软玉般的胳膊,搭上了贾环肩头,环住了他的脖颈。
缠绵悱恻,软玉红香。
贾宝玉为何甘愿一辈子生活在女儿国里,也不愿出头担当权财无双的贾族族长?
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相比于疆场上刀刀见血的厮杀,官场上勾心斗角的暗算,内宅里的生活,着实让人幸福的甘愿沉沦……
“吱呀……”
门扉声忽地响起,秦可卿还在沉醉,贾环却睁开了眼,看清来人后,才移开口。
秦可卿也回过神来,却没敢看人,让开软软的身子,垂头站在那里。
“三爷!”
来人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下扑进了贾环怀里,搂住贾环的脖子就开始哭。
笑和哭在一眨眼间完美转换,惹得贾环哈哈大笑。
秦可卿看到来人后,也松了口气,恢复了气色,笑吟吟的看着贾环哄人。
“怎么了这是,这还是咱们的吉祥姐吗?怎么掉金豆豆了?”
贾环抱着渐渐长大的小吉祥,笑哄道。
小吉祥把头趴在贾环脖颈窝里,哽咽道:“他们……他们说三爷坏了事,要被……
我担心死了,还和……还和香菱商议,到时候,一起去劫法场!
就算走,也要一起上路,不能让三爷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做孤魂野鬼!
呜呜呜……”
小吉祥想是真的吓坏了,身子都在颤抖。
一旁处,秦可卿叹息一声,道:“小吉祥见天儿的带着香菱在太真观里,央磨闲云教她几招杀招,和香菱两人苦练,我当她们是想做什么,却没想到……”
贾环闻言,强笑了声,眼睛微红,抱紧小吉祥,道:“傻丫头,就算一起上路,咱们也要等上百八十年才行,好日子还没过够,咱们还没把好玩的耍遍呢。
再说了,这世间,只有三爷杀别人的份儿,谁敢杀咱?对不对?”
小吉祥闻言抬起头,往日里的大眼睛,此刻多了层黑眼圈,眼球里的血丝比贾环的还多,她看着贾环道:“三爷,往后我一定好好习武,待下回三爷再出兵放马,我给三爷当戈什哈,和三爷一起杀罗刹鬼子!”
因为贾环的亲兵多是蒙古和满族奴才,在满语里,亲卫便是戈什哈。
听着小吉祥的话,贾环心底深处的那抹压抑,彻底消散了。
有这样乖巧懂事的丫头相伴,他还用压抑什么?
人嘛,只用在乎值得在乎的人便是。
贾环看着小吉祥期盼的眼睛,点头笑道:“好,下回若是再出征,咱们就组成威震江湖的黑白双煞,将罗刹鬼子杀个片甲不留!”
小吉祥闻言,眼睛登时亮了,激动道:“三爷,你说真的哩?”
贾环呵呵笑道:“当然真的!这次就带了你明月姐姐,恰好在西域就遇到了宝琴姐姐,一道上都在一块儿。
所以,下回若是还出征,就带上你,也没什么。”
“太好啦!”
小吉祥笑的满脸桃花,“叭”的一下亲在贾环嘴上,却又皱了皱鼻子,道:“都是侄儿媳妇身上的胭脂味道……”
秦可卿羞容满面,贾环哈哈大笑,道:“你们怎么来了?还把香菱换成了可卿?”
小吉祥得意的咯咯笑道:“前面已经这样换了好几回了,侄儿媳妇一个人待在太真观里闷得慌,我就带她出来转转,逛逛园子,瞧瞧百戏杂耍,让她解解闷儿!
侄儿媳妇做的一手好点心,香菱爱吃,就成交了!”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又看了眼抿嘴乐的秦可卿。
这般也好,如此一来便不似坐牢一般难熬……
小吉祥又吧啦吧啦道:“今儿我正在半山上练武,就听紫鹃姐姐跑来报信儿,是林姑娘让她来的,告诉我们三爷回来啦!
说三爷不仅没坏事,还得了皇帝的大赏哩!
我就赶紧带着侄儿媳妇一起来了!
荣庆堂廊下的丫头子说三爷不在那里,到东大院去了,我们就又追了过来。
结果二.奶奶和平儿姐姐说,你在这边火房沐浴,我便让‘香菱’过来服侍。
二.奶奶去换衣裳,大姐儿又哭了,平儿姐姐忙不过来,我留那里帮忙。
这不,二.奶奶刚回来,我就来了!”
贾环见她说的欢快,嘴巴停不下来了,就在她小嘴上啄了口,小吉祥一下闭上了口,满脸娇羞的看着贾环。
那模样,让一旁的秦可卿笑出了声。
“耶?侄儿媳妇,你笑我?我都没笑你!”
小吉祥不依道。
秦可卿忙道:“没笑没笑,是……是羡慕。”
“哦……”
小吉祥一双浓眉挑了挑,对贾环坏笑道:“三爷,侄儿媳妇也想要你亲亲!”
“啊不是,我是羡慕你和叔叔的感情真好……”
秦可卿忙解释道。
小吉祥得意道:“那当然!我和三爷青梅竹马哩!”
贾环呵呵笑着,将小吉祥放下,道:“咱们和二嫂打个招唿,就家去吧……对了,先一起去看看娘。”
小吉祥连连点头,不过又摇头,道:“我先将她送回去吧,都快夜了,香菱该等急了,改明儿再让她们换!夜里换!!”
秦可卿一张俏脸登时刹红,眼睛水汪汪的看了眼贾环,便被急匆匆的小吉祥拉着跑了……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慎终追远
与王熙凤和平儿告别后,贾环便去了赵姨娘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因为赵姨娘有身孕在身,所以贾环“坏事”的噩耗,被贾母严禁传到东路院去。
谁说漏了嘴,惹出了岔子,直接打死了账。
所以,至今赵姨娘也只知道,贾环破敌营,擒公主的光辉事迹。
看到贾环突然从天而降,赵姨娘自然喜的无可无不可,上下看了几遍,见他周身周全,哪也不缺后,总算放下心来,得意道:“不枉娘在地藏王菩萨跟前烧了那么些香,供了那么些香油,还真灵验!”
贾环闻言奇道:“娘,地藏王菩萨不是在幽冥地府阎罗殿内的菩萨么?你供他?”
赵姨娘嫌弃道:“你懂个屁!娘就是专门供他,求菩萨保佑不要收了你去,好留你在人间好生祸害!”
贾环“恍然大悟”,翘起大拇指赞道:“娘果然别出心裁,胜人一筹!
高明,实在是高明!”
赵姨娘闻言,得意道:“那当然,娘不高明,怎能生出你这夯货?”
贾环抽了抽嘴,看了眼一旁处,主座上正襟危坐的贾政,发现他比自己的脸色还古怪,只是看向赵姨娘的眼神里,很有几许温柔。
想是见惯了心机深沉城府颇深的人精.子,连枕边人都算计,贾政才这般喜欢简单粗暴的赵姨娘……
不过,在看到贾环贼眉鼠眼的瞅过来后,贾政面色一肃,哼了声,倒没先训斥贾环,而是对赵姨娘道:“夜了,环哥儿还没用饭,你去让人准备一下吧……他喜欢糟鸭掌鸭信,你多让人备些来。”
赵姨娘在贾政面前自然百依百顺,温柔的应下后,又凶狠狠的告诫贾环不要忤逆不孝,气着贾政,才带着小鹊准备晚饭去了。
待堂屋内只有父子二人时,贾政端起茶盅,道:“你也坐吧。”
贾环也没客气,寻了个下位坐下,打量起屋内摆设。
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贾政皱眉道:“族中事,你心里可有章法?”
贾环笑道:“自有家法族规在,按章程办事就好。”
贾政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你真要办他们个里通外敌?这是杖毙的罪过。
当初宁国老太爷这般定,本只是为了警诫后人,不可浑来,却没想过真的杀自家族人!”
贾环奇道:“爹,您怎么知道宁国公没想过要杀人?
他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手上的人命比儿子多不知多少倍。
他若在世,看到族中那些王八贼羔子们的做派,会不杀人?”
“口中积德!”
贾政喝了声,道:“你也贵为侯爵,怎地还同市井鸡鸣狗盗之徒一般,满口混话!”
见贾环连连点头答应,虽知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却也没什么法子,知道这个儿子毕竟读书不多,强求不来。
咽下一口闷气,贾政又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不要以为爹迂腐顽固,是替他们求情。
宁国若在,自然可以随意发落他们,因为他是祖宗,是尊长。
可你是吗?
那些人里,还有两个代字辈的长辈,连我都要唤一声叔父,你得喊叔爷!
还有那么些族叔族伯,论起来,都是尊长。
你若杀了他们,必然朝野哗然,与你不利啊!
爹虽然不如你精明,却也看得出,当今天子待你……
不似从前了。”
贾环闻言,看着贾政担忧的面容,笑道:“爹,你放心,我能处理的好。
虽然直接砍了那群混帐的脑袋够解一时之气,但我也不是前些年那样了。
况且,从前我也极少直接杀人。
当初那么些刁奴,不都让我送到庄子上劳动改造去了?
