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弑君
“宁至何在,出来见我!”
方南天面色铁青,厉声吼道。∈♀UU小说,www.uu234.com
他右手持剑,左手藏于背后,殷红之血,顺着不住颤抖的手,滴落露台……
此刻,皇帐已然熊熊燃起,后退无路。
隆正帝依旧坐在皇帐前露台的龙椅上,面色阴沉,双目阴冷。
而方南天、叶楚并百十余御林军残兵,已经退到了距离隆正帝不足三丈远的位置了。
他们都知道蓝田军兵力强悍,但他们没有想到,会强到这个地步。
一千御林军,和方南天等人的五百亲兵,连半个时辰都没能坚持住,就被蓝田军千余人打的溃败。
若非御林军手中有十数台床弩,并弩阵,方南天甚至怀疑,他们能给蓝田军造成的伤害,不会超过五十之数。
蓝田之悍勇,可见一斑。
即使有十数床弩压阵,又有百人弩阵在侧,然而,蓝田大营还是顶着如雨般的弩箭,突击近前。
蓝田兵卒死亡前,甚至连惨叫声都不会发出。
这种情况,方南天行伍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
连他都不免心中生寒,更何况那些普通的兵卒?
在床弩和弩阵的攻击下,蓝田营只付出了不足五百之数的代价,就杀到了阵前,接着,几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
方南天想不通,蓝田甲卒,何以锋利至斯?
更想不通,宁至为何疯狂至斯!
就算杀了隆正帝,难道他以为他还能活命吗?
至于蓝田军喊的口号,方南天只当那是个屁……
这个口号,除了给民间增以谈资,给无数野心家增以谋反的师出之名,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当然,他身后龙椅上坐着的人,怕是会……
但,这些都是后事。
现在,方南天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挡宁至!
他若不在此地,他可以出工不出力,可以在周围打打游击,甚至可以视敌情以观望……
可是他既然选择了站队,那么此刻,他只能一站到底。
正如他之前誓言,敌人若想经过他,只能踏过他的尸体……
“哒……”
“哒……”
“哒……”
一阵马蹄踩踏地板声响起,包围着露台的蓝田甲士让开一条路。
一匹暗红色的战马,一步步迈上露台。
一张清隽消瘦的面孔,渐渐出现在方南天的视线中……
“宁至,你疯了?你敢弑君!!”
看到宁至出现,方南天双眼喷火,再次厉声质问道。
宁至目沉如水,眼神从隆正帝脸上收回,而后看向方南天,淡淡的道:“本将奉皇太孙之命,诛昏君,正社稷。”
“胡说八道!
宁至,本官万万没有想到,你竟如此敢做不敢当。
到了此刻,还不敢暴露你的真面目!
皇太孙乃东宫国本,日后自然可登基大宝,他如何会行此奸逆之事?
宁至,你现在悬崖勒马,束手就擒,本官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保全你的家人。
你若再执迷不悟,国法无情,必诛你九族!”
方南天直视着宁至双眼,厉声斥道。
宁至闻言,目光依旧淡淡,他缓缓的扬起了右手,一块金光灿灿的金牌,出现在其手中。
方南天面色一变!
以他之目力,自然可清楚的看到金牌上的字迹:
如朕亲临!
乃太上皇笔迹,绝不会有误。
而在金牌的左下角,还有一个龙形宝玺之印,印迹中间,刻着一个“玄”字。
这是太上皇的御赐金牌,上面的玺印,正是太上皇的至尊宝玺!
然而,就方南天所知,这几十年来,太上皇只将这枚金牌赐予过贾环。
但西域之战后,就收回了金牌。
在这以后,便只有皇太孙赢历持有此金牌……
可是,这……
这怎么可能……
“太尉勿要上当,这枚金牌是假的!
皇太孙手中的金牌,刚才青龙已经带走了。
难不成,皇太孙手里会有两枚金牌吗?”
叶楚一手扶着血迹琳琳的肩头,对方南天大声说道。
方南天恍然,而后愈发愤怒的看向宁至,道:“宁至,你真是疯了,太上皇的金牌都敢伪造!
你已无可救药!”
宁至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一抬,手中金牌便射向了方南天。
方南天弃剑于地,单手接住金牌后,细细观之,面色又难看起来。
这个金牌,竟是真的。
太上皇的御笔笔迹,他绝不会看错。
上面的宝玺大印,亦是独一无二。
但,无论如何,方南天还是不信。
他死死盯着宁至,沉声道:“宁至,你被骗了!
你被奸人用太上皇的金牌所骗,我相信你本意并非造反。
只要你肯……
你干什么?止步!”
方南天本想再劝说一下,或者,尽可能的拖延些时间也好。
可是,宁至却又纵马向前走来。
其身后,蓝田锐士同时趋步围进!
方南天见之面色大变,厉声喝止。
只是,他这个大秦太尉的话,并不好使。
即使对方普通士卒的眼中,都没有他的存在……
方南天已无他法,唯有以死相抗。
叶楚则在其身后,以最后百余兵卒布阵,想要以螳螂之臂,阻车前进。
然而,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是绝望之色。
五千御林军,都阻挡不得蓝田大营这群战斗力超群的怪物。
更何况他们区区百人……
“杀!!”
就在这时,从露台东面,忽然传来一阵杀声。
方南天等人闻声无不大喜过望,宁至却只淡淡瞥了眼,侧目看了眼他身旁的一个蓝田校尉。
那名校尉面无表情的站出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三支百人小队瞬间集结成阵,朝杀来的千人队伍迎了上去。
而后,宁至继续上前逼进。
方南天见之大怒,将手中金牌飞射向宁至,而后一把抓起地上的宝剑,飞身上前,杀向宁至。
只要杀了宁至,或者生擒于他,局势就有翻盘的可能。
以方南天九品巅峰的武道修为,以两人间短暂的距离。
方南天自信,他有七成把握,拿下宁至。
尽管他已经有三十年没有见过宁至出手过,但他不认为,宁至会比他强。
然而,事实再次证明,他想错了。
一招。
只用了一招,方南天就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砰”的一声,他毫无反抗之力的摔倒在地,一口血喷出后,挣扎了几下都没挣扎起来。
方南天眼神骇然的看着宁至,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他,勉力张口嘴。
然而,他的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无法出声,最后,脑袋一歪,竟昏死了过去。
宁至看懂了他的口型,方南天几次开口,想说的是,“折梅”二字……
宁至瞳孔微微收缩,只是看了眼方南天胸口处的凹陷后,便不再看他……
他将金牌拢起,继续纵马向前。
“逆贼,休想伤害吾皇。杀!”
叶楚面色发白,然而,非但不肯退后半步,还集起残兵,向宁至发起了冲锋。
拼尽全力,将手中大秦戟,直刺宁至。
只是,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徒劳而已……
“当!”
果不其然,在叶楚的大秦戟堪堪伸到宁至面前时,宁至随手一挥,在其大秦戟上轻轻一击。
叶楚手中那杆精钢打造的大秦戟,竟被他生生打折,飞了出去。
叶楚更是身形一震,脸色惨白,被大秦戟给带着摔到了一旁,口中吐血,挣扎了两下后,便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而其身后的百余名残兵残将,亦被蓝田锐士斩杀殆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待前方再无阻碍后,宁至纵马,一步步逼近露台上的龙椅处。
隆正帝依旧是面沉如水,目光阴鹜的看着宁至。
宁至没有什么话说,他缓缓的抽出腰间宝剑,剑锋指向隆正……
“住手!”
一道爆喝声,从东面传来。
宁至闻言,看向东面,眉头微微皱起。
之前派出的三百蓝田甲士,此刻竟已全都战殁了……
而对面援军中,一僧一道两个奇异装扮的人,正急速奔来。
看两人的速度,便知是顶尖高手。
只是,脱离了军阵的高手,在沙场上,并不可怕……
宁至不再看他们,自有三队蓝田甲士结阵迎了上去。
宁至转过头,看向隆正帝……
而隆正帝紧紧抿着嘴,眼神冰冷的看着宁至。
“噗!”
忽然,隆正帝一口鲜血吐出,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插入胸口的那把剑柄,阴鹜冰寒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解脱之色,头颅垂下……
隆正帝,崩!
整座铁网山大营,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宁至手中的那把长剑上。
那把从隆正帝胸前刺进,从背后刺出的长剑!
……
ps:明天真的就结束了这段剧情,太烧脑了,回去找妹纸好好补补……
简单说一下,这段剧情,就是原著中隐晦提及的“铁网山打围事件”。
史实呢,就是乾隆打猎时,被庄亲王世子伙同宗室一起密谋,干掉乾隆,另立朝廷。
当然,本书演义了许多。
另外,幕后黑手还没出完,且等等……
话说书友们有点猛啊,我以前写剧情,很少被猜到的。
结果这回书评区里有书友猜的那么准。
我给你们点个赞!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五章 再变
“杀!”
“杀!”
隆正帝之死,让整个战场为之一静后,却也更激起了援军的疯狂之气。
连此前只伤人不杀人的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两大化外高手,此刻却都化身为降妖除魔的伏魔金刚,出手再不留情,招招致命。
以二人为尖峰的援军,竟又生生杀尽了三百蓝田锐士。
当军队不能以军阵围杀时,仅凭个人力量,武宗就可如同人形怪兽,杀戮无数,所向披靡。
而方冲看着方南天被宁至一掌击中胸口,倒飞出去,摔倒在地后生死不知的模样,更是杀红了眼。
方家疯虎劲在他不要命的疯狂状态下,发挥出了极大的杀伤力。
不止如此,因为方南天手下的几员大将,此刻也都死伤殆尽。
而方冲身后的一干衙内,大都是这些人的子侄,此刻亦都发疯般的杀敌。
他们都是武人,大多二三品的武道修为。
虽然不高,但也远比对面的蓝田锐士强悍的多。
蓝田甲士的战斗力之所以远胜于寻常士卒,除了他们平日里非人一般的严苛训练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被练的不畏死亡。
悍不畏死者,必勇猛无敌。
但是,当一群武人也发起疯来,不计生死时,蓝田甲士再过悍勇,也只能力尽而亡。
单凭力量,他们就远远不是开筋锻骨之后的武人的对手。
更何况,这群武人还在两个暴怒的武宗高手的带领之下。
不过,即使如此,三百蓝田甲士战死,也拉了二百多御林军陪葬。
并且,除了两位武宗外,其他人,人人负伤。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败了。
这种战果,打破了蓝田军近乎无敌的神话。
使得剩余的御林军,不再畏惧。
只要在这些武人高手的带领下,他们同样能拼杀蓝田锐士。
五千袍泽对阵三千蓝田,如今却仅剩他们三百余人。
这种奇耻大辱,激起了老秦人骨血中的悍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他们要,复仇!
然而,在所有人都惊骇杀戮时,也有暗自高兴之人。
比如说,赢历。
他的父皇隆正帝,驾崩了。
居然真的驾崩了……
尽管,宁至是打着他的名头杀死了隆正,会给他带来无穷的烦恼。
但,也只是烦恼而已。
真正能主宰他命运的人,只有太上皇。
而太上皇,绝不会相信这件事是他做的。
这就足够了!
至于那些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和滚滚骂名,就让他们尽管来吧。
赢历无所畏惧!
尽管会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最大的收获就是……
隆正皇帝,驾崩了。
那么他死后,皇位的继承人,自然就是他这位皇太孙!
赢历原本以为,他至少还要再做十年的太子。
因为太上皇是六十岁退的位,而隆正帝今年已年逾五十。
为示恭敬,不僭越,隆正帝大概也只能在皇位上坐到六十岁……
可是……
现在看来,他大概只用再做一天的太子了。
这种情况,自古而今,没有哪个太子会不高兴……
但,他现在还不能高兴。
因为他要先除去一个人。
宁至不死,赢历心实难安。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撬开宁至的嘴,从他口中问出幕后黑手的打算。
没有人能从一个武宗口中强迫他说出他不愿说的话。
连一个普通的蓝田士卒都如此不畏惧死亡,更何况是宁阎王?
想来,即便是生擒了他,从他口中得到的,永远也只有“诛昏君,扶太孙”这两句话。
反而会给更多有心人攻击他的把柄。
因为谎话说上一百遍,就会成真。
影响实在太坏,太恶劣。
所以,宁至必须死!
而且,还得死在他的手里,以洗刷清白……
“父皇!!”
一道伤心之极,凄厉之极的呼喊声,从赢历口中发出,令闻者伤心。
他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遥遥看着被宁至穿心而死的隆正帝。
负责保护他的青龙想要将他搀扶起,却被赢历一把推开。
赢历对青龙怒吼道:“去,给孤杀了那个弑君逆贼!杀了他!”
青龙闻言,犹豫道:“殿下,臣要保护殿下……”
赢历怒道:“叛贼都要死绝了,孤还用你保护什么?去杀了宁至,孤要他的脑袋!”
青龙闻言,看了看周围,还是有些迟疑……
他是奉太上皇之命,保护皇太孙安危的。
赢历见竟指挥不动青龙,他这次是真的有些动怒了。
眼神如刀一般的死死盯着青龙。
青龙自然也看得出,赢历动了真怒。
他不好再推辞,对赢历拱手一应后,又转头对身后的太监吩咐了声,务必保护好太孙,然后朝前方露台处奔去。
这个时候,宁至已然和白云禅师与玄空真人战在了一起……
宁家功法,以杀入道,锋利无匹。
此刻宁至,不再以空手对敌,手中一把精钢剑,将宁家剑法使的炉火纯青,杀气四溢。
只是……
他虽然亦为武宗,却难敌同为武宗的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的夹击。
尤其是,当他不再使出那招挥手退敌的武功后……
伤势渐出。
蓝田大营最后三百余甲士,正在与方冲、傅安、李武等一干衙内率领的御林军厮杀。
被激起悍勇不畏死心气的御林军,也敢正面硬憾蓝田锐士。
尽管实力依旧悬殊,但有了几个武道高手的加成,也杀的难解难分。
惨烈!
随着蓝田甲士的不断倒下,自方冲起,人人身上带伤,甚至还有从此倒地不起的衙内。
方冲心中在滴血。
今日方家的损失,堪称惨重!
就算他父亲方南天只是重伤不起,可他麾下的几员大将,却都死光殆尽。
如果他父亲再出事,方冲都不敢想象,方家会成什么样……
那将会一瞬间从顶级勋贵,落入二流……
悔啊!
若是早知如此……
不愿多想,满满是伤,方冲将满肺腑的悔恨,化为疯虎杀劲,狂暴杀敌。
他只求能给身后之人留下好印象。
否则方家,便是满盘皆输……
在其身后的不远处,赢历目光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薄薄的唇角,弯起了一抹弧度……
杀吧,杀他个翻天覆地。
只要能将这起子叛逆斩尽杀绝,让他们都死在我的手中,看谁还敢说他们是我的人……
事情,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虽有瑕疵,但终归都还……
“混账!!殿下小心……”
就在赢历心中隐隐得意时,忽然,从周围的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暴怒之极的厉喝声。
赢历有些震惊,有些茫然。
这道声音,似乎很熟悉……
他是……
赢历细眸忽然圆睁,头发发麻,下意识的从马上跃起,想要尽快逃开此地。
然而,他人刚刚飞起,一道黑影却从后方迅速逼近。
一道剑光闪过,刺在了赢历的腰身。
“啊……”
一声惨叫,赢历从半空中跌落,摔落在地。
然而,劫难未尽。
他跨下坐骑,受此一惊,忽然惊马,仰头发出一阵“聿聿聿聿”的嘶鸣声,向前疯奔跑去。
千斤铁蹄,却恰恰踩踏在了赢历身上,两腿之间……
“啊!”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六章 悲伤至极
“陛下……”
灞上大军中,贾元春泪眼婆娑的看着对面之人,面色动容的唤道。
眼神中除了关怀和担忧,以及再相逢的喜悦外,并无一丝怨色……
即使心情阴沉暴怒,可隆正帝在这种眼神注目下,目光还是柔和了下来,甚至隐隐有一丝歉疚之意。
“陛下,万幸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贾元春用绣帕抹去了泪水,看着隆正帝喜悦道。
隆正帝点点头,语气微微柔和道:“朕无事,让爱妃担心了……去后面大营歇着吧,明日随朕回宫。”
“是。”
贾元春屈膝一福,恭敬道。
不过回身上轿前,却用担忧甚至哀求的眼神看了眼面色阴沉的贾环。
贾环强笑着点点头,示意无事……
之后,一队人马便护送着贾元春等人去了后方。
待贾元春乘着凤轿离去后,气氛再次沉重了下来。
隆正帝没有给贾环,以及瞠目结舌看着他的牛奔等人解释的意思,转身上了龙撵。
牛继宗、侯孝康、韩德功并十数位武勋大将护送在侧。
在龙撵旁,还有两队僧兵。
而龙撵上一隅,坐着少林达摩院首座,性一禅师。
不过,在龙撵的后面,有两个高大的囚笼,一个囚笼里枷着裘良,而另一个囚笼里,枷着柳芳,面如死灰……
他的罪名,足够抄家杀头了。
此刻,柳芳满是悔恨的双目,含泪遥遥看着贾环,欲言又止……
只是,贾环除了最先扫了他一眼外,就没有再看他。
而就在他再次翻身上马,想要与众人一起往前走时,龙撵上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陛下有旨,诏宁侯上撵随行。”
“快去啊……”
牛奔压低声音,对身旁面色木然的贾环说道。
秦风也在一旁连使眼色。
他们纵然是傻子,也猜到了贾环之前那么多“大不敬”之举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之前那位皇帝,竟然是个冒牌货。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的通了。
一旁的温博想的与众人又有些不同,他在想,方家父子现在的心理阴暗面积有多大……
……
贾环没有耽搁太久,就上了龙撵。
在上去之前,牛继宗眉头紧皱,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
贾环不动声色的轻轻点了点头……
“哼!”
