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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舞妖姬     诡刺txt下载     诡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背后的子弹

    “第二火力支援小组的兄弟们,我从一开始,就把你们当成了诱饵,对不起……我到现在,甚至连你们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风影楼将装甲车前端的驾驶舱舱门关紧,透过狭长的观查窗,遥遥望着远方枪声不断的村镇,低声道:“你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该我了!”

    说到这里,风影楼猛然将装甲车的油门踩到了极限,在令人震耳欲袭的轰响声中,这辆已经拥有十几年历史的老式装甲车,在两分钟后,以最霸道的姿态,直接撞进了那座已经变成最纯粹杀戮战场的村镇。

    看着以惊人高速冲进村镇,当真是横行霸道肆忌惮的装甲车,在医院大楼上,指挥雇佣兵伏击的队长,放声狂叫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

    话音未落,这名队长的眼睛就猛然瞪得比鸽子蛋还要大,在他不敢相信的注视下,那辆本来应该是以他们援军身份出现的装甲车,就那样毫不羞涩的撞塌了医院四周的围墙,当他们脚下的整座大楼都像是抽疯了似的狠狠一颤时,又有谁不知道,那个天知道抽了什么风,发了什么颠的驾驶员,竟然开着一辆装甲车,直接从正面撞到了医院大楼上?!

    几名在医院底层驻防的雇佣兵都瞪圆了眼睛,他们看着那辆撞破医院大门,直到撞在一根承重柱上,才勉强行下冲锋的步伐,发动机却依然在不停轰鸣的装甲车,一个个表情都精彩得有若见鬼。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风影楼已经从装甲车里露出了半个身体,随着“哗啦”一声枪栓拉动的脆响传来,装甲车上那挺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已经对准了面前几个雇佣兵。

    几名雇佣兵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可是他们还没有对准目标,风影楼面前的那一挺车载重机枪就响了。距离风影楼最近的一个雇佣兵,直接被居高临下射出来的重机枪子弹打中了头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把特大号的超级狼牙棒迎面砸中般,整个脑袋在瞬间就炸成了七八十块,以倾斜角射出来的子弹,在撞碎了他的脑袋后,又余势未消,旋转着撞进了他的胸膛,在他的身体上,又撕出了一个海碗般的大洞。当这个雇佣兵终于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子弹整整炸掉了一半。

    风影楼调转枪口,在重机枪沉闷而单调的扫射声中,对着站在他面前,一个个呆若木鸡的雇佣军士兵狠狠扫射过去。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变态屠杀。

    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而且重机枪架在装甲车上,居高临下射击,枪口带着斜倾角度,只要被子弹打中,所有人的身体都会像是一颗被点燃的大麻雷子般轰然爆裂,从他们身上迸裂出来的鲜血和碎肉,更能硬生生的能炸出十几米远,纷纷扬扬的到处乱飞乱溅。

    面对风影楼在近距离的疯狂扫射,反应最快的老兵,不顾一切的往地上一扑,又连打了几个滚,躲到了一根柱子的后面。望着这一切,风影楼调转枪口,对着直径足足有六十多厘米粗的柱子,连续轰击了十多发子弹。

    不要问那根柱子是装饰用的,还是通体用钢筋混凝土制成的承重柱,在一百米范围内,就连AK自动步枪,都能打穿三十厘米厚的砖墙,风影楼手中这一挺就连战斗机都能打下来的大口径重机枪,又怎么可能在区区二十米距离内,打不穿一根才六十厘米粗的柱子?!

    不再理会躲在柱子后面的雇佣兵,风影楼调转枪口,他根本不必去等着敌人露面,对着传来急促脚步声的楼梯方向,就是一连串的密集扫射。几个听到枪声,从二楼楼梯上冲下来的雇佣兵,甚至连大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没有看到,二十几发重机枪子弹,已经打穿两层墙壁外加楼墙的护墙,余势未消的打进他们的身体。

    一颗手榴弹被人顺着楼梯的缝隙丢下来,落到水泥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风影楼根本没有理会那个还在地面上滚动,冒着哧哧白烟的手榴弹,他抬起重机枪,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就是一阵扫射。

    “轰!”

    那一枚被人投进大厅里的手榴弹爆炸了,天知道有多少块手榴弹碎片撞到车载重机枪的防弹钢板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正在举着重机枪对天花枪不断扫射的风影楼,额角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赫然是有一块弹片,旋转着跳过重机枪防弹钢板的保护,以亚音速在风影楼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条两寸多长的伤痕。

    鲜血顺着额头迅速渗出来,很快就挡住了风影楼的右眼,但是看着头顶那一连串被子弹生生凿出来的弹洞,风影楼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狠狠一拍手中的重机枪,放声狂喝道:“你们以为躲在楼上往下丢手榴弹就没事了?也不用你们的脑袋想想,这天花板才有多厚!”

    面对在室内,把一挺十二点七毫米口径车载重机枪用到极限的风影楼,楼上的人再也没有轻易向下冲锋。而在这个时候,铁牛已经带着他的强攻组,顺着风影楼用装甲车硬撞出来的路线,攻进了医院大厅。

    看着铁牛带领强攻组成员,跑到楼梯两侧,取出了手雷和烟雾弹,风影楼略略皱起了眉头,“你们要干什么?”

    手里捏着手雷,只要投到楼梯上,就会带领强攻组冲上医院第二层的铁牛,放声喝道:“当然是攻上去,把楼上那些狗娘养的全宰了!”

    “没有必要去冒险。”

    风影楼说得轻描淡写,“这个国家工业不发达,经常会断电,像医院这种重要机构,一定有独立的柴油发电机,你带两个兄弟到地下室,先搞上几桶柴油搬到装甲车上,然后用剩下的油料,从这个大厅开始,一层一层向上烧!”

    “可是……”听到风影楼的命令,铁牛瞪大了眼睛,“这里是医院,楼上可能还有医生护士和患者啊!”

    “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输得几乎要全军覆没了。”

    风影楼跳下装甲车,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伸手直接揪住了铁牛的衣领,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冷然道:“铁牛,你给我永远记住,仁慈,是需要资本的!”

    风影楼的这句话,带着无比现实的寒冷。也许在这幢建筑物里,真的有被雇佣军胁持的医生护士和患者,因此产生的后果,应该由这些雇佣兵和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去负责,如果因为对这些平民的仁慈,硬要把自己摆放到道德圣人的高度,一层接着一层攻击上去,在攻击敌人的同时,还要试图解救平民,类似于此的遭遇哪怕再多上一两回,他们这批突围出来的东方海燕残部,就会拼掉所有手足,直至全军覆没!

    松开揪住铁牛衣襟的手,风影楼帮铁牛抚平了衣领上的皱痕,低声道:“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们正在面对的,是一群疯狂的敌人,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要变得比他们更疯狂!!!”

    铁牛咬紧了嘴唇,他知道风影楼说得并没有错。黑社会之所以人见人怕,就是因为一个普通人就算是生气了愤怒了,哪怕是被人欺负到头顶上,要反抗都会先想想,自己要是一拳把对方打坏了,该赔多少医药费,会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带来多少麻烦。而黑社会的那些混混,却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言不和就可能抡起刀子见人就砍,反正他们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算是蹲了大牢,几年后出来,还算是多了几分自我吹嘘的资本。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直到楼梯上,又传来了敌人的脚步声,显然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铁牛才低声回答道:“明白。”

    铁牛亲自从地下室,拎上来几桶柴油,在车载重机枪的压制下,他们成功把大厅里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堆到了楼梯口,最后又是铁牛亲自点燃了火焰。当黑色浓烟和火焰一起在楼梯口翻滚而起,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因为受热而微微变形时,风影楼清楚的看到,在铁牛的眼角,渗出了两点晶莹的泪光。虽然铁牛很快就反应过来,用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擦掉了它们,但是风影楼仍然看到了。

    楼上传来了女人的哭叫声,包括铁牛在内,几名东方海燕士兵一起扭头,看着风影楼。风影楼突然道:“铁牛,如果在敌人的阵地里,你看到一个拎着狙击步枪的女军人,你会怎么做?”

    “用尽一切方法击毙她!”

    “为什么?”

    “军队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女人想要在里面立足,必须要比男人更强悍,一个女人有资格成为狙击手,必然是最顶尖,最精锐,也最可怕的……”

    铁牛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他已经明白,风影楼想说的话了。

    在战场上,同情女人,同样需要资本,更需要冒险!

    风影楼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走回装甲车,从车厢上摘下一把步枪,用衣袖擦掉上面的鲜血,然后走到了被他用装甲车直接撞破的大门前,静静的望着医院门外,那片还算平坦的草地。

    他知道,虽然火势还没有蔓延,但是楼上的敌人已经慌了。他们这些职业军人都明白,一场火焰,最可怕的并不是火焰带来的高温,而是随着火焰一起翻滚的浓烟。接受过严格生存训练的职业军人,绝不会傻傻的跑到楼房最顶层,直到被烟醺死,或者火焰已经烧到脚下,才想着跳楼。

    要跳楼求生,当然从二楼跳,身体受到的损伤最小!

    “砰!”

    风影楼突然手臂一抬,步枪的准星,眼睛,还有目标还没有达成三点一线,他已经扣动了扳机,一个从二楼窗户里跳出来的雇佣兵,身体还没有落到地面,就被风影楼一枪击中了他双眉部位的神经反射中枢。

    “砰!砰!”

    根本没有去看自己射出的子弹究竟有没有打中对方要害,风影楼以流利得令人心里发毛的动作,调转枪口,用单发点射的方式,将两名几乎同时跳下来的雇佣兵凌空击毙。

    “砰!”

    “砰!”

    “砰!”

    在医院的背后,有周玉起和第一火力支援小组架起的重机枪,相对而言,楼上的敌人似乎觉得,还是从正面跳下来生存系数更高。

    可是他们错了,因为站在大厅门前的是风影楼,是薛宁波精力训练,有资格问鼎运动突击战世界冠军宝座的风影楼!

    在风影楼十四岁时,他就能把两只酒杯同时放到手枪枪管上,猛然用力向上挥起,在两只酒杯落地前,开枪把它们凌空击碎。拥有这样的神经反应速度和精湛枪法,又有谁能逃过风影楼的射杀?!

    当草坪上足足躺了八九具尸体后,楼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他们根本无法逃过风影楼的狙击,而风影楼站的位置,又非常老练,他们就算是伸直了脖子,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户,都看不到风影楼,当然也无法攻击到风影楼。

    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后,在二楼某一扇窗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叱骂,中间还掺杂着小心的哀求,紧接着,一声惊叫连同一个白色的身影,被人用推的方式,直接抛出了窗外。

    看着那个犹如麻袋包般,平平展展直接落下来的白色身影,铁牛的嘴角狠狠一抽,他清楚的看到,对方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可是他甚至来不及说话,风影楼手中的步枪又响了,在弹壳飞跳中,一朵艳丽的血花,迅速在医生的胸口绽放,白与红的搭配,看起来说不出的醒目与凄艳。

    “啊……”

    二楼突然传来了年轻女孩子充满惊惶意味的尖叫,紧接着一个穿着护士装的纤秀身影,也被雇佣军士兵从二楼抛弃了下来。虽然一个人从二楼摔到地面,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可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铁牛,仍然看清楚了那个被人暴力从二楼抛下来的女护士,那张年轻而美丽,更写满不能自抑惊慌与哀求的脸,还有她眼睛里流出来的那两颗大大的眼泪。

    风影楼的手一动,再次抬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在铁牛心脏都几乎要停止跳动的注视中,他的动作略略一顿,最终竟然真的如铁牛在心里期盼的那样,没有扣动武器的扳机。风影楼突然向前跨出两步,在那个女护士重重落到还算松软的草坪上,下意识的扬起了头,嘴里刚刚发出一声痛呼的同时,就冲到她的面前。

    紧接着刀光一闪,风影楼只用了一刀,就顺着人类头颅与颈椎的缝隙,将那个女护士的头,整个砍了下来。

    “砰!”

    一颗子弹在风影楼的左臂上犁出一道深深的血沟,带着属于风影楼的鲜血,远远的飞了出去,看着挨了一枪,动作却依然灵活,在楼上的敌人做出反应前,又迅速退回原位的风影楼,铁牛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低头看着他手中那枝正在冒着袅袅白烟的步枪,铁牛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开枪了,他刚才竟然不由自主的对着风影楼开了一枪!

    如果不是他实在太激动,在内心深处更对海青舞有着绝对尊敬,更明白风影楼对海青舞的意义,在内心深处有了瞬间的犹豫和挣扎,他这一枪绝不会只打伤了风影楼的胳膊。

    “风影楼!”

    铁牛的嘴唇抖了半晌,就连大厅里的火焰越烧越猛,热浪已经开始扑面而来,他都没有所觉,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手臂上流淌着鲜血,却没有回头,更没有找他报复或理论的风影楼,嘶声叫道:“你明明知道那个医生和女护士都是被人从楼上丢下来了,你还是这样痛下杀手,你真的好狠啊!海青舞大姐真是看错你了,我们都看错你了!!!”