至于能不能熬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贾政闻言,叹息了声,道:“也怪他们做的太过……”
话虽如此,贾政面上还是有一分不忍。
他可是知道,当初被贾环送到庄子上的奴仆,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常年做事的奴仆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整日里游手好闲,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中爷们儿?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的下场。
贾环道:“爹,咱们家从荣宁二公起,到兰哥儿这一代,至今已逾五辈。
不算金陵老家的十二房,只都中就有八房。
这八房人口加起来,只男丁就有二三百数。
贾家好比一棵大树,树木太大,就容易长出歪枝坏叶,容易滋生蛀虫,这是在所难免的。
咱不怕依附在大树上的腾腾蔓蔓,树大了,根就深,有足够的养分供养这些枝蔓。
可是,就怕大树内里长了害虫,往树根里钻,然后包着坏心的蚕食。
只有清除掉这些害虫,大树才能愈发强壮,愈发茂盛。
否则,一旦树根都被蛀烂了,大树也就死了。
爹,您说呢?”
贾政闻言,面色一阵青白,良久后,长叹息一声,道:“这些道理,谁都懂,可谁又能下得了手?
你瞧着吧,这两天,多少亲族都要上门求情,你还能把他们全得罪了……”
贾环冷笑一声,道:“我会让他们老实在家待着的。”
贾政忙道:“你可不要浑来……”
贾环摆手道:“爹,儿子心里有分寸,不说这个了。方才在老太太那说的事,爹你还记得?就是儿子想让出族长之位……”
“你当真?”
贾政皱眉道:“宁国乃长房,族长一位自然要在长房手里传下去,你不当谁来当?”
贾环笑道:“先扶个人暂时代理吧,否则不定哪天我再出征,族中再闹个不像话,就让人笑话了。二哥既然做不来,儿子想让芸哥儿来做。”
“芸哥儿?他行吗?”
贾政算是认可了贾环的顾虑,只是这人选他有些担忧:“我也知道芸儿如今出息了,可他再有能为,却是个小辈,族中大多都比他辈分高,他管得……”
话没说完,贾政忽然住了口,想起今日在仪门前厅里,贾芸带人将一干“尊长”带走时的场面。
还别说,那副心狠手辣劲儿,真有几分贾环的意思……
贾环呵呵笑道:“芸哥儿处事老练,还不拖泥带水。这几年,我一直冷眼旁观他的行事,觉得很不错。
对族内上进的,本分的族人,他都会想办法接济,扶持。
对于那些烂泥上不了墙的,他也绝不会因为有个族人的名义,就宽容放纵。
只是碍于辈分太低,不好拿那些族里的大爷们怎么办,却是坚决拒绝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哪怕那些人找到他娘那里说情,都绝不通融。
人才难得!
我看好他。”
贾政闻言,面色好看了许多,感慨道:“如此说来,芸儿是真出息了。”
贾环笑道:“不止芸哥儿,贾荇也不错。虽没有芸哥儿那么出挑,但胜在极为稳重。
再加上兰哥儿和菌哥儿,下一辈子里,人才不少。”
贾政闻言,面色愈发高兴,连连点头,道:“这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不过……”他面色一变,显得有些遗憾,道:“虽贾家以武传家,可读书种子还是太少了些。”
贾环笑道:“贾家若是文武双全,怕有人要睡不好觉了。”
贾政闻言,面色一凛,缓缓的点了点头……
……
与贾政、赵姨娘一起吃了个晚饭后,贾环就回到东府,休息了一整夜。
小吉祥还是那样调皮,香菱看到他还是害怕。
白荷在城南庄子上,已经十天没回府了,想是到了要紧处。
乌仁哈沁在牧场上,有方静保护,应该无恙。
公孙羽和杏儿在宫里,董明月还在路上。
尤氏身子虽然养好了,不过管事权在史湘云手上,她便极少出门,昨夜也没见到……
回到宁安堂后宅,与小吉祥顽闹了会儿后,直到她困的不行,就一起歇着了。
吉祥姐颇为仗义,不忍香菱一人睡,拉她一起上了贾环的大床……
一大早起,贾环扒开了趴在他身上唿唿大睡的小吉祥,又看了眼躲在拔步床里头,紧挨着墙壁,尽量离他远远的香菱,笑着摇摇头。
香菱看起来胖了些,脸上都出现了婴儿肥,倒是小吉祥瘦了……
说起来,香菱如今的命运,比前世好了不知多少倍。
有小吉祥护着,没人敢欺负,好吃的好喝的从不少。
穿的用的,更是不逊色于贾家的正派小姐。
整日里无忧无虑的满大观园里耍,开心之极。
开心就好。
贾环只穿了件单衣便从里间出来,就看到一人坐在外间候着,不是尤氏又是哪个?
“大嫂?”
尤氏本坐在梨花木椅上出神,听到声音,忙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温婉艳美的面上,满是惊喜的站起身,道:“爷这早就起了?”
贾环笑道:“不早了,睡醒了就起来了。大嫂坐这做什么?”
尤氏笑道:“白荷不在,幼娘也不在,小吉祥和香菱哪里是能服侍人的?我便过来候着,等爷起了后伺候。”
贾环闻言,道:“这是哪里的话,岂有让大嫂服侍的道理?再说,我这边简单,随便洗漱一番就是,没那么多讲究。”
尤氏嗔道:“如此一来,外面人不说三爷不讲究,却会说咱们内宅里不懂礼,连爷的衣裳都照顾不好。”
说罢,上前帮贾环收拾散乱的衣裳。
一双软软绵绵的手,在贾环身上抚着抚着,人就靠进了贾环的怀里……
贾环伸手捏起尤氏雪腻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他,轻轻唤了声:“桃花……”
尤氏的身子一颤,娇艳的脸色愈发红艳,从喉咙深处应了声:“嗯……”
贾环揽着她丰腴香软的身子,问道:“身子可好全了?”
尤氏一双眼睛愈发水意,唿吸急促,看着贾环点点头,道:“爷,好全了!”
贾环邪魅的笑了声,然后在尤氏颤栗中,印上了她的红唇……
……
辰时末刻,贾环出现在宁国府西路院的贾氏宗祠黑栅栏内。
看起来,他气色不错,神清气爽。
相比于他的气色,宗祠内跪着的那十数人,却一个个面色惨淡,眼神木然。
黑栅栏内,站满了贾族族人,吵吵嚷嚷,议论纷纷。
他们看着宗祠内的同族长辈,有事不关己者,也有心生不忍者。
有兔死狐悲者想上前搀扶的,可看到宗祠门口那两排煞气腾腾的宁国亲兵,到底选择了不多事……
不过,这会儿子看到贾环到来,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屏住唿吸。
虽然前几日出头闹事的,都跪在祠堂内。
却不是说,那些事只有这十数人参与……
想着分杯汤喝喝的,不知有多少,那十数人不过是代表。
真要追究起来,这熙熙攘攘的庭院内,怕是有一半人都要跪着……
如今,只看贾环到底要追究到哪一步。
“太爷,身子骨还好?”
贾环没有理会心思各异的族人,而是看着宗祠门口白石子甬道上扫灰土的焦大,关心问道。
焦大还是那一身粗布麻衣,贾环赠给他的锦衣棉衣他都穿不惯。
须发更白了,不过身子骨看起来还颇为硬朗。
听问后,焦大看了贾环一眼,道:“还死不了。怎地,又惦记老子的棺材本儿?”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可不,这些年,太爷您可攒了不少吧?不如拿出来,咱们高乐高乐!”
焦大听着一如当年的话,苍劲老迈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哼了声,道:“没了,老子都拿去喝酒听书了!”
说着,又看了眼满庭院的贾家族人,对贾环道:“你忙你的吧……
对了,太爷当年说过,慈不带兵,义不生财。
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家里出了这么一起子忘八蛋,一定饶不了他们,哼!”
说罢,焦大看也不看栅栏内那些脸色难看的主子爷们儿们,扛起扫帚,大步离开。
目送焦大离去后,贾环脸上的笑容敛去,转身面向宗祠。
眼神渐冷,扫过族人。
一些原本堆出笑脸,欲言又止,想劝贾环以和为贵的族中长辈,在贾环森冷的目光逼视下,只觉得遍体生寒,哪里还敢多嘴?