看到贾环上了龙撵后,随意往地板上一坐,一言不发,隆正帝冷哼一声。
性一禅师眼神也扫过了贾环,目光有些复杂……
少林三圣僧名扬海内,性普、性智、性一三僧,分修过去、现在和未来佛。
可观过去、现在、未来。
性一禅师所修的,正是未来佛。
但是,他却不能完全观透贾环的未来……
“宁侯啊,奴婢当真没有欺你。
陛下之前几次下旨,要贵妃暂且回避,是贵妃自己坚持留下,与陛下一起……”
苏培盛见贾环满脸阴沉,以为他还在因贾元春被留在大营而生气,便小声解释道:“不过,陛下已经吩咐过奴婢,最后临走时,一定要带上贵妃。宁侯你……”
“好了!”
隆正帝冷喝一声,止住了苏培盛的话,语气有些讥讽道:“你以为他是在为贤德妃生气吗?
他是在为宁至、柳芳之流生气。
哼!
怎么,你还想为他们求情不成?
还有脸跟朕掉脸子!
若不是朕懒得与你计较,你之前建议朕去蓝田大营,朕都要与你分辨分辨。
你连牛继宗都信不过,却去信一个逆贼!”
贾环长叹一声,摇头苦涩道:“不是臣信不过牛伯伯,而是他手下人太多,臣担心走了风声……
陛下,臣不是在为宁至开脱,只是,这件事着实可疑。
好端端的,他又没疯,他怎会……”
“嘿嘿!他怎么会?”
隆正帝忽然阴冷一笑,声音森寒,咬牙道:“你没听到吗?人家要,诛昏君,扶太孙!
这个逆贼!!”
也不知到底是在骂哪一个……
贾环“啧”了声,面色无奈道:“陛下,这种鬼话显然就是胡言乱语……谁还真信?”
隆正帝闻言,面色阴晴不定,看了贾环一眼,见他一脸“扯淡”的神色,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哼了声后,骂道:“你懂个屁!”
一旁的苏培盛闻言,嘴巴抽了抽,忙咳嗽了声。
然后用眼神示意隆正帝,您旁边还坐着一位高僧大德呢……
隆正帝见之,黑脸微微一红,自知有失君仪。
当然,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粗鄙,而是被一个没文化的小赤佬给带坏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去跟性一禅师打什么仪礼虚言。
只能将脸阴的更沉,跟一座冰山一样。
这幅神色,让一旁的苏培盛愈发噤若寒蝉,看着也沉着一张脸不肯让步的贾环,心里苦笑不已。
不过,他也有些同情……
苏培盛对于贾环和隆正帝两人之间的密谋,还算比较清楚。
尽管知道的不是很全面,可他也知道,这个局其实是隆正帝、贾环还有李光地三个人合计的。
目的,就是为了抓出暗中的那个黑手。
在大军出征西域前,不能再让黑手在暗中作乱了。
上一回是因为贾环误打误撞发现了敌方的神火油,否则,大秦的江山现在是什么样还不知道。
对于这只幕后黑手,贾环曾经担保,可能会是荣国一脉的,但绝不会是方南天、温严正、施世纶、还有宁至这几位荣国系的顶级大佬。
甚至,他还建议隆正帝躲在蓝田大营。
因为他以为,就算出了内贼,也多半是在牛继宗的麾下……
还好,隆正帝以看不透宁至为名,拒绝了这个提议。
也幸好如此,不然的话……
整个贾家都难逃厄运。
当然,如果真按贾环说的做,今天的事,或许也不会走到这步……
不过这是后话了……
苏培盛可以理解贾环现在的心情。
宁至作为荣国一脉顶级大佬之一,这次出事,带来的影响之恶劣,不言而喻。
贾环算计了半天,结果把自己夹带里的中坚给算了进去,不得不说讽刺……
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
因为宁至其实算不得贾环夹带中的人,否则的话,贾环也不会和隆正帝算计这一出。
自然,贾环很清白的撇清了关系。
隆正帝之前的话也只是气言……
但不管如何,贾环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是一定的。
“陛下,臣还是觉得宁至可能被人哄骗了。
而且,他肯定也不会是西域的幕后黑手。
您想啊,他跟牛伯伯都不对付,看不顺眼,跟秦叔叔就更不对付了。
他的手如何能伸到兵部和黄沙军团去?
没有兵部的配合,那十八名斥候的家人,决计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的。
那个负责每年给这十八家军属发放银米的文书小吏虽然已经死了,可他也不是宁至能操纵的。
陛下,臣这么说不是想给宁至求情。
叛逆之罪,自有国法论罪。
罪不容诛!
只是……臣却不想放过真正的幕后黑手。”
贾环面色肃然的对隆正帝说道。
隆正帝目光阴沉的看了贾环一眼,寒声道:“一会儿拿住了这个逆贼,自然有办法审出幕后黑手。
贾环,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干预了,更不要给哪个求情!
否则,只会牵连更多人进去。
朕的那些逆子,还有王公世子,这次都被怂恿进去。
朕连他们不打算宽恕,更何况是那起子逆臣贼子!”
贾环自忖在隆正帝跟前算是胆大的了,可是听到这句杀气四溢的话后,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是啊,连宁至被人怂恿谋反,贾环都心痛不已。
更何况,是隆正帝的亲儿子和子侄们……
他们两人这个局设的,真是……
贾环心中苦笑一下,在隆正帝的注目下,点了点头。
“陛下!”
龙撵忽然停住,牛继宗的声音响起。
“何事?”
隆正帝沉声问道。
牛继宗道:“前方……反贼宁至并蓝田大营的几十残兵逃了过来,被前营包围住了。”
龙撵内沉默了一下,而后才传出声音:“起驾,朕要去看看这个逆贼。”
“遵旨!”
队伍再次启程,半柱香后,龙撵再次顿住。
贾环率先跳了下来,又往前走了数十步,冲开如林般密布的大秦戟和士卒,看到了一群凄惨之极,似乎连站都站不住的士兵,拥着浑身被血浸透的宁至……
面色有些惨然的贾环看着被无数兵马弓弩包围起来的宁至,沉声道:“宁叔,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宁叔……
看在泽臣的面子上,你能否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在后面?”
宁至的伤很重,左臂已经没了,脸上也是血肉模糊,右眼也不见了……
只是腰背,却依旧笔挺如松……
他单眼看着贾环,眼神坚韧,似乎一点不为身上的伤感到痛苦。
他缓缓的举起右臂,满是血迹的右手中,露出一块染血的金牌,而后用沙哑的嗓音道:“太上皇密旨,诛昏君,扶太孙。”
“宁至,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隆正帝在性一禅师和牛继宗等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阴沉的眼睛看着宁至,寒声问道。
“你……”
看到隆正帝出现,宁至终年不化的脸色终于变了,看起来极为惊骇。
隆正帝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沉声道:“怎么,看到朕还活着,你很意外吧?”
宁至闻言,惨然一笑,身形晃了晃……
“说,到底是何人让你谋反弑君?”
隆正帝咬牙寒声道。
宁至惨然道:“陛下,若非是这枚太上皇金牌,我又如何会行此没有后路之事。”
隆正帝闻言沉默了下,又道:“将金牌交上来……”
宁至没有犹豫,将金牌投掷给迎上数步的苏培盛。
苏培盛小心用金黄锦帛擦拭干净金牌上的污血后,悄悄看了看,面色一变,然后屏住呼吸,躬身呈献给了隆正帝。
隆正帝没有接手,他只在苏培盛捧起的手上看了眼,眼睛就紧紧眯,瞳孔收缩成针。
太上皇的御命金牌,世间还没人能仿制的出。
因为“如朕亲临”那四个字,并非是铸造的,而是太上皇以指为笔,写在金牌上的……
隆正帝岂会不识?
仿制不可能,偷盗就更不可能了……
这世上,还没人能从龙首宫偷到东西。
那么,难道真的是……
不对,那也不对……
太上皇若想废了他,传位给赢历,不用这么麻烦。
只要一道旨意,让他禅位即可……
既然不是太上皇,那么拥有金牌之人,便只有……
难道,真的是那个逆子,他等不及了……
想想自己当年的心情,隆正帝心中的怀疑,愈发如同雨后野草般,疯狂生长。
“宁至,是何人将你打成这般?”
余光看见摇摇欲坠,凄惨之极的宁至,隆正帝忽又问道。
宁至气息越来越弱了,他勉力道:“是……是皇太孙手下的,一僧一道。”
隆正帝闻言,眼角抽了抽,转头看向一侧的一个黄门打扮的人,那人躬身道:“圣上,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确实都是皇太孙的人。”
贾环目光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如果他没猜错,此人便是隆正手下,中车府的首领……
“很好……”
隆正帝轻不可闻的咬牙吐出两个字后,而后又道:“皇太孙现在何在?”
“禀陛下,皇太孙似乎被贼人袭击,受了重伤,临昏迷前,太孙下令,先一步回城了!”
黄门躬身再答道。
此言一出,让无数人色变。
实在是太巧了些……
“父皇!”
“父皇!父皇啊……”
就在隆正帝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不知想什么时,外围忽然又传来一阵悲伤凄哀的呼喊声。
隆正帝闻言一皱,犹豫了下,还是看了身旁的牛继宗一眼。
牛继宗会意,做了个手势,其麾下一员将领挥舞了几下令旗,一队人马出列,从包围圈外围离去。
过了一会儿,又从外面压来了一群人,一群身着金色莽龙袍的龙子龙孙走来……
为首之人,正是满面仓惶的赢时。
然而他此刻,身上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皇孙的傲气。
全身上下狼狈不堪,披头散发,金黄色的莽龙袍也碎成了碎片,全是土色。
但他似乎并没有在乎这些。
远远的看到隆正帝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时,原本满面悲伤仓惶的赢时,却忽然笑了,而且还笑的极为开心,他一边跳脚招手,一边高声喊道:“父皇,你真的没事!父皇,你真的没事……”
能站在此处的,无一不是人精,哪里听不出赢时的喜悦,的确是发自肺腑的……
隆正帝看着这个没成年就被出继的儿子,看着他眼中的喜色和放心,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只是……
天家,却容不得反贼。
隆正帝狠下心来,挥了挥手,不再看那边。
牛继宗见之,心中一叹,又比划了个手势,令旗挥舞,押送之人,便要将赢时等人带下去。
等待他们的结果,多半就是夺爵圈禁……
赢时见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嘶声喊道:“父皇,是赢历害我!父皇,是赢历害我啊……”
然而,他的喊声并没有让隆正回头。
被甲士推搡着后退的赢时见之,眼中满满都是绝望之色。
他泪流满面,用力哀声喊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想过要害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想过啊……”
只是,咬紧牙关的隆正帝,依旧不为所动。
“父皇,对不起,儿臣不孝,让您失望了……
父皇,下辈子,儿臣还做您的儿子。”
绝望至极的赢时喊罢,他忽然一下撞在了挡在他前面的士卒身上,在士兵猝不及防间,一把抽出了对方的腰刀,而后反手划过脖颈……
鲜血,如冬梅洒落……
隆正帝听到最后,已经感到不对了,他猛然转头看去,想要开口阻拦。
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入目处,只有那双已经缓缓散去光泽的,眷恋濡慕的眼神……
父皇,下辈子,儿臣还做您的儿子……
隆正帝踉跄一步,一下捂住心口,身体都轻轻的颤栗了起来,满面惨白,痛楚……
赤红的眼中,擎满了泪水……
这个状态的隆正皇帝,连苏培盛都不敢上前。
他只能频频以目示贾环,让他发发善心,搀扶一把皇帝。
看到这一出,贾环的心情也颇有些震动,他上前一步,对隆正帝轻声道:“陛下,您……”
“贾环!”
隆正帝却用一声爆喝堵住了贾环的话。
贾环下意识的应道:“在!”
“给朕杀了他!给朕杀了他!!朕要他死!!!”
……
ps:铁网山的戏份算是结束了,后续部分要回城处理。
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的剧情,虽然反响一般,订阅和收藏也没涨多少,不像写园子戏时涨的多,但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
因为我不可能永远只写自己擅长的,总还要发展新的路子。
很久之前的战争戏时,就算是一次尝试。
但很显然,那次尝试失败了。
订阅狂掉了一半多,幸好一转剧情,大家又都回来了,就是这么神奇……
但这一次,咱们应该不算失败,订阅涨的虽然不多,但确实一直都在涨。
因此我要谢谢大家的宽容和支持。
咱们继续前行!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七章 五十六颗人头……
一个昏庸的帝王,和一个英明的帝王,两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其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七情六欲,能否始终保证理性思考和理性决定。
九五至尊,天下至贵。
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天子可为所欲为。
整个天下,也都会随着帝王的心情而起舞。
然而自古以来,昏庸的帝王都无法理性的控制自身的七情六欲。
或贪名、或贪财、或贪色、或好大喜功、或寡恩天下……
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依照自我的心情而定。
尤其是在极端的情绪下,就更无法控制住各种“欲.望”。
但英明的皇帝,即使在最极端的心情下做出的决定,也始终不会越过一个底线。
那就是他的江山。
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以他的江山统治为重。
即使再极端的情绪,也不会越界……
在贾环心目中,尽管隆正帝有种种缺点,比如说喜怒无常,比如说刻薄寡恩……
但总的来说,他应该还算是一个比较英明的君王。
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都是以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为重。
即使被压制了二十载,憋屈的当了二十年的泥塑皇帝。
却始终能保持着这份心不变,谁又能说他不是明君呢……
既然是明君,那么即使在他最悲痛的时候,下达的旨意,也是有利于他的江山稳定的。
不管此刻隆正帝心中是何等的愤怒于赢历,猜忌于赢历,他都不能流露出来。
因为赢历是皇太孙,不是皇太子,册立他的,他身后站着的,是太上皇。
若是惩戒于他,动摇的,将会是他自己的国本……
但是,一腔的悲愤郁气,总要有个出口发泄才是。
看着长子自尽时濡慕的眼神,隆正帝心如刀割,哀痛欲绝。
这是他的亲长子啊……
不出口气,他怕自己会疼死过去。
然而,在场诸人,还有谁会比宁至,是更好的迁怒对象呢?
更何况,那也不叫迁怒……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意思。
隆正帝生性孤拐,他自己悲痛欲绝,也不愿别人太过顺心。
他要找个人陪他一起体会这种感觉……
只要不涉及江山大势,他也会任性而为,因为他毕竟是天子……
既然贾环好死不死的撞了上去,那就成全他吧。
隆正帝虽然心中悲怒,可他还是能够想到,让贾环亲手斩杀宁至的意义,对贾环来说,怕是不会比他看着儿子死去轻松多少……
而且,也很有意义。
之前通过中车府卫士的回报,隆正帝已经知道了方家父子的所为。
不得不说,他心中有些感动,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信了贾环“小人”的“谗言”,被他哄昏了头,竟然当真答应了他,使人召方家父子救驾,以考验其忠心……
结果使得忠良蒙难,军中的格局,再次被打破……
想想方家这次的损失,何止是伤筋动骨,甚至连整个根基都动摇了。
这还是在方南天没死的情况下。
若是方南天也死了,那……
方系自此沉沦。
相比而言,荣国一脉虽然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但远远比不得方家到了动摇根基的程度。
一头独大,绝非幸事。
所以,隆正帝要在其中扎一根刺……
“给朕杀了他们!给朕杀了他们!!朕要他们都死!!!”
手指着宁至方向,隆正帝双目赤红的看着贾环,怒声咆哮道。
贾环闻言,面色微变,迎着隆正帝欲择人而噬的目光,皱起眉头分辨道:“陛下,宁至是奉命……
他确实该死,但也应当查清因果缘由后,再明正典刑。
再说黑手未查出……”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牛继宗沉声打断:“贾环,陛下有旨,你自遵命就是!”
贾环闻言,有些愕然的看向牛继宗……
牛继宗的目光深沉,眼神中带有深意的看着贾环。
贾环读懂了他的意思……
此事不能再深究了,否则谁都不好下台。
宁至死有余辜。
若是再纠缠下去,纵然一时不惧陛下,却也必然惊动太上皇。
太上皇震怒之下,极有可能将打击面会扩大到整个荣国系……
为了一个死不足惜的宁至,再查下去,会更不利。
更重要的是,这是埋祸之举……
贾环看懂之后,面沉如水。
念及对他忠心耿耿的宁泽辰,心中一阵绞痛。
可是,这便是现实的残酷……
他回头看了眼似乎已经坚持不住的宁至,转过头,对隆正帝躬身一揖,苦涩道:“臣,领旨。”
在隆正帝微微释怀的目光中,贾环转过身。
适时,东方启明星已升,月悬西山。
晨昏之际,夜风有些凉,凉透人心。
数千兵马围在此地,枪戟如林,火把如星。
除却马嚼之声外,余等皆静静的注目着中央处的动静。
“休伤吾家大将军,吾等奉上皇之命行事,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吾等不服,吾等不服!”
搀扶着宁至的一个校尉,看着贾环持剑而来,顿时满面悲愤的喊出声。
其余的残勇们,虽未出声,但亦都是满面的桀骜不屈。
甚至,连周围包围着他们的一些兵卒们,面色都有些不定。
如果那块金牌当真是太上皇的御命金牌,那么确实如这个校尉所言,他们蓝田大营何错之有……
而看那些大人物们之前的神色,显然,那块金牌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贾环,这个传说中的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荣国一脉的新旗帜……
他们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贾家男儿,到底是会向着军方,还是一个只会听从皇帝旨意的幸进之辈……
贾环没有停步,他一步步的走近了那群已经只能依靠相互依偎才能站在一起的残勇。
在距离宁至五步的距离时,顿住了脚步。
目光与那名喊出不服的校尉对视着,用蕴含着内劲的声音,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乃大将军麾下,蓝田校尉李成是也!”