    左臂受伤,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风影楼的速度,他手起枪落,又将一个跳下楼的雇佣兵当场击毙,随着他的动作,身体内血压升高,鲜血就像是一道箭似的从他手臂的伤口里喷出。

    但是风影楼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用最淡然的姿态,静静站在大厅的门前,只是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聆听的神色。

    “哒哒哒……”

    在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机枪扫射的声音,显然是楼上的雇佣兵发现火势越来越大,从正面突围跳下去一个死一个,最后选择了从医院后方突围,却遭到第一火力支援小组重机枪的迎面扫射。

    楼上,终于安静了。

    风影楼取出一根止血绷带,他用自己的右手,就对着左臂上的伤口,完成了一次比医护人员更专业的包扎。到了这个时候,风影楼依然没有回头,依然没有因为自己挨的这一枪,去找铁牛的晦气。

    而在这个时候,医院里的火势已经越来越大,炽热的气浪一波波袭来,风影楼调头走向了那辆已经被烤得表面装甲发烫,估计再等几分钟,就连橡胶轮都可能开始融化的装甲车,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对铁牛说一句话。

    看着风影楼驾驶着装甲车,退出医院大厅,铁牛和强攻组的几个队员彼此对视了一眼,无言的走出了这座已经要被火焰覆盖的建筑物。在走过草坪时,铁牛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那里的尸体。

    那个女护士的头,滚落出七八米远,她仍然大大睁着自己的眼睛。她似乎就算是死了,也不明白,为什么风影楼会那么狠心,当铁牛的目光顺着血迹,找到了她的身体时,铁牛的身体就像是迎面被重机枪打中般,突然不能自抑的抽搐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铁牛放下了手中的步枪,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一点点解开了这个女护士已经没有了头颅,就连身上的护士服,都被鲜血彻底浸透的衣扣,当他终于用不停发颤的双手,把女护士的护士服左右分开的时候,不只是铁牛,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这个女护士的身上,竟然绑满了烈性炸药!而这些炸药上,还有一根拉线,连在她的右手心里。她根本不是护士,而是一个雇佣兵,一个发现整支部队都被逼到绝境,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所以在身上绑满了炸药,打算跳下来引爆炸药,用自己的生命,为其他同伴赢得生机的女军人!

    就是因为在瞬间,就发现她的护士服下面的形状不对,风影楼才会放弃步枪,冲上去一刀斩下了她的头。而她紧紧捏着拉线的手腕……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楚,风影楼究竟是什么时候,直接扭断了这个女兵的手腕,彻底压制了她的拼死反击!

    明明知道冲出去,很可能当场被二楼的敌人击毙,风影楼还是做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中枪了,而射出那一发子弹的人,却是站在他背后的兄弟!

    因为海青舞,风影楼把东方海燕的任何一个人,都当成了自己最可信赖的兄弟,所以他会毫无顾忌的把一个职业军人最注重的后背,放心的交给了他们。铁牛真的不能,也不敢想象,当他开枪打中风影楼时,风影楼当时心里扬起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而他又是带着用什么样的心情,一声不吭的重新站到了他战斗的位置上,直至最后也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

    铁牛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个“男医生”的身上,只要有心的话,他也应该能发现,在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身上,还穿着迷彩军裤和厚重的军靴,可是当时,他亲眼看着风影楼一枪把这个医生击毙,在他的心里,已经被失望彻底填满了,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一点?

    风影楼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宁可让铁牛误会了,排斥了,也不愿意去解释,大概就是明白,铁牛这个人的性子太直率,发现真相后,会难受得恨不得拔枪对着自己也开上一枪吧?!

    “风影楼啊,他这个人,简单的来说,就是对敌人狠,对朋友义,对女人爱,对国家忠。”

    海青舞说起风影楼时,带着几许温柔,几丝引以为傲的声音,依稀又在铁牛的耳边回响,直到这个时候,铁牛才终于明白,这几个评价说起来简单,但是如果没有比山更宽广的大胸怀,没有俯仰天地的大气魄,又有几个男人能真正做到?!

    铁牛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表情。就算风影楼可以不介意,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他还怎么去面对这个全心信任他,却被他从背后开枪打伤的男人。他更不知道,将来,他又应该如何去面对他这一生,最尊敬的海青舞大姐。

    “哒哒哒……”

    远方传来了大口径重机枪扫射的声音,赫然是风影楼又用相同的方法,冲进了敌人最后据守的学校。铁牛狠狠一挥手,嘶声叫道:“跟我去支援!”

    ……

    当天晚上,在野外扎营的东方海燕部队成员,只剩下二十四个人了。其他的兄弟,已经在那个小村镇和周围的战场上,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在带领剩下的人离开那个村镇后,风影楼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知道他和铁牛之间发生的事情后,所有人都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风影楼一个人坐在山坡上,静静的望着头顶那片浩如烟海的星空,直到他的身边,传来了一阵细细索索的脚步声。

    来的人是铁牛,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走到风影楼的面前,他还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风影楼就开口了,“不要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更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兄弟跪到我面前。”

    听到风影楼的话,铁牛不由呆住了。眼前这个在战场上绝对狠辣无情的大男孩,竟然只用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可是很快,铁牛就被突如其来的狂喜给淹没了。

    风影楼不想让他下跪的理由,竟然是“我更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兄弟跪到我面前”,风影楼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把他当成了兄弟!

    “我不是老师,你也不是没有写家庭作业,等着挨罚的学生。”风影楼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淡然道:“坐,请坐,请上坐。”

    看到铁牛小心翼翼的坐到自己身边,身体挺得就像是一杆标枪,风影楼伸手在铁牛的肩膀上捏了捏,他突然微笑了,“拜托,我不是狼外婆,你更不是小红帽,怎么紧张得全身的肌肉比石头还硬啊?!”

    扭头看着风影楼那毫无掩饰,更没有半分虚伪的微笑,看着那双在黑暗中烁烁发光的眼睛,铁牛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哽咽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小心眼的人,可是设身处地的想想,就连他自己都必须承认,他平白无故挨了背后射来的一枪,绝不可能象风影楼这样对待开枪射伤他的人。

第五十九章 骑士道

    “你觉得,我明明救了大家,却在背后挨了你一颗子弹,应该生气,甚至应该勃然大怒,纵然没有回头还你一发子弹,也应该对着你并不算漂亮的脸蛋,狠狠打上几拳?”

    听着风影楼的话,铁牛老老实实的点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的确是男人的为人处事方法。要他挨了一枪,还形若无事的站在那里,打死他也做不到!

    “我的心理学老师告诉我,这个世界,任何事物都是由光明和黑暗两种元素共同组成,相同的道理,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有优点,也必然有因为优点,而带来的缺点。”

    这句话其实并不难理解。

    打个简单的比方,像龙王那种敢打敢冲,信奉武力解决一切的男人,在战场上可以打出破釜沉舟的最惨烈正面进攻,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但是在同时,他带领的部队,必然是阵亡率最高的。想用他这样的人,就必须做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准备;而李凡,拥有比女孩子更细腻的神经,在战场上他几乎可以凭自己敏锐的嗅觉,避开任何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但是这样的优点背后,缺点也同样明显……做事有点优柔寡断,虽然判断力惊人,但是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往往会因为过度患得患失,而丧失战机。

    没有人是完美的,优点越明显的人或组织,缺点也必然越明显!

    风影楼用最舒服,只有最亲密兄弟才会做的动作,直接靠到了铁牛宽厚的后背,他随意把玩着一根小草棍,微笑道:“你们来自天南地北,却能够集中到一起,联手建立东方海燕,联系着你们的是,你们共同的傻,相同的呆,神似的痴。”

    说到这里,在风影楼眼前那片浩如烟海的星空中,依稀再次看到了第二火力支援小组组长,那一张洒满鲜血与泪痕,明明痛得肌肉在不停轻轻颤抖,却依然可以对着他,绽放出一个无悔此生飘逸笑容的脸。就是因为这个男人,风影楼真正读懂了海青舞一手创建的东方海燕,也读懂了铁牛这个人。

    “你们强大而谦虚,有着对团体牺牲的精神;你们为了伙伴,作战英勇不怕牺牲;你们面对弱者,更保持了发自内心的怜悯,并愿意帮助他们,这就是东方海燕的‘骑士道’精神。也就是因为拥有这种骑士精神,你们才可能在面对百倍于己的敌人入侵时,阵亡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可以说是被打掉了编制,依然死战不退,打出一场又一场最惨烈的战斗!”

    后面的话,风影楼已经不需要再说。满腔侠气,让东方海燕拥有了最强大的战斗力与凝聚力,也就是因为满腔侠气,拥有近乎于“骑士信条”的傻与痴,铁牛才分外不能容忍风影楼身为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却“滥杀无辜”,甚至用格斗军刀“虐杀”女护士这种令人发指得近乎变态的行径。

    这就是东方海燕雇佣兵部队,光与暗的对立!

    “你们为了保护海青舞,可以临阵‘叛变’,把她关到了提前准备了两三年的密室里,然后以自己为饵,发起自杀式进攻,我还没有对你说谢谢呢。”

    风影楼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臂上用绷带包裹住的伤口,淡然道:“你救了我最心爱的女人,转手又打了我一枪,我们就当扯平了。”

    铁牛一直沉默着,两个人坐在一起这么久,他甚至连道歉的话都没有说出来,而风影楼后面的话,更让他全身狠狠一颤,“我们的梁子算是揭过去了,明天,我们就从这里分手吧。”

    铁牛张开了嘴巴,他想挽留风影楼,但是当他张开了嘴巴,他才发现,风影楼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再做些什么,才能让风影楼留下。

    两个人后背紧贴在一起,风影楼当然知道铁牛现在内心深处扬起的最汹涌波涛,他反转右手,用安慰的动作,轻轻在铁牛的手臂上拍了两下,然后低声道:“你对今天,我们被敌人在村镇里伏击,有什么看法?”

    “他们早有准备!”

    “何止是早有准备!”风影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把它们从自己的肺叶中吐了出去,直到这个时候,想起今天下午爆发的那场反击战,他依然心有余悸,“我们匆忙撤退,误入敌人的伏击圈,本身并不可怕,但是让我现在心里仍然发寒的是,那批敌人幕后没有露面的指挥官,已经把我的性格,与及指挥风格给摸透了!”

    铁牛思索了片刻,最终用力点了点头。

    风影楼连续派出了三波试探部队,可是他们的敌人,却一直保持隐忍状态,直到风影楼把预备队都撒了出去,手中已经再没有可用之兵的时候,他们才骤然发起袭击。最可怕的是,他们一出手,就消灭了两名狙击手,可以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切断了风影楼的指挥链,逼得东方海燕部队只能各自为战。

    如果不是笑小小出人预料的表现,如果不是被风影楼当成诱饵的第二火力支援小组,在十五分钟时间里,死死挡住了敌人的外围援军,他们这支经历了两个月血战,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的东方海燕部队,必然会在那个小村镇里遭到内外夹击,直至全军覆没!

    “你还记得学校里的金择喜教官吗?他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也许他本人并没有来到非洲,但是,他已经把我盯死了。”

    无论铁牛在内心深处,做了多少次推测,听到“金择喜”这个名字时,铁牛的双手,仍然无法自控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纵然他们跟着海青舞,已经在国际雇佣兵舞台上,打出了自己的旗号,杀出了自己的威风,可是别忘了,金择喜可是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在十五年前,就有资格问鼎校长宝座的重量级教官!和这种BOSS级的强敌对决,说没有一点压力,说不紧张,那百分之百是骗人。

    “金择喜现在是双线作战,他的主战场在佛罗伽西亚,他必须压制住战侠歌联同佛罗伽西亚元首反扑,保住‘怒狮’恐怖组织在佛罗伽西亚的绝对军事主导权,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自己的大本营。所以我估计,这一次他派过来的,应该是身边,最精锐的部下和助手,再加上他时不时遥控指挥,试图把我和战侠歌同时封杀。”

    风影楼缓缓拔出了刀鞘中,那把东方海燕制式格斗军刀,在月光下,背部带着锯齿的格斗军刀,散发着幽幽的光彩,随着风影楼手腕微转,一缕透着金属锐利质感的流光,随之从刀锋上划过,映得“保家卫国”四个字愈发清晰而明显起来。

    “一支部队,必须拥有相同的信仰,彼此信任,彼此依靠,才能在逆境中爆发出最强大作战力。铁牛,我刚才已经说过,你从背后向我开枪,并没有绝对的正确或错误。但是那一发子弹提醒了我,我们在处事态度上,有太大的差异,如果在这个时候,面临强敌,我们仅仅是因为恐惧而抱成一团,只会彼此束手束脚,最终一起完蛋!要知道,我们对待事情的态度,几乎就是光明与黑暗的对立。”

    说到这里,风影楼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根海青舞在九年前,亲手戴在他手腕上的千千结,他站起来,回过头望着铁牛,淡然道:“这个世界太大了,人太多了,我的感情有限,我永远不可能象你们那样,去爱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因为这个理由,而走出国门。”

    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小家子气,甚至可以说是“自私”了,但是每一句话,每一字都发自内心,所以风影楼说得毫不羞涩,“我在军队时,常听人说,‘没有国,哪有家’,我一直认为,这句话说反了。没有千千万万的家,又哪里来的国?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不爱,你又怎么能指望他去爱自己的国?”

    风影楼的言论,和东方海燕的成立初衷,可谓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铁牛瞪了半天眼睛,才终于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在战场上这么拼命?”

    “爸爸妈妈生了我,养了我,给了我这条生命,让我可以睁开眼睛,打量周围的一切,所以我最爱的人,永远是我的爸爸妈妈;龙建辉和朱建军教官对我好,我就愿意留在阿富汗为他们报仇;兄弟们对我义,我就会和他们不离不弃;海青舞让我真正了解了爱情的酸甜苦辣,还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我风影楼无以为报,但是我可以为她拼上这条命!”