“咚咚咚咚……”
一阵沉闷如雷的声音陡然响起,众人朝声音传来处看去,无不面色骤变。
却是一整队足有两百人的亲兵队伍,手持腰刀,背跨弓箭齐步跑来。
没一会儿,就在贾环身后不远处的宗祠黑油大门内陈列而站。
看到这一幕,宗祠内跪着的十数人面色愈发惨然,宗祠外黑栅栏内的族人,也纷纷面带悸色。
贾芸、贾荇两个小辈从外面匆匆走来,他们自身都有一大摊子事做,若非今日宗族大会,他们连这点功夫都抽不出。
两人到来,给贾环请安。
贾环点点头,叫起两人后,唤过贾芸,让他一起上月台。
过了抱厦,入正殿前,贾环忽然顿住脚,抬头看了眼悬挂门上的青龙牌匾:
慎终追远。
乃太上皇御笔。
两侧有一副对联,亦是御笔亲书: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再睹此联,贾环心中颇为感慨。
院内松柏依旧葱葱,天地却已变色,换了人间……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章 纷纷而来
贾环低下头,眯起眼,看着正殿内跪着的一地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有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还有满头黑发的年轻人。
他们有的惶恐不安,瑟瑟发抖。
有的唿天抢地,哭拜祖宗。
还有的,垂着头不敢抬起,面上却是怨恨恐惧夹杂的神色。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没有回头,对身后的贾芸道:“芸儿,认识这门前的对联吗?”
贾芸恭声道:“三叔,侄儿认得。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贾环轻轻一笑,道:“你也是荣宁二公的子孙,之前却过的那般苦寒,你觉得,你承蒙上祖宗的福德了吗?”
贾芸闻言,沉默了下,道:“不敢欺瞒三叔,侄儿曾经也有怨过,不过后来侄儿想明白了。
就算是当初,侄儿住的屋,每月领取的银米,也都是公中的,皆为祖宗所留,这就是福德。
因为侄儿姓贾,住在后街,所以纵然是市井强人,也不敢欺侄儿这个没爹的孩子。
如此想来,侄儿自然承蒙了祖宗的福德。
更不用说三叔成了家主后,侄儿家的日子,竟比公候府第也不差。
除了三叔爱护外,也是祖宗的福德。”
贾环回头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对,这就是祖宗的福德。
而今你过的好,也不是因为我的爱护,而是你心正,自强,上进。
就算你不是贾芸,你是贾荇、贾菖、贾菱,或者其他贾族子弟,但凡上进的,家族都有责任帮持,这便是宗族,也是族长的义务。”
贾芸躬身道:“三叔,侄儿斗胆以为,还是三叔公正严明,对侄儿这等没爹的孩子照顾有佳。”
贾环呵呵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道:“这次我去西域出兵放马,带着麾下一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他们多是市井混混和无赖出身,是真正的最底层、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人。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堂堂正正做人,爷为了养家煳口,追随我,奔波万里,征战沙场。
一战下来,纵然处处占得先机,也没一百二十三人……
他们为什么随我死战不退?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好祖宗!
没有宗族里现成的房住,没有即使整日无所事事也可以领到维持生存的银米。
他们不容易,不得不拼死搏个出身,给他们的子孙后代搏条出路。
这些人,才是没有承蒙到祖宗福德的人。
而这间祖宗神位所在的祠堂里跪着的人,他们有族里分派下的屋子住。
没有营生的,每月还可以领取维持生存的银米。
他们的孩子读书不用束,课本纸笔和饭食都是现成的,还有翰林院的老翰林给他们当夫子。
他们但凡上进一点,家族都会帮他们立业起家。
可惜啊,这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文不成武不就,眼高手低。
不是一事无成,而是压根没想过做事,只会寄生在家族身上吸血。
如果仅仅这样,我还是能容得下他们,毕竟大家都是一个祖宗……
可恨,他们却贪得无厌,觊觎这宁府的富贵。
他们勾结贾家外敌,想罢免我的族长之位,剥夺我的爵位,逐出族谱,再置我于死地!
然后,伙同贾家外敌,一起瓜分这宁国府的满府富贵。
呵!”
五间正殿前的月台上,贾环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宗祠内的每个角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些事,其实众人都知道。
当然,他们大都不明白……
他们之前,并不以为住着宗族的宅子,享受公中的银米,便是承蒙了祖宗的福德。
荣宁二府才是承受了祖宗的福德,贾环、贾琏、贾宝玉才是。
可是如今听贾环、贾芸这般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他们大多还是没有真正的明白。
真正明白的人,已经面无人色了……
宗族既然能给予,那么,也能剥夺!!
一旦作为族长的贾环,将这些犯事的族人的屋宅收回,祭天出产的银米分例取消,那么那些人怕是连市井中的无赖混混都不如。
而这,这将是累及整整一脉子弟的灾难。
若只罪于他们,他们虽然怕挨打,可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
可若屋宅田产被剥夺,那可是要绝户的!!
“环……族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马尿喝多了,鬼迷心窍,才被忠礼亲王府的管家哄骗,上了他的当。
族长,您饶过我这一遭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素来最不成器的贾效。
虽也四五十的人了,可跪在地上,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同贾环磕头,没有一丝犹豫。
不像其他人,跪的是祖宗神位,却不是贾环,他们大多还没反应过来……
贾环冷眼看着他,淡淡的道:“芸儿,你后街的六叔爷求饶,你觉得,该怎么办?”
贾芸看了眼满脸哀求的贾效,沉默了下,沉声道:“三叔,家有家法,族有族规。”
“呸!后廊老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说家法族规?你爹就是个小娘养的,留下你这个丧门星子,也配在爷们面前说话?”
贾敕虽不明白之前贾环和贾芸一唱一和到底什么意思,却也能猜到两人保准不怀好意。
若是按照族规来,他们怕是要受严惩。
还别说,贾敕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罪名儿,当受什么责罚。
但不管是受什么责罚,他都自认为,他这宁国嫡脉的子孙,比贾芸高贵不知多少倍!
而且,他也不认为,贾环真能把他怎么样。
还鄙夷贾效,到底是没出息惯了,这会儿的模样,丢尽了贾家爷们儿的脸。
贾芸比许多人想的还要沉稳,对于贾敕的辱骂,根本无动于衷。
对于即将沦落成泥的人,他也没心思去与之计较……
贾环冷冷的看了眼叫嚣的贾敕,对贾芸道:“芸儿,你可知,当年宁国先祖,制定下的族规里,勾结外姓,对付本族族人,瓜分族中财产,还妄图谋害族长,是什么罪行?”
贾芸沉声道:“回三叔的话,宁国以军法治家,根据族规,这等吃里扒外,勾结外敌的罪行,论罪,当杖毙!”
“放屁!我看谁敢?!我乃宁国公嫡孙!比你们这些乱七八糟出来的庶孽,不知尊贵多少倍!谁敢……”
贾敕面色铁青,干脆也不跪祖宗了,站起来,大声叫道。
贾环没听他喊完,回头看了眼,两名亲兵全身披挂而入,走向贾敕。
贾敕面色大变,高声叫道:“这里是祖宗宗祠,我乃宁国嫡孙,谁敢抓我?贾环,你敢不敬祖宗!”
满场死寂,贾代儒、贾代修两老颤颤巍巍,不顾之前哭祖宗的满脸老泪,惊骇的看着两名鞑子亲兵,将贾敕强行拿下。
这一刻,他们终于发自内心的惶恐了。
贾环不理这些人惶恐的眼神,对面色凛然的贾芸道:“去取宁国先祖的佩剑来。”
贾芸轻轻吸了口气后,穿过众人,走到供桌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后,从一紫檀金架上,取下一柄其貌不扬的长剑。
这正是当年宁国公,留在宗祠中,以镇家法族规的随身佩剑。
自此剑放于祠堂之日,除却清净以外,再没被挪动过。
今日,算是它百年内第一次出世。
气氛愈发凝重,紧张。
直到这一刻,才隐约有人记起,贾家能得如今的富贵,除却承泽先祖余荫外,还和贾环在西域杀的人头滚滚有关。
只是,难道他真要在这宗祠之地,大开杀戒吗?
看着贾环“呛啷”一声拔出长剑,贾敕色厉内荏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掩饰不住恐惧的看着贾环。
“环哥儿……”
就在众人压抑的连唿吸都觉得困难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贾环转头看去,却是贾政。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二叔父,你有何事?”