校尉看起来年岁并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
但是刀削一般的脸上,皮肤黝黑,面容坚毅。
冰冷的眼神中,满是暴戾和不屈服。
贾环依旧平静的看着他,问道:“就在几个时辰前,就在此地不远的皇帐前,你还记得大家一起唱的那首战曲吗?
对了,你唱了吗?
你们蓝田军会唱吗?”
李成闻言,不解其意,但是看着贾环手中从未放下的剑,心中怒起,拧声道:“我蓝田军,又怎会忘记《秦风无衣》?
军中兄弟皆手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话音末,李成声音微微哽咽,悲戚……
他应该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兄弟袍泽。
贾环见之,轻叹息了声,看着李成道:“我知道,你是在为你战死的手足兄弟们伤心悲痛,你也在为你们大将军伤心悲痛。
这听起来,很感人……
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李成昂起下巴,不屈而无愧的看着贾环。
对于贾环的口气,他极不喜。
蓝田军中,袍泽为手足,精诚亲爱,若非如此,又怎能发挥出这等战力!
他们不畏惧死亡,是因为蓝田军的荣耀。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为袍泽战死而感到悲痛。
秦风无衣,乃是蓝田军的真正写照。
岂容别人亵渎?
贾环不在意李成的挑衅,他将剑扬起,指了指尤在熊熊燃烧的皇帐,问道:“李成,你告诉我,你在为你的袍泽兄弟悲痛,那么他们呢?
那些为了大秦,为了陛下,忠诚职守,死而不退的士卒们,谁为他们悲痛?
谁?!”
忽然爆发的最后一个字,饱含了贾环的内劲和怒气,如惊雷般炸响在此地上空,振聋发聩!
李成不知是被惊住了,还是被问住了,怔怔的楞在那里,看着贾环不语……
贾环面容不再平静,似悲痛到狰狞,他激昂的声音传遍在场的每一人:“你们悲痛五千蓝田手足之殇,谁又来悲痛五千御林袍泽之殇?
他们亦是你大秦军中的袍泽兄弟啊!
你们杀了他们,自觉无辜,那他们呢?
那些战死的御林,那些被你们偷天换日之下战死的灞上和京营的兄弟们,谁又为他们来鸣无辜?
谁?!”
李成脸色陡然涨红,他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没有低下头颅,嘶声喊道:“我们只是遵皇命而行!岂能罪于我等?”
贾环面容忽然变得悲痛起来,他哀声道:“这是皇命吗?
太上皇岂会让我等军中手足相残?
这是贼子的计!
宁至不识此计,昏庸不明,令那么多袍泽兄弟无辜惨死。
论罪他罪不容诛,你还敢说不服?”
李成闻言,如遭雷击,他嘴唇颤抖着,面色惨白如雪,道:“可是,可是金牌是真的,可是金牌是真的……
大将军只是听命行事!”
贾环点点头,直视着李成道:“没错,那块金牌是真的。
但,那绝不是太上皇所命。
太上皇绝不会让你们的大秦戟,刺入秦军的胸膛。
因为,你们都是他最忠诚的士卒。
李成,我知道你不服。
因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所以,你以为你们没错。
但是,你可曾听过另一句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何命不受?
乱命也!!”
“轰!”
听闻此咆哮之言,无数人为之色变,眼神惊骇的看向贾环。
他……疯了吗?
“如果,你们对面之人,没有犯奸作恶,没有起兵作乱,没有触犯军纪国法,那么,谁都不能让你们用手中的大秦戟刺破他的胸膛,谁都不能!
纵然你们不知,难道宁至也会不知?
今日,如果不是你们作乱在前,陛下也不会命我杀你们。
若你们是无辜的,本侯纵然身死,也不会承受此命。
现在,你们谁还敢说自己是无辜之人,站出来!”
蓝田营残余之人,此刻无不面色惨然,再无桀骜之色。
难道他们,真的错了?
而宁至仅剩的一只左眼,此刻眯缝成线,眼神复杂到无以名状的看着贾环……
他伤势太重,流血太多,此刻已经快挺不直脊背了。
宁至鼓尽气力,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贾环,你动手吧,你说的没错,是本将之过,累得过万秦卒丧命,本将死不足惜。”
贾环闻言,面容忽然激动道:“宁叔,到底是谁给你的金牌,是谁的人?
我就不信,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人,拿着这块金牌,你就会当真!
你说啊,到底是谁?
宁叔……”
宁至闻言,在无数人屏住呼吸的等待沉默了会儿,而后艰难开口道:“是……是皇太……”
“贾环!!”
宁至还没说完,隆正帝忽然又爆喝一声,怒道:“你还不动手,啰嗦什么?
你不杀,朕让旁个杀!”
贾环闻言,眨了眨眼,看着隆正帝点点头,道:“臣知道了……”
“宁侯!吾等罪已至此,死不足惜!
只求宁侯日后查出贼人,为吾等报仇雪恨。
否则,吾等死不瞑目啊!”
李成忽然跪下,高声泣道。
其余残勇,亦纷纷跪下泣道:“只求宁侯日后查出贼人,为吾等报仇雪恨。
否则,吾等死不瞑目!”
贾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与宁至对视着,一步步上前,挥剑,斩首!
再进!
再斩!
再进!
再斩!
斩……
“啊!!!”
斩尽五十六颗人头后,贾环仰天厉啸,一掌击在了手中宝剑剑身上。
“咔擦”一声,精钢宝剑竟被他生生震断!
“愿今生,再不沾染袍泽血。
愿今生,再不沾染手足魂!”
“噗!”
喊罢,贾环一口鲜血喷出,仰头栽倒过去。
“陛下……”
牛继宗面容复杂的看着隆正帝,请示道。
隆正帝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人头,以及趟在血迹中的贾环,沉默了阵后,沉声道:“带上他,清扫大营,连夜回京。”
说罢,隆正帝转身返回龙撵。
“遵旨!”
牛继宗躬身一应,待隆正帝的步伐远去后,他看了眼倒在血迹中的贾环,嘴角弯了弯。
他都没想到,贾环会处置的这般恰到好处,既没有违背圣命,还聚拢了涣散的军心!
只是,他又看了眼一旁处被枭首的宁至,面色一黯……
而后,牛继宗对巴巴看着他的牛奔点了点头,牛奔等人便忙去将贾环搀扶起来,抬到后面去救治……
看着四面八方都在窃窃私语的士卒,牛继宗眉头皱起,沉声喝道:“各部清理营地,救治伤残兄弟,准备回城!”
“喏!”
众声一应后,战阵解散。
只是,依旧有许多士卒在忿忿不平的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之前宁至未尽之言,“皇太”之后,到底是哪个字……
……
ps:咳,因为身份证到期了,所以今天去派出所办理。
结果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快下班了才给我办完。
今天一更四千字,算是这个月请假一天。
表骂俺……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八章 黑手初现
铁网山,密林深处。
几道身影在飞速奔行着,快若惊鸟。
在林间透出的几抹淡淡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出,最前方之人,身着一身黄门太监服,虽然无须,但眉发皆白。
此刻,虽然被紧追不舍,但他面上却并无一分紧张慌乱,反而有几分激荡之色。
似乎,刚做成了一件非常艰难,却筹谋已久的大事……
不过,当他听到身后紧追不放的脚步声后,脸上又浮起一抹森寒的冷笑。
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其身后,有三人紧追不舍。
为首的,是一身着紫衣的中年大汉。
而其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皆身着绯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
若贾环在此,定然能认出其中二人……
此刻,三人皆面色霜寒,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之人,半口气都不肯松,只想追到此贼后,将他碎尸万段!
“唰……”
忽然,一阵草叶呲过地面声响起,前方老者竟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身后三人。
待三人也顿住脚,并迅速围住他后,老者才冷哼一声,讥讽道:“真是赢家的好狗!
柴风的儿子,竟然子承父业,继续给昏君做狗!
嘿!你爹那条老狗,就是因为为虎作伥,陷害忠良,才会被吾等生生的撕碎了喂狼。
柴玉关,今日某再成全了你罢!”
柴玉关,大秦朝最神秘的人物之一,黑冰台主人。
也是公认的,太上皇赢玄最信任的心腹死忠之一……
他身上虽然并无爵位,却身着一身紫金斗牛袍服,位比国公。
在面如重枣的脸上,一对卧蚕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好似关云长再生。
此刻,他眼中满是凝重深沉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对面的老者,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老者忽然仰头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中,竟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内劲,鼓荡开来,身着紫袍的黑冰台主人柴玉关只微微皱了皱卧蚕眉,但其他二人,却面色发白起来,运起内劲,辛苦扛衡……
“哼!”
柴玉关重重一声冷哼,打断了老者的大笑,他厉声道:“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下贱东西,本座不管你到底是谁,藏身皇宫十数年所为何事。
不过,你既然偷袭伤害了皇太孙,更诽谤圣躬,就再无活命的道理。
识趣的,交代清楚你的来路,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否则,黑冰台大牢中,有的是让你开口的刑具!”
“嘿嘿!”
那老者忽然笑的极为阴森,目光诡异的看着柴玉关,道:“伤害皇太孙?待你的鬼魂回去后,会发现更有趣的事。
赢玄老狗当真看重他这个孙子,明面上派了青龙时刻守护着,暗中更让你这黑冰台的狗腿子主人亲自守着。
若非今日隆正之死,震动于尔等,老夫还真不好得手。”
柴玉关冷冷看着老者,道:“本座为太孙服下了三日不死丸,又让青龙立即送殿下回京,宫中自有神医供奉为殿下疗伤,必可万无一失……”说着,他话音一转:“宁至是你们的人?”
老者再次阴森一笑,道:“谁说他是我们的人?赢秦皇家满是男娼女盗,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有人拿着一块赢玄老狗的金牌去找宁至小儿,你猜猜,是谁的人拿去找他的?哈哈哈!”
话虽如此,老者心中却是长长一叹……
柴玉关闻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不过他心念怕是再难问出什么,就对身旁二人使了个眼色,准备动手……
老者见之,不屑一笑,道:“久闻黑冰台四大千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合一,可斩武宗。
今日若是四象皆至,你们想拿下老夫还有几分把握。
可就凭区区白虎和玄武二人?”
柴玉关沉声道:“还有本座!”
老者闻言,不置可否,貌似随意。
然而,随之其面色却又猛然一紧,老眼怒睁,似要暴起杀人。
柴玉关三人瞬时将戒备之心提高最高,以防老者突袭。
却见老者忽然凌空倒起,向后急速逃走。
柴玉关等人如何不知他们被骗了,勃然大怒下,再次拔腿就追。
然而,三人将将追出十数步,林木渐少,进入了一片空地时,柴玉关耳朵一动,忽地面色大变,爆喝一声:“后退!”
却为时已晚,绷弦声响起,铺天盖地的弩箭中,甚至还夹杂着几根巨大的床弩,朝三人爆射而来。
“啊!!”
……
“环哥儿!说说,快说说!那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最开始的就是假的,我可是不信!”
行围大军甚至在铁网山都没过夜,就因为兵变之事,当晚折返回京。
因为要护着龙撵,所以速度并不快。
此刻,贾环已经清醒过来,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衫,骑在马上,承受着牛奔等人的聒噪。
之前他连斩五十六颗人头后,一口血喷出。
这一口血,一小半是真,一大半是假。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演技是必修课。
隆正帝让他当着几千灞上士卒和京营士卒的面,诛杀宁至和蓝田残勇的心思,他如何会不知?
若他真的什么话不说,挥剑斩去。
那么其他士卒会怎么看?
贾环苦心积虑在军中营造的形象,必然会一落千丈。
所以,他才有了那番半诚意半“做作”的讲话。
在读书人耳中,那些狗屁不通的话,粗浅鄙陋,上不得台面。
可是普通士卒耳中,却是通俗易懂,感人至深……
尤其是最后那两句,和一口血,更是将他挥手斩首的影响完全弥补。
这大概就是隆正帝没有让他上龙撵修养的原因所在……
此刻听着牛奔急不可耐的疑问,贾环淡淡一笑,轻声道:“皇帐内,有地道。”
牛奔等人闻言,唬的面面相觑。
秦风更是咋舌道:“环哥儿,你们这是……谋划了多久了?”
要知道,虽然早先几日就有宫人来此勘探地形,选择下营安寨之地。
但直到今日早上才算彻底将皇帐立起。
可要挖一条从皇帐通往灞上大营的密道,那足足有数里之远哪!
工程之大,绝非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
贾环微微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疲惫,道:“有一段日子了,只是陛下下的封口密令,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所以才没告诉几位兄长。”
秦风摆手道:“理应如此,环哥儿无须自责。”
温博也点头道:“对,这等大事,我们就算知道了也无用,说不定还会露出马脚来。”
牛奔则有些惋惜一叹,道:“可惜了,宁至办事真不利落。怎么就没把方家父子给干掉……”
“奔哥儿!”
秦风闻言,压低声音怒声一喝。
其他人也挑着眉尖看他,目光诧异。
牛奔见之,心知失言,讪讪一笑,见贾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呵呵的笑,顿时恼羞成怒压低声音道:“你还笑我?要我说,就是你阴了方家那爷俩儿!
方南天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可也人事不知,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方家手下那群将领,更是折损了个干净。
我刚才看到方冲那张脸,真是……
嘿嘿嘿!
咱们其实不亏,就是……
就是可惜了泽臣啊……”
众人闻言,顿时安静了下去。
不管是否是宁至昏聩,相信了奸贼之计,宁家满门超斩是少不了的。
这点上,谁都救不得。
只是,宁泽辰,却是贾环等人已经接受了的好兄弟。
他们为之难过。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九章 得与失
“开门,快开城门!”
天色将明未明时,一大队人马有些急匆匆的赶到神京城延光门下,为首之人高声厉喝道。△↗頂UU小说,www.uu234.com
蕴含着内劲的声音,惊动了守城士兵。
从十数米高的城墙女墙中探出一个人头,高声道:“宵禁时间,任何人不得擅闯,还不退下!”
“大胆!皇太孙在此,速将城门守将喊来,吾有太上皇御命金牌在此!还不速去?”
为首青衣人,此刻面色铁青,高声喊道。
城门上人听闻此言,顿时打了个激灵,虽不知真假,但也知不是他能耽搁的事,忙去将在门楼里睡大觉的城门守将喊了起来。
若是平常,哪怕十万火急之事,不到时刻,都不能开启城门。
但有了太上皇的御命金牌就不同了,更何况还事涉皇太孙……
守门将领名唤杜峰,本来被士卒喊起,还一脸的起床气,惺忪的眼睛恨不得杀人。
可是听了士兵的话后,他的头发差点都炸了起来。
鞋袜都来不及穿,抓起战袍就往外跑。
老天爷!
这是出大事了!
连后世京城里的一个出租车司机都能对政治动向敏感无比,更何况是一个将军。
皇太孙今日才护着皇帝去铁网山行围,若不是有天崩地裂之事,他怎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匆忙的折返?
最重要的是,他叫开城门的方式,不是陛下的圣旨,而是太上皇的金牌……
杜峰甚至不敢往下多想。
坊间流传着无数关于皇权争斗的传说,而阴毒、诡秘、血腥便是其中的主题。
杜峰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城门将,他真不愿沾染到这些因果当中去,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祸及九族……
“城下何人?”
按照规矩,杜峰趴在女墙间高声问道。
“少废话,本座黑冰台青龙也。
皇太孙有急事进城,事关重大,太上皇御命金牌在此,你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再敢耽搁时间,吾必斩你!”
青龙一张脸当真是铁青色,想起皇太孙身上的伤处,他的魂儿几乎都要丢了,哪里还耐得住与区区一个守门将啰嗦。
每耽搁一刻,皇太孙的伤就可能多一分不能挽回。
若是别处倒也罢了,可偏偏伤在那处……
青龙心中恨欲狂!
杜峰闻言,唬的不得了,就着城门上的数垛城门火炬的光,他从女墙上看下,的确能看到下方的青龙,和他手上的金牌,以及后面有些奇怪的阵型。
一僧一道骑于马上,两人一手持着一根大秦戟,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软轿”。
“软轿”上,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躺在上面,似不知生死。
龙袍上,多有血迹……
见此,杜峰额头上的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他颤声道:“千户大人,还请将金牌递上,待末将查验之后必定让人开门。职责所在,末将不敢疏忽。”
“你……”
青龙闻言,顿时暴怒,恨不得飞上城墙,斩杀此人。
“青龙……”
就在此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青龙猛然回首,看向被白云禅师和玄空真人抬着的皇太孙,脸上狂喜道:“殿下,您醒了?”
“将金牌递上……”
赢历面色惨白,但眼神却似乎变得极为深邃,他看着青龙,幽幽的道。
青龙被赢历的眼神看的心中一寒,垂首抱拳作揖,道:“是!”
他转过头,将金牌放入垂下的吊篮中,面上无一丝表情,心中却更寒。
刚才虽只惊鸿一瞥,却也看到,在皇太孙的双腿间的袍摆上,渗出的那一摊刺眼的殷红……
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就真的要天崩地裂了!
青龙心中暗自祈祷……
“开城门!快,快开城门!迎殿下进城,快啊……”
校检完金牌,确认无误后,杜峰对着内城门洞里的麾下兵卒疯狂喊道。
“吱……呀……”
数十名守门卒用铰盘拉动碗口粗的铁链,将沉重无比的城门缓缓拉开。
刺耳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整座神京城。
然而,当杜峰带人屁滚尿流的赶下城门时,却只能看到大队人马扬长而去的背影……
他面色发白,怔了怔后,一挥手,咬牙道:“关门!”