    看着风影楼那双在黑暗中,显得太过明亮,却又因此太过于孤单的眼睛,铁牛终于懂了。如果没有海青舞,风影楼绝不会走出国门,加入他们的战争。如果面临选择,风影楼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用一百个,甚至一千个无辜者的生命,去换取一个朋友或亲人的生存机会。

    他拥有一双即有情,又无情的眼睛。

    “明天,我们就分手吧。如果你们想撤回中国,诺娜可以为你们提供方便,如果你们还不死心,想积蓄实力,试图卷土重来,你们可以撤到刚果,在那里,只要你们肯放下身段,再加上少量的资金,就能拉到一支数量惊人,又有实战经验的军队。至于我……”

    风影楼望着铁牛,轻声道:“在这场敌我实力悬殊的战斗中,我必须让自己变成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用尽一切方法去骚扰他们,打击他们,重创他们!相信我,无论是你,还是你们东方海燕部队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知道,我会去做什么。”

    铁牛霍然站起,他望着风影楼,失声叫道:“你要一个人去和他们作战?”

    “不要以为我是去自杀!”

    风影楼昂起了自己的头,他一字一顿的道:“我是鬼刺,第五特殊部队自创建以来,唯一通过十七项考核的鬼刺!刺杀的目标是一个人,一百个人,还是一万个人,对我来说,除了完成任务时间的差异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区别!”

    换成任何一个人,听到风影楼的话,都会哑然失笑,甚至会指着他的鼻子放声大骂他胡说八道,吹牛不打草稿。

    但是铁牛却没有笑,他真的笑不出来。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脸色平静得仿佛古井不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匹在西伯利亚雪上流浪了很久、很久的狼!它已经习惯了忍受孤独和寒冷,为了生存,它可以不择手段,当它处于濒临饿死的边缘,却终于发现猎物时,从它身上绽放出来,单纯为了生存而战的杀气,足以让那一片天地都为之动容!

    铁牛轻轻的吸着气,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让它们不再颤抖。因为一个看起来绝对疯狂,就连铁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就那么突然的从他心底扬起:“也许,眼前的这个男人,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使出他最强的战斗技术吧?”

    就在铁牛呆呆的凝视下,风影楼突然笑了,他笑得突如其来,更笑得莫明其妙。

    铁牛当然不知道,风影楼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莫天和李向商,在联手推开了“鬼刺”训练基地最后一重大门的时候,李向商抛开代理校长的身份,单纯以一位长者,一位老师,一位朋友,对他说过的话:“风影楼,这是鬼刺训练当中,杀伤力最狠,最强,最辣的一门学科,更是挑战人类生理与心理极限的修罗场。答应我,除非强敌入侵,整个中国都被沦陷,或者,遇到了再无可逆转的生死绝境,否则的话,绝对不要使用这项学科里的任何一项技术,否则的话,你真的会断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的。”

    永世不得超生,这种事情,还得几十年后,自己亲身实践才会得到答案。至于断子绝孙……他风影楼,现在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

第七十一章 屠夫(下)

    一方是两名背负着“叛逃者”罪名的中国军人外加一名战地记者;一方却是由来自全世界二十多个国家,四十多个恐怖组织,精挑细选出来的资深恐怖份子。

    无论是从人数上,从气势上,从歇斯底里的疯狂程度上来看,分批以游客身份进入博茨瓦纳境内,又在大草原外围重新集结的恐怖份子联军,都占据了绝对优势。看着这些宗教狂热份子唱着他们心中无悔的战歌,脸上带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坚定,大踏步沿着风影楼一路故意留下的痕迹,毫不犹豫的进入非洲大草原。

    当这些战意高昂,每一个人身上都绑着自爆炸药的恐怖份子联合精英部队,正式走进非洲大草原,正式拉开了追击战的序幕时,分布在全世界各地,通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渠道,关注着这里,研究着风影楼一举一动,甚至破天荒的取出笔记本,像新兵一样,在上面不停做着笔记的特种部队教官,霍然扭头,他们看着面前那群已经瞪大了眼睛的学员,几乎同时说了一句话:“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学着点!”

    非洲大草原上,地势过于平坦,再加上旱季持续了几个月时间,将近一米高的草丛已经干枯得稀稀落落,已经缺乏游击战术必要的地形回旋空间。要知道,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而且火力强悍,一旦风影楼和笑小小躲在某个位置上,打上几记冷枪,几百枝自动步枪,三十几挺班用轻机枪,十几门RPG火箭炮一起轰击,交叉形成的弹雨,就足以让拥有最出类拔萃隐蔽技术的风影楼和笑小小,双双死在乱枪扫射之下。

    换句话来说,只要风影楼敢开枪,他就已经亲手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了死亡簿上。

    最可怕的是,这一批追兵,全部都是世界各国恐怖份子当中的精英成员,他们拥有最强烈的坚定信仰,在知道风影楼就是那一夜东方海燕部队突围,对他们造成巨大重创的罪魁祸首后,这些人更对风影楼恨之入骨,就是因为这样,在进入非洲大草原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身上,绑了足足五百克TNT炸药!他们每次行动,都是以二人为一组,如果风影楼再想故技重施,利用尸体制造诡雷,从实际与心理上去打击对手,只怕稍有不慎,反而会被敌人反手死死抱住,然后悍然引爆身上的烈性炸药,带着他一起完蛋。

    为了对付风影楼这样一个擅长使用生化武器的死敌,赌咒发誓要把他当众斩首的穆斯坦法,甚至想方设法,在短短几天时间内,通过地下军火商,买到了一批防毒面具,彻底把这一批身经百战的资深恐怖份子武装到了牙齿。

    有资格站在“联合军队”指挥官位置上,穆斯坦法绝不是一个笨蛋,他力排众议,强行压制住各个阵营要求立刻对风影楼展开疯狂追杀的声音,用了整整五天时间,对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部队进行装备更新,坦率的说,他现在做的一切,可以说是量身定做,几乎封杀了风影楼已经用到,和可能用到的所有战术技巧。

    无法正面攻击,无法打游击战,无法偷袭,无法使用人体诡雷,双方的战斗还没有正式打响,风影楼就处于绝对劣势,但越是这样,世界各地,那些资深特种作战专家,才会愈发关注这一场战争。

    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的明白,大厦将倒看似无可挽回的绝对逆境,才是一个特种兵,在战场上最灿烂的试金石。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风影楼这样个在战场上,犹如魔法师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次次挑战人类道德与心理底限,一次次让敌人付出最惨痛代价的杀人机器,必然会将他所有的智慧,所有的技巧,所有的灵感,所有的实战经验,所有的创造力,所有的判断与推理力,融合到一起,激发出他最强大的战斗力。

    要知道,顶级特种兵的对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有点类似于武侠小说中那些绝世高手的交锋,双方都经过千锤百炼的地狱式训练,双方都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而且同样具备坚忍不拔的性格特征,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真正能决出生死的因素,往往取决于他们谁能根据地形,对手,环境,甚至是气候,最终爆发出来的创造性智慧,而不是象最初级的菜鸟一样,在那里比拼看谁拔枪更快,谁射得更准。

    能看到风影楼这种智慧型顶级特种兵,在绝对逆境中全力应战的范例,对于他们这些真正的特种作战高手来说,不但是借鉴,更是启发。

    “那批追兵来自不同国家,虽然都是接受过军事训练,又有实战经验的老兵,但他们毕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对热带草原这种特征地形和气候,适应力绝对比不上特种兵,教官您说,风影楼是不是打算利用游击战术,一点点把身后的人拖垮?”

    听到学员的意见,站在讲台上,眼睛眨也眨盯着镭射画面的总教官,下意识的摇头。在三年前,是有一个叫战侠歌的中国军人,把超过两百名恐怖份子带进了大沙漠,最终硬生生把对方在沙漠里拖跨,失去了战斗力。

    虽然非洲的热带草原,在旱季拥有沙漠特征,但那里毕竟是草原,只要稍稍懂点野外生存,就能轻而易举的找到水源,更可以开枪捕杀大型动物,取得足够的食物。就算退一万步讲,他们真的无法自给自足,眼看着追杀部队陷入绝境,穆斯坦法这位坐镇大本营的指挥官,也完全可以派出车队,直接用越野吉普车,为部队输送生存物资。

    想要利用最恶劣自然环境,把优势敌人带入弹尽粮绝的逆境,这种战术,只适用于沙漠,绝不适用于草原。

    又有一名学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风影楼是一个诡雷大师,也许他是准备一路设置陷阱,不断实际杀伤身后的追兵。如果他故意设置非致命性陷阱,只是让敌人不断产生伤残,从现代战争学的比例上看,他每让一个人失去战斗力,身后的敌人,就需要付出至少两个人的代价,来帮助伤员……”

    这位来自西点军校,接受过正统军事教育的学员,话还没有说完,在场绝大多数人,已经开始摇头。追杀风影楼的不是正规部队,而是一群为达目标不择手段,就算是绑着炸药和敌人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的恐怖份子。如果他们中间出现伤员,纵然同伴不抛弃他们,这些伤员为了不影响整体行动速度,也会主动离队。

    不必惊讶,拥有坚定信仰,正在为信仰而战的人,就是这么疯狂和值得尊敬。

    没有“1+2”这个后勤理论,单凭普通诡雷陷阱,想要把身后三百多名恐怖份组成的追杀部队彻底拖跨……虽然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仅凭“意外”和“偶然”这两项因素,最终成功率就低得可怜。

    “或者,风影楼已经提前联系了支援部队,打算在博茨瓦纳境内,将恐怖份子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部队一举聚歼……”

    话只说了一半,做出这个推论的学员,自己就开始摇头。拜托,风影楼的挑战檄文吼得轰轰烈烈,现在他们两男一女,三个人已经成为世界特种作战领域关注的焦点,不要说别的国家,他们美国军方,甚至已经动用卫星专线,二十四小时全程监控风影楼和笑小小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有多少军用卫星锁定了他们,每隔一个小时,军用卫星就会对他们方圆几里公里范围,进行一次系统扫描,把风影楼和身后追杀部位的方位和距离,全部输入电脑,变成最新数据。在这种情况下,风影楼要真的能埋伏一支部队,最后直接跳出来,把身后的追兵彻底全歼,那可绝对灵异了。

    可是,又有谁能想得到,这个学员的大胆猜测,虽然并不完全准确,却已经是所有推论中,最接近现实的。

    两天后,风影楼和追杀他们的部队遭遇了。

    双方“见面”这么快,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风影楼根本没有打算逃跑,更没有打算用什么游击战,狙击战,或者一路布置诡雷,去一点点消磨敌人的力量。

    当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划破云霄,三百多名恐怖份子下意识的抓紧手中的枪时,几头站在非洲大草原食物链最顶端的雌狮,在它们的家族族长带领下,犹如七道离弦之箭,以绝对豪迈的姿态,猛扑向卧在水塘边,悠闲的晒着太阳的水牛群。

    在整片大地都跟着轻轻颤抖的轰响中,每一天都会在大草原上上演的生死赛跑再一次开始了。受到生命威胁的水牛群,在七头雌狮配合默契的围追堵截下,只能拼命撒腿狂奔,犹如一道黑色的洪流般,竟然……撞向了三百多名恐怖份子。

    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三百多名恐怖份子全部傻眼了。没错,他们是拥有坚定的宗教信仰,他们是愿意为自己坚信的“真理”而献身,追杀风影楼这样一个中国军方用了天文数字的金钱与物资,精心打造出来的杀人机器,他们更做好了马革裹尸,面带笑容走向远方天国的准备。

    可是,他们还真的没有做好被一群面对生命威胁,已经发了疯,发了狂,低下头,顶着那一对锋利得让人心里发寒的犄角,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猛跑的野牛群狠狠撞倒,再被几百只牛蹄子踏成肉泥的心理准备。

    没有站在这些恐怖份子的位置上,眼睁睁的看着三百多头体重三百多公斤,长得又黑又高又壮的水牛,以铺天盖地的姿态,踏着整片大地都微微颤抖的气势,对着自己猛撞过来,你就不会明白,为什么在中古世纪,重骑士可以横行整个欧洲,成为当时最昂贵,战力也最强悍的超级兵种。

    “哒哒哒……”

    AK自动步枪扫射的声音,猛然从恐怖份子的队伍中响起。在弹壳飞跳中,野牛群中传来了痛苦的哀嗥。

    只要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AK自动步枪的火力绝对强悍,打到人的身体上,能生生炸成碗口大的伤口,在近距离哪怕是穿着防弹衣,被这样的子弹打中,也会当场毙命。可是这种武器,要消灭的目标毕竟是人,而不是体重三百多公斤,还披着一层坚硬牛皮的野生水牛!

    生活在大自然中的动物,它们的生命力,远比家养的牲口要坚韧强悍几倍,被AK步枪子弹打中的不牛痛得全身发颤,看着鲜血混合着烂肉从自己的伤口里喷溅出来,感受着生命力从自己身体里飞速流失,这些真的急了,就敢操起自己头上的犄角和狮子去玩命的庞然大物,在生命最后几分钟里,竟然跑得比刚才更疯,撞得比刚才更狂。

    “不要慌,架起机枪,绝不能让它们冲过来!”一名小队长之类的角色,看着以他们为目标,猛撞过来的黑色洪流,他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嘶声叫道:“它们块头大怎么了,只要你们打得准一点,凭我们手中的武器,就连大象也能直接放倒了,还怕它们几头蠢牛?!”