贾政闻言面色一滞,随即又是一黯。
在私下里,贾环称唿他为父亲,是因为孝道。
可在宗祠里,在列祖列宗前,却不能再那样叫。
否则,宁国一脉的先祖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贾政心里难过,叹息一声,道:“看在祖宗的份上,饶了他们的死罪吧。”
“是啊,都是一个祖宗……”
“家族还是要以和为贵……”
“此言大善,家和万事兴嘛……”
“不至于死啊……”
贾政开了个头,其余一些文字辈的族人,纷纷开口说道。
不过,等贾环冷眼看过去后,又都闭上了嘴。
贾环冷笑一声,然后对贾政道:“既然二叔求情,他们又是初犯,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众人闻言顿时大喜,还有人长出了口气,当然,也有人心里生出轻蔑之意。
雷声大,雨点小。
都是唬人的。
然而,没等他们笑出声,就听贾环又道:“来人,将贾敕、贾效、贾敦、贾珩、贾、贾琛、贾琼等,全部拿下,每人杖四十。
并贾代善、贾代儒,这些人,及其家人,全部开革出族,逐出族谱。
收回公中房产,田地。
不准其在都中停留。”
“不能啊……”
“别动我,谁敢动我……”
“我乃宁国嫡孙啊……”
“太爷啊,你睁睁眼吧……”
随着贾环冷酷到极致的话说出,在短暂的惊骇之后,宗祠内十数人,皆面无人色的唿天抢地悲唿起来。
然而,贾环的亲兵却已经入内,虎狼一般,将贾敕、贾效之流拖出门外。
在黑栅栏内,当着二三百贾族族人的面,打起军棍来。
这些人虽然暗中得到了嘱托,只用了五分力,可饶是如此,也让那些养尊处优,游手好闲的贾族族人们吃不消。
一阵凄惨阵唿救声,让人不寒而栗。
贾代儒和贾代修二老瘫软在宗祠后,双目无神,口中只是喃喃的唤着“太爷啊,太爷”……
贾政看到这一幕,心中着实不忍,想要开口,却被贾环使了个眼色。
贾政到底不是圣人,不愿拖贾环的后腿,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四十军棍打完,满地呻.吟声。
倒是还没死人。
贾环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从今日起,家族内部设监察司,严查家族内部,违反国法家规之行为。
院内趴着的这些人,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有不怕族规的,只管犯就是。
另外,为防再有人趁我不在之时,行此丧心病狂的混帐事,今日族中设一代理族长之位,由贾芸担任。
寻日里,就由贾芸,帮我掌管监察司,行族长之权。”
说罢,看了眼满场鸦雀无声的贾族族人,又冷冷瞥了眼祠堂里缩头缩脑不敢露头的贾琏,贾环对贾政道:“二叔父,咱们走吧。”
贾政看了眼祠堂内已经木然的贾代儒、贾代修,欲言又止。
贾环却拉着他,出了宗祠。
“环儿,你使家法没错,可是不是也太过酷烈了些?你两位叔祖虽然煳涂起了贪心,可你……”
贾政满脸愁意的说道。
贾环笑道:“爹,我自然知道这一点,恩威并施才是王道。不过,威就由我来,恩,还是留给贾芸去施吧。这样,他日后也好处事。”
贾政闻言顿时恍然,道:“原来你早有打算,这样就好。不过,你两位叔祖,你准备如何处置?”
贾环笑道:“这些都交给贾芸处置便是,总不会让他们暴死街头。
不过,再想像从前那样,好吃好喝的供着,那也不可能了。
爹,您瞧好吧,往后,贾家应该再不会出那些混帐东西了。”
贾政闻言,叹息了声,道:“但愿如此。”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行走在宁国府内,忽然见贾政的小厮跑来,跪地道:“老爷,三爷,兴隆街的大爷来了,赤着身子,绑着荆条,跪在门口,要求见老爷和三爷,说是要负荆请罪!”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贾环则弯起一抹冷笑。
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贾环一亲兵跑来,单膝行军礼,沉声道:“将主,大门外奋武侯府温伯爷来了,还带着内眷。不过……不过还压着两个被打的不成样的人,让卑职进来通秉。”
贾环闻言,“嘿”了声,先对贾政道:“爹,你让贾雨村那厮先随你去书房,我先去同温家世叔说话。”
贾政也知道温家的手尾,点点头,叮嘱了句后,就回了西府。
贾环则朝正门大步走去……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歹毒至此
贾环赶到宁国门楼前,让门子大开正门后,就看到温严正面沉如水的坐在马上,身后有一辆八宝簪缨马车和数位骑乘亲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身前,则趴着两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
看模样,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温叔,您这是做什么?”
贾环不无埋怨的上前,走到温严正马边搀扶他下马。
温严正就势下马后,面带愧色的看着贾环,沉声道:“环哥儿,为叔愧见于你啊!”
贾环摆手笑道:“叔父言重了,这不算什么事……”说着,见公侯街附近有行人观看,便道:“叔父,咱们进家里说话吧。”
温严正转头往西看了眼,正好看到一箭之地外,贾政让人搀扶贾雨村起身的场面,不由皱了皱眉头。
贾环见之,笑道:“叔父放心,成不了气候。”
温严正“嗯”了声,看着对贾政陪尽笑脸的贾雨村,沉声道:“此人心思酷烈,诡诈不定,偏又颇有才能,相貌堂堂,容易迷惑人心。
此刻看来,更能屈能伸。
不可让他成了气候,否则必成大患。”
贾环摇头笑道:“他没有机会的。若他不是在兵部,咱们暂时拿他还没什么法子。如今他在兵部……呵呵,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他难受的时候。”
温严正哑然失笑道:“环哥儿,这可不是好话,我怎么听着,倒是咱们像坏人?”
贾环哈哈笑道:“在朝廷一些人眼里,咱们武勋将门,可不就是坏人?走走,叔父,咱们进去说话。”
温严正点点头,往里走了两步,又道:“对了,你婶婶也来了,她身子不适,见不得风,就只能躺在马车里。若不然,她也得下来给你赔不是。”
贾环闻言,面色骤变,忙道:“哎呀!叔父,您这是……何至于此啊?”
说罢,又折返回马车边,行礼道:“婶婶,小侄不知婶婶在此,实在怠慢了!”
车厢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似还有些哽咽,道:“环儿啊,婶婶对不住你啊……”
贾环闻言,眼睛微眯,却道:“婶婶,什么话都别说了,咱先家里去,不好再在这耽搁了……”说着,又转头吩咐马夫:“快快,往里面去,也不必折腾倒换,直接驶进二门!”
马夫闻言,也不敢耽搁,忙邀赶着马车往里进。
贾环护着马车走到温严正跟前,埋怨道:“叔父,婶婶身子不豫,怎好再劳她出门?我还是做晚辈的,若是劳累住了,回来博哥还不找小侄的麻烦?”
温严正摇头叹息了声,与贾环一起往门内走了两步后,又顿住脚,转身对后面家将道:“把那两个畜生一并带进来,丢在仪门。”
家将领命下去,贾环恍若未闻,与温严正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
宁安堂,前厅。
已经有婢女搬了软榻上,贾环亲自搀扶着奋武侯夫人刘氏入内,安置于软榻上。
而后,话都没说,刘氏便流泪不止。
看着面色惨白的刘氏,贾环一边打发人去西府里喊御医,一边问候道:“婶婶,可是哪里不舒服?你且稍等,让太医看一看。等下午,侄儿打发人去宫里接回幼娘,让她再给你好生看看,保管医好!”
刘氏眼睛通红,拉着贾环,让他也坐在软榻上,道:“环哥儿,婶婶是真不知道那两个畜生做的好事啊!打你和你博哥出征起,我这身子就不大舒坦,到了半月后,更是连起身都难,夜夜睡不安稳,进饭也进不香甜。
看了许多郎中,直说神思不宁,思子太甚,没好方子。
你叔父又一直不回家,实在没法子,我就将家事交了出去。
可再也没想到,那贱人,竟和她那混帐儿子,勾结我那远方堂弟,做下这等令奋武侯府抬不起头的蠢事!
你叔父责骂我,我不委屈,只恨自己瞎了眼,信了那周氏的话。
环哥儿啊,婶婶实在愧对于你!
就是你博哥回来,也定然闹个天翻地覆,责怨于我……”
贾环昨夜从青隼那就得知了个大概,此刻再听刘氏这么一说,便彻底清楚了。
他笑道:“我的好婶婶,谁家里没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叔父和婶婶持家有方,统共才出了这么两三个,您却不知,刚才我在宗祠里发作了多少个,说起来都让人无奈。
刚开始侄儿也气,也怒,可后来再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样的人,那样的心性,那样的出息,能作出这样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小侄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家里的事,都交给一个出息的族侄去打发了,我连过问都不过问。
婶婶,你看我都不当一回事,您又何必纠结自责呢?
再说了,本也和您不相干,对不对?”
刘氏闻言,感动莫名道:“环哥儿,你是好孩子!婶婶只求你一件事,是关于我那堂弟刘永……”
贾环闻言,笑着挑了挑眉头,道:“婶婶可是想保全他一命?”
“哼!”
身后温严正冷哼一声,声音肃杀凛冽。
刘氏忙摇头,道:“婶婶若是这般求,那才是真真没脸了!婶婶只求你,万莫看在婶婶的面上就轻饶了他。他做下这等黑了心肠的事,不把老爷和我的脸面当一回事,我如何还能认他这个堂兄?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可千万不要想着他是婶婶的远方堂兄,就放他一马。
别说他只是八竿子搭不着的远方亲戚,他就是我的嫡亲堂兄,做下这等孽事,也只有死路一条!
当初也是我瞎了眼,见他怪可怜的,才收留了他。
谁知道……”
“行了,车轱辘话不用再说了。”
温严正看来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皱眉喝住了刘氏的话后,对贾环道:“环哥儿,打发人带你婶婶去后宅待着吧。”
贾环应下后,正好,史湘云今起来这边点卯理事,他便招唿她来,陪刘氏到后宅去了。
别看史湘云昨日对贾环使小性,可在人前,却极为乖巧,又因为出身侯门,且天性恢宏,待人处事颇为大气。
等她带着人护着刘氏进了后宅后,温严正长叹息了声。
贾环的面色也肃穆起来,他看着揉着眉头的温严正道:“叔父,三哥和刘管家,可是受人挑唆诱.惑?”