……
“殿下,再忍忍,等到了宫中,属下立刻去找蔡供奉。
他号称鬼医,一身医术可惊鬼神,连太上皇都敬重三分,一定能……”
青龙一边控马急驰,一边转过头,对纹丝不动的趟在软轿上的赢历说道。
“不必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赢历原本就发白的面色,听闻青龙之言后,愈发难看了,他轻声拒绝道:“叫开宫门,送孤回东宫即可。孤宫中自有御医……”
“可是殿下,那些御医又如何能跟鬼医……是。”
青龙话未说完,就在赢历幽深清冷的目光下住了口,一字不敢多言,恭声承应。
队伍再次加速,“软轿”上,赢历的目光深处,一片冰凉清寒……
……
天色渐明,神京城东的官道上,旌旗林立,伞盖如华。
四十五名御前侍卫以九五行列,行于在大军之首,宣示皇威。
路上行人见之,远远的就避开道路,伏跪于道路两侧。
实际上按照规矩,为了安全着想,应该先有一队骑兵,将路上行人全部驱散开来。
但不知为何,这次隆正帝没有这样做。
非但如此,他还命人将龙撵的珠帘卷起,好让周围百姓行人,得以瞻仰圣颜。
在这个即使五品小官一生都未必能目睹一次龙颜的年代,可想而知,隆正帝此举,给行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虽然是一大早,但官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多了。
无数人得以有幸目睹天颜,一个个激动的难以自己。
可以预想到,等他们进城后,会怎样炫耀这一次经历。
贾环倒是看明白了平日里“高冷无比”的隆正帝,为何突然如此亲民。
有人已经提前回宫了,就算没有挂起缟素,对外发丧音,怕也已经开始准备了……
隆正帝此举,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想作假成真……
当然,贾环觉得隆正帝想的太多,胆子也太小,而且猜疑心太重……
可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尤其是对一个习惯了“朝不保夕”的帝王来说,这种举动,已经近乎为本能。
也可以看出,他对那人的防范到了何等地步……
想起这次布局跳出来的人,贾环就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到底不能英明神武的算尽天下事,其实想想也是,自古而今,又有哪个人真的能算尽世事?
诸葛孔明六出祁山,哪一次不是妙计连天?
最终却都功亏一篑。
火烧葫芦谷,差点就烧死了司马懿父子,最终还是被其逃出升天,最终断了蜀国大业。
武侯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
这次他与隆正帝的布局,本想是借着风云激荡之际,先引出一些牛鬼蛇神,然后再引出一些趁着乱势,趁机作乱的幕后黑手……
想法不能说错,也确实引出了不少大鱼。
但两人也险些把自己给坑了进去,都损失惨重。
贾环损失了一个中坚力量和队友,而隆正帝也损失了一个亲子……
好在,相对损失而言,两人的收获更大些。
隆正帝最大的收获,就是挖出了一票欲置他于死地的贼臣、逆子……
想来隆正帝现在心中还在发寒,他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直守卫着皇宫大内的御林军副统帅梁建,竟会是叛逆!
毫无疑问,御林军内部将会大洗牌。
御林军属皇室直属,不归军机阁署理。
隆正帝若是不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掺一些“沙子”进去,那他就真成傻子了……
贾环也没想到,废太子已经薨了十几年,居然还有人想为他报仇……
再有荆王一脉和那些宗室王公,居然在做着裂土分封的美梦!
真正是可笑……
可惜的是,这次牵扯进去的宗室,实在太多了。
即便是刻薄寡恩、嫉恶如仇的隆正帝,恐怕也无法********。
否则,既无法与太上皇和皇太后交代,也无法与天下人交代。
贤名如汉文帝,都要因为““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的歌谣而感到头疼棘手,更何况是原本就有“刻薄寡恩”之名的隆正帝?
想想隆正帝的憋屈,贾环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而他自己最大的收获,却是得益于当了回“奸臣”,将方家父子给坑惨了。
方南天生死不知,找到时,几乎都没了呼吸和脉搏……
其麾下的几员得用大将,亦是死伤殆尽。
方系根基震荡。
这也是牛奔几个还能笑出来的原因。
因为虽然荣国一脉损失惨重,但除去死伤惨重的方系人马,剩下的有足够军功打底,有资格取代空出来这些位置的人,其实还是荣国一脉的人。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挪移,终究还是在荣国一脉内部折腾……
而只要军中的重要位置都在荣国一脉手中,至于是谁去坐,其实没多大分别。
甚至在他们心中,用一个从不好亲近的宁至,再加上一个志大才疏的柳芳,换掉荣国一脉的老对头方系近乎全军覆灭,实在是一个赚大了的好买卖……
贵族豪门的出身,注定了大家不能像街头巷尾的单纯少年一样,只以好坏义气做思考。
大家的思虑中,从懂事起便开始掺杂起利益的成分了。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大,这种比例也会逐渐增大。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成熟……
除此之外,贾环还有一个不小的收获。
赢时、赢皓这一对仇人,一个身死,一个被软禁起来,回去之后,多半也不会轻饶。
隆正帝的丧子之痛,多半是要发泄在赢皓身上。
听说,赢皓一直在哭求着面圣解释,也不知道他能否解释回一条命……
总的来说,这次铁网山之行,贾环收获还算不错。
只是,对于真正的幕后黑手没有查出,他还是有些不甘……
幕后黑手,到底会是何人?
贾环于马上捏了捏眉心,怎么都想不透……
因为要护驾龙撵,所以行军速度并不快,贾环并没操控马缰,任由胯.下宝马跟随大军随波而行,他在马上自想心事……
宁至死前,虽然说出了“皇太”二字。
但贾环却一个字都不信。
算起来,“皇太”二字之后,无非是一个“后”字,或一个“孙”字。
但若说这两人是主谋,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皇太后或许有这个心,她不喜隆正久矣。
但她绝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份愚蠢。
而皇太孙,他兴许有观望之心,但若说他调动宁至兵变……
是以,贾环是万万不信的。
以他对赢历的了解,这位皇太孙自负是有的,架子大也是有的,但绝不是蠢货。
只是……
贾环的目光看向了龙撵方向……
他相信,但龙撵里的那位怕是不会这样想。
涉及到皇权,一切就都不再理智。
这颗猜疑的种子,怕是已经在隆正帝心中生根发芽了。
宁叔,或许,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可是,你和你身后之人,难道就想不到,只要太上皇出关,你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枉然吗?
你的牺牲,又会有什么价值呢?
贾环茫然。
……
“驾!”
“驾!”
“吁……”
“兀那道人,止步回避!圣驾在此,焉敢冲撞?还不速速避让!”
官道上,一骑奔马飞奔而来,堪堪在行围大军前数十米处停住,两名御林军忙飞奔而出,前去驱赶。
因为隆正帝不让提前清道,所以官道上不禁行人往来。
但其他行人来往,远远的看到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明黄绣龙旌旗后,也会明白皇帝在此,早早的就跪在道路两侧,等待天子路过。
然而,这一骑从京城方向急驰而来的快马,竟一直迎着大军而来。
直到队伍正前数十米,才将将勒住马匹,还并未让道。
面对御前侍卫的驱赶,一身道士妆扮的中年道人却抱拳道:“这位军爷,宁国侯可在军中?
吾乃宁国家仆,宁国府中有十万火急之事,吾要立见侯爷,还请通融!”
那御前侍卫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若是换做其他勋贵家仆,他就算不乱棒打走,也要斥开。
可是宁国府的……
其中一名御林军低声道:“要不,你带他从旁边绕过去吧?真有急事,咱们也担当不起啊!”
另一名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好吧,反正宁侯所在不远。”
商议罢,那名御林军对道人道:“你跟我来吧,注意,不得喧哗,不得惊扰圣驾。”
“我知道了。”
道人抱拳应道。
而后,便跟着御林军,绕到路边,往前走去。
待一队队前营人马走过后,直到看到一面黑云旗飘扬,道人便知是贾家旗帜,就要上前,却被那名御林军一把拉住。
道人不解看去,那名御林军恼道:“你不要命了,大军行伍间,擅闯者杀无赦。
宁国府以军法治家,你身为宁国家奴,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自己看……”
道人闻言莫名,转头看去,瞳孔顿时收缩起来,不知多少把手弩,此刻正平举相向。
“什么事?”
韩三负责侧翼,发现动静后赶了过来。
御林军见状忙上前,道:“大人,此人自称宁国家仆,言有十万火急事求见宁侯。故卑职将其引来……”
韩三闻言面色一变,看向道人,惊道:“道成师兄,你怎么在这?”
韩三等人敬乌远为师长,道成为乌远弟子,便以师兄相称。
道人正是道成真人,他闻言,对韩三道:“快去禀报公子,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事相告。”
韩三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道成闻言,忙跟了上去。
队伍在前行过程中变阵,分开了一条道,让两人进去。
一直往里走了十数步,道成方才看到贾环等人。
贾环看着韩三带着道成赶来,眉头微皱,有些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道成看着贾环,面色愧然,沉声道:“公子,昨夜有初窥武宗的贼人闯入府中,恰巧遇到府中小姨娘和四小姐等人,小姨娘为保护四小姐,被贼人以化血暗劲所伤,此刻危在旦夕,请公子速调董姨娘或蛇娘回府相救。道成护卫不利,甘守公子责罚!”
此言说罢,满场皆惊!
众人齐齐看向贾环,目光担忧。
而贾环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怔怔的看着道成。
这一刻,即使距离较远的士卒们,也纷纷朝这边看来。
他们不明白,为何忽然间,那一块的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章 家中
宁国府,宁安堂后宅。
贾环的卧房内,此刻气氛压抑的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啜泣声此起彼伏。
小吉祥已经人事不知了,紧紧闭着眼睛,面上没有一丝生气……
脸色和手上的肤色越发惨白,放佛都透明了一般。
唯有额上的那五指血印,却愈发的鲜红可怖,似乎,全身的血都凝集在了那里……
除却尤氏、秦氏、白荷等宁国府人皆在外,园子里的姊妹们闻讯也都过来了。
一个二个的看着这一幕,都红了眼,贾惜春更是哭的泪流不止……
贾母虽然未曾过来,却也派了鸳鸯过来看看。
王熙凤亦是如此,身子不便过来,便派了平儿过来。
嘱咐不拘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
宁国府没有的,就在荣国府里寻,荣国府里没有,就去满神京城里寻!
当然,实际上荣国府里的药材,远没有宁国府的齐全。
不过总算是一份心意。
除此之外,薛姨妈却是亲自过来坐镇了。
听闻有贼人闯入,薛姨妈唬的不行。
再听说小吉祥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还是因为保护贾惜春之故,就更怜惜的不得了了。
她坐在床榻边,指使着薛宝钗端水洗帕,甚至还亲自给小吉祥擦拭额头。
看到这一幕,纵然心知薛姨妈此举只是做给人看,尤其是做给贾环看,众人心中还是觉得有一些感动……
林黛玉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百味俱全,有些心酸和艳羡。
有个娘护着,到底不同。
哪怕有一丝漏洞,也会尽心替女儿补齐全。
贾环出门后,尤氏和秦氏都卧病在床,不能理事,所以宁国府这边,明面上能管事的主子,就只有薛宝钗一人。
而无论是白荷、幼娘、乌仁哈沁还是小吉祥,其实都还未有名分。
唯有一个薛宝钗,是在贾母的见证下,正式收了房的妾室。
在这种时候,薛宝钗自然而然就有了看护后宅之责。
当然,这种说法或许很牵强。
但关键不在别人以为牵强与否,而在于暴怒之下的贾环会怎样想……
薛宝钗和小吉祥的关系很微妙,仇人算不上,但彼此都不喜欢。
小吉祥虽然身份卑贱,按理说不该,可她有赵姨娘和贾环护着。
两府上下谁也不真拿她当奴婢看。
然而对重规矩的薛宝钗而言,纵然小吉祥不是奴婢,也不该跳脱如斯。
也因此,她就是对这个没规矩的疯丫头看不顺眼。
虽没有对她动过手段上过眼药,可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些事众人皆知,贾环自然也知。
平日里,倒也没谁当回事。
人总有个远近亲疏,贾迎春和贾探春还不怎么亲近呢……
只要别动阴.私手段,谁也不会强迫谁跟谁亲近。
可是现在却不同。
小吉祥已经人事不知了,眼看就不中用了……
贾环回来后,如果要找一个可以迁怒的对象,还有比薛宝钗更便宜的吗?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先例……
而且日后贾环每一次想起小吉祥,怕是都会顺带着想起薛宝钗的“坏”来。
这是男人之常情……
但这对薛宝钗就太不利了。
尽管这只是一种很小的可能,薛姨妈却不愿让它发生。
说到底,整个薛家,如今都在依附着贾环生存。
因此,非但薛姨妈在尽心尽力的给小吉祥擦拭着,面上怜爱之极。
还让薛宝钗亲自端水洗帕,跟着服侍……
这是在做给贾环看,也是在做给众人看。
而能舍得下这么大的面子,做这么“委屈”、“卑贱”的事,除了最擅“以柔克刚”的薛姨妈外,其她人也是再不能了……
贾环回来纵然再怒,可看到这一幕,他还能迁怒于薛宝钗么?
而薛宝钗,此刻却目光复杂的看着床榻上已经去了大半条命的小吉祥。
她是不喜欢小吉祥,非常不喜欢。
用后世的话来说,两人的三观有极大的冲突。
在薛宝钗眼中,小吉祥就是三观不正,行为不端的“小太妹”、“小混混”。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以薛宝钗的涵养和城府,她能很好的将这种讨厌控制在不亲近,却也不敌对的范围内。
她不想引起贾环的反感。
而且,世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所有理智的仇恨,终归到底都可以化为两个字:
利益。
对于女人来说,尤其是一个传统女人来说,切身的利益只有两点:
一个夫君的恩爱,二则是子嗣的家业。
至少就目前而言,小吉祥都不曾与薛宝钗发生根本的利害冲突。
所以,她们两人只是彼此不顺眼的矛盾。
薛宝钗并未想过让小吉祥去死……
当然,如果仅仅如此,小吉祥因为夜里贪顽去扑萤火虫而被害,那么在薛宝钗心里,也未必就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她是森严礼教从小教出来的女孩子,虽然心底善良,并不坏。
但对于普通奴仆婢女们的生死,却当真不怎么看重。
因为就礼教而言,那么奴婢们,其实并不算人,与牲畜无异,没有任何人权。
平日里善待她们一二,便已经是慈悲了。
在这一点上,薛宝钗也确实可以称得上“慈悲”……
而与她鲜明对比的,是有些“离经叛教”的林黛玉,明面上傲娇不凡,看不起普通下人。
但她却又能与下人紫鹃相依为命,视若姊妹。
紫鹃也敢于以姐姐的架子,“教训”她两句。
对于林黛玉而言,奴婢只分可亲近的和不可亲近的,在生命层次上,并无尊卑之别。
可见在林黛玉心中,礼教之严,并未深入。
而这种事,却是决计不会发生在薛宝钗身上。
极重规矩的她,虽然平日里对待下人友善,但那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驾驭之道”。
比如说,莺儿是她的贴身婢女,她对莺儿也很不错。
可给莺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教训”薛宝钗,派她一句不是……
薛宝钗是万万容不得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尊卑有别,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
也因此,在原著世界中,薛宝钗在金钏投井自尽后,才会那般安慰王夫人,令无数人心寒。
但他们忘了,礼教本身,就是吃人的啊。
自幼受到礼教教诲的薛宝钗,她只不过是依礼而行而已……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没发生那些事,小吉祥出了意外,那么在薛宝钗心中,怕是激不起一丝涟漪……
就如“前世”的金钏一般,说到底,不过一个婢女罢了。
只是现在,情况又有些不同。
昨夜,小吉祥本来可以自己先走,逃得性命。
还可以去悄悄的预警,立得大功。
事后,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谁还会要求一个小丫头子去当英雄?
但是小吉祥没有悄悄逃命。
她用最“愚蠢”的法子,搭进了自己,去救了贾惜春等人。
昨日之时,即使薛宝钗心中再不喜小吉祥,可当她听到小吉祥让贾惜春和香菱、入画先走,她做空留下来断后,并点燃屋子预警时,薛宝钗心中也是忍不住的震撼。
很大程度上,刷新了她对小吉祥的感官和印象。
这便是她后来得知小吉祥在贼人面前暴露她的闺名,还拿她为饵,拖延贼子的原委后,没有动怒发作的原因。
若是在寻常,小吉祥敢于在其陌生男子面前出卖她的闺名,纵然贾环再护着她,薛宝钗也要讨个公道。
闺阁之名,岂能泄于外人?
只是,小吉祥为了保护家人,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舍弃,借她闺名一用,行拖延之计,难道她还能说什么?
她的清誉虚名,难不成还比贾惜春的性命更重要?
薛宝钗可是知道贾环有多么在乎家人的。
她不想让贾环厌恶她,所以,尽管之前心里很生气,但想了一夜后,薛宝钗就不再生小吉祥的气了。
她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所以,她已经做好准备,与小吉祥的相处,还和以前一样就好,保持距离,不亲近,不敌对……
可是,她没想到,只一夜间,事情就会恶化。
看着床榻上人事不省的小吉祥,薛宝钗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怜悯。
紧张贾环回来会不会迁怒于她,怜悯……怜悯小吉祥到底命薄,受不起这等福气。
她叹息了声,上前对薛姨妈道:“妈,让我来吧。”
薛姨妈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薛宝钗,见她脸色诚恳,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满意之色,赞赏的点了点头……
薛宝钗从薛姨妈手中接过冰水沾湿的绣帕,一遍一遍的轻轻擦拭着小吉祥额前的血印,目光平静、沉稳……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一章 死不得的方南天
“陛下,昨夜有武宗闯入宁国府,意图杀戮,虽未得逞,却伤了臣的家人,现极需蛇娘回城救治。
臣向陛下请辞!”
龙撵外,贾环一脸铁青愤怒的沉声说道。
“不行!”