    这个小队长说的并没有错,野生水牛有三百多头,他们也有三百多人,三百多条枪,只要架起三十几挺轻重机枪,再加上三百多枝自动步枪一起扫射,别说是水牛群,就算真的是大象群,也未必能硬顶着如此豪迈的火力扫射再冲上来。

    但是,别做梦了!

    你们想想看,风影楼天天和狮群混在一起,主动挖陷阱,帮狮群去捕猎,甚至还帮那头小幼狮接上了断掉的后腿骨头,甚至不惜以命搏命的去和一头成年雄狮决斗,他不就是看中了狮群有驱赶水牛群的能力,不就是想到了用水牛群冲击恐怖份子追军的灿烂画面?

    如果连那个小队长指挥的防线都突不破,风影楼还是有多远逃多远吧!

    听到小队长的命令,总算有几十个人恢复了镇定,其中已经有人开始架设轻重两用机枪,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嗡嗡嗡嗡嗡”的响声,扑天盖地的对着他们撞过来,听着这并不如何夸张,却细细密,绵绵然,仿佛无边无垠,让人心里不由自主暗中打上一个哆嗦的声音,当那些恐怖份子终于能把一部分精力,转移到水牛群头顶的天空时,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可以用自动步枪和轻重机枪,形成一条火力带,把冲上来的水牛全部击毙,可是他们又怎么去击毙密密麻麻,天知道究竟有多少只,反正蛰得他们头大如斗,那是小菜一碟的……蜂群?!

    非洲大草原上的马蜂,可是一种被称为“杀人蜂”的狂物!它们可不是我们常规知识中,每天在花丛中打滚,只吃花粉的小乖乖,而是一种标准的食肉动物。它们平时就是靠捕食虫类为生,最关键的是,这种杀人蚁的性格绝对可以和三国时代的猛张飞叫板。如果有人无意中伤害了它们其中一个同类,转眼间那只受伤的杀人蜂就能喊来几百个兄弟姐妹替它出头。

    这种杀人蜂,它们的巢穴大得让人头皮发麻,一个蜂群就有大概六七千只马蜂,一旦遇到战争,往往能同时飞出三四千只,在空中对着猎物狂轰滥炸。

    试想,地上有三百多头水牛在七只雌狮的围追堵截下,对着他们的方向猛撞,空中还有三四千只大名鼎鼎的杀人蜂,在那里劈头盖脸不敢三七二十的扑过来,别说站在这里的只是一群杂牌军都不如的恐怖份子,就算是不折不扣科班出身的特种兵,只怕唯一能做的,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头就跑吧?!

    美国军方,早就把军用卫星,用到了监视伊拉克车辆和行人,防止恐怖袭击领域。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单从画质上来看,已经快达到中国“枪版”电影的水准,看到这绝对意外,绝对气势汹汹的攻击,看着始作俑者风影楼,竟然能笑吟吟的站在杀人蜂蜂群中,不知道有多少学员,都同时举起了手。

    其实根本不必听他们的问题,看这些菜鸟学员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想问的就是……“为什么明明是风影楼刺激了蜂群,那些脾气火爆的杀人蜂,却不攻击他,难不成它真是百兽王转世?!”

    面对学员的问题,只有极少数教官,做出了回答,“蜂王能分泌一种叫‘弗罗蒙’的物质,这种物质的气味,在蜂群中就代表了王者的气息,蜂群一闻到这种物质的气味,就会变得温和起来,绝不会攻击拥有这种气味的人类。而现在,这种‘弗罗蒙’已经可以人工合成,虽然价格昂贵,但是在遭到马蜂群攻击的时候,却是最好的护身符。”

    做出了正确的解答,将自己丰富的知识得到展现,迎着学员们崇拜的目光,那些教官的身体地突然不能自抑的轻轻一颤……风影楼竟然提前准备了人工合成的“弗罗蒙”,这能不能说明,他在带着笑小小进入非洲大草原之前,已经做好了利用杀人蜂,来狙击追敌的准备?!

    利用蜂群,是早有预谋,利用狮群驱赶水牛群,是适逢其会,就是在这一个偶然一个必然的驱动下,三百多名恐怖份子组成的追杀部队,还没有来得及向世人展现他们的觉悟与坚定信仰,就乱了。

    相信面对这种攻击,世界上任何一支部队,都会陷入混乱。能顶着杀人的狂蛰乱刺,眼睁睁的看着野牛群即将把自己撞腰拦倒,还能保持队型服从指挥,这样的部队,除非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邱少云!

    再说了,所谓的宗教狂热份子,也未必个个都是货真价实,天天喊着愿意为理想舍生取义,直到面临死亡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勇敢,这种人也绝非罕见。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更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群恐怖份子终于还是乱了,随了极少数到了这个时候,依然可以用冷静的判断力,去分析眼前的局势,所以一边倒退,一边开枪扫射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顾一切的调头就跑。

    “如果风影楼和笑小小趁机转身追杀,他们说不定可以一举消灭对方超过五十人的力量,更会在精神层面上,重创这些恐怖份子……不,他们两个如果真的敢玩命死追,甚至可以消灭八十人以上!”

    通过军用卫星频道,看到眼前这一幕的特种部队教官们,已经对未来的战局发展,做出了相当夸张的判断,可是他们还是太小看了风影楼。

    要知道,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狮子扑兔亦尽全力!这就是第五特殊部队军人,在战场上最真实的写照!

    “砰!”

    风影楼手中的步枪响了,只是一枪,所有通过卫星频道观战的各国职业军人,都瞪大了双眼,其中几个女兵,更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嘴,可是她们压抑的低呼,仍然从嘴边漏了出来:“我的天哪!”

    直到这一颗子弹射出枪膛,风影楼在这场不是伏击战的伏击战中,最后的杀手锏,才终于亮在了每一个的面前。

    风影楼射出来的,是一发AK自动步枪专用燃烧弹,这发子弹在空中飞越了超过三百米距离后,带着惊人的精准,直接打到了草丛,一块风影楼提前摆放的石头上。一团火焰猛然在草丛中扬起,然后以绝不正常的速度,以带状迅速向两翼扩散。

    非洲大草原,顾名思义,当然是草多,现在是旱季,百草干枯,一旦有火星,很容易演变成一场并不会造成太大生态环境破坏的局部大火。

    在特种作战领域,火攻属于全面破坏战术。而且这种战术,不但有效,而且成本低廉,就是因为如此,纵火,作为爆炸作业一个分支,成为特种部队成员选修的战术。到了今时今日,随着轰炸机,导弹,激光武器的不断升级换代,愿意再投入大量时间,学会如何利用种种地形和环境,对敌人实施火攻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但是风影楼却是其中一个。

    他收集有辣味的土壤,就是因为上等的硝土,带着辛辣的味道。风影楼烧制出两个陶瓮,先用热水过滤,再换冷水,就是在用中国最原始也最古老的方法,去提炼硝水。但是风影楼却省略了后面几个环节,直接把硝水倒进他事先计算好的区域内,任由这些硝水自然风干,形成天然细微结晶,混在杂草层中,形成了一个环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火焰连接在一起的纵火带。

    随着风影楼一次次扣动手中步枪的扳机,在弹壳飞跳中,一簇簇火焰在草丛中迅速扬起,在硝石的助燃下,迅速向四周扩散。被水牛群和杀人蜂追得满地乱窜的恐怖份子,当他们终于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火焰彻底包围了。

    火焰在将近一米高的草丛中,足足扬起两三米高,隔着十几米远距离,都可以清楚的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看着一群恐怖份子弯下腰,拼命用手中的刺刀,割着面前的杂草,似乎想要弄出一条隔离带,风影楼轻轻摇头。象他这种能把人从头算到尾的超级暗杀专家兼诡雷设大师,又不是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神佛仙圣,他又怎么会给敌人留下可能生存的空间?!

    “篷……”

    外围的火焰还没有烧到,在草丛圈中,就突然扬起了一团火焰,在瞬间就覆盖了方圆十几米的范围。

    是白鳞弹,风影楼提前在草丛中,暗中布置了早已经被日内瓦公约列入禁用武器白鳞弹,在那些恐怖份子疯狂拔草的时候,就直接引爆了风影楼精心布置的杀人陷阱。

    这种玩艺儿可以说是最厉害的燃烧武器,一旦人体沾上白鳞,除非立刻把自己整个泡入冷水中,否则的话,在常温下就会自燃的白鳞,会如蛆附骨在人体上不断燃烧,直到把肌肉和骨骼一起烧穿为止。

    “篷……”

    又有一枚白鳞弹随着一大丛野草被揪掉,被引爆了,四周再次响起了一片惨叫。

    那些猝不及防之下,被白鳞溅到的人,全身都是火焰,他们拼尽在地上打滚,试图用这种方法,把身上的火焰扑灭,可是就连用上灭火机都无法扑灭,在常温下,就会不停自燃的白鳞之火,又怎么可能被他们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扑灭?

    相反,随着这些人的不停嘶嗥滚动,他们每滚动一下,身上的白鳞就会一部分甩到四周的杂草上,他们每滚动一圈,内部的火焰就会多上一块。

    当第三枚白鳞弹被引爆的时候,这三百多名恐怖份子的最终命运,已经再无可逆转。

    笑小小和风影楼一起站在一个山坡上,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原本详和而平静的草原,转眼间就变成了最彻底的人间地狱。听着远方的风中,传来的阵阵凄厉哀鸣,嗅着空气中,那令人欲呕的焦臭,笑小小张开了嘴,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笑小小真的,无话可说。

小小爆发,弱弱要下月票~

    小小暴发了三章,妖少弱弱的向大家要点月票~

    我本来不想竞争月票了,但是发现没有竞争,真的是动力缺缺啊~

    所以想和大家打个商量,大家把月票投给妖少,我努力更新,冲击一下军事版块的月票前六名好不。

    嗯,这几章写的就比较狂野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更喜欢这种比较放纵的写法。当然,我必须承认,这种写法,有点太放纵,也许有些人又会说,这不象军事小说,倒更像玄幻了。

    呃,请大家用月票啦,鲜花啦什么的,来向妖少说明一下你们的选择吧,如果你们喜欢这种风格,嘿嘿,那我开心,因为我更擅长这么写。

第六卷 第十五章 血色的温柔(上)

    (妖少:好久没有连续大篇幅更新了,这几天这样写下来,别说还真觉得累了,今天起来,特别的累,但是看到那么多朋友留言鼓励,更有那么多朋友,本来看了盗版,又回来支持,只能咬咬牙,拼了~最后再说声,谢谢支持。)

    连带失踪的,还有不知道和陈燕一起密谋了什么的许婷婷。

    她们两个从今天早晨就跑了,虽然她们都没有成年,当然更不可能有照驶执照,许婷婷却早已经学会了开车。她们开走了一辆汽车,但是许婷婷并没有开那一辆她最喜欢,也最适合漂亮女孩子开的红色跑车,而是直接开走了一辆,在她眼里看来,又粗又笨又傻,除了块头够大,和别人的车撞在一起,保证吃不了亏之外,简直一无是处的悍马越野吉普车!

    两个女孩子,开走了一辆越野吉普车,她们究竟想干些什么?!

    风影楼回头,将这些天,他和陈燕相处的点点滴滴,重新调出来仔细回味……

    “风影楼哥哥,许婷婷说,物肖主人像,能让你心动的,一定是和你拥有相同‘特质’的动物。”

    许婷婷说的并没有错,所以当时风影楼点了点头。

    “风影楼哥哥,我一定会找到能让你喜欢得不得了的礼物!”

    陈燕说这些话时,她的眼睛里扬起的,分明就是倔强的光芒,但是将近一个月,每天长达十个小时的不间断高体力支出劳动,风影楼真的累了,他甚至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个妹妹究竟在想着些什么了。所以,当时他仍然点了点头。

    这两个丫头,竟然是去给自己找“礼物”了!

    她们两个人相继送自己了会说话的虎皮鹦鹉,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猫,一条血统纯正的德国黑贝,统统失败后,她们两个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竟然开走了一辆悍马越野吉普车,不知道去了哪里,去给他找什么样的礼物了!

    走到大街上,买了一份全省地图,当风影楼的目光,以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城市的圆点为核心,向四周辐射时,风影楼的脸色终于变了。

    “嘀~嘀~嘀!”

    身后突然传来了汽车喇叭两长一短的鸣叫,风影楼霍然转身,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一张还算熟悉的脸上。

    坐在汽车里,摇下车窗,露出脑袋,对他扬扬手,算是打了招呼的,赫然就是一个多月前,还以敌人身份,彼此对峙的楚氏集团董事长楚方华。

    做为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楚方华身边从来不缺乏跟班,但是他似乎对自己开车,有着近乎执着的偏爱,不知道有多少次,把车开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因为车太好,被大家理所当然的当成了某个老总身边的司机。

    “呦,看来我们还是冤家路窄啊,跑到哪里都能碰上了。”

    楚方华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流露出些悻悻然的敌意。他当然不会告诉风影楼,他是因为风影楼的“工程”就要峻工了,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亲眼看看风影楼用了一将近一个月时间,打通的道路,才会在九点之前,就给自己下了班,连雨旋都没有带,一个人悄悄开车摸到了这里。结果真没有想到,还没有看到那片闹市区里的废墟地带,就先和风影楼来了个狭路相逢。

    风影楼旋风般的冲到楚方华面前,他大手一伸:“把你电话借我用用!”