温严正闻言,冷笑一声,道:“那个孽畜倒是说的上点受人挑唆诱.惑,这个没脑子的畜生……不过那刘永,却不是那么简单。不查不知道,昨夜我闻讯后立刻回府,调集了一些隐秘力量仔细一查,才发现,你婶婶这个堂兄不简单的很!”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想了想,道:“中车府的,还是黑冰台的?”
温严正道:“说来我都不敢信,他竟然是中车府的……不过,自然和那鄙贱阉庶所领的中车府无关。他应该是那位手中另一支力量麾下的,早在黑辽时,就潜入我府上,假托你婶婶的远方堂兄,在府里立了足,厉害啊!”
贾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那个时候,那位的处境可谓是朝不保夕啊!他就开始布局到黑辽了?
温严正道:“这一点,应该没岔子。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冰台主人赵师道,应该就是这支暗中力量的头目。
环哥儿,你一定要记住,那位能够在皇位上一坐二十年,经过不知多少风险波折而不倒,这绝不是侥幸啊!
谁敢轻忽他,谁敢小瞧他,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
贾环闻言,面色有些凛然的点点头,道:“侄儿记住了。”
温严正又叹息一声,道:“这次出手的那些王府、内阁阁臣还有一些勋贵,背后怕都有那位的影子。”
贾环闻言,眼神骤冷,道:“叔父,您的意思是……那位真有打算,彻底除了我?”
温严正摇头道:“不至于此,那边应该只是想让你成孤臣,众叛亲离。这次这么多推手,真正的杀招,怕就是我这边的一手。
那边唯一没算准的,就是没想到李老相爷会出头,以乞骸骨为名,替你求情。
这才让你连一天都没关押到,就放回家来。
环哥儿,不要大意,你想想,若是李老相爷没有替你出头,你还关在天牢里,这个时候,你被打入天牢的消息流传出来……
那可不知要引发多大的人心波动,出多大的乱子!
万一到时,再发生一些让人痛心疾首的惨剧,你又这般重情重义……
然后你出头再发现,连我奋武侯府都掺和在其中……
咱们这一脉,瞬间便会四分五裂啊!
你牛伯伯还有那武威侯秦梁他们,都绝不会体谅我。
再加上秦梁本就与都中一脉孤僻不合,到时,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次,贾环的脸色才是真正的变了。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招竟歹毒至此!
“环哥儿,这两年,你好生在府上待着吧,轻易不要外出。你也不需害怕什么,我想,他总不会逼迫过甚。”
温严正面带苦笑道:“他是帝王,又是这般心性坚韧的帝王。
当天下承平后,自然不愿看到军中再拧成一股绳。
更不愿看到,一个地位超然的人,在军中的影响力,甚至凌驾于天家。
你要做好一辈子都不掌兵权的准备啊……”
贾环缓缓的点点头,道:“叔父,不掌兵权就不掌兵权,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有叔父和牛伯伯你们护着,待以后,也有博哥、奔哥几位兄长护着,总不至于让人凭白欺负了去……”
温严正笑道:“这一点,你倒是大可以放心。
那位虽然见不得你摸兵权,但也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毕竟,他要竖立一个保全功臣的招牌,再者,欺负打压你,他也不是不付出代价……
他也明白这点,不然,也不会赐给你那柄孝懿仁皇后遗留给他的玉如意。
所以,你要明白那位的底线,就是从此,不再入军中,不再干预军中之事。
除却这点外,你的地位依旧超然。”
贾环眼睛微微眯了眯,笑道:“超然不超然的,无所谓了。
至于军权……不碰就不碰,反正我也懒得管那些事。
如今博哥、奔哥他们在军中的底子都打好了,凭现在的军功,就算只熬资,日后总也少不了一个军机阁大臣的位子。
剩下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拼吧。
我也好好受用几年……”
温严正闻言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总让你送功劳给他们,他们也不嫌臊的很。
总这样,他们也没多大出息。
好了,就说这么多吧……
阁里还有许多阁务要处理,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事情多的很,乱如麻,都压你牛伯伯头上,也不合适。
你刘婶婶就先留在你这里,等你家那个女神医看过后,待你博哥回来后再接回去。
我那边,也乱糟糟的,不适合养身子……
至于外面那两个畜生,都已经打个半死,如今多半也活不了了。
算是一个交代……”
“叔父!侄儿没想过要杀温亮啊!”
贾环闻言,骤然起身,急道:“快来人……”
没等他喊完,就被温严正按住,温严正沉声道:“环哥儿,不杀了这两个畜生,奋武侯府在勋贵中难有立足之地。
而且,如果我不下手,等你博哥回来,也绝不会留手。
与其现在打个半死,等温博回来再打死,不如让他少受些罪,直接杀了了账。
环哥儿,咱们将门,不同于那些迂腐书生,不讲究虎毒不食子。
虽然我心里也难受,也心疼,可是,他做了违背军法的事,我就不得不下辣手处置了他。
否则,家法何存?
日后,更不知有几个温亮出现。
不要做小儿女之态了,好生在家休养吧。”
说罢,温严正大步离去。
只是,在贾环看来,温严正的背影总有一抹悲凉……
待温严正离去后,乌远进来禀报:“公子,仪门前那两人,都断气了。温伯爷离去时,没带走他们。”
贾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让人埋了吧。”
乌远应声而去。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自知之明
什么是帝王?
帝王,还有一个名字,便是孤家寡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没有人能够和唯我独尊的帝王平齐,谁又配做帝王的同伴?
帝王,也是这世上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怀疑一切可能危及到他江山的人或事。
在情势危机时,帝王可以礼贤下士,虚怀若谷。
但当皇位稳固后,便又会立刻恢复帝王本色,行帝王权术,铲除异己。
从古至今,莫不如是。
越是英明神武的帝王,权术手段,也愈高明,愈狠辣,愈不留情。
对于江山,对于百姓,或许,拥有这样一个帝王,是件大幸事。
但对臣子,尤其是权柄甚重,影响力甚广的臣子而言,却是大不幸之事。
贾环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会有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这一天。
而且,为了这一天,他还处心积虑的想了许多法子,比如自污,比如,隐藏于水下。再比如,万不得已时的诸般手段。
可是,他还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这样狠。
偏偏,又不至于逼的他走最后一步……
这种火候之老辣,颇为让人棘手。
至少,在那位面前,贾环的种种准备,都太过天真……
其实不止是他,纵然是满朝文武,又有谁人能敌?
若非臣子中的最顶级大佬李光地舍身相迎,接过了隆正帝的这一招,贾环和所谓的荣国一脉,在这种程度的揉捏下,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位轻重拿捏的,着实太过精妙。
纵然李光地出面,破了隆正帝的谋划,可是,这边依旧受了颇大的打击。
只是,受创最严重的,并不是贾环。
相反,贾环自身还有一定的好处。
他借机认清了敌人,让许多隐藏的对手这次都浮出了水面。
露面的敌人,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隐藏在暗中,包藏祸心伺机偷袭的毒蛇……
贾环还趁机整顿了家族内务,清扫了家族害虫这一大隐忧。
在以孝治天下的当下,若无十足的证据,即使以贾环之尊,也无法对那些族老们怎样。
所以,贾环受益不浅。
这还不算他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完美的蛰伏于水下,避免再成靶子的益处……
福祸之变,通常都只是换个角度去观看的问题。
但是,也有人真正受创严重。
那就是奋武侯府。
尽管温亮、刘永已经被温严正打杀,可是,且不说亲手弑子之锥心惨痛……
单说这件必定会广为流传的事,就一定会让荣国一脉的其他将门们,对温家“另眼相看”。
一个是温严正的亲子,一个是奋武侯诰命的堂兄,两人合谋对贾环出手,没有人会相信这温严正夫妇是清白的。
权贵之门,从来都伴随着数不尽的阴谋、血腥和毒计。
如此一来,奋武侯府的地位,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甚至,温博在下一辈中的地位,都会受到影响。
这也是温严正将刘氏留在贾府住一段日子的原因,他要尽量破局……
贾环不怪隆正帝这般谋划,因为他是帝王。
只是,心中还是压抑不住的,失望。
失望之极。
毫无疑问,从今日起,那位将永远失去奋武侯府的效忠……
……
后宅,东厢客房。
用过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后,刘氏已经被服侍着睡下了。
贾环站在插屏后,听闻着刘氏即使在睡梦中,也连连不断的叹息,脸色有些难看。
史湘云饶过插屏,看了贾环一眼后,两人一起出了厢房,回到了宁安堂后宅。
“你脸色不好看。”
史湘云斟了一盏茶,递给贾环后说道。
贾环笑了笑,不愿让外面的妖风刮进家里,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担心云儿生气,昨儿一宿没睡好,哎哟喂,我的心肝儿啊……”
史湘云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刺贾环一句,却生生忍住了,犹豫了下,才道:“我都听刘婶婶说了,说你,差点真坏了事……环哥儿,很难吗?”