隆正帝还未说话,可一旁的方冲,却勃然大怒道:“神医若走,我爹怎么办?贾环,我们方家被你害的几乎家破人亡,如今你还想害死我爹?”
贾环却似乎比方冲还怒,咆哮道:“你爹死活,与本侯何干?
陛下之计,乃为国朝大局着想。
在江山社稷的安危面前,一切皆为蝼蚁,也是你能诽谤的?
岳钟琪乃你父得意门生,上回便有嫌疑未决,你方家父子亦摆脱不了嫌疑。
本侯何错之有?”
方冲闻言,狂怒之下,脸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他跳下马,跪倒在地,对着龙撵上泣道:“臣请陛下做主!
我方家上下,得知陛下圣驾危难,不敢有丝毫迟疑,尽起亲兵家将,并召集诸多忠义之将,前往皇帐救驾。
家父被奸贼宁至重创昏死前曾言,只要他们还站着,就绝不让贼人迈过一步,去伤害陛下。
他们也确实如此做的,家父和十数位国朝大将,皆殒命于陛下前。
臣不敢表功,此皆人臣本分。
可是到了现在,竟还有奸佞诬陷我方家的忠诚。
更要置我父亲于死地……
陛下,臣请陛下还臣父子一个公道啊!”
说罢,方冲大哭着“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方冲是真怕了,方南天能有一口气吊着命,对他来说,对整个方家来说,都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这根稻草丢掉。
哪怕只有一口气的方南天,也比死掉的方南天强!
一旦方南天死去,方家就真的完了……
他岂有不惧之理。
只是方冲却不知,贾环看上去目光中满是杀意,脸上的暴戾之气也极盛,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待翻脸,就喊走蛇娘……
然而实际上,他的内心并未到这一步……
他之所以还有耐性在此磨牙,没有直接招呼蛇娘离开,是因为董明月已经和道成先一步折返回城了。
乌远和董明月都知道魔教的《化血魔功》,听完道成的描述,知道小吉祥只是被暗劲扫中,以及相应的症状后,乌远就向贾环保证,只要董姨娘回去,就足以缓解,绝不会有失。
因此,贾环心中虽然震怒不已,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去,看看小吉祥到底怎样了,可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若是放在一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甚至连隆正帝都不去理会……
但是现在,尤其是经过昨夜之变,亲手斩杀了宁至在内的五十六颗血淋淋的人头后,贾环似乎一夜间,思想成熟了许多。
他强迫自己压制住了心中的暴怒和杀意,留下来,为的就是此刻……
他不只是小吉祥的主子,他身上还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甚至是身家性命。
随着他涉入朝政之深,随心所欲的日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在此风云激荡的大时代前,他现在要学会思考,怎样维护荣国一脉最大的利益。
因为,这才是整个贾家的立家之本……
“贾环,你怎么说?”
隆正帝的声音,从龙撵上幽幽传来,声音威严、森寒……
对于贾环把方南天一系坑的这么惨,隆正帝心里也是多有微词的。
大秦军方的提升,是以军功打底。
想要上位服众,必然要有足够的军功。
这也是荣国一脉始终把持军方的原因。
因为有足够军功的人,大多都是当年荣国一脉成长起来的将领。
而勉强能够取代荣国一脉重要位置的方系将军,昨夜大都死在了皇帐前……
这些虽然不是全部的方系将领,却也是方南天这二十年来苦心积虑,利用北方长城军团积攒下来的一大部分。
一夕丧尽,连隆正帝都跟着心疼后悔……
荣国一脉在军中一家独大的局面,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此刻正值他逢丧子之痛,兵变之后,父子相疑之时,本就极为敏感多疑,对于贾环利用他除去方系大将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猜疑。
这就是贾环强忍暴怒,选择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从得知方家死伤一片后,他就在找机会来化解隆正帝心中的这个心结。
否则,今日看似得胜,却是得不偿失,埋祸之根源。
心中虽然如是冷静思考着,但面上,贾环却是激动之极,他高声道:“陛下,方冲说他父子忠心,宁至还说他是忠心,他不过是奉金牌行事!
可是,不到事发,谁又知道谁忠谁奸?
今日之事,难道不正说明,朝廷中,的确有一只黑手,在暗中行事,毁害大秦的江山!
他们甚至想要弑君!
陛下和李相,不正是忧心于此,才设下此计吗?
如今看来,何错之有?
谁要因为一己之失,而质疑今日之事,才是真正的自私自利……
是,臣承认,臣没想到方太尉会如此忠心。
更没想到宁至会……
这是臣的疏忽,但不经烈火,何以证真金?
岳钟琪上次之事,嫌疑未去,我们不得不防啊!”
方冲在一旁听的,心里简直抓狂。
忠心你娘个锤子啊!
要不是你怂恿皇帝派人寻来救驾,我方家未必就那么靠前。
去不去都是两回事……
可既然被主动寻了去,就再没有退缩一步的道理,只能硬顶上去。
否则,结果还不如现在呢。
看看柳芳那个蠢货吧,理国公府自今日起就要除名了。
方冲想反驳,可是贾环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总拿大局和皇帝说事,让他反驳都无从反驳,只能一个劲的磕头,只求隆正帝抱住神医,别让他爹彻底完蛋……
龙撵上,安静了几个呼吸后,才再次传出隆正帝的声音,幽幽之声中,似乎少了一丝猜疑……
“方冲,贾环所言不虚,他并非故意要害你父子。
如果不是宁至奸贼,蓝田大营没有变故,只凭区区一个梁建,还伤不了方太尉。
贾环,绝想不到宁至贼子会出问题。
所以,你冤枉了他……”
方冲现在哪里真顾得上在隆正帝跟前告状,他现在首要任务,是保住方南天的命。
方南天被宁至一招重创,体内被武宗级暗劲肆虐,军中御医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还是有心人告诉他,贾环身边的蛇娘乃是医道高手,他才拼死跪求隆正帝,请出蛇娘保住方南天的命。
然而蛇娘也只能堪堪吊住方南天一口气不散,他受的伤太重。
若是蛇娘离去,方南天则必死无疑。
方冲貌似笨虎,憨头憨脑,但却极有城府,他继续泣求道:“既然陛下所言,臣自然不敢不信。可是,臣实在不忍心看家父就此丧命。恳求陛下做主……”
“放你娘的屁!做什么主?你爹的命是命,我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贾环“本色”毕露,破口大骂。
这幅粗鄙德性,让周围人大开眼界。
龙撵上的隆正帝,也抽了抽嘴角,不过心里却也转过了弯。
没错,贾环再不会想到宁至会反。
如果宁至不反,仅凭梁建手中的三千五百兵马,和赢时临时组建起的那只狗屁不是的杂牌军,哪里又能将方系一干悍将强兵打的几尽全灭?
损失或许有,但绝不会这么大。
尽管心中依旧难以释怀,但起码,隆正帝不会再猜疑,贾环是居心叵测的利用他,铲除异己。
只能说,方南天的运气,着实太差。
不过,他也不能看着方南天去死。
方南天最好不要死,哪怕只吊着一口气,他再施以手段,就还能勉强维持起抗衡荣国一脉的架子。
如果方南天真的死了,方系就彻底树倒猢狲散,灰飞烟灭了。
到那个时候,就算隆正帝再不愿,也不得不出手,筹谋打散荣国一脉。
如此一来,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难度,将会超乎想象。
甚至,会出大乱!
因此,隆正帝不能看着方南天去死……
他对一旁噤若寒蝉的苏培盛低声道:“宣贾环上撵。”
苏培盛闻言,眼睛微亮,忙应一声后,从后门下了龙撵,再绕到前面,对贾环道:“宁侯,陛下有旨,宣宁侯上撵议事。”
苏培盛是真心想看着隆正帝和贾环两人能够君臣相得,齐心协力。
在太上皇闭关后的日子里,有了贾环相助,隆正帝大概过了这辈子最顺心的一段时日。
身后有军方的暗中支持,是隆正帝底气日渐硬朗的最大原因。
也是忠顺王一脉最吃亏的地方。
如果隆正帝与贾环两人翻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只是,贾环听闻此言,却面色一变,翻脸不认人道:“上什么上?有什么好议的?
蛇娘是我的人,家里正等着救人呢!
我就是过来告个别……”说罢,竟转身就要走,看样子是想喊了蛇娘直接走人……
“哎哟喂!宁侯啊,小祖宗!”
苏培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死死拉着贾环的胳膊不放手,低声哀求道:“这个时候,您就别跟陛下使性子了,武直郡王才……太孙又……唉!
总之,看在过往的面上,您就理解理解陛下的心吧。”
“环哥儿,陛下有旨,还不快上撵去。”
这时,因为队伍忽然暂停而赶来询视的牛继宗,对贾环沉声道。
在其身后的侯孝康和韩德功两人,此刻也都目光深沉的看着贾环。
贾环读懂了他们的意思,大局为重,过犹不及。
连他都能想到的事,牛继宗等人没道理想不到。
他们不是牛奔这等热血少年,都明白朝堂之道,无非是一个平衡。
坏了平衡,无论是太高了还是太低了,都不会有好下场。
显然,方南天若死,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不过,三人的目光立场并不相同。
一个是为了整体,当然,也是为了他好。
一个多半是为了自身。
最后一个,则完全是为了他……
贾环闻言,脸色陡然涨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压欺负一般。
可是,在牛继宗等人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垂下头,跟着苏培盛上了龙撵。
从龙撵珠帘间隙看到这一幕,隆正帝的眼睛微微眯起。
没一会儿,垂头丧气的贾环上了龙撵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也不吱声。
隆正帝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怎么,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贾环闻言,拧头看了隆正帝一眼,满脸悲愤的脸上,似乎还有两点晶莹……
隆正帝似乎这才想起,眼前之人其实只是一个顽劣非常的十四岁少年。
不由对之前自己心中的一些猜疑和忌惮感到好笑,又感慨一声帝王不易……
然而面上却更加严厉起来,他冷哼了声,沉声道:“贾环,方南天之事,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总是因你而起吧?
如今方家那一边的将领最好的结果都是残废,你还想再要了方南天的命不成?
你之前口口声声要求方冲不得自私自利,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即使他爹死了,也是为国而亡。
那么现在你说说看,对大秦江山而言,是方太尉重要,还是你家宅中人重要?
贾环,朕从不以外姓视汝,所以可以明白的告诉你。
方南天的存在,于朕,于你贾家,还有你们荣国一脉,都是功大于弊。
外面人都说朕刻薄寡恩,但你贾环扪心自问,朕待你如何?
不管你是真顽劣不堪也好,假讨巧卖乖也罢,朕都想与你全了这段君臣之义,有始有终。
所以,方南天,死不得。”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二章 悲愤
“爹……”
看着悲愤的贾环带着亲兵家将打马狂奔离去,却并未能带走蛇娘。
牛奔语气中罕见带有埋怨之意的喊了声,虽不敢再多言,但一对紧皱细眉下,两只小眼睛颇为气愤的圆睁着。
他觉得,他爹牛继宗这些人着实太过现实无情。
竟然帮着外人,威逼贾环……
若是以往,他敢在牛继宗面前做出这幅“忤逆”的表情,牛继宗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纲常。
牛奔心中也做好了挨罚的准备,但他不埋怨出这一声,无论如何难平心中怨气。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牛继宗并未罚他。
牛继宗只冷冷的瞥了牛奔,目光有些失望,淡淡的道:“什么时候,你能做到环哥儿这一步,再来埋怨我吧。”
说罢,牛继宗又看了眼通往神京城方向的官道尽头,贾环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踪了。
他目光赞赏,微微颔首。
亲而不近,疏而不远。
能保持好这个恰当距离,着实不易。
只可惜……
那人,怕是不会让贾环一直保持这个距离……
又想起快要出关的太上皇,牛继宗眉头微微皱起,目露担忧之色。
皇权,皇权……
虎目微微一眯后,牛继宗扬起马鞭,凌空甩出一个极响亮的鞭花,胯.下坐骑一声嘶鸣,率领麾下众将,朝前狂奔而去。
与贾环打马京城不同,牛继宗率领麾下十数大将并数百亲兵,前往的方向是灞上大营。
他奉圣旨,要带大军围了蓝田大营。
凡营指挥使(千夫长)以上的军官将领,悉数革职拿问。
并将两大都指挥使,直接打入死牢!
清算开始……
……
神京城,中央皇城,东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青龙焦灼不安的来回走动着,目光频频朝寝宫偏殿方向望去。
恨不得飞身入内,看个究竟……
不过,想起皇太孙之前让他严守此地,不允许任何人入内时的警告眼神,青龙心中又是一寒。
自皇太孙受伤醒来后,眼神似乎变了许多,总让人生起发自内心的寒气……
青龙此刻,多少也明白过来,皇太孙为何不让他去请供奉殿的那些奇人。
若是那些人知道了皇太孙伤在何处,救得好倒罢,若是救不好,那……
传扬出去后,国本将失!
纵然太上皇再看好皇太孙,也不会让一个注定无嗣之人,承临大宝。
天家无亲情,是青龙这些年来,愈发认知清晰的一个事实……
难道说,皇太孙自己预感到了会……
念及此,青龙面色一变,心中更焦,目光死死的盯着寝宫偏殿方向,恨不能生一双天眼,看穿重重宫墙和帷帐……
他的命运,与皇太孙息息相干。
他绝难承受皇太孙有失的惨变……
想起那位袭击了皇太孙的刺客,青龙眼中凶光大盛,狠狠的瞪向站在大殿四周,随时恭候召唤服侍的一干太监宫女。
毫无疑问,这些人必然难逃清洗之祸!
只是青龙想不通的是,他很清楚那名刺杀皇太孙的太监的履历,此贼入宫已经二十多年了,始终战战兢兢,老实本分。
后来一直跟在皇太孙身边,尽心尽力的服侍着,从无出过半点疏漏。
而且,他若想杀皇太孙,之前那么多年有的是机会,为何偏偏挑选此时?
最重要的是,青龙清楚的记得,这个太监,是太孙生母熹贵妃,赏赐给太孙的。
又怎么会……
正在青龙百思难解时,忽然,他若有所感的朝偏殿方向看去,见皇太孙赢历在两个太监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青龙面色一喜,迎了上去。
只是走了几步,看了看赢历身后,有些奇怪,之前招入的太医,怎地反而没有出来……
再看到赢历惨白的脸上,沾染了一点点血斑,青龙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凝滞了,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不过,在赢历森冷的目光看过来后,青龙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忙躬身道:“殿下,您贵体未愈,还是多歇息吧……”
赢历冷冷的看着青龙,虽然青龙离开他,去诛杀宁至是他下的命令。
可是,他依旧不能原谅青龙的疏漏,这无关理智……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暂时不好清算。
赢历移开眼神,声音清冷道:“父皇被奸人所害,遇难驾崩,这个时候,孤焉能休息?
速速与孤前往龙首宫,禀明皇太后,发国丧,最好能请出太上皇,军方……”
赢历话没说完,就住了口,细眸眯起,看向从殿外“飞”进之人,面色微变。
“启禀殿下,圣驾离京还有十里。
由灞上军营和京营护送随行,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抵京!”
青龙认识此人,他是皇太孙自己私密建立的“耳目”头子,高玉。
皇家多疑乃是天性,纵然至亲亦是如此,此乃帝王心性。
太上皇也知此事,却并未说过什么,青龙自然更不敢有什么意见……
只是,高玉说出之言,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东宫之中。
炸的赢历几乎站不稳脚,身子连连晃了晃,面色也愈发惨白。
被身旁两个黄门太监扶住后,赢历细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拧着眉,语气前所未有的虚孱道:“高玉,你胡说什么?
父皇已被奸人所害,是孤与青龙等人亲眼所见,怎么可能离京十里?
你敢骗孤?”
话虽如此,然而他抓在身旁两个黄门太监胳膊上的手,却是那样的苍白,颤抖……
高玉跪在地上,沉声道:“殿下,此事绝无差池,乃奴婢亲眼所见。
陛下还命人将龙撵珠帘卷起,使得官道上的行人都能目睹天颜。
陛下于龙撵上,与少林性一禅师谈话。
对了,还有宁国侯贾环亦在龙撵上……”
贾环!!
一道闪电划过脑际,赢历面上忽然涌起一阵潮红!
之前无数发生在贾环身上,令他思索再三都无法解疑的矛盾之事,此刻忽然都有了解释……
计……
竟然是计!
被害之人,是假的!
赢历苍白的脸上,刚刚散尽的潮.红再次凝聚,甚至更深,如同醉酒之后般。
不仅脸上,连双眸中,都隐隐浮现血色,目光骇人……
好!
好!
好一个“妙计”!
好一个贾环!
好……
“噗!”
“殿下……”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三章 反握
“驾!”
“驾!”
神京城西,公侯街。
因昨夜之事,整条公侯街已经戒严。
二百宁国亲兵分成数队,日夜不停的巡视,几无死角。
此刻远远的听到有骑兵奔腾声,顿时集结起数十人,布阵相迎。
“吁……”
一队轻骑出现在了街角,并开始渐渐降低了马速。
宁国亲兵见之,顿时大喜,纷纷高声喊道:“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亲兵散阵,列于街道两旁,以军礼相迎。
一直在宁国大门处候着的李万机等人听到动静后,忙向这边赶来,远远看到黑云旗飘荡,纷纷伏首跪下,待队伍至前,重重叩首不止。
“李万机,起来吧,武宗想闯入家中,不是你能发现得了的。”
马匹在李万机身前顿住了马蹄,贾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李万机闻言抬起头,额头前已是一片血迹,他目中含泪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贾环,惭愧难当道:“昨日三爷才将家宅安宁相托付,却不想只一夜就出了这等变故……
奴才愧对三爷所托,甘愿受死!”