    看到风影楼拿着自己的电话,嘀嘀哒哒飞快按下一连串数字,最终按下了拨通键,楚方华一直眨着眼睛。眼前这个小子,气势是比较足,但他楚方华也不是软面捏的泥人,他们两个人连朋友都不是呢,咋对方冲着他吼了一声嗓子,摆出一幅心急火燎的样子,他就立刻想也没有想的照办了?!

    “杨叔,我想请你再帮我一次忙。”

    在电话彼端的杨牧,真的是在摇头苦笑,发现他这个“杨叔”比较好用后,风影楼还真是不跟他客气,直接把他当成免费的苦力了。他风大少爷难道不知道,经过上一次天基武器事件后,他们这批“雷鹰”成员,虽然没有被严肃处理,却也被反复警告,再有什么马脚被别人逮住,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吗?

    风影楼却没有给杨牧这位叔叔开口拒绝的时间,他直接背出了许婷婷的手机号码,“请你帮我查查看,这个号码的机主,现在在什么位置,越详细越好。谢谢杨叔叔!”

    杨牧不由翻起了白眼,最终却只能发出了一声认命的叹息,他的风大贤侄,已经把谢谢都说出来了,他这个苦命的叔叔,除了全力施以援手,还有什么办法?

    当一连串座标,终于从电话彼端传来后,再和手中的地图一做对比,风影楼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的目光一扫满脸好奇,静静坐在汽车里看好戏的楚方华,突然道:“把你的车借我用用!”

    楚方华也和千里之外的杨牧一样,倒翻起了白眼。这小子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他说得倒是轻巧,他楚方华最心爱,全球限量发行的座驾,是能随便借人的吗?

    风影楼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迅速挤出了一个笑脸,“要不然你捎我一程好不好,楚哥!”

    一句突如其来的“楚哥”,亲切得楚方华全身寒毛倒竖,而风影楼已经毫不客气的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到了汽车的副驾驶席上。

    楚方华继续倒翻着白眼,但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他听起来没有好气的声音中,竟然隐隐透出了一丝笑意:“说吧,你想去哪里?”

    风影楼把地图举起来,指着其中一个位置,道:“就是这里。”

    “嗯……嗯?!”

    楚方华的眼珠子在瞬间差一点被他直接瞪出眼眶,虽然这是一份全省旅行地图,地图和实际距离地比,没有全国地图那么夸张,但是这个距离……

    “直接出省,山区,将近四百公里路程……”楚方华已经在咬牙切齿了,“你小子真把我当成免费的出租车司机了?”

    “对不起,我真的有急事,拜托了。”

    在求别人帮忙时,这大概是每一个人,都会说的话了吧。这样的话,听起来是多么没有新意,多么缺乏说服力啊,但是风影楼,却硬是用他满脸的执着,和眼睛里隐隐的焦急,打动了楚方华,让一个拥有几十亿身家,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免费司机,轻哼了一声,最后还是重新发动了汽车。

    就算这样,风影楼竟然还恬不知耻的问了一句:“四个小时,能不能赶到?”

    楚方华再次轻哼了一声,他微微扬起了自己的下巴,回了一句:“走高速公路,三百公里,两个小时,余下的八十公里山路要慢些,七八十分钟,也足够了!”

    性能卓越,售价更加卓越的汽车,以每小时超过一百八十公里的惊人时速,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将一辆辆相同方向的汽车,轻而易举甩在身后,用不了多久,在观后镜里,就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身影。

    从汽车驶出市区后,风影楼就一直沉默着,只有每隔一段时间,用楚方华的手机,和杨牧联系时,他才会简单的说上几句。楚方华驾驶的汽车,虽然并不是跑车,但是底盘较低,绝不适合在山区里行驶,但是下了高速公路后,他毫不犹豫的直接驶上了盘上公路,整辆汽车,随着崎岖不平的路,随之不停的上下起伏。

    当汽车真正驶进山区后,楚方华必须承认,他说大话了。他只用了一小时五十分钟,就在高速公路上,走完了三百多公里的路程,但是剩下的八十公里山路,行驶速度之慢,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经过几百公里的飞驰,他们已经进入了高原山区。

    这里不能高速行驶,必须保持乌龟爬行也就算了,明明是冬季,竟然还有人在修整道路。他们平均每走一千米,就会遇到一段正在修整的道路。为了让他们这些汽车能够顺利通过,维护道路的工程队,在主干道外面,又用沙子和碎石子,铺出来一条弧形线,沿着这些临时线路,绕出一个半圆形后,他们就会越过正在整修的路段,重新回到主干道上。

    可是开不了多久,他们又会遇到第二处正在整修,拉起障碍物,必须在临时“U”型道上绕行的路段,如此周而复始,看样子,这八十公里的山路,最起码也要两个半小时才能跑完。

    如果楚方华开的这辆名牌汽车,因为不适应山区道路,半途罢工,这种意外情况可能造成的延时,还得另算!

    望着眼前那一条条不断阻碍他们前进的修整区,每隔二十分钟,和杨牧联系一次的风影楼,脸色越来越差。

    “已经有一个小时,没有再移动过位置。”风影楼看了一眼汽车仪表盘上的电子表,现在已经快接近凌晨零点钟了,他轻轻一挑眉毛,“那个号码的机主,有没有向外界打电话联络?”

    “拜托,你以为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上,还有足够的信号,去拨打电话?如果我没有使用特殊手段,早就找不到她们了。”杨牧确定了一下风影楼他们现在的位置,道:“别说她们了,你们再往前开上个几公里,和我的通讯也会中断。我估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络,后面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方华突然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在汽车转向,车头部位的大灯,随之象机枪扫射般,把光柱以四十五度角,挥洒出去后,风影楼和楚方华轻楚的看到,几只瘦瘦的狼,就静静的蹲在路边,用冷漠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它们可能已经习惯了这条公路上的车来车往,虽然面对强烈的车灯,让它们有了略略的骚动不安,却没有下意识的四处奔逃。它们也明白,用自己的牙齿和爪子,去攻击一辆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汽车,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它们索性选择了一动不动。

    只要没有做过份的事情,大家就彼此相安无事,这就是青藏公路上,人类与狼之间的相处之道。

第二十六章 一滴眼泪

    三十六个小时后,风影楼终于再次踏到了故乡的土地上。

    修建得富丽堂皇,曾经做为这个城市标志性建筑之一的休闲会所,早已经淹没在高高屹立的摩天大楼当中。

    从它面前走过的人,又有谁能想到,在十三年前,曾经有两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坐在那片已经有点残破的小广场上,在千夫所视之下举怀畅饮,最终以这里为起点,改写了他们两个人未来一生的命运?

    至于这种改变,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就让未来的时间去见证吧!

    当风影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按下门铃后,大门被打开了。出现在风影楼面前的,不是他的妈妈,而是大大小小,整整七个孩子。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都是风红伟从天南地北收养的孩子,风影楼现在竟然已经是七个弟弟妹妹的大哥了。

    在这七个弟弟妹妹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男孩,看起来也有十七八岁了,他望着风影楼,低声叫了一声:“大哥。”

    风影楼点了点头,看着有些凌乱的家,突然问道:“有谁来过?”

    “纪检委派人来搜过家,公安局刑警队也派人来过。”

    风影楼皱起了眉头,“纪检委?!”

    “他们说爸是反贪局局长,却监守自盗,他们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纪检委下发的文件,说是要把爸‘双规’。当天爸一夜没有回来,后来刑警队那边来人说,爸知道事情败露,就跑到化工厂跑进硝水池自杀了,为了调查取证,他们也在家里搜了一遍。”

    硝水池!

    听到这个词,风影楼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的目光流转,又落到了一个看起来,年龄只有十一二岁,眼睛里却闪动着几丝野性的弟弟身上,“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学校里的同学说爸是大贪官,是坏蛋,死有余辜,就算没有自杀,也会被送到刑场上吃枪子,我急了就冲上打他们,结果他们三个人打我一个。”

    “打赢了吗?”

    迎着风影楼审视的目光,这个十一岁的弟弟扬起了被别人用拳头打得又青又肿的下巴:“打哭了两个!”

    风影楼点了点头,“不错!”

    站在他面前的这七个弟弟妹妹,都是风红伟领养的孩子,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家庭惨变,单单从坚强方面来讲,那些生活在温室里,根本不知道人间冷暖,别人的家庭出事,非但不同情,还唧唧歪歪在一旁冷嘲热疯的小花朵们,又怎么可能和他们比?

    “吱啦……”

    在七个弟弟妹妹的注视中,风影楼扯掉窗帘推开了窗户,让新鲜的空气,直接灌进了整个房间,就在风影楼的目光随之向外略略一扫时,他的双眼突然微微凛起。直到这个时候,风影楼才知道,为什么现在明明是白天,弟弟妹妹却要把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在这个世界上,有诺娜那种为了让观众们在第一时间,看到最真实最原汁原味新闻,而不惜以身犯险,活跃在最危险地带的战地记者;有为了发掘人性中的真善美,而转战不休,为电视机前的观众,奉献出一曲又一曲人间悲喜剧的新闻工作者;有不畏强权,勇于揭发内幕,让一个个贪官污吏大白于天下的媒体斗志;但是也有天天做着功成名就的梦,却不愿意去冒险,所以总喜欢把目标,对准了弱势群体的狗仔队。

    而站在窗户对面,一发现窗帘被拉开,就大模大样举起照相机,对着里面噼里叭啦照个就停,闪光灯的白光,更在不停闪烁的记者,无疑就属于后果。

    “他们在外面蹲了多久了?”

    听到风影楼的问题,几个弟弟妹妹脸上都扬起了浓浓的厌恶和抗拒。从风红伟事发到现在,这两天多时间里,那些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一直蹲在附近,只要他们从这个家里走出去,就会被记者围追堵截,向他们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那些说白了就是狗仔队的记者,没有人愿意体谅几个孩子面对家庭大变,心里扬起的惊惶不安,更没有人去体谅一个女人失去丈夫,在瞬间就连天都塌了下来的那种无助与浓浓的悲伤,他们凭一句“公众有知情权”,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守在附近,就可以用他们自己还有手中的照相机,对屋子里的人,形成了一道无形,但是却真实存在的压迫力。

    风影楼没有重新关闭窗户,更没有拉上窗帘,“去找家伙,如果你们不能把外面的苍蝇全部赶走,就不要再回来。”

    看到七个弟弟妹妹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立刻照做,风影楼沉下了脸,“在这个世界上,历来是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绝不能指望他们的怜悯之心发作,更不要指望他们会将心比心自觉的离开。想要他们滚蛋,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你们身上最坚硬犄角,只要发现他们接近,就一涌而上,拼命的顶,用力的撞,只有让他们疼了,怕了,才会三思而后行,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对我们这个家敬而远之!听明白了吗?!”

    年龄最大的弟弟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他突然一声不吭的转身,大踏步走进了厨房,当他重新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根两尺多长,足足有鸡蛋粗,通体用最坚硬枣木做成的擀面杖。

    那些围在房子的周围,瞪大了眼睛,等着捕捉新闻镜头的狗仔队,突然看到门被打开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举起手中的照相机,就看到七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手里拎着擀面杖、弹弓、墨水瓶甚至是滋水枪,杀气腾腾的对着他们冲过来。

    “现在我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我们肯赔钱,赔的也是脏款,他们也不敢要的!大家使劲砸啊!”

    冲在最前面的家伙,按照风影楼的指使,高喊着令人胆颤心惊的战斗口号,他手里的擀面杖一挥,劈手就把一台价值上千元的专业照相机砸成了一堆废铁。而紧跟在他身后,一个最多只有七八岁的大男孩,是没有力气打人,但是他手里可是拿着滋水枪啊,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扣扳机,一道混合了半瓶红墨水,外加小半瓶墨汁的黑红色水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犹如狙击手般的精准,直接射到了一个狗仔队成员的脸上,在瞬间就直接“射瞎”了他的双眼,紧接着这位神枪手,第二发水箭,就射到了对方手中的专业照相机上。虽然这架相机,外表还保持了完整,但是只要看看上面黑的,红的,沾沾腻腻的液体淋得到处都是,任谁也知道,这台价格高昂的进口货色,很可能要送回原厂返修了。

    没有理会窗外一片混战,一片人仰马翻,风影楼走到了卧室的门前,叩了两声。

    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回应,风影楼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

    风影楼猛的怔住了。

    他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妈妈了,岁月是无情的,她看起来,真的是比十三年前老了很多,她已经青春不再,脸上的皮肤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光泽与弹性,就连她的发梢上,都有了一层星星点点的灰白。

    最重要的是,原来不管怎么样,她还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一个也许有点羞赧,有点胆怯,却乖巧可人的儿子。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她并不贪心,所以在她的脸上,经常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许淡淡的幸福与温柔。

    可是现在,她的丈夫死了,她的天塌了,她的幸福,她的人生,她的希望,她的未来,似乎在一瞬间,都随着风红伟的死亡,而彻底消失了。她就那样静静的半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任由眼泪,一波接着一波的从她的双眼里流淌而出,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打湿了她的衣襟,更打湿了她身上那张薄薄的毛毯。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具不会走,不会动,不会说话,但是却能痴痴哭泣的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了半丝生机,就算风影楼推门而入,她那双呆滞而失神的眼睛,依然保持了无意识的散焦状态。

    风影楼放轻了自己的脚步,真的,在这个时候,他真的害怕自己的脚步声太大,会吓到了自己的妈妈。当他走到床边,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抓起妈妈的手时,风影楼只觉得鼻子一酸。

    当年,他生病,高烧到了三十九度半的时候,妈妈就是用这双手,抱着他连夜跑到了医院;当年他犯了错,要被风红伟揍的时候,还是妈妈,横举着双手,用老母鸡保护小鸡般的姿态,把他牢牢护在身后……

    妈妈温暖的手,几乎贯穿了风影楼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可是现在,她的手,真的,好凉!