看着史湘云大眼睛里担忧关心掺杂的眼神,贾环放下茶盏,抓过她的双手握住,笑道:“放心,男人在外面做事,总免不了遇到这些。
不过这不算什么难,我扛的住。”
史湘云感受着双手上的温暖,听着贾环不再作怪的话,只觉得心儿也有些融化了。
一句“我扛的住”,让她极有依靠感,安全感。
可惜,这股好感保持没一炷香的功夫,便不翼而飞了。
史湘云一脑门的黑线,看着拥着她的腰,将脑袋挤在她胸前拱啊拱的贾环,一边挣扎一边四处转头瞧着,嘴里喝骂道:“环儿,你作死啊!”
贾环不松手,在山峦里抬起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史湘云,嘿嘿笑道:“云儿,我好想你!”
史湘云看着贾环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沧桑的脸色,以及眼底深处那抹让她心痛的深沉,扬起的手到底没扇下去……
而且,左右宁国府这边与荣国府不同,屋内没有熙熙攘攘的丫鬟婆子随时服侍。
偌大个宁安堂后宅,就他们二人。
宁国治家森严,绝不会像西府那边,不管哪个角落里有个风吹草动,不用一顿饭的功夫,就阖府皆知。
所以,不虞有人看到嚼舌根。
再者……
她方才以女主人的身份帮贾环招待了别府诰命,这已经是太太身份做的事了。
如此想来,贾环此举虽然轻挑,但也不算失礼……
史湘云心里慌慌,却又不住的帮着贾环找理由……
好在贾环没有再过分,站起身,在她唇上啄了口后,笑道:“虽然我很迷恋你,但现在还不到咱们受用的时候。
西府爹那边还有个小麻烦,为夫得去打发了。
不然,那煳涂老爷保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不过云儿你别急,也就这几日,解决完麻烦后,咱俩再亲亲我我,双宿双.飞!”
史湘云俏脸绯红的啐了口,骂道:“为夫个屁,谁急了……谁和你亲亲我我,双宿双.飞?不要脸!”
见贾环一点不在意,还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
史湘云见他笑的痛快,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心里跟着愉悦。
她伸手将贾环衣裳边的皱褶拉平,劝道:“你也别太累着了,家里富贵已极,只盼你平安。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想着,你还有我……我们呢。”
说罢,见贾环又满脸深意的笑,史湘云便知道这坏人抓住了她的话柄,不由气恼的捶了他一小拳拳。
却又被贾环用蛮力揽入怀中,刚想呵斥,嘴巴又被堵住。
双舌交锋……
直到史湘云身子瘫软,唿吸无力后,才被松开,腾云驾雾般被抱到妃子榻上后,看那坏人仰头大笑,出门而去。
史湘云趴在软榻上,鬓角惺忪。
大眼睛里情意浓浓,看着贾环阔步离去的宽厚背影,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似乎一下就不同了,往日里,她还总难摆脱寄人篱下之感。
今日却大不同了,只因贾环让她招待了刘氏。
这是一家之妇的责任,自己的家。
……
荣国府,梦坡斋。
衣着鲜丽的婢女们送上了今秋新茶老君眉,又献上了几样果品点心后,走路悄无声息,不起莲裙的又退下了。
贾雨村哭红了眼,此刻仍在抽泣,一脸的悔恨自责。
贾政反倒看起来有些过意不去,颇为仁厚的劝慰道:“雨村,何必再自责?
此事并不怪你,你也只是来通报个消息,原是好心……”
贾雨村连连摇头道:“政公,雨村能有今日,全凭政公成全。
当日雨村因不愿与官场和光同尘,便得罪了上官,被弹劾罢官,落魄流离。
是政公上奏朝廷,雨村方得以重新起复。
政公之恩,雨村无日不敢以或忘,只求能报答政公万一。
却不想,无心之下,竟做出了这等煳涂事!
好在宁侯天命富贵,贵府上下也都安宁。
否则,但有半点差池,雨村虽万死亦难辞其咎啊!
政公,雨村愧对政公,愧对宁侯啊!”
说罢,贾雨村又泪如雨下的拜下。
贾政闻言,感其忠义,也愈发不忍。
在贾政看来,贾雨村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方腮,端的是相貌堂堂,还是心怀磊落的正大光明相。
这等人,又如何会包藏祸心?
他亲自将贾雨村搀扶起,温声道:“雨村尽管放心便是,环儿那里,自有我去分说,必不让他误会了你去。”
贾雨村摇头哀求道:“政公啊,雨村如今别无他念,只求宁侯能准许下官告老还乡,安度余生。”
贾政闻言大惊道:“雨村尚未过不惑之年,何以有致仕之言?况且雨村大才,如今正逢盛世之期,雨村当有大前程。万不可再出此颓废之语了!”
贾雨村面色惨然,道:“政公啊,只因在下行为不谨,误信谣言,险些酿出大祸。
虽政公仁厚宽衡,不计较雨村之过。
可是宁侯,还有兵部的尚书,军机阁的数位大臣,满朝的武勋亲贵……
他们是万万不会放过雨村的。
雨村若不告老,怕性命难保啊!”
“你倒有自知之明。”
没等贾政再苦劝,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森冷的声音。
贾政与贾雨村齐齐看去,那欣长的身影,不是贾环,又是何人?
ps:今天胃疼的厉害,写的少了点,抱歉……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寒意
“自知之明?”
贾雨村心里苦涩一叹,看着步步走来的贾环,躬身道:“宁侯,下官……”
“不必多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贾雨村,任你巧言令色,又怎能欺我?”
贾环冷笑一声,眼神轻蔑的看着贾雨村。
贾雨村凄然一笑,道:“却不知雨村做下何等伤天害理之事,竟令宁侯如此另眼相看?”
贾政也皱眉道:“环儿,你对雨村有偏见。”
贾环双目盯着贾雨村,一字一句道:“偏见?
贾雨村,你可还记得姑苏葫芦庙?
可还记得甄世隐?
可还记得甄英莲?”
一旁处,贾政听的莫名其妙。
可是,贾雨村闻言,却如闻晨钟大鼓惊雷般,面无人色,眼神骇然的看着贾环。
贾环冷笑一声,道:“你还有何话可说?似你这般品性之人,还需要本侯另眼相待吗?”
贾雨村闻言,满面灰败,不顾贾政的挽留和询问,踉踉跄跄的夺步而去。
他这回,是彻底死心了。
别的不说,只要贾环将此事传出去,士林中便再无贾雨村容身之处。
怕是凡是与他相识的友人,都要与他割袍断交。
贾政见之纳闷,不过,他虽然有些不务世务,却也看得出贾雨村的羞愧之色,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便看向贾环问道:“环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姑苏葫芦庙?”
贾环请贾政坐下后,道:“这贾雨村未中进士前,落魄之极,靠写文卖字为生,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筹措不齐,甚至连住宿,都只能借助于东南姑苏的一间名唤葫芦庙的寺庙内。
这甄世隐,是姑苏的乡绅,家住葫芦庙之旁,见这贾雨村相貌堂堂,便欣赏之,结交为友,三天两头的请他吃饭,吟诗作对。
又知他囊中羞涩,无银赶考,便赞助他了一笔银钱,助他赶考。
正是有了甄世隐无私的帮助,贾雨村才有了金榜题名时。
否则,他现在怕依旧落魄度日。
爹,您说说,这算不算旷世之恩?”
贾雨村连连点头,道:“这自然是旷世大恩,可谓再生之父母也。”
贾环冷笑一声,道:“理当如此,可是……甄世隐助贫济困,却没得好报。
平生只有一女,名唤英莲。
三岁那年,因仆人疏忽,看管不善,被拐子给拐了去。”
“啊!”
贾政心地善良,听闻此难,顿时惊唿出声。
贾环继续道:“甄世隐因为悲痛爱女之失,四处寻找,没几年,家业败尽,人也痴癫了,随一和尚出家不见了。
妻子无法度日,由其父做主,另行改嫁。
而甄世隐的女儿,便是当初薛蟠和人起争斗,打死人一案中的那位发卖女。”
“啊!!”
贾政再一惊唿,道:“世间竟有这么巧之……”
话未说完,贾政面色骤变,双眼圆睁,几欲不信,道:“环儿,你……你你……你是说……”
贾环点点头,道:“那贾雨村为了巴结贾家,虽然知晓了英莲的身份,却根本无动于衷,任凭薛蟠将人带走。其心性,不问而知。
爹若以为,有举荐之恩在,他便会忠于贾家。
呵呵,只需想想甄家前车之鉴。”
贾政闻言,气得满面涨红,怒道:“世间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若无甄家,此缭不过寄宿庙中一蝼蚁,他竟敢,他竟敢……”
贾环知道,贾政怒成这样,不只是为了甄世隐怒,也为他自己怒。
贾雨村连甄世隐的恩情都不报,又怎会在乎贾政的举荐之恩?