说罢,又是重重一个头磕下,血肉模糊。
贾环见之眉头微皱,翻身下马,将李万机扶起,道:“不要啰嗦了,我又不是是非不明之人。
就算是我在家,武宗闯入,也难保证可以及时发现。
行了,一起进去吧。”
李万机闻言,虽然依旧愧疚不已,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贾环的心早就进了府。
此刻能下马扶起他,已经是对他很大的尊重了。
李万机心中感动不已,不再啰嗦,忙在一旁引路,不顾额头上血淋淋的伤,边走边道:“董姨娘和道成已经回来半个多时辰了,现在正在里面给小姨娘疗伤。
奴才虽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但小姨娘乃是奴才见过最有福气之人,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贼子已经被道成废了武功,用铁链锁住了琵琶骨,打入了地牢。
虽然奴才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但晓得三爷回来定然有话相问,所以让奴才婆娘进去跟公孙姨娘求了副吊命的药,吊住了贼人的狗命。
只求三爷问完话后,让奴才生啖其肉,还要嚼碎他的骨头……”
李万机一直从宁国正门,说到了二门前,方顿住了脚,也住了口。
贾环进内宅前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以后更加注意就好,一会儿我出来,再陪我一起去看看那个狗胆包天的贼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罢,又对乌远、韩大道:“你们也准备一下。”
乌远、韩大点了点头。
道成已经告诉过贾环,他是在十王街拿住的魔教贼人……
……
“三弟,你回来啦!”
贾环刚迈入二门,迎面就看到石甬小路旁站着二人。
其一便是惊喜开口的贾宝玉,另一个,则是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
看起来年不过二八上下,面容姣好。
此刻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看着到贾环的目光后,明显受惊,小脸煞白。
贾环收回目光,看着贾宝玉,道:“二哥怎在这里?”
贾宝玉闻言,面上闪过一抹犹疑之色,顿在那里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贾环哪有心情在这里跟他磨叽,淡淡的道:“等二哥想好了再来寻我说吧。”
说罢,抬脚就走。
身后,女孩儿眼中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看着贾宝玉的眼神充满了哀怨和请求。
这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差点把贾宝玉的心给看酥了。
他给了女孩儿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一咬牙,小跑跟上了前面的贾环,一个闪身挡在了贾环身前,看着皱起眉头、眼神凌厉的贾环,贾宝玉一咬牙,躬身一揖,涨红脸道:“三弟,我有事相求……”
贾环眼睛微眯,脸色板起,道:“到底何事?”
贾宝玉闻言忙直起身,面色诚恳的对贾环道:“三弟,这是瑜晴表姐。她很可怜,每天都哭……
舅母被舅舅赶回李家去了,舅舅也不要她了……
三弟,你能不能饶恕王家一回。
不管怎么说,王家也是咱们贾家的至亲,你这样做不好……”
“李万机!”
贾宝玉的话被贾环一声爆喝声打断。
李万机原本就一直守在二门外,此刻听到里面贾环的声音,一个激灵,连忙入内。
“啊!”
一脸血肉模糊的李万机,在贾环等人面前不算什么,可在贾宝玉和王瑜晴眼里,和鬼怪无异。
两人吓得惊叫出声,脸色煞白。
贾环深吸一口气,对李万机道:“送二爷去祠堂跪着,告诉焦太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贾宝玉走出半步。”
李万机沉声一应:“喏!”
贾环说罢,看也不看摇摇欲坠,唬的面无人色的贾宝玉一眼,大步朝宁安堂走去。
……
“环哥儿回来了!”
“环儿……”
“环弟……”
薛姨妈并贾家诸姊妹都在宁安堂内候着,见一脸风尘仆仆的贾环进来后,纷纷起身招呼。
贾环一一点头回应,见林黛玉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回应了个笑脸,道:“没事的。”
然后,就见林黛玉身旁,贾惜春小脸煞白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憔悴和恐慌。
贾环心中一痛,上前抱了抱贾惜春,道:“不怕不怕了,三哥回来了。”
“哇!”
贾惜春闻言,一把抱住贾环,放声大哭起来。
贾环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惜春乖,不怕了。三哥回来,一定会给你出气。”
贾惜春闻言,哭泣道:“三哥,我不怕,可是,都怪我,害的小吉祥快死了,她是为了救我才被坏人打伤的……”
贾环强笑道:“咱们是一家人嘛,你忘了,她不总说是你的小嫂嫂么?自然就该保护你。
你当时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然的话,你也会保护她的,对不对?”
贾惜春连连点头,道:“对,三哥,下次我一定站在她前面……
可是我心里好悔恨,是我坏了府上的规矩,昨夜偷偷跑出来给娘烧纸,才害得小吉祥受伤。
我好怕三哥回来怪我……”
贾环揉了揉她的脑瓜,道:“三哥不会怪你,三哥知道,昨日是你娘的忌日,对不对?你没做错什么……
好了,你先和姐姐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三哥先进去看看小吉祥,好么?”
贾惜春怔怔的看着贾环,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贾环竟然连她娘的忌日都记得……
贾环又揉了揉贾惜春的头,而后往里面卧房走去。
门口处,白荷和薛宝钗站在那里。
见贾环进来后,均是一喜。
而后,白荷看着贾环泪如雨下,哽咽道:“三爷,是我没看好家,小吉祥她……”
贾环上前抱了抱她,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就算我在家,也难保不会出此意外,安心。”
因为有薛宝钗在侧,白荷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收敛了下心神,离开贾环怀中,对他道:“三爷要进去看小吉祥么?”
贾环点了点头,又看向一直静静看着他的薛宝钗,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在这站着?”
以她俩的交情,不该至此啊……
薛宝钗叹息了声,道:“小吉祥出事,我和白荷都很不安。”
贾环闻言,摇头道:“都不要胡思乱想,与你什么相干,她又不听你的话……
好了,都不要太过担心。
远叔知道伤小吉祥之人的武功,有明月进去治,当不会有什么大碍,你们别在这站着了。
我先进去看看。”
薛宝钗闻言面色微变,点了点头。
贾环推门而入……
……
卧房内,只有董明月、公孙羽、闲云道姑还有香菱在,香菱打下手……
怪道薛姨妈她们都在外面候着,此刻董明月、公孙羽还有闲云三人,都只身着一身轻.薄的贴身小衣围坐在贾环那张宽大的床榻上。
而居中的小吉祥,身上更是只有一件单薄的小肚.兜。
公孙羽和闲云小道姑虽然都没有出手,可看她们花容惨淡的面色,一脸的疲惫,就知道之前为了维持小吉祥的性命,她们一定都费了大气力。
甚至连身上的香汗都未干,本就薄如纱的小衣,紧紧沾着肌肤……
二人坐在床榻上,一边歇息,一边看着董明月忙活。
在小吉祥身后,董明月正闭目,以自身内劲缓缓疏散小吉祥体内的化血暗劲。
看看董明月身上已经被汗水沾湿的衣襟,和满面的汗水,就知道此事有多辛苦。
而董明月以武宗之身尚且如此吃力,可想而知,之前公孙羽和闲云有多难熬……
见贾环进来后,公孙羽面色一喜,自然没什么顾忌。
闲云却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慌忙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又瞪向贾环,责怪他进门没有敲门,小淫.贼……
只是,她显然是自作多情了。
这个时候,别说她还穿着一件衣服,就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贾环眼中也只有小吉祥。
其实与之前相比,小吉祥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肤色不再那样惨白到透明,脸上也多了些生气。
额前的那五指血印,也不再那样刺眼鲜明。
然而,这只是对公孙羽她们而言。
对贾环来说,看着从小一起长大,对他依恋眷爱至深的小丫头,此刻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生死不知,他的心,当真痛如刀绞。
贾环的眼睛慢慢泛红……
公孙羽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公子,不要紧的。之前闲云姑娘帮小吉祥护住了心脉不失,现在只要明月将她体内的那股化血暗劲消去,缓缓引导精血回流,再修养一段时间,小吉祥就会好的。
看额前的模样,小吉祥体内的化血暗劲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贾环闻言,对公孙羽勉强一笑,道:“辛苦你了,幼娘。”
公孙羽摇摇头,道:“没事的,她也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很喜欢她,就是有点闹……
公子,你的气色不好呢。”
贾环笑着摇摇头头,示意无事。
他坐在床榻边,小心翼翼的抓起小吉祥无力冰凉的手,柔声道:“小吉祥,我回来了。
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
贾环的话音刚落,忽地,一直生死不知,人事不省,没有丝毫生机反应的小吉祥,用她无力的小手,轻轻反握住了贾环的手……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四章 转安
“呜……”
“呜呜……”
蓝田大营,辕门瞭望塔上,鼓号阵阵。UU小说,www.uu234.com
此乃发现大队不明敌军时,方吹响的警戒号声。
随着号声响起,蓝田大营纷纷集结。
两营兵马全身披挂赶向辕门,结阵相对。
守门裨将登上瞭望塔楼,看到一眼眺望而望之不尽的大军滚滚而来,面色一变。
他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守门裨将,却也老于军伍,怎会看不出,这支大军,最少有五万之数!
要知道,整个蓝田大营,也不过五万兵马……
再看到为首一杆黑色苍龙旗迎风招展,狰狞可怖,帅旗上一个斗大的“牛”字,便知乃是灞上大营大将军牛继宗亲来,裨将面色愈发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跑下塔楼,急招亲兵耳语数句,亲兵随之骑马朝中军大营狂奔而去。
而裨将则带上了两队兵马,迎出辕门外。
五万灞上大军,如同军旗上那条庞大的黑色苍龙一般,张牙舞爪,汹涌而来。
裨将打心底里,能感受到这只大军的不善来意……
“末将张虎,参见牛大将军!”
裨将张虎,只带了两个亲兵,就迎了上去,拦在灞上大军的正前方,对帅旗下的牛继宗行以军礼,又道:“牛大将军,我们将军随驾前往铁网山打围,并不在军中。不知牛大将军前来何事?”
牛继宗虎目微眯,打量着前方这位努力保持不卑不亢军人气质的裨将,心中惋惜一叹,面色肃然,沉声道:“张虎,打开辕门,本将要进营议事。”
张虎闻言,面色一变,忙道:“大将军明鉴,非末将放肆敢斗胆阻拦大将军。实在是……
蓝田军军规森严,无我家将军手令,不敢放蓝田之外的军队入营。
末将做不了主……”
“放肆!”
牛继宗身后一牙将厉喝道:“大将军有命,还不赶快开门?啰嗦什么?”
张虎瞥了那牙将一眼,目露不屑之色。
牙将见之勃然大怒,就要上前动手。
牛继宗摆了摆手,阻止了他后,对张虎道:“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去找能够做主的。
本将带圣旨而来,尔等不认本将,莫非,连圣旨也不认么?”
张虎闻言面色一变,看了眼牛继宗身旁一少年手中的金黄色卷轴一眼,咬牙道:“末将不敢,末将已经通报回营,曲指挥使速速就来,末将斗胆请大将军稍待片刻。”
牛继宗看了眼拦在数万大军前的这个小小裨将,见他强撑着阻拦在前,面色苍白却一步不让,颔首道:“可。”
“谢大将军!”
张虎闻言,心中巨石轻轻一松,以为或许没他想象的那么严重,感激不尽道。
就在这时,他听到后面一阵奔马踏地声,回头看去,就看到留守蓝田大营的两大都指挥使之一曲雄,带着一队骑兵急速奔来。
张虎暗自长呼一口气,退后数步,转身迎上前去,待曲雄所部至跟前,行军礼道:“启禀将军,灞上军营牛大将军要进大营宣旨,末将不敢做主,故派兵急告将军。”
曲雄面色极为凝重,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就驱马行至灞上大军前,行礼道:“末将蓝田大营都指挥使,征东将军曲雄,参见建威大将军!”
牛继宗点了点头,沉声道:“曲将军,本将奉圣上之意,前来宣旨,速速召集营指挥使以上众将,往帅帐听旨。”
曲雄闻言,面色剧变,他双目死死盯着牛继宗,沉声道:“敢问大将军,我家将军何在?”
牛继宗虎目直视曲雄,道:“汝召集众将后,本将自然告诉尔等。
怎么,汝欲学细柳营,连天子圣旨都不听了吗?”
曲雄闻言,眼睛抽动了下,双目死死看着牛继宗,却终究抵不过皇命,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末将,不敢。大将军,请!”
语气,悲凉……
……
宁国府,宁安堂内宅。
过了许久,董明月缓缓睁开双眼,却不见小吉祥醒来,贾环忙问道:“明月,小吉祥如何了?”
董明月满脸汗水,甚至升起蒸腾之气。
她长出一口气,面色颇为疲倦,不过看到贾环后,还是露出一抹笑容,点头道:“环郎放心,小吉祥已无大碍。
化血暗劲已被耗尽,精血渐渐回流,再修养半月,就又能鸡飞狗跳了……”
“噗!”
公孙羽闻言,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也海松了口气……
虽然她的药室对一般人是禁地,但哪里又禁的住小吉祥。
她曾与香菱两个,自来熟的跑去药室,张口闭口管人叫姐姐,还问公孙羽要糖药丸子吃。
而公孙羽虽然在人面前冷冷清清,可既然已经嫁入了宁国府,心中其实也渴望能融入这个家,与家人和睦相处。
她自己的性格,本也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所以对小吉祥的“骚扰”,并不厌恶。
除了贾环以外,她在贾家最熟悉的,就是小吉祥了。
知道她无碍后,公孙羽心中也高兴不已……
不止是公孙羽,连闲云小道姑看着闭目不醒的小吉祥,都忍不住露出了抹笑意。
这个年代,这么跳脱的丫头,着实少见……
她虽然习武闯江湖,可闺阁里的规矩,其实也有不少。
物以稀为贵……
而贾环闻言,则长出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后,他看着额前血印已经散尽的小吉祥,轻声道:“小丫头,好好休息吧,养好了身子,再和你这班姐姐们闹……”
小吉祥似有所觉,虽然依旧闭目不醒,但嘴角却弯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呜呜……”
众人见之正要笑出声,却忽然听到床榻边响起一阵哭声,忙看去。
只见香菱看着小吉祥一脸的激动,压抑不住的站在那里哭泣。
贾环好奇道:“香菱,你怎么了?”
香菱瘪着嘴,抽泣道:“姐姐终于好了,我……我好高兴……
我就她一个亲人,呜呜……”
听前面那句,众人本来还有些好笑,觉得这个俏婢真是憨傻的可爱。
可听完后一句后,却又忍不住一阵动容。
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人相依为命的。
再联想到,小吉祥昨夜的种种所为,众人再看她的目光,就有些改变了……
贪顽归贪顽,但却是个热心有担当的。
贾环倒没想那么多,他微笑的看着香菱,道:“好了,不要哭了,小吉祥已经没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去打点水来,让你明月姐姐她们洗洗脸,她们可辛苦坏了。”
香菱懂事,虽然眼神舍不得离开小吉祥,但还是转身一边哭一边往外走。
这幅模样出了门后,差点没把白荷唬晕过去……
屋里,闲云道姑却赶起贾环来:“你快出去,我们要换衣裳!”
贾环不屑的瞥了她紧紧挡在胸前的衣服,瘪嘴道:“有什么好遮挡的,下垂的我不看……”
“呸!你才下垂,你全家都下垂!”
闲云闻言怒急,一把抄起手里的衣衫砸向贾环,恨不能砸死他……
却被贾环顺手抄到了手里,眼神第一时间扫过了闲云只着一身透明薄衫的胸前,不过可惜没等他享眼福,眼睛一瞬间就被一只手蒙住。
董明月一手挡着一双贼眼,一边轻笑着对闲云道:“你们快换了吧,不然一会儿人都进来了。”
闲云这才放下找某淫.贼算账的打算,气鼓鼓的穿上外衣,也不等旁个,径自离去了。
白荷和薛宝钗这时才匆匆走了进来,看到董明月捂住贾环的眼睛,脸上还有笑容,心里都松了口气,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呼天喊地声:“小吉祥!小吉祥!
我的小吉祥啊……
你怎么样了?呜呜!
你可不能不中用啊……”
董明月和公孙羽闻言面色一变,忙把衣衫穿好,白荷也给小吉祥披上了小衣,轻轻安放在锦被中,然后与众人一起迎上前去……
昨日是钱启的七七,赵姨娘带着小鹊给后街守夜除灵,所以还不知道此事。
众人也忘了去通报她一声,却不知她怎地得到了信儿赶来……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五章 骇然
“咚!”
“咚!”
“咚……”
随着一阵阵闷声沉重的聚将鼓声响起,蓝田大营帅帐中,凡营指挥使以上的将官,全部聚齐。◎UU小说,www.uu234.com
主官副将加起来,也有一百余人,满满一帐。
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这些人的面部气息,或者说身上的气质却都如出一辙。
冷酷,凌厉,杀气。
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在看到帅帐之上坐着的人是牛继宗后,愈发冰寒。
牛继宗倒没什么感觉,可在他身旁负责捧旨的牛奔,被这一双双刀子一般的眼神扫过后,当真感到皮肤有些疼……
这些蓝田大营的怪物……
“牛大将军,蓝田大营营指挥使以上将领,共计一百零八人,除却跟随大将军随驾的五名外,其余一百零三人,尽皆在此。”
都指挥使曲雄沉声道,看着牛继宗的眼神阴沉。
牛继宗面色淡漠,闻言后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面色发白的牛奔。
牛奔吞咽了口唾沫后,咬牙上前,打开圣旨,高声道:“众将听旨!”
一百多名将校闻言,单膝跪下,以军礼承接。
牛奔轻轻呼出了口气,沉声道:“原蓝田大营、川宁侯府袭一等子、振威大将军宁至,世受皇恩,本应忠君报国,功于社稷。
却不想,昏聩无能,中了奸人贼计,被人以区区一金牌所惑,竟妄图调兵弑君!