    在风影楼的眼中,曾经那样高大,那样可以放心依赖的妈妈,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柔弱,仿佛一阵风吹过来,都能把她吹跨了似的。而她眼睛里,闪动着的,分明就是最悲伤的绝望。

    “滴滴滴,滴滴滴……”

    就是在这个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突然响了,就是在这并不大的电子蜂鸣声,却让妈妈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几丝神智,她努力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嘴里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风影楼低声道:“中午十二点。”

    “已经十二点了?”妈妈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小楼就快回来了,对了,他马上就要放学了,我怎么还赖在床上,我得赶快去给他做饭啊……”

    她现在还神智不清,她记得自己曾经给风影楼打过电话,她知道风影楼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但是她却已经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大概在她的内心深处,正在向上苍乞求,这十三年的光阴,包括风影楼的离去,还有她丈夫的死亡,都是一场漫长的黄梁之梦,只要她重新睁开眼睛恢复意识,周围的一切,包括她悲伤的眼泪,都会化为过眼云烟吧?

    母亲太过瘦弱,太过弱不禁风的身体,突然被抱进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她下意识的张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狠狠咬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她咬得是那样的狠,很快在她的嘴里,就尝到了属于血液的腥甜,可是风影楼却没有挣扎,更没有松开自己怀里的妈妈,他只是用力抱住这个生他养他爱他,将最无私的爱都给了他的女人,抱住了她轻得就像是一根羽毛,凉得要命,更在不停颤抖的身体。

    “哒!”

    风影楼用尽可能小辐度的动作,中止了电子闹钟的蜂鸣,他望着努力挣扎,却因为身心俱疲,一直无法恢复清醒的母亲,柔声道:“你忘了吗,你不是提前一两个小时,早就把午饭做好了吗?你今天准备的,可是小楼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呢,别看那小子才八岁,但是遇到好吃的东西,却能一口气硬吞下四碗大米饭,就连他的老爸,都连连摇头叹息的说,这就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

    听着风影楼在耳边的低语,母亲脸上挣扎的神色突然变淡了不少,也许她想到了曾经的调儿之乐,取而代之的,就是浓浓的喜欢,她喃喃自语着道:“是啊,那个小家伙,可真是一个小饭桶!”

    “他不只是一个小饭桶,还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风影楼低声道:“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煮了半锅排骨,那小子就直接在饭桌下面放了一张报纸,每块排骨只啃一半,就把排骨悄悄丢到饭桌下面的报纸上,等大家把半锅排骨吃完,他脚下的报纸上,也攒了一小堆啃了一半的骨头。用他老爸的话来说,这就叫做老鼠存食。”

    怀里的妈妈,这一次真的笑了。

    “是啊,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密,甚至很得意洋洋,他真的不知道,他躲在被窝里偷偷啃那一堆还有一半肉的排骨的时候,我和他爸爸正躲在一边偷偷看,偷偷乐呢。”

    说到这里,妈妈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丝犹豫,几分疑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家里的事?”

    妈妈的视线突然直了,因为风影楼已经将一对用细绳挂在空中,正在不断左右晃动的小钢珠,放到了她的眼前。

    在风影楼刚刚接受“鬼刺”训练时,那位精通行为心理学的女老师,就用这种小道具,对风影楼进行了一次催眠。

    两个小钢珠,一左一右不停的轻轻摆动,在一次次重合,又一次次分裂中,不断打乱着母亲对现实的执着,而风影楼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就好象是隔着一层水传出来的似的,带着几分不切实际的飘忽:“我是你心里的梦,当然会知道你家里的事。”

    “梦?你是梦?”母亲喃喃自语着:“难道,我现在还在做梦?对了,现在是哪一年?”

    “一九九三年,八月。”风影楼低声道:“你老家山上的酸枣,快熟了。”

    当听到“一九九三年”这句话,母亲的身体突然彻底放松了。“呀,原来真的是梦啊,真的是吓死我了。”

    “是啊,真的是一场梦。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休息补充自己的体力,你是知道的,如果晚上睡觉时做了噩梦,第二天起来,很可能会一天没有精神的。”

    母亲用力点头:“我的小楼没有参军?没有认识一个叫雷洪飞的男孩,小楼的爸爸也没有送他去第五特殊部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梦?”

    说到这里,母亲的脸上,突然又多了一丝焦虑:“可是小楼被他爸爸教育得性格太软了,就算是在学校里被同学打了,回家都不敢说一声。我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被人欺负一辈子的。”

    “呀,我明明在屋子里,怎么下雨了?”

    母亲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叹,可是她很快就释然了,“这是我的梦,既然不是真的,屋子里下雨,当然也是可以的。”

    “那是当然。”风影楼轻轻吸着气,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有点怪异,有点沙哑:“在梦中,你就是真正的上帝,哪怕你想要一边下冰雹,一边艳阳高照,也是可以的。”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自己梦中的冰雹砸的得了重感冒。屋子里下太阳雨,唉,原来我也有恶搞的天份啊。我现在真的觉得好累,我的梦,别吵我,让我先好好睡上一会吧……”

    确定自己是在做梦,确定在现实中绝不可能出现这一幕,彻底释然了的母亲,在喃喃低语中,终于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她真的不知道,刚才滴落到她脸上的那颗炽热的水珠,并不是梦境中的太阳雨,而是她的儿子,风影楼眼睛里流出来的一滴眼泪。

第二十七章 飞蛾

    早晨九点三十分。

    乌云几乎压到了头顶,天空中一片阴霾,但是能够洗涤人世间所有尘埃的雨滴,但迟迟没有落下来。

    风影楼带着他的七个弟弟妹妹,静静站在灵堂里。

    从风红伟自杀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七天了,就像有些人常说的那样,没有你地球照样转。对于这个拥有三百五十万常驻人口的大都市来说,风红伟的死,就像是一滴落入大海的水,曾经引起过一点小小的涟漪,可是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风红伟四年前退伍,半年后进入市检察院,一年后调入反贪局,凭他非凡的胆识和才干,外加有雷军长的关照,他只用了一年半时间,就爬到了反贪局局长的位置上,从此手握监督反贪反腐的尚方宝剑,成为这个城市手眼通天的人物之一。

    然后他只用了区区两年半时间,就通过敲诈勒索官员,向一些江湖人物索取孝敬,积累下惊人的财富。最终他这个监守自盗的反贪局局长,因为贪得太狠,做得太绝,得罪的人太多,终于被几十封检举信拉下了船。就在纪检委正式对他做出“双规”决定前的一天晚上,他把车开到化工厂外围,然后自己一个人跳进硝水池里自杀了。

    像风红伟这种披着猫的外衣,钻进粮仓的硕鼠,自杀都有一个专用的名词,叫做畏罪自杀。就连他的家人,都跟着受尽千所所视,所以他死后,风影楼应该用最低调的态度,把后事处理了,然后老老实实的蛰伏起来,直到外界,都忘记了风红伟这个人,忘记了他曾经做过的事为止。

    但是风影楼没有这么做,在他的坚持下,他们发布了风红伟的讣告,他们租用了的灵堂。

    那些因为被风红伟抓住了把柄,所以无论风红伟提出了什么条件,都只能扬起笑脸用力点头的官员;还有那些游离于法律灰色地带,彼此之间都有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旦发生冲突,只能按“江湖规矩”私下解决,所以屡屡请风红伟这位“大哥”出面仲裁的商人们,当然不会傻的出席风红伟的追悼会。要知道,媒体的记者,还有纪检委的工作人员,就在四周瞪大了眼睛,等着猎物上钩呢。

    再说了,人走茶凉,不就是官场和商场上,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吗?

    所以,风红伟的灵堂已经开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了,在灵堂的大门前,没有拜祭者,没有哀乐四起,没有花圈,没有人上香,依然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进来,依然安静得门可罗雀。面对这种早已经在自己预计之内的场面,风影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咬着嘴唇,把他的身体挺立得犹如一杆标枪,任由从灵堂门前经过的人,用疑惑,甚至是讽刺和不屑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些死者的家属。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就在四周的记者和纪检委工作人员都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来这个灵堂,拜祭一个就算是死,都背着一世骂名的贪官,那些头脑灵活的记者,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诸如“千夫所指一贪官,死后也敢开灵堂,徒让世人笑百年”之类的新闻稿件时,一个瘦瘦的,小小的身影,就那样浮现在他和七个弟弟妹妹的面前。不用多说什么,她眼角那片晶莹的泪痕,还有她胸前那朵洁白的纸花,已经足够说明她的来意和真诚。

    从外表上看,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罢了。她应该是出生在农村,进入城市的时间还不长,所以在她的身上,还保留着相当浓郁的乡土气息。她没有理会那些把照相机对准自己的记者,也没有理会那些对她而言,和普通路人没有任何分别的纪检委工作人员,她只是带着一脸的悲伤和虔诚走进了属于风红伟的灵堂,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一曲,跪在了风红伟的面前。

    她没有烧纸钱,却珍而重之的拿出了一双红色绣花鞋垫,在风红伟的遗像前,把它放到火盆上方,任由火苗席卷而上,把这双绣着“好人一生平安”字样的鞋垫一点点吞噬,而至变成了淡淡的灰烬。

    当这个女孩走出灵堂的时候,有记者围了上去,把话筒送到了女孩的面前,并提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会来拜祭一个监守自盗,最终引得天怒人怨,畏罪自杀的贪官呢?还有,你在灵堂前烧了一付红色绣花鞋垫,这对你和风红伟来说,又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吗?”

    听到记者的提问,几个弟弟妹妹的眼睛都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风影楼的脸上,哪怕风影楼只是略略一点头,这几个孩子就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但是风影楼却没有动,他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只是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管风大叔是不是贪官,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恩人,也是一个好人。”

    听到女孩子的回答,几个记者脸上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记者,更脱口道:“像风红伟这种吸食民脂民膏的败类,又怎么会是好人,姑娘你别被他骗了。”

    面对围到自己面前的记者,还有举到眼前的几只话筒,这个从小在农村长大,来到城市时间还不长的女孩,明显有点怯场,但是站在风红伟的灵堂前,听着那些记者对风红伟的评价,她猛然胀红了脸,声音更突然大了起来:“我是被人骗过,还差别被拐走了,但不是风大叔!我把纸条丢到窗外,求人报警,结果纸条送人拾起来真的到了派出所,警察根本不把纸条当回事,我被卖到了比我老家还穷的山村,卖给了一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男人当老婆,是风大叔知道我的事情后,自己一个人开了几百里路的车,把我又从那个男人的手里买了回来。他知道我身上的钱都被那些人贩子抢走后,他还帮我租下了房子,给了我五百块钱,又帮我找了工作。”

    这个女孩的声音略略一顿,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继续道:“我只是个乡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我能够拿出手,去报答他的,也只有我自己了。我厚着脸皮去抱他,我告诉他我不在乎他有老婆,可是风大叔把我推开了,他告诉我,他救我,是因为我应该被救,他什么也不要,然后他就走掉了。”

    说完这些话,这个来自偏远山村,性格还保留着犹如大山般纯朴一面的女孩,瞪大了双眼,望着眼前几个面面相觑的记者,嘶声道:“你们说,风大叔骗我什么了,他又怎么不是好人了?如果这就是骗的话,那你骗我一次好不好?”

    面对一个乡下女孩的质问,几个接受过高等教育,平时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记者都哑口无言,那个在风红伟的灵位前,烧了一双红鞋垫的女孩,再也不理会眼前这些号称无冕之王的新闻记者,径自调头,默默的走掉了。

    就在这个女孩消失在街道的底端时,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在后辈的陪伴下,走进了风红伟的灵堂。

    虽然他们已经老得走路都必须有人扶,但是当他们站到风红伟的遗像前时,这几个老人,却重新挺直了自己的腰。

    “敬礼!”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无论岁月如何流失,却依然响亮的口号,而几只苍老的右手,已经带着曾经的整齐划一,划向了几个老人的右额。就连一个坐在轮椅里,已经无法再凭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的老人,也没有例外。

    以风影楼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老人,都曾经是军人。在其中几个人的身上,甚至现在还留着在战场上造成的伤痕。但风影楼不懂的是,这些年龄做他爷爷都有余的老兵,又怎么和风红伟扯上了关系。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嘴唇不停的哆嗦着,就连受过读唇语训练的风影楼,都看不出来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那些老人却看懂了,其中一个人对着风红伟的遗像道:“大兄弟,老四说,谢谢你送给他治脑血栓的药,他虽然还不能站起来,但总算不用每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等死了,他还谢谢你送给他的轮椅。”

    “我们这些老兵,有人打过八年抗战,有人在山里当过游击队,还有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每年建军节的时候,是有人会去看我们,送我们一袋面,几斤肉什么的,但真正关心我们,帮我们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却只有你一个。”

    把几件东西放到了风红伟的遗像前,然后这些经历过中国最黑暗年代,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老人,在后辈的陪伴下,走出了灵堂。

    并不是所有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军人,都能功成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痕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又重新抓起了锄头。在共和国的史册中,不会有他们的名字,在烈士纪念碑上也不会有他们的名字,在战场上敌人的子弹和炮弹没有要了他们的命,但是早已经摧毁了他们的健康,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到了年老的时候,各种毛病就一波波的出现,每个月十二块四毛钱钱的补助,可以说是杯水车薪。建军节那一天,当地政府请他们一起包饺子,送他们一袋白面几斤肉,这种表面文章,又能帮他们解决多少实际问题?