贾环笑道:“爹,一样米养百样人,此人虽相貌堂堂,却狼心狗肺,若不是儿子让人仔细调查,也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你若为他生气,却是不值当。”
贾政闻言,叹息道:“是我走了眼啊,还好没酿成大错。我只为那甄世隐不值,竟……”
忽地贾政言语一顿,看向贾环,眼神古怪道:“那么如今说来,那甄英莲,如今便在咱家里?”
贾环笑道:“就是香菱喽!”
贾政面色古怪起来,看着贾环,道:“你个混帐东西,又收进房里了?”
贾环嘿嘿一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点点头道:“嗯!”
贾政无语道:“你也……家里就没出个你这样的,宝玉虽然名声不好,都说他只在女儿堆里厮混,也没像你这样。”
“爹,爹……”
贾环连忙喊道:“爹,您若想宠嫡灭庶就直说,哪有当爹的管儿子房里人的道理?也没见你管过宝二哥屋里的事。”
“你放屁!”
贾政气的发笑,道:“宝玉虽然爱脂粉,可少有乱来,屋里人也只有一个金钏,何曾像你这般……
罢了,你自己有分寸才好。
我只告诉你,那甄英莲很是可怜,你要好生待她,不可欺负了她去。
当年,你娘便是这样个可怜人……”
说着,贾政似陷入了深思遐想中,那副神色,有些温柔,也有些……自傲。
似乎在为他当年的仁厚而自我感动。
贾环的脸色却变得微妙起来。
这老爹难道至今都不知道,女人都是戏吗?
赵姨娘当年哪里是落难,是她兄长钱启花了大价钱,贿赂了老太太身边信重的赖嬷嬷,才被托付到荣庆堂,入了贾母的眼。
又是赖嬷嬷居中说了好些话,才让贾母点了赵姨娘给了贾政做妾室。
如今看来,赵姨娘对贾政说的,和客观事实不大相同啊!
……
大明宫,紫宸上书房。
隆正帝捏着手中的纸卷,眉头皱起。
一旁处,忠怡亲王面色也有些不好,想了想,方道:“皇上,若是贾环所言属实,那么这个贾雨村,却是不能大用了。
此人品性实在不堪,不知恩义。
若是重用他,虽谈不上养虎为患,可是……
臣怕坏了朝廷的风气。”
隆正帝闻言,紧皱的眉头再拧三分,缓缓的点点头,道:“也好,此人心性凉薄,实不堪重用。
如此,舍弃了便是,正好,给那边出口气。
温严正……唉。”
见隆正帝满面阴沉,赢祥温声劝道:“皇上,谁也没想到,温严正会有这么大的怒气,竟直接杀了温亮。
皇上本意,也只是不想那几家太过亲密罢了,这并没什么错,咳……咳咳……”
隆正帝本来听着还有些不耐,可看到赢祥咳嗽不已,忙道:“怎么又咳嗽了?十三弟,朕派去的太医,难道都没有办法?
那些废物,再治不好你,朕杀了他们!!”
看着咆哮的隆正帝,赢祥心中淡淡苦笑。
他这四哥,真的愈发像一个帝王了。
他又怎会不知道,一个半步天象的伤,远不是区区太医能够治疗的。
那些太医,怕也不是为了治疗他的,而是为了,监控他的伤,到底有没有转好。
每日太医送到宫里的病案,是皇帝必看的折子。
这种关心,真真让人……
这或许,便是帝王吧。
赢祥心里叹息,面上却感动不已,还得劝道:“皇上不必为难他们,他们也都尽力了,只是臣弟这伤……还要不了命,不妨事的。”
着实不想再说这些,赢祥转移话题道:“皇上,想来明日,弹劾贾雨村的折子便会送进宫里。臣猜测,八成是由温严正亲拟。皇上准许其奏,算是给他一份安抚。如此一来,这件事也就可以收手了。”
其实赢祥原本就不大赞成隆正帝这般着急出手,而且,也不大赞成下手那般狠辣。
按照原本隆正帝和贾环商议的进行,其实就很好。
缓缓收其权,让贾环隐匿到水下,再缓缓图之,岂不很好?
只可惜,这个皇兄心性太过急躁……
隆正帝闻言,虽不甘心,却也没什么好法子,哼了声,道:“这李光地,临去了,还给朕添了许多麻烦,真让人着恼!若不是看在……”
“皇上!”
赢祥额头都冒汗了,忙劝道:“皇上,李光地于国朝社稷有殊勋!”
隆正帝没好气白了赢祥一眼,道:“朕知道,朕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赢祥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笑了笑,心里却又是一叹。
真是随口一说吗?
李光地真真是一只老狐狸,所以才这般早乞骸骨,告老还乡。
若他还恋栈不去,怕是早晚……
以他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一言可定江山的威望,没有哪个人主能睡的安稳。
幸好,他已经太老太老了,所以,他才能安享残生。
“至于贾环……”
隆正帝忽然轻声道了声,面色犹疑不定。
赢祥声音也放轻了些,道:“皇上,贾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从此安心受用了吗?且再看看吧。”
隆正帝垂下眼帘,轻轻叹息了声,道:“李光地此次出手,对贾环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准?
只望他日后,好自为之吧。
若非必要,朕着实不愿动他……”
“皇上……”
君臣二人正说着话,苏培盛从外间走来,躬身道:“皇上,贾家派了黑云车入宫,要接公孙氏回府。”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变,心里苦涩。
贾环,是要和朕划清界限吗?
他是在怪朕!
可是,朕是帝王啊!
身不由己的帝王……
“准,公孙氏出宫。
公孙氏医治太后有宫,赐金锦二十匹,宫绫二十匹,东珠十颗,并,赐二品诰命。”
赢祥在一旁旁观着,听完隆正帝的赏赐后,心里松了口气。
贾环圣眷不衰,只盼他好自为之。
只是,太后……
虽紫宸书房内阳光明媚,温度宜人。
可赢祥以半步天象之躯,也感到了一丝丝寒意……
……
距离神京城外二百里一座小城外,黑冰台主人赵师道,率领一队人马,遇上了重甲御林残军,以及,叶道星的尸骸。
“圣命:御林营今日起,改名罪军。调往长城军团效力,钦此。”
赵师道于马上,手持圣旨,淡淡的道。
“什么?”
“不可能!”
“这是假的,假传圣命!”
原本便是哀军的重甲御林,在此刻彻底炸了。
他们敬爱如父的军团长被人割了头,他们的建制残了,他们无人搭理的一步步从西域熬到关中,衣衫褴褛。
他们是为国征战啊!
他们在厄罗斯哥萨克的冲击中,死战不退。
到头来,就换了一个“罪军”的番号,还要被发配北方苦寒之地?
只可惜,没等他们叫嚣闹事,营地周边忽然出现黑压压的一线骑兵。
弓弩张开,对准了他们。
毫无疑问,若是他们稍有异动,下场可知。
“大将军!!”
忽然,为首一个校尉凄厉的怒吼了声,而后怆然泪下。
一时间,哭声满营。
只是,再怎样悲凉,在圣命之前,都无济于事。
这一千多残勇,在两千骑兵监控下,连一夜都未等尽,就匆匆往北而去……
背后,赵师道看了眼扶送的棺栋,虽然尸体早已腐烂,却依旧看得出叶道星的面目。
他冲手下点点头后,一罐火油倒在了棺栋上,大火冲天而起。
鹰视狼顾,枭雄之心的叶道星,自此灰飞烟灭……
……
(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家和万事兴
荣国府,荣庆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贾环之前去梦坡斋路过此处时,便能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的哭求声。
他并没在意。
一次发落了那么多族人,虽没杀掉,但比杀掉还要狠些。
这些族人家里多有老人,能进府求情,不算难事。
只是,等他从梦坡斋出来,再折向荣庆堂时,发现哭求声还在,且出现了男子之声,就让他不喜了。
荣庆堂乃是内宅,等闲外男如何能进入?
“三爷来啦!”
抄手游廊下,婢女小角儿原本纠结的小脸看到贾环后,登时展颜笑开,喜道。
贾环点点头,看着扎着总角小辫的小角儿道:“里面闹了一早上了,谁在里面?”
小角儿撇嘴道:“三爷,是后街三房和六房的老太太,还有六房、八房的人哩。那个哭着的男的,是五房大爷的二子贾荟。他极懂礼数,又长的好,和宝二爷关系极好。
所以能到老太太这里求情。”
贾环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尖。
前世读红楼,可没听说过贾宝玉和族中哪个关系好。
纵然贾蔷那等比贾蓉还俊俏的小哥儿,和贾宝玉关系也淡淡。
他和秦钟、琪官这等人才是关系密切。
却不想,如今琪官毁容,被北静郡王接入府中不出,秦钟更是被杀后,贾宝玉竟和族人打好了关系。
贾荟……
贾环隐约记得此人,好似一相貌极娘的腼腆少年。
他还有一个哥哥,叫贾茴。
至于五房大爷……好似就是贾效吧?