此等不忠不孝之徒,虽死朕亦不宥也。
概因其常年身居高位,把持大权。
朕虽不愿大兴罪狱,亦需防贼人不尽。
故,蓝田大营凡千夫长以上将领,暂且悉数革职拿问。
待查验清白后,自可恢复官身。
若有顽劣不化,意图谋反作乱者,诛九族。
钦此!”
牛奔念完圣旨后,脸色又有些发白起来。
帅帐中,静的惊人。
然而,他却能感受到一股股暴虐杀气,不断从底下每一名将校身上强烈溢出。
“牛奔,退下。”
就在牛奔有些受不住的时候,牛继宗平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牛奔如释重负,呼了口气,退到牛继宗身旁。
“你们也都起来吧。”
牛继宗看着下方木木跪在地上的上百将校,淡淡说道。
然而,却无一人动弹,气氛愈发压抑。
牛继宗叹息了声,淡淡道:“宁至,是被奸人所误。
有人拿着一块太上皇的御命金牌,假传圣命,让宁至于昨夜,弑君作乱,扶持太孙。
他居然,信了……
若非陛下提前安排了替身,已然遇害驾崩……
本将知道你们难以接受,本将又何尝不是如此?”
“牛将军,末将有几个问题想问。”
曲雄双目有些空洞,看着牛继宗缓缓说道。
牛继宗点点头,道:“皆可问。”
曲雄道:“第一个问题,宁大将军此时何在?”
牛继宗道:“已经战死。”
帅帐中,似乎已有人压抑不住了,却被身旁人死死压住……
曲雄再道:“第二个问题,太上皇的御命金牌,是真是假?”
牛继宗闻言,沉默了下,道:“是真。”
曲雄面上瞬间涨满怒火,寒声道:“既然是真,那大将军奉皇命行事,何罪之有?”
牛继宗淡淡的道:“是非不明,昏聩弑君之罪。”
曲雄闻言,双目渐渐赤红,死死盯着牛继宗。
然而,牛继宗依旧面不改色,淡淡的看着他。
曲雄面色渐起悲凉之意,再道:“第三个问题,奸人是谁?”
牛继宗叹息了声,摇头道:“未明。昨夜除却宁至外,还有御林军副统帅,忠靖侯府二等伯梁建同时起兵作乱。
梁建是为了二十年前的废太子,宁至却不知到底是为何人所骗……
本将也有所奇怪,若是寻常人持金牌来寻他,他定然不会信才是。
可惜,到死为止,他都没能说出到底是何人持金牌寻他,只留下‘皇太’二字。
但无论是皇太后还是皇太孙,都不可能是幕后之人。
皇太孙手中金牌尚在,皇太后就更不可能了,她手中并无金牌……”
“不对!我知道了,是皇太后!!
半月前,我带兵守夜巡逻时,曾见过太后宫中大太监黄畴福,秘密前来营中。
我娘生前是成武伯夫人,幼时曾带我去过太后宫中寿萱春永殿请安,当时便是黄畴福领路。
我娘将她祖传的一块玉佩给了黄畴福,所以我一辈子都认得他!”
一个身着偏将服的年轻将领,忽然激动喊道。
满帐哗然!
……
“哟!娘,你怎么来了?”
贾环等人开门出去后,就看到赵姨娘身旁跟着一大票人,抹着泪过来。薛姨妈等人在她身边宽言安慰着,却也没甚用。
贾环忙上前赔笑问道。
“呸!”
赵姨娘在其她人面前已经收敛了许多,只在贾环和小吉祥两人面前,还保持着从前的作风,狠狠啐了口后,骂道:“你这个蛆心的孽障,还整天以为多了不得,到头来,竟让贼人打进府中,差点没把小吉祥给打死!
你还有脸子问我怎么来了?是不是等哪天我也被人打死了,你才满意?”
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让贾环面色一阵青红变幻。
“姨娘,三弟也大了,身份又那般尊贵,你就为一个丫鬟这般啐他,多不好?”
赵姨娘真的生起怒来,连薛姨妈都不好多言,其她女孩子就更不敢开口了。
倒是贾探春一直不怕她,皱眉劝道。
只是这话,却让赵姨娘更怒,已经很少跟贾探春发怒的她,指着贾探春教训骂道:“尊贵?他尊贵个屁!
他再尊贵,也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丫鬟怎么了?
我当年也是个丫鬟,还不如小吉祥呢,生的儿子也没见比哪个的差!
你还瞧不起丫鬟了?
我就知道你最恨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只是个姨娘生的。
你也别跟我亲,我自有丫鬟亲……”
贾探春听了又羞又愧,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道:“我多咱瞧不起丫鬟,作践小吉祥了?”
贾环无奈的看着赵姨娘,道:“娘,说话前想想好不好,传出去像什么……”
“呸!”
赵姨娘如同撒泼一样,又啐了口,双目逼视着贾环,厉声问道:“传出去像什么?你还要脸子?
那我问你,贾琏和刘氏那个不要脸的娼妇是怎么回事?
你舅舅死前,你是如何答应他的……
他连头七都没过啊,那两个不要脸的就滚到一起去了。
你舅舅死都不能瞑目啊……”
赵姨娘声音都哽咽了,她很小的时候爹娘皆亡,进贾府当差前几年都是钱启养着的,钱启对她还不错。又能说会道的会哄她玩儿,所以在赵姨娘心中,钱启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亲大哥。
而钱启临终前的遗愿她也知道,就是不想戴绿帽,没想到,连头七都没过,就绿成了草原……
贾环的脸色愈发不自在,怪道今天赵姨娘火气那么大,原来是知道了这件事……
他看着泣不成声的赵姨娘,强笑着宽慰道:“娘,别哭了,儿子会处理的……你怎么知道的?”
赵姨娘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贾环恼道:“我怎么知道?你还想瞒我?
昨夜给你大舅舅烧七七送灵,和那贾琏什么相干,他却跑去跪着烧纸。
我还纳闷了,就问了句,他便把罪行事情都供了!
环哥儿,我就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就让他给你舅舅烧个纸就算了了?
你是在替你舅舅报仇,还是想让你舅舅死不瞑目啊?”
贾环沉默了下,心里把那个软骨头骂个半死,然后轻声道:“娘,你看这样行不行,让他多给钱启跪几天,不让他吃不让他喝,什么时候娘气消了,再让他起来……
不是我给他脱罪,他也不敢跟儿子扯谎。
那会子我眼睛不便,是他主动去帮忙给钱启设灵,让他风光下葬的。
结果刘氏那个妇人却勾……
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总之事已至此,也不好真个因为这种烂事去杀人。
贾琏就去多跪几天,长长记性,再让他出银子,多买几百个纸人,烧给钱启去受用吧。
至于刘氏,就送到庵里去出家……”
赵姨娘闻言,脸色总算好了许多,其实她也没想过真的要让贾琏赔命。
在她心里,贾琏毕竟还是主子辈的……
她只是气不过贾环这般放过他而已。
最重要的是,刘氏那边也跟赵姨娘交代了,确实是她猪油蒙了心了,主动勾搭的贾琏,想尝尝大家子出身的公子哥儿是什么味儿的……
不过刘氏是真被唬坏了,门口站着两个鞑子亲兵,凶神恶煞的,还只让进不让出,刘氏担心贾环把她给装进猪笼里给沉塘,哪里还敢隐瞒?只求赵姨娘能救她一命……
若不是以为贾环只让贾琏烧道纸就算了事,赵姨娘都没脸提这件事,她还怕王熙凤找她算账……
好好的男人,就让赵家的这么个东西给勾搭教坏了……
因此,听到贾环的处置安排后,赵姨娘心里也算出了口气,不再逼他,却又犹豫道:“刘氏那个贱人出家就出家,可槐哥儿怎么办?”
贾环见她心气平了些,忙哄道:“放心放心,儿子和女儿不同,女儿精养一些,儿子粗放一些。隔几个月让他去看看他娘就是了,再说,那个混账王八羔子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贾琏给了他几两银子,他还给那两个混账放风……”
赵姨娘闻言,更觉得没脸,可毕竟还是她娘家侄子,忙给一旁的薛姨妈解释道:“他还小……”
薛姨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贾环忙道:“好了娘,你也别操心了,我一定把他培养成才就是。以后争取也能当个官,这下你放心了吧?”
赵姨娘面色又好了些,将信将疑的看着贾环,道:“真的?就他那熊样儿,也能当官?”
赵姨娘身后,林黛玉忍的好辛苦。
连连给贾环使眼色:快送你娘进去吧……
贾环挑了挑眉,在娘和老婆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他对赵姨娘道:“娘你放心就是,别说他还只是一个熊样儿,他就算真是一头熊,儿子也让他能当上一官半职。”放战场上咬人就是……
赵姨娘闻言,似乎真的信了,长呼了口气,点点头道:“也是……连你这样的都能当侯当伯的,槐哥儿想来也不至于太差……”
“噗!”
看到贾环一张囧脸,已经忍这对母子很久了的林黛玉,哪里还忍得住,顿时喷笑出声。
见赵姨娘回头看她,林黛玉忙抿住口,眼波流转,对赵姨娘道:“姨娘,如今也就你能说的过环儿哩!其她人再没有能说伏他的。”
这话赵姨娘就太爱听了,看林黛玉也愈发顺眼,道:“他就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敢跟我犟嘴就啐他!”
林黛玉闻言,俏脸微霞,抿嘴直乐。
尤其是看到贾环囧着脸看她时,就更可乐了。
赵姨娘看到一旁犹在流泪的贾探春,又忍不住心疼起来,道:“三丫头你还哭?老娘都没啐你两句,你伤心什么?”
贾环在一旁凑趣:“就是,要是娘像骂我这样骂你,三姐你还不直接爆掉?”
贾探春闻言,差点没被这一对奇葩母子俩给气笑,一张脸憋屈在那里,有点丑……
薛姨妈也方便开口说话了,看着赵姨娘笑道:“妹妹就是说话直爽了些,心里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赵姨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对对,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菩萨心肠……所以环哥儿这个小孽障从来都不怕我。”
贾环哈哈笑道:“娘,你先跟姨妈进去看看小吉祥吧。已经没事了,现在在睡觉修养,你可别吵醒了她。”
赵姨娘闻言,张口就想再骂两句,可看到贾环两鬓的霜白,和脸上的疲色,又心疼的不得了,嗔怪道:“你也多注意点身子,本来就没好利索……你前儿不是跟我说,要去陪皇帝老子打野物儿去吗?怎么就回来了?”
贾环笑道:“儿子没事,好着呢。陛下听说咱家里遭了贼,就准我假,回来看看。娘,我先去了。”
赵姨娘没好气道:“去吧去吧,说两句就嫌我啰嗦。儿大不由娘……”
贾环呵呵一笑,又与众人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身后,董明月紧跟其后。
……
神京城东城延光门外,原本应该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官道上,此刻却静悄悄的。
纵然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却少有人敢出声。
只是不断的拿眼神看向官道旁的那道身着杏黄色龙袍的少年。
天爷啊!
那可是皇太孙哩!
……
ps:有些伏笔要串在一起才算完整,“日月双悬”这一卷比较长,铁网山打围只是为了奠定基本格局。
书评区和群里有不少书友,猜测出了许多种可能。
有对的,也有不对的。
但我看你们猜的都挺有意思,有时候也给我不少启发。
但都不算完整,大家慢慢看吧。
另外后面会尽量园子戏和外面戏份穿插着来,尽量兼顾。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六章 状若厉鬼
蓝田大营,帅帐。
纵然以蓝田军将铁血冷酷的心性,听到那青年军官的话后,都忍不住纷纷色变,目光骇然。
如果这青年军官所言属实的话,那么皇室内部斗争之惨烈,已经超出了他们最大的想象。
为了那张位置,竟要兄杀弟,母杀子……
“罗瑞,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连牛继宗脸上的淡然之色都敛去了,他面色极为凝重,虎目威睁,逼视着那名年轻军官。
看样子,牛继宗竟还认识他。
那年轻军官面色颇为激动,高声道:“牛伯爷,你应该是知道我的。
我爹是罗成,一生吃喝嫖赌,丢尽了武勋亲贵的脸。
将成武伯府偌大的家业败个干净不说,还早早的把他自己糟践死了。
留下我娘和我,空守着一座成武伯府,却连我们娘俩儿基本的生计都没法顾全。
每月发放的那点禄米银子,进不了家门就都被债主要去了。
为了能让我早点袭爵,我娘想尽办法,带着我一起去太后宫中,想求皇太后恩典。
却不想,竟受那太监黄畴福的勒索,不得不将祖传玉佩给了他。
后来见到皇太后,连上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斥退了出来。
回家后,我娘就一病不起,最后在饥寒交迫和悔恨中死去。
她是在悔恨,不应该将祖宗留下来的最后一块玉佩也给丢了。
我焉能记错?
最后若不是我们大将军路过成武伯府时,发现了也快死去的我,帮我一起将娘亲下葬,怕是我已经和我娘化为了成武伯府的两堆枯骨。
后来,也是大将军帮我还清了债务,还培养我成材,教导我忠义二字。
我发誓,这一辈子,誓死效忠大将军!
半个月前大雨夜,我那营兵马执勤巡逻大营,因为天气不好,所以我亲自带兵巡视,不敢有半点马虎。
行至辕门时,却看到大将军正送三人出营,虽然那三人都披着斗篷蓑衣,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真面目。
可那夜正巧刮大风,一阵飓风吹过,将为首之人的斗篷被大风吹掉,又划过一道闪电,将周围照的和白昼一样明亮。
所以我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人正是皇太后宫中的第二大太监,黄畴福!
他眉角有一道疤痕,嘴角有一颗黑痣,我绝不会认错,也敢与他当面对峙!
牛伯爷,我们大将军,冤枉啊!”
“牛伯爷,我们大将军,冤枉!!”
满帐人,听完罗瑞的话后,无不义愤填膺,悲怒交加,齐声向牛继宗喝道。
牛继宗眼睛一直盯着罗瑞,目光探究。
但罗瑞,却丝毫不回避他的眼神,悲愤的与他对视着,寸步不让。
良久后,牛继宗缓缓的点点头,沉声道:“这番话,本将一定会一言不差的告诉太上皇和陛下,想来,陛下也会再召见你询问。
若当真如此,一定会还你们大将军一个公道。但是……”
说着,牛继宗话音又一转,沉声道:“无论宁至是否冤枉,他试图弑君的罪名都注定难以洗脱。
圣命难违,尔等莫要怪本将不讲袍泽之情。
来人!”
“在!”
帐外进来两队亲兵。
“请诸位将军,去兵部大牢暂住几日。”
牛继宗虎目环视着帐内,缓缓的道。
“是!”
牛继宗的亲兵围住了帐内上百名面色已经有些危险的蓝田军官,然而,这些人却依旧一动不动。
牛继宗叹息了声,道:“尔等若欲坐实你们宁大将军的谋反罪名,使其株连九族,就尽管反抗便是。”
“你……”
本已经手握腰刀,侧目相视的罗瑞,听闻此言,悲愤欲绝,怒视着牛继宗。
“罗瑞!”
为首的曲雄呵斥住了罗瑞后,转头对牛继宗道:“牛大将军,请看在同为荣国一脉的份上,务必为我家将军讨个公道……拜托了!”
牛继宗面色肃穆的点点头,道:“一定。”
曲雄闻言,面色惨淡凄然,苦笑了声,仰头长啸: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
宁国府,前院,地牢。
宁国府乃武勋亲贵,以军法治家,可设牢房以惩触法家奴亲兵。
贾家的牢房,为地牢。
此刻,贾环站在地牢中,看着戴着手镣、脚镣、铁枷,穿着琵琶骨,已经不成人样的贼人,目光阴冷。
他身后站着乌远、董明月、韩家兄弟、索蓝宇还有,秦眉。
也就是当初明教的青玉箫王卿眉意。
她身着一身士子青衫,头上挽着一个发髻,一根木钗轻簪。
嘴角浮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牢中之人,面上颇有感慨之意。
“卿眉意,你曾是魔教法王,位高权重。想来也一定知道姬无夜这个儿子的来历,说说看。”
看了眼牢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贼人,贾环微微皱起眉头,余光瞥见卿眉意脸上的感慨表情后,眸光一闪,淡淡的问道。
牢里的贼人听到贾环之言后,动了动……
卿眉意似乎对贾环逼迫她出卖旧主颇为不满,一双勾魂眼满是哀怨的嗔了贾环一眼,风情万种之态,当真勾魂夺魄!
其他人倒还罢,但是一旁没有武功的索蓝宇看到后,却是连冷汗都流下来了,不动声色的收了收腹,强忍着“尿”意……
瞥到这一幕的卿眉意,吃吃的笑出声来。
然而,没等贾环皱眉呵斥她,一旁的董明月眼神就凌厉了起来。
“再发骚,今晚就去亲兵营住!”
守在大牢里的一干鞑子亲兵们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别说卿眉意明显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儿身,就是个男人,这般勾魂,他们也不介意……
卿眉意闻言顿时不敢再卖弄了,那些骚鞑子身上的味道迎风臭十里,想想她都要吐了。
她也不敢跟董明月顶嘴,就算她武功没有被废,也绝不是已为武宗的董明月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董明月身后的这个男子,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卿眉意小意的对董明月赔着笑脸,巧若盼兮的笑容,让地牢里都增色了不少。
然而,身为女人的董明月,又怎会理会这个?
她只冷哼了声,就让卿眉意自讨个没趣。
看到这一幕,贾环呵呵一笑,回头有些轻挑的对董明月抛了个很有深意的媚眼儿:好样的,晚上犒劳你……
读懂了这个色兮兮的眼神,董明月俏脸微霞,“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也惹得韩三和帖木儿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唯有卿眉意目光极为哀怨的看着贾环,噘起了粉嫩的红唇……
只是贾环瞥向她的清明眼神里,却只有一抹哂然。
当三爷我不知道你是老司机么?