    就是因为生活得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是生活得相当困难,这些老人并没有为风红伟送上什么花圈。

    他们送到风红伟面前的,是几朵白色的纸花,外加三枚军功章。这三枚军功章,其中有两枚,带着最灿烂的五角星,而另外一枚,上面刻画的却是青天白日。虽然它们来自不同的阵营,但是风影楼绝对可以确信,那几个老人可以珍而重之的把它们献到风红伟的面前,那么在它们上面凝聚的,必然是在那漫长的八年当中,无数中国军人手挽手,心连心抗击强敌,书写下无数英雄传说的最动人篇章!

    也许是这几个老人的表情实在太凝重,也许他们的行为已经透露出太多信息,那些堵在灵堂门前,直到现在依然不依不侥的记者,这一次并没有围上来询问他们为什么要来拜祭一个神憎鬼恶,当然应该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大贪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灵堂里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没有人组织,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在灵堂开办前,就提前到场,在那里急有其事的摆足架势。他们大都是三三两两的赶到,在他们中间,有最普通的公司职员,有每天推着小车,和城管在大街小巷里打游击战的小商贩,有学生,他们几乎涵括了整个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

    他们都了解风红伟的心性,所以就算力所能及,也没有人专程抬过来一个硕大的花圈,或者是花篮。有些人,在风红伟的面前放了一朵鲜花,有些人,会放上一朵洁白的纸花,也有些人,双手空空,却在风红伟的灵位前,默默低语了很久很久。

    就这样人来人往,就这样一朵朵的积累,到了最后,在风红伟的遗像前,鲜花和纸花混合在一起,竟然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也就是通过这些拜祭者,风影楼最直观的了解到,风红伟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作为一名反贪局局长,风影楼当然能掌握一些官员贪污的罪证,但是他却没有把这些官员绳之于法,而是分别找他们“谈心”,直至对方“心甘情愿”的拿出大笔巨额来和他处好“人际关系”。

    他是一个专门勒索贪官和不法商人的大贪官,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敛财的速度,和得罪人的速度,相同的惊人。

    得到这些钱后,风红伟用它们捐助了三所希望小学,在这个城市,成立了一个教育基金会,让全省将近七百名失学儿童,重新回到了学校。他还修了两座桥,资助了二十八个孤寡老人,开设了一间针对残疾人的福利工厂。

    到了地方工作后,风红伟每年到了植树节时,都会跟着领导人,扛把铁锹跑到山区种树,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们每年都在相同的一片山坡上种树,每年树苗总是长不大,活不长。植树节对他们来说,与其说是一种社会公益活动,更不如说是一次野外公费旅游。

    看着满山的荒芜,听着局里的领导,在那里长篇累牍的讲述现在中国的自然环境如何恶劣,什么水土流失,什么沙漠化严重,什么臭氧层出现漏洞,虽然在场所有人都在煞有介事的点头,但是彼此都清楚的明白,这也不过就是场面功夫罢了。至于他们今天栽下的树苗,是因为栽种的方法不对死掉了,还是因为没有人浇水死掉了,或者是直接被人丢走,又拿到别的地方卖掉了,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了。

    没有人想到,参加了两次这种表面文章式的植树造林后,风红伟却真正行动了起来。他和当地人签定了长达两百年的荒山承包合同,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就栽种了两千亩树林。再雇佣了一些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带着老婆孩子背景离乡跑到这里的山民,让他们负责看林守林护林。虽然两年时间,那些栽种到荒山的树苗,还远远没有成材,但是放眼望去,整片山坡上树苗林立一片生机盎然,相信不出十年,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如果风红伟在反贪局局长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最多再用十年,就能完成他“植树万亩”的豪言壮志。

    风红伟也曾经陪市里的领导,一起去边远贫困山区视察,并慰问坚持在那里,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

    那个在穷困山区执教的老师在十年前,曾经在深圳某个乐团里担任吉它手,收入就算是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相当不菲。就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边远山区的孩子,他辞掉吉它手的工作,进入了山区,在山村小学,一呆就是十年。

    面对这种具有献身精神的人物,省市领导们当然是大加赞扬,记者们更是噼里叭啦的一阵狂拍,把领导们和这位老师握手时那种珍贵的历史一幕,全部记载了下来。至于领导们和老师同甘共苦,一起从几里外抬水,甚至和老师一起给孩子们做了一顿午饭,让孩子们吃得眉开眼笑,更理所当然的成为当晚新闻栏目的头条。

    一周后,风红伟又独自一人回到了那个小山村,找到了那位老师。见面后,他直接问了对方一句:“你后悔了吗?”

    老师根本不知道一个反贪局局长,为什么会去而复返,更不明白风红伟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沉默着。

    “有人说,老师是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也知道,你一开始进入山区当了老师,是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改变这个小山村穷困的面貌,可是很明显,十年过去了,你并没有成功。”

    老师依旧用沉默的态度,来面对眼前这个言辞太过锋利,已经刺伤了他自尊心的男人。

    “这里依旧很穷,男人们依旧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游手好闲,依旧喜欢喝用苞米酿的酒,依旧喜欢动不动就打老婆,而女孩子,依旧很难在你的小学校接受教育。”风红伟当真是语出如刀:“你在这个小山村里,彻底成功改变命运的人,只有你自己!”

    听到这样的宣言,老师真的愤怒了,可是风红伟后面的话,却让他又沉默起来:“如果你继续留在深圳,继续当你的吉它手,我想现在你就算不能功成名就,也应该小有积蓄。把这笔钱拿出一半,雇用师范学院毕业的学生,让他们到山区执教,就算他们年龄不够,心性不足,呆不了多长时间,只要你肯出足够的工资,再加上这样的工作经历,会让他们找下一份工作时,事半功倍,呆上半年,应该还是可以做到。就这样,你在外面赚钱,再拿出一半,请老师执教,我想,以你的收入,至少应该能请得起五个老师吧?”

    风红伟对自己的判断,做了最后一个总结:“你的品质值得尊敬,但是很可惜,你选错了方法。”

    老师终于忍不住问了:“那换成你,你怎么做?”

    风红伟回答得很扯淡:“我可以送他们一个聚宝盆,只要有了钱,他们就不愁建不起好的学校,请不起足够的老师。只要有了钱,女孩子也一样可以来上课,这个村子里打光棍的年轻人,就会越来越少。”

    老师当时对风红伟的话可以说是哧之以鼻,但是风红伟却很认真,“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真能给他们一个世世代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你就离开这片大山,趁着你才三十多岁,还年轻,重新去找回自己的人生。”

    老师真的不以为然,但是看着风红伟一脸认真,最后还是和他击掌为誓,定下了这个在正常人眼里看来,绝不可能成功的誓言。

    结果在第二天,这片大山里,就来了一批人,他们还带来了几车树苗。不,说错了,那些并不是树苗,而是从枣树上精心挑选剪下来的树芽。学过自然课的人都知道,树木是可以嫁接的,把这些枣树芽嫁接到其它的树枝上,到了秋季一样可以结出红彤彤的大枣。

    而大山里,啥都少,就是树多,随处可见的酸枣树,更是漫山遍野。把多余的枝丫削掉,在主支干劈出一条三寸长的缝隙,把树芽放进去,再用塑料膜绑好缠紧,这种工作简单,但繁琐。

    那位老师不知道风红伟究竟投入了多少钱,请了多少人,竟然可以在两个月内,硬是在整片大山中,嫁接了超过三万株枣树的树芽。当金秋九月来临,犹如鹌鹑蛋般大小的红枣,也挂满了整个山头。村民们争相把这些红枣摘下来,背到山外去卖。

    “鲁讯先生说得好,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风红伟指着那些背起竹篓,带着红枣向山外走的村民,对老师道:“人的贪心是永远没有止境的,他们今天是背着竹篓卖,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样很辛苦,赚的钱却太少,而更多的枣子,却会白白烂在山里。所以,他们很快就会想到,去把路扩宽一些,至少能让他们赶着驴车,把枣子成车的向外卖。如果有一天,他们会野心勃勃的想到用拖拉机拉枣子,这个村子,没有你这位老师,也不会再继续和贫穷为伍了。”

    老师第一次点头,认可了风红伟的话,因为他在村民的脸上,看到了他在这里十年,都没有看到的……希望与贪婪!

    这一场赌约,是风红伟赢了。

    老师打理自己的行囊,和风红伟离开了那片大山。两个人在城市街角,某一间小饭店里,要了两个菜,点了两瓶啤酒推杯换盏,最后老师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在那片大山里投了不少钱吧?你嫁接了几万株大枣,自己却一颗不取,任由它们成了村民收入,究竟是为了什么?”

    “往扯淡了的说,我这叫心系百姓,为官一时,造福一方,”风红伟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透着淡黄色的液体,他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沉声道:“从实际上说,那一天你接待领导们的视察,听着大家对你的赞扬,我可以感觉得到,你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在哭!我尊敬你的品质,更认可你的为人,我风红伟没有见过你也就算了,既然老天让我们遇上了,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越陷越深,为了公益,把自己整个人生都赔进去了。”

    “量力而为,量力而为啊!”风红伟突然感叹起来,他伸手轻轻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教育事业,关系到国家的未来与发展,想要通过教育,来提高国家整体素质,可谓是战略计划!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必需要由政府机构全力统筹计划,调配天文数字的资金支持,没有这些前提,仅仅依靠民间款捐,再加上什么‘众人拾柴火焰高’这种忽悠死人不偿命的口号,无法形成规模与规范,最终结局,也不过就是表面文章。没有国家的支持与调配,个人向前冲得太猛,最终的结局,也不过就是飞蛾扑火罢了。”

    老师到现在,都不会忘记,风红伟说到“飞蛾扑火”这个词时,脸上扬起的那缕淡淡的悲伤。就在那个时候,两个人彼此对视,感受着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品尝着杯子里,那略带苦涩,却留齿芬芳的酒汁,老师突然明白了,风红伟嘴里说的“飞蛾”,大概就是他自己吧!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老师和风红伟成了莫逆之交。

    而风红伟的葬礼,老师当然要参加。他是直接从深圳飞回来的,和所有人不同的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吉它。

    “我有一首歌,是为你父亲写的,我能在这里弹给他听吗?”

    听到老师的请求,风影楼轻轻的点了点头。

    打开琴盒,调整好了琴弦,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师手里抱着吉它,目光却已经落到了风红伟的遗像上。

    “我的年龄,已经不可能再跑到摇滚乐队里当吉它手了。但是在山村的十年生活,也让我学会了沉思,和你的相逢,和你的把酒夜谈,更让我有了对生活的顿悟,所以,我开始试着把自己的情绪和人生融入到音乐中,写出属于自己的歌曲,现在一年过去了,我小有成绩,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是总算又和城市重新同步了。对了,我用自己的一半收入,雇佣了三个老师,在山村里教学。”

    老师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掠过,在琴弦的轻颤中,一串悠扬的音调随之在这片有点单调,有点低沉的空间中漾起。“而我现在准备边弹边唱的,就是我认为自己写的最好的一首歌,也是我为你写的一首歌,它的名字就叫……飞蛾。”

    望着遗像中,那个曾经和他把酒言欢,曾经用最率直而伤人的语言,把他硬是从山村里拖出来的男人,回忆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着那个男人,说到“飞蛾扑火”时,脸上的悲伤与无悔,所有的感情,在这个时候,都变成了十指的弹跳。时而激昂,时而温婉的音乐,随之在整片灵堂里穿梭跳跃。

    光与暗,是不是永远不可能交融

    对与错,又能用什么去衡量

    年少轻狂的梦,无怨无悔的路

    曲曲折折,断断续续,痴痴缠缠,纷纷扬扬,又有几多欢喜几多愁

    你就是那在黑暗中飘舞的飞蛾

    当你飞向了光明,试图将光与暗交融,试图将对与错汇集

    你可知道,在这片孤独的/黑暗的/无情的/冰冷的风雨中,在这片灿烂的/甜蜜的/动人的/悲伤的歌声中

    远方,属于你的天堂,已经开始失火

    ……

    坦率的说,身为一个十年前的吉它手,老师的歌喉并不好,他唱的远远没有专业歌手那么圆润自如,但他却是用心在唱,在琴弦一次次颤动中,把他的灵魂,把他的感情,把他的悲伤,一波波的传送出去,直至带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形成了音乐最富魅力的共鸣。

    当一曲终了,整间灵堂里一片寂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已经泪流满面。

    老师对着风红伟的遗像,抱着他怀里的吉它,深深的弯下了自己的腰。

    “你曾经告诉过我,没有国家的支持与调配,个人向前冲得太猛,最终的结局,也不过就是飞蛾扑火罢了。”老师低声道:“你能看得这么清,甚至可以把我拉出来,可是为什么,你自己却成了那只扑向火焰的飞蛾?”