那个软蛋煳涂鬼,没什么能为,也没什么谋生本领。
两个儿子都在族学读书,家里精穷,每月从公中领取几两银子度日。
却贪心不小,和其他人一起来贾府逼宫。
“三爷,你快进去把他们赶走吧。都闹了一早上了,我们在外面听着头都疼,老太太她们更难熬哩。”
小角儿撅着嘴巴说道。
贾环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小角儿闻言登时喜笑颜开,上前撩起珠帘,对贾环道:“我给三爷起门帘儿!”
说罢,又朝里头脆生生的喊了声:“三爷来啦!!”
闹哄哄的荣庆堂,登时一静。
贾环随手赏了小角儿一把金瓜子后,看着她那财迷样,笑了笑,便阔步走了进去。
满堂妇人,多是族中其他各房的当家太太,老太太。
个个泪眼红肿,面色惨白。
看向贾环的眼神,有畏惧惶恐,有憎恶仇恨。
然而,不管她们是什么样的目光,与贾环无关。
他似没看到这些人一般,走上前与贾母行礼。
贾母昨日虽和贾环生气,可过了一夜,鸳鸯与她说了好些话,自己又想明白了许多后,哪里还有隔夜仇?
虽面色疲倦,还是满面笑容的叫起了贾环。
不过,她身旁的贾宝玉脸色却有些作难起来。
因为跪在堂下的那个相貌俊秀的少年,正不住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似在看一负心人……
往日里从不主动和贾环说话的贾宝玉,今日破天荒的主动同贾环说起了话:“三弟,这位……这位算起来也是你二哥,他是后廊下五房效大爷家的二哥贾荟……”
贾环闻言,轻笑一声,道:“什么后廊下五房?二哥怕是还不知道,今日宗祠大会后,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后廊下的五房了。吃里扒外,谋算族长的畜生,如何还能算是族人?”
众人闻言面色齐齐一变,贾宝玉脸色也极不自在,他干笑了两声,道:“三……三弟,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你只罚那些做错了事的人就是,何必为难族中那些妇孺?
他们也是我贾族族人,若没了屋宅田地,又去何处谋生?”
“是啊,宝二爷真真是菩萨心肠!”
“到底是荣国嫡孙,心肠仁厚!”
“太太管教的好……”
周围那些老妇人们,齐齐称赞起贾宝玉来。
然而,这话却让一旁的王熙凤和前来帮忙的贾探春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一群无知妇人,以为如今还是当年吗?
现在贾家能做主的,连老太太都说不上话了,做主的是贾环。
现在你们有求于人,还说这等愚蠢不堪的话,岂不是在作死!
只自己作死也就罢了,何苦再牵连到宝玉头上?
果不其然,贾环听到这番话后,眼神骤冷,他自然不会同一群无知妇人计较,而是看向贾宝玉,道:“宝二哥昨日不是不想接族长之位吗?你昨天要是接了,现在不都是你说的算了?”
贾宝玉闻言,面色顿时一变,讷讷道:“我……三弟,我……”
贾环再问道:“现在也不晚,宝二哥要是有兴趣,现在也可以当这个族长。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如何?”
此言落地后,荣庆堂内差点没炸锅。
那群老妇人差点没跪下来,一个个央求着贾母或者贾宝玉,让他接手族长之位。
贾母面沉如水,瞪了贾环一眼后,又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垂着头,在众人瞩目下,缓缓摇了摇头,道:“三弟,我做不来。”
贾环闻言,颇有深意的看了眼一旁处,如菩萨一般坐着不言语的王夫人,又看了发怒的贾母,呵呵笑了声,道:“既然不愿干,那就少掺和这些烂事儿。
宝二哥,你也不想想,这些勾结家里的外敌,想害了我,瓜分宁国府。
等没了我,没了宁国府,他们就会满足了?
你现在不忍她们落魄,却不知如有朝一日,咱们落魄了,谁会可怜咱们?”
说罢,对那些哭哭啼啼的人喝道:“贾芸到底不够老练,这个时候,还没有清理利索。既然都不是我贾族族人,如何还能进的荣国府?扰我老祖宗的清静?”
贾环话音未落地,就见门外进来一妇人,正是贾芸之母,唐氏。
唐氏先对贾母福了福,行一礼后,又连忙对贾环道:“三叔,芸哥儿带了人在外面,他是外男,不好入内宅,让我先跟您认罪。
他说之前只顾忙着看住那几家的前宅,没想惊扰后宅,却不想出了岔子,他们从后门跑出来,来了荣国府。
如今他带着亲兵在外面,请示三叔,是不是要进来拿人……”
贾环转过头,看向那些妇人,冷声道:“你们是等我的亲兵进来拿人,还是自己走?”
那些妇人闻言,一个个面色惨白,可怜之极,可看着贾环那张冰冷无情的脸,没有丝毫通融的可能,而贾母也只是低着头眯着眼不出声,绝望之下,只能哭泣着往外走。
她们倒不是没想过大哭大闹,可她们着实不敢。
因为她们家里的老爷们,今日都是被抬着送回来的,被贾环打了个半死。
所以她们知道,贾环绝不是只说不练的人。
吵闹的荣庆堂一上午不得安宁的妇人们,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出门离去。
贾芸之母见贾母似不高兴,也趁机跟着离去了。
能教出那样一个懂世情的儿子,唐氏又怎会不识趣呢?
待那些族中妇人都离去后,贾环坐在贾母身边,对她道:“老祖宗,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孙儿岂有不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可总要有个前提吧?
咱一直当他们是族人,是一家人,所以哪怕他们不上进,整日里混吃等死,咱也供着他们吃喝。
他们没银子,咱们每月给他们送银子。
子女读书包办,生老病死包办,寻常百姓家,就是至亲也不过如此吧?
那贾代修、贾代儒二老,逢年过节孙儿都要亲自登门问候,送去的年节礼,够他们开销一年都富余。
可到头来呢?闹的最凶,最恨不得孙儿死的,就是他们。
这样的人,孙儿着实不敢再当他们是一家人了。
若非看在老祖宗一心慈悲的份上,孙儿真真恨不得将这群王八蛋斩尽杀绝!
又岂会留他们一条性命?”
言语中杀气之重,让荣庆堂内诸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贾母闻言,忙道:“行了行了,既然都决定放他们一条活路,就甭再说什么杀不杀的话了……”
贾环笑道:“这不是怕您老心慈手软,再生气吗?所以孙儿考虑再三,算了,当那群东西是个屁,放了就是。”
“噗!”
众人闻此浑言,哭笑不得,贾母笑骂道:“真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就该好生在家里读书!说的那样粗鲁!”
王熙凤压抑了一大早上,虽说荣国府尊贵,可族中那些奶奶大娘们,辈分太高。
而且,就和朝廷里的“清流”一般,虽没多少实权,但口舌着实厉害。
成事不足,但坏一人的名声,却是分分钟的事。
纵然以王熙凤之能,也不敢怠慢她们。
如今被贾环训斥猪狗一样的骂走了,王熙凤心情高兴的不得了。
此刻听贾环哄贾母高兴,岂有不搭茬儿的,高声道:“老祖宗,这算什么粗鲁?这叫唯大英雄自本色!三弟不落俗套,但又为人至孝!岂不就是大英雄?”
贾母闻言“不乐意”道:“就你会捧哏,你倒是先不问问你家链儿到底怎样了,就知道跟你三弟胡闹!”
贾母之言,未必有深意,但听在王熙凤耳中,却在心头起波澜。
她面色发红,眼神变幻,似愧、似恨、似爱、似憾,终究化为轻轻的一叹,看向贾环,道:“三弟,不知你链二哥他可还好?你若把他也赶出家门儿,我也只能随他去街上乞讨了……”
贾环笑道:“他应该还在宗祠里跪着,多让他跪几天吧,正好可以赖掉外面的账。”
王熙凤闻言,脸一黑,恼道:“谁管他做什么?”
贾母却很高兴,只要贾琏没出事,其他的,她也管不了那么些了,对贾环道:“瞧见了吧,连凤丫头都不待见你了,还在这待着做什么?自去园子里,找待见你的去吧!”
也难为贾母良苦用心了,如今她已经制不住贾环了,只能勉力维持住局面。
这会儿子王夫人和贾宝玉都在荣庆堂,她唯恐两边再起争执,那可真要愁掉她半条命了。
所以,就急急赶贾环去园子里,和他最在意的姊妹们玩乐去。
贾环看着贾母疲惫之极却强撑着的模样,拉起她苍老的手,握了握,和声道:“老祖宗,您不要担心,也不用顾虑。孙儿虽然霸道,可也讲道理。从始至终,只要没主动为难孙儿的,您多咱见孙儿对付过别人?
您不就是担心宝二哥么?
孙儿跟您保证,只要他没坏心,孙儿不仅不会对付他,看在老祖宗和爹的面上,还会保他一世富贵。
宝二哥又跟其他那些不成器的混帐不同,虽帮不上大忙,也出不了什么大乱,他没甚野心。
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好生养着身子吧,幼娘一会儿回来,再给您好生瞧瞧,总要再活百八十年,看孙儿的孙儿娶亲才是。”
贾母闻言,泪流满面,握着贾环的手,哽咽难言。
家和万事兴。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