还装纯!
切!
地牢里的气氛,似乎变得十分轻松。
贾环没等卿眉意回答他的话,就继续道:“哦对,我想起来了,你跟我们说过……
魔教教主姬无夜,有二子三孙,似乎还有一个孙女。
他们都生活在江南,没有踏入武林,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安宁富贵生活。
当地主的当地主,读书的读书,似乎还有人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呵……
说起来,也是无奈。
当初姬无夜因为想要抢夺明月的功法,以救他自己走火入魔的狗命,所以被我们杀了。
本来嘛,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妻儿。
却不想,一时心软,竟放过了条毒蛇!
索蓝宇!”
“在!”
“持本侯的名帖,连夜赶往扬州,前去扬州知府和扬州兵备道,告诉他们,魔教余孽自扬州而来,肆虐神京,闯入宁国府行凶。
本侯本该奏明皇上,参他们一个失职之罪。
但念在过往之交情的份上,给他们一个机会。
将姬无夜后人速速捉拿归案,交由本侯发落。
对了,卿眉意,你上回说,你曾暗中观察到,姬无夜生前常往何处落脚?”
“在广陵。”
“五日内,我要看到姬无夜的所有儿孙子嗣。
敢犯我家门,伤我家人,我要让他的子孙后代世代为奴为娼!”
“嗷!!”
贾环的话音刚落,牢里一直如死人一般的贼人,猛然扑了过来,状若厉鬼!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七章 拒绝
神京城,延光门外。
隆正帝于龙撵上,眯着细眸,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下方叩拜请罪的赢历。
过了一阵后,他沉声对苏培盛道:“扶皇太孙上撵。”
他已经从中车府那里得知了赢历被刺杀的消息。
但是,他却本能的以为,这是两码事。
赢历被刺杀,应该只是个意外……
不过,在亿万臣民面前,他却不能再让皇太孙跪下去。
皇家的体面和威严,更重要……
只是,当面色惨白的赢历,满头冷汗,步履艰难的上了龙撵后,隆正帝细眉又微微皱了起来,毕竟是他的亲子,哪里会一下子就全部断绝……
他语气微带一丝关心,沉声问道:“是何人伤的你?如此之重。”
赢历闻言后,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他上前跪下,回道:“回禀父皇,是儿臣的近侍,薛衡。”
隆正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道:“怎么会是他?”
对于皇太孙的身边侍候之人,隆正也知道。
薛痕是宫中老人了,忠厚老实,他也见过,看之不似恶类。
隆正帝又道:“是否是奸人所扮?”
赢历闻言一怔,他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下意识道:“不可……”
话没说完,却又忽地想起,还真有可能……
眼前这位,昨夜不就用了一招“李代桃僵”之计,将包括他在内的无数人给坑惨了吗?
见赢历面色僵滞,隆正帝顿时明白了赢历心中所想。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愧疚。
想起赢历昨夜的种种作为,隆正帝目光渐转清冷,他看着赢历惨白的面色,淡淡道:“御医就在后面,可要去看看?”
赢历婉言谢辞道:“谢父皇关爱,儿臣之前已经看过太医,并无大碍。”
隆正闻言,面色微变,语气幽幽的道:“你可曾禀告过太后?”
赢历摇头道:“儿臣并不相信父皇会被奸人所害,故还未告之太后。昨夜儿臣带兵救驾,途中被奸人所伤,昏迷不醒,青龙仓促之间,失了分寸,不思先去皇帐救驾,反而将儿臣带回宫中。
此等荒唐之举,儿臣请父皇治其罪。”
隆正帝阴鹜的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后,淡淡的道:“他也是职责所限,就不必治罪了。”
赢历闻言,感激道:“多谢父皇圣心仁厚……对了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皇务必答应。”
赢历苍白的脸上面色却极为诚恳,语气真挚。
隆正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冰冷的目光,道:“何事?”
赢历语气有些哽咽道:“父皇,昨夜时皇兄与宗室诸王子弟围攻儿臣行营,意图杀了儿臣。
但儿臣并不怪他,他只是受了小人蛊惑,一时糊涂。
时王兄与儿臣,乃是骨肉至亲,皆为父皇血脉。
还请父皇看在儿臣的薄面上,不要罪过于他。
一切罪责,儿臣愿一力承当……”
隆正帝闻言,双手死死的握拳紧捏在一起。
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青筋毕露。
想起赢时临死前濡慕不舍的眼神,再想起过去这些年对赢时的种种不公平对待,被人当傻瓜一般戏耍,最终被害的身死魂灭,却在临死前依旧想着来世再做他的儿子……
以隆正帝无比坚韧的心性,都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暴虐戾气,双目隐隐赤红……
人,怎么可以无耻伪善到这个地步?
他是你亲哥哥啊!
还是说,你当朕也是傻子!!
“阿弥陀佛……”
一声平淡的佛号,响起在隆正帝耳边,如晨钟暮鼓般,瞬间破去了他心中的“魔怔”。
隆正帝只觉一盆清凉冰水泼下,浇灭了他内心中的暴虐怒火。
然后,他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平静了下来,对伏首跪在地上的赢历道:“赢时志大才疏,心性孤拐,自负狂傲,因痴心妄想而兵变作乱。
于昨夜,已畏罪自尽……
赢历,若无事,你跪安吧……”
语气中,再无一丝情感。
……
“你叫什么名字?”
“姬成武。”
宁国地牢里,贾环看了眼妖人僵硬变形的鬼脸,嘴角抽了抽。
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老子特么的这么帅,都不好意思和金城武一个名儿。
你长成这幅鬼样子,也好意思叫姬成武?
之前贾环以其兄弟子侄后代相威胁,与姬成武谈判,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在这个时代,家族是一个人的根。没有家族的人,就如同没有根的人一般。
哪怕一个人再不畏死,他也会害怕家族断绝,更怕子嗣后代过的人不人鬼不鬼。
如果姬成武是老江湖出身,或许还会滚刀肉些,不吃这一套。
可姬成武原本是读书人出身,满脑子里都是儒家那一套,忠或许未必,但孝义一定最重。
若真因他之过,使得姬家后人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那姬成武就是死,也无面目去见姬家的列祖列宗。
因此,他终于不再以沉默相拒……
“谁教的你武功?”
“不认识。”
“一个都不认识?谁送你入都中的?”
“乘船而来。”
“船上有什么?”
“有……盐。”
“送到了哪里?”
“一个王府临街的小院里。”
“哪座王府?”
“不知。”
“……还知道小院在哪儿吗?能回得去吗?”
“知道,能。”
“很好,现在带我们去那里。”
贾环结束问话,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只是,一直配合回话的姬成武,却不动了。
苍白的面上,一双呆滞猩红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贾环,他道:“你……你可说话算话?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贾环眼睛直视着他,道:“实不相瞒,如果你昨夜伤到的那个丫头没救过来,那我一定会用你全家全族的命来偿还。
但你很幸运,她没有死。
所以,我只要用你的命,来为昨夜你杀的人偿命,并告诫其他心怀叵测之人,纵然武宗,吾亦杀之。
姬成武,我不愿骗你,因为你只是被别人利用,因为你是一个在乎家人的人。
虽然你的家人,不能再江南生活了。否则,迟早还有别的人去找他们……
但我可以送他们去西域,让他们能够隐姓埋名、平安的生活下去。
你相信我吗?”
姬成武闻言,微微的歪着头,猩红的眼中闪烁着血色的光芒,死死的盯着贾环。
尽管他的琵琶骨已经被锁,还带着手镣脚镣,但乌远和董明月还是不敢大意,微微靠前一步……
姬成武却开口了,他点点头道:“我,相信你,嘶……”
贾环呵呵一笑,回头对韩大使了个眼色,韩大朝后挥手,两个亲兵上前,架起了姬成武,跟在贾环一行人身后,往外走去。
……
神京城西城,永康坊,义武侯太尉府。
方家内部一片兵荒马乱。
哭声震天。
亲兵家将的家眷们已经得知了此次随方南天父子出征的三百亲兵家将,全部死绝了。
每一个都是一户家庭的顶梁柱,死一个,便意味着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的坍塌……
丧亲之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使得满府皆哭丧之声。
使得义武侯府的气氛,愈发悲凉。
“别哭了!”
虽然自身也受伤严重,可方冲还是硬挺着,他厉声道:“尔等家人,都是保卫圣上所死,死得其所,皆为有功之臣。
每一人,补纹银二百两,良田三十亩,子嗣若成器,仍可入我方家为亲兵。
还不退下?”
听到有这么个抚恤,那些亲兵家将的家人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抽泣着谢完恩后,就纷纷回去准备治丧了。
其实,他们一直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亲兵家将的地位很高,在家族中甚至不弱于寻常庶子的地位。
高回报意味着高风险。
连家主如今都人事不省,生死不知,家将亲兵们也没脸活着。
只是,她们到底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震慑住乱象后,方冲命家仆抬来能横躺的软轿,将方南天放于软轿上,抬入后宅。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待方冲将方南天的那些妻妾全都劝走后,才终于将方南天平稳的放在了床榻上。
他和方静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如今方南天的妻子,是续弦。
蛇娘又诊了诊方南天的脉象后,对方冲道:“受创太重,虽然死不了,但也难醒来。我医术有限,你再请高明吧,告辞。”
方冲闻言,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看着蛇娘,道:“请姑娘无论如何再救一救,只要能救醒我父,即使难以痊愈,我方家也必定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说罢,方冲躬身一揖。
蛇娘摇了摇头,指着方南天左胸口处的凹陷道:“若非汝父非同常人,心在右侧,只这一下,就再无活命之理。
即使如今被我强行吊一口气在,但已是我最大的能为。
至于救醒他……恕我无能为力。”
方冲闻言,看着方南天左胸口凹陷下去的“深坑”,便知道那里肋骨尽断,若是非方南天天生异禀,心在右侧,只断裂的骨头,就能让方南天瞬间死于非命。
他相信了蛇娘的话,对其深深一鞠躬后,对管家道:“去书房将收藏在书架左上二侧第三本书取来。”
待管家出去后,方冲对蛇娘道:“我知姑娘非俗辈,就不以金银相赠了,以免唐突姑娘。不过,我却收藏了本上古医经,名曰《灵枢》。
若姑娘不弃,就赠与姑娘吧。”
“什么,你是说《灵枢》古卷?”
蛇娘闻言陡然一惊,大声问道。
杏林相传,《灵枢》古卷,乃是扁鹊《难经》中的精华部分,其中便有扁鹊鬼斧神工的金针秘术。
凡是医道中人,无不梦寐以求。
方冲点点头,道:“应该没错,只是,并非全本……”
蛇娘摇摇头,道:“一字便值千金,不过,我却不能收。”
方冲道:“为何?这只是为了表示对姑娘援手之恩的感谢。”
蛇娘依旧摇头道:“我出手相救,是贾环的意思。我欠他大人情,日后还需他相助。你若感谢,就去感谢贾环吧。”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道:“姑娘,不是在下自夸。我义武侯府虽比不得荣宁二府门第高贵,但也有几分能量所在。
不知姑娘所需帮助之事为何事?请姑娘但说无妨,在下定然竭力完成。”
蛇娘抽了抽嘴角,道:“你不行,除了贾环外,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做到,告辞!”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八章 相招
皇城,大明宫。
牛继宗脸色铁青,阔步而行。
蓝田大营的上百名将官已经被送入了兵部大牢,为首的两名都指挥使则被直接打入了死牢……
但是,事情起初并不顺利。
在蓝田大营,他们刚走出帅帐,就被包围了。
四万多蓝田锐士,手持大秦戟,漠然相对。
当时的情形,只要一个火星蹦入,就是一场天翻地覆的灾难。
纵然能够剿灭这四万多名蓝田军,可牛继宗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十万灞上大军怕也会损失泰半。
论单兵战斗力,灞上大营的精锐,的确比不过蓝田军。
若非最后指挥使曲雄厉声呵斥,以军规法纪斥退了大军。
牛继宗以为,今日之事,凶多吉少。
可恨,更可疑!
说实在,宁至是被人所惑,方起兵作乱,意图弑君的说法,牛继宗打心里不信。
别人不了解宁至,他了解。
两人年纪相仿,少年时又同在荣国麾下为亲兵。
开始时,两人其实相交甚厚,但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宁至待他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
疏离,冷漠。
再后来,甚至渐渐有了敌对之势……
宁至实为荣国一脉的异类,几乎不与其他任何武勋亲贵家族来往。
甚至连荣国府的年礼都没送过……
也因为这样,所以牛继宗后来才会打压他。
若非太上皇出于平衡的缘故,一直护着他,说不定现在宁至正在九边带兵。
当然,不会是主帅……
尽管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宁至性格大变,变得不近人情,冷酷无情。
但牛继宗却清楚,宁至绝非什么昏聩不明之人。
就算真有皇太后身边的得力太监,持太上皇御命金牌相命,他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连贾环都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抗拒乱命,更何况是宁至?
可是……
若说宁至当真有反心,意图图谋不轨,那也说不通。
若真如此,他又为何会舍弃麾下这五万雄甲天下的蓝田锐士?
牛继续想不明白,矛盾重重!
但有一点牛继宗却知道,他必须要为军方讨个说法。
因为至少在明面上,宁至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而宁至,是荣国一脉的顶尖大将。
这个头,绝不能开!
大步行进在大明宫前的青石御道上,牛继宗心思沉重。
然而,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前方,紫宸书房殿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一头如银白发下,是一张肃穆的脸。
那人淡淡的看了牛继宗一眼,眼神深沉,微微颔首后,那人转身大步离去。
梁九功。
牛继宗面色微变……
……
“三爷……
啊!!”
贾环一行人刚刚出地牢,就看到一个身量高挑,穿红着绿的俏丫头站在外面候着。
众人看去,只见她蜂腰削背,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更添三分俏皮。
不是鸳鸯又是哪个?
不过,鸳鸯见贾环出来后,刚来得及给他一个好看的笑脸,目光却又被两个亲兵架出来的姬成武“吸引”去……
姬成武面相僵硬骇人,满身血污不说,肩上还有两道铁链穿透琵琶骨,血肉外翻,狰狞可怖。
鸳鸯哪里经得起这个,惊叫一声,脸色煞白,两腿发软的站也站不住,踉跄了两步,直到抓住贾环的胳膊才重新站稳。
却还是不敢睁眼,紧紧的闭着眼睛。
贾环见状,朝后看了眼,韩大便让那两个亲兵抬着姬成武又退回地牢……
“鸳鸯姐姐,没事了……”
轻声说了句后,鸳鸯眼睛才缓缓的重新睁开,见那恐怖的“怪物”不见了,才舒了口气。
目光有些复杂畏惧的看着贾环……
贾府中人,很早就知道贾环在外面非常厉害霸道。
甚至还去过战场,亲手割下过鞑子大汗的人头。
在下人当中,贾环绝对是混世大魔王的形象,就算有人说他会吃人,都有不少人愿意相信。
可是,在贾府后宅女眷们的心中,贾环却一直都是那个从来不知愁为何物,整日里都能让大家开心快乐的“环哥儿”。
她们以为,纵然贾环发怒,也不过是打人一顿板子,抄人家财罢了……
至于“夜割可汗头”,感觉和戏文差不多。
听起来又威风又好听,可具体是怎样的画面,她们却想不出。
对她们而言,那是另一个世界。
但是方才,鸳鸯终于对贾环在外面是什么样的,有了一个比较具体的了解。
那个不成人形的人,应该就是被贾环下令折磨的吧……
好惨,好可怖!
贾环看到鸳鸯连他的目光都不敢触碰了,知道她被唬坏了,为免她心里产生阴影,就解释道:“鸳鸯姐姐,那个坏人,就是昨夜闯入家里,杀了一个女护卫,还差点害死小吉祥和四妹妹的贼人。”
“哦……”
鸳鸯顿时恍然,似乎理解了贾环为何会这般恼火,把人折磨成这样,并同仇敌忾起来。
她咬牙恨道:“他爹娘把他生成这般鬼怪,怎地也不知将他好好锁在家里,竟让他出来作怪!”
贾环听她说的有趣,不禁笑道:“鸳鸯姐姐,你这般骂哪里解恨?来,骂两句狠的给三爷听听解气!”
鸳鸯闻言,俏脸登时一片刹红,悄悄的瞪了眼贾环,低头道:“三爷又拿奴婢取笑,我哪里会什么狠的?”
贾环“哈哈”笑道:“鸳鸯姐姐,你莫要哄我!
我可是都听说过了,你和其她丫鬟在一起时骂人的话,啧啧啧……
都说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鸳鸯姐姐你也有那么酷的时候,哈哈哈……”
如果说鸳鸯之前的脸红,还是只是羞涩的红。
那么此刻她听完贾环的话后,一张脸则变成了火烧云。
真真是滴血一般。
贾环早就知道,女生在男生前和男生后的模样,是存在于两个平行世界中的。
这条定律不仅适用于后世,同样也适用于这一世。
男生骂人,将生殖器官挂在话头是不分场合,不会管是否有女生在旁边站着。
但女生骂人,只有在男生不在的场合,才能骂的销.魂……
贾环其实倒没有真的听谁说过鸳鸯骂过谁,但他记得前世读红楼时,曾差点被鸳鸯骂她嫂子的话震出体内的洪荒之力!
“你快夹着x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
嘎嘣脆!
可是,鸳鸯却以为她被好友出卖了。
心里当真是又羞又愧又恼,眼泪都快下来了。
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用水汪汪含泪的眼睛看着贾环,一脸欲说还休的模样,可能总担心一张嘴把不好的话说出来……
心里复习了好一会儿,面色也越来越红,鸳鸯才咬牙道:“三爷,老太太急唤你有事!”
说罢,再不停留,转身快步离去。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