    “叮……”

    老师手指从琴弦上掠过,带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风红伟,然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了这个灵堂。

    “抬起你们的头!”就在老师走出灵堂的时候,他听到了风影楼的低语:“有这样的父亲,我骄傲!”

第八章 第九支参赛队

    就在八支代表了中国特种部队最高巅峰的参赛队伍,都在眯起眼睛彼此打量,就在火药气味越来越浓,彼此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已经撞出炽热的火花时,一个声音,突然通过扩音器,从空中轰轰烈烈的杀到:“闪开,闪开,我控制不住,要坠机了!”

    有资格站在这个操场上的职业军人,都具备了临泰山倒而不变色的坚韧神经,可是几位眼光最锐利,经验最丰富的队长脸色却变了,他们几乎同时放声喝道:“小心!”

    能让包括风影楼在内的八位队长,还有薛宁波教官一起脸上变色的原因是,一架天知道是什么东西组合成的玩艺,竟然硬是从一百八十米高空,就那么一摇三晃,带着浓浓的尾烟,硬飞进了军营。

    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失控的“直升飞机”,终于一头栽了下来,而“飞机”上的“驾驶员”当真可以说是临危不乱,在直升飞机坠落到距离地面还有一百多米的低空时,他当机立断弃机跳伞,自由落体运动了大坠三十米后,一只上面用喷雾剂,写了“我星星你,中国”几个大字的降落伞,随之在空中拉出了一朵犹如孔雀开屏般五颜六色,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到了战场上,百分之百会立刻成为所有人关注焦点,千分之千会被防空火力当场击毙的伞花。

    “轰!”

    “直升飞机”带着没有中弹,也相当浓郁的尾烟,毫不羞涩的对着军营操场,进行了一次小陨石冲撞,只是一次撞击,还没有在地上翻滚,那架“直升飞机”已经彻底散架,一时间什么手工制成的螺旋桨扇片,天知道是自行车,还是摩托车上拆下来链条式动力传送带,用细钢管焊接成的支架,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就那样以辐射状向四周飞溅。而这架“直升飞机”的马达,在地上连续翻滚了七八圈后,最终正巧落到了猴子的脚下,猴子看了几眼,猛然发出了一声怪叫:“我拷,这不是幸福250摩托车上的发动机吗,这东西也能飞?!”

    能飞,当然能飞,要不然这一堆已经摔成零件的破烂,又是如何进入军营的?!

    就在所有人脸色精彩得有若见鬼的注视中,那朵犹如十八世纪法兰西士兵帽沿上的鸡毛般,醒目而骄傲,纯属手工缝制,放眼全世界也独此一家的降落伞,已经冉冉降落。而这位出场绝对另类,绝对精彩的驾驶员,赫然是一位身上穿着迷彩服的军人。

    虽然还没有和这位天外来客打过交道,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是包括龙王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发出了一声低叹:“这小子够牛逼!”

    他明明知道手工缝制的降落伞,在性能方面还有待验证,随时可能当场被气流撕成一堆破布,让他直接摔成一堆烂肉,但是他跳伞了不说,竟然还死死抱着一只天知道有多重的硕大金属箱。就是因为这一人一箱加起来绝对超重,这位驾驶员的降落速度,已经大大超出了特种部队跳伞训练的极限,眼看着他直接落向了坚硬的地面,可以预见,他纵然没有摔得当场双腿折断,韧带受伤,双腿红肿,至少两个月不能下床,也是免不掉的了。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这位从天而降的火星人,突然改变了直线下坠的轨迹,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在空中拉出一道斜斜的弧线,险而又险的撞到了军营里,一棵已经拥有二十多年历史的大树上,虽然撞得不轻,但是降落伞挂到了树丫上,却真的让他完成了一次看似不可能的空中跳伞。

    所有人还在发愣,那位当真是胆大包天,敢为人所不能为,敢做人所不敢做的人,已经扯开了嗓子,大大咧咧的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帮我解开绳子,看着一个党国的兄弟挂在树上荡秋千,你们就觉得很有面子吗?!”

    几分钟后,一个背成一只硕大金属箱,看起来三十出头,身上穿着野战军迷彩服的上尉,终于安全着陆,走到了操场上。可能是城市的空气质量仍然没有达到标准,也许是他驾驶的“直升飞机”设计不合理,从摩托车发动机里排出来的尾气会直接飘到他的脸上,这位从天而降的精英人物,除了眼睛部位,因为戴着防风镜,所以仍然保留了基本正常的色泽外,整张已经被黑烟醺得一片漆黑。脸庞上几条暗红色的血线,更是他刚才直接摔到大树上时,留下的擦伤。

    他看起来明明狼狈不堪,但是面对来自全国各地的特种精英,他的腰杆仍然挺的笔直,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迫降,他甚至还能对着所有人张开嘴,露出了一口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洁白牙齿。黑与白的对比,说不出来的鲜明。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位上尉抱在怀里,那只巨大的金属箱上,如果他们没有猜错,这个上尉能在最要命的关头,突然强行改变下坠的轨迹,险之又险的利用树枝的弹性,把下坠的势能降低,最后的杀手锏,就来自这口从体积上来看,犹如一个大型旅行包的金属箱。

    而刚才曾经当众表演过动力伞渗透式登陆的北京军区直属“东方神剑”特种大队成员,更是眼睛一个个瞪的贼大。他们都是玩动力伞的高手,但是他们这一辈子,还真的没有见过,有人会把动力推进装置抱在怀里,放在胸前。别人用动力伞都是向前飞,而这位大侠,却是往后退,仅仅是这种反其道而行的大胆创新,就让人不能不啧啧惊叹,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一位“东方神剑”特种大队的成员,终于抱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心态开口询问了:“你那只箱子里,应该有小型推进器吧?这一点我明白,可是你在向后倒飞的时候,又如何确定身后的大树距离和方位,保证自己能够正好落在上面……”

    话只说了一半,这位特种作战的精英就猛然闭上了嘴巴。随着上尉随手拨弄,抱着虚心的态度求教的特种作战精英,才终于发现,在上尉怀里的那只大金属箱上面,竟然安装了两只可以折叠的,小型的,呃,观后镜!

    放下怀里那只绝对沉重的硕大金属箱,这位从天而降,至今都没有正式透露身份的上尉,看着满地的零件,还有停在猴子脚边,已经摔得再也没有重新修复可能的摩托车发动机,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郁闷,“我可是我用了八个月工资,外加三个月的精心设计,才亲手制作出来的爱国者一号啊,怎么才飞了一次,就这么壮烈了?!”

    听到他的低语,所有人一起倒翻起了白眼,就这种绝对刺激的飞行,他还想要来上几次啊?!

    但是猴子却一脸虔诚的望着这位天外来客,猴子是一名设计诡雷的高手,他当然要对机械学,有相当的了解,就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愈发明白,想让这一堆成本,估计才一两万块钱的玩艺儿飞到空中,是多么的困难,而坐在上面,和它一起飞到空中,又需要多么惊人的胆量!

    猴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指着脚边的摩托车发动机,问道:“这种发动力的动力竟然,可以带着你,还有那只金属箱一起飞起来?”

    “那是当然,”上尉一脸的自豪,“我用的可是军用250摩托车发动机,初期750压缩比为5.85:1,但是经过我的调整,单增压缩到了八比一,我又调整了缸头,把缸径增大了90,行程缩短到68,这样的话,我的发动机马力已经超过了五十二匹!对置风冷,低速大扭矩,持续功率力强,耐久性好。我可是用它,足足飞了二十八公里,才飞到这里的呢!”

    这一堆数据,周围的人如听天书,猴子却在连连点头,看他的样子,如果不是现在正要参加特种部队预选赛,只怕会当场拜师,学习这种变废为宝,用个摩托车发动机,外加一万多块钱来组装垃圾,就能硬飞到天空的玩命技术。

    军营里的治安人员一直没有赶来,估计他们已经接到了上级命令,知道今天来这里的,都是一批大神大仙,所以不管他们怎么闹,只要没有杀人放火,就不会出面制止。这里是在中国广州,算是东道主的广州军区直属“南国利剑”特种大队参赛队队长林挺,走前一步,对着那名上尉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面对军阶比自己高两级的林挺,那名上尉用还算标准的动作立正敬礼,迅速回答道:“参加比赛!”

    “噢?”

    林挺略略一挑眉毛,他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上尉,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预选赛,就集中在全国七大军区直属特种部队,还有风影楼带领的第五特殊部队之间展开,可是必须说,这名上尉的出场方式实在太另类,太大胆,在激进,已经到了就连林挺这种人物,都不能忽视的程度。

    就是因为这样,林挺保持了必要的礼貌甚至是尊敬,“请问,你们是哪支部队,还有,你的队员和队长呢?”

    “队员,队长,副队长,翻译,场外联系,队医,”在所有人侧起耳朵倾听中,上尉挺直了腰肢,放声道:“全是我一个人!”

    “呃……”

    天知道有多少人当场听傻了眼,说到这里,那名上尉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走前一步,从口袋里摸出他的军官证,递到林挺手里,“这是我的证件。”

    风影楼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因为他发现,林挺只看了不到三秒钟,脸色就彻底变了,甚至连他的双手都在轻轻发颤。说实在的,风影楼真的不知道,这名上尉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林挺这种人,露出如此凝重,如此惊讶,甚至双手都在轻颤的表情!

    难道在中国,有比第五特殊部队更隐密,级别更高,作战实力更强的部队?想到这里,风影楼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薛宁波教官一眼,更令他意外的是,就连薛宁波教官都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也摸不清这位上尉的神秘来历。

    林挺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奇怪,也许是曾经一起执行过任务,也许是在历界没有向外界透露的比赛中打出了交情,和林挺相当熟悉的北京军区直属特种大队参赛队队长吴江安,好奇的走上去,从林挺的手里,接过了那只红色封面的军官证。

    只看了一眼,吴江安这位来自中国首都,堪称御林军中的御林军的特种精英,脸色也变了。和林挺一样的凝重,一样的惊讶,一样的不可思议。

    在众目睽睽之下,吴江安突然把军官证里的纸页从封皮里面取出来,对着阳光比划来比划去的,看了好半晌,他才道:“有水印,材质也对,是真的。”

    说到这里,吴江安又加重了语气:“至少这本军官证,是真的。”

    听到这里,就连风影楼都忍不住走了过去,不用他开口,想要让更多人验证真伪似的,吴江安一转手,就直接把军官证递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风影楼已经对这本军官证里的内容,做了几十种猜测,哪怕上面说,这名上尉就是国家主席的儿子,风影楼也不会再略有动容。可是当风影楼打开这本军官证,终于看清楚楚上面的字后,他也愣住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风影楼一看之下,就愣住的东西,真的已经不多了。而这本军官,无疑,却非常成功的做到了。这名上尉的名字叫“笑小小”,好吧,风影楼承认,他虽然没有听过“笑”这个姓氏,它甚至没有出现在百家谱上,但是中国这么大,总是有些偏僻的姓氏,没有载录在册;而笑小小这个名字,也比较有趣,但是真正让风影楼当场动容的是,姓名下面,这位笑小小上尉的部队番号和来历……

    笑小小,军官编号:北字4876676,所属单位,XX分军区政治部休干所,军阶,上尉,职务,医师!

    这位笑小小上尉;这位开着一架自制的直升飞机,从天而降,还能用动力伞原理,倒退飞行的“火星人”级别的党国兄弟;这位集队员,队长,副队长,队医,翻译,外联人员于一身,要参加中国特种兵预选赛的第九支参赛队代言人,竟然连最基本的侦察兵都不是!

    在军队里呆过的人,大概都知道,政治部干休所,说白了,那里就是老干部疗养中心,在那里面担任医师,说好听了,是为革命前辈服务;说难听了,就是去当一群对国家有过恭献,人到老年,脾气八成超坏,动不动就会摆资历,摆排场的老头子的跟班和奴才!

    虽然说,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大家都是党国的兄弟,都是生长在红旗下,领着军队的薪水,只要上级有命令,哪怕前面就是敌人的重机枪阵地,也得硬着头皮往上冲。可是,一个文职军人,一个上尉医师,竟然也要参加集结了全中国最精锐特种部队的超级军事预选赛,还要一个人,就硬顶替一支参赛队的名额,这也太夸张,太喜剧,太火星一点点了吧?!

    但是风影楼却没有笑。

    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就连龙王都要陷入绝境时,才会爆发出来的气势。拥有这种气势的男人,可以郁不得志,可以在休干所,去当他的医生,但是,他绝不好笑!

    风影楼退后几步,走回了李凡身边,对许婷婷和陈燕低声道:“笑小小,军官证编号北字4876676立刻把他的身份资料给我调出来。”

    许婷婷用力点头,她取出一只微型掌上电脑,在输入一连串密码后,通过卫星联网,驳通了国家安全部门专用数据库。笑小小的相片,还有他从小学开始的生平履历,全部出现在掌上电脑的显示屏上。

    而在这个时候,笑小小不顾军阶上的差异,和林挺他们“顶”了起来。

    “你们是七大军区直属特种部队,很牛逼,很拉风,很埃塞俄比亚是吧?”

    根本没有人知道,在笑小小的心里,是如何把牛逼,拉风,和埃塞俄比亚这样一个国家名字联系到了一起,但是笑小小的话,却无疑是对现场所有人,发起了一次赤裸裸的挑衅:“我就是不服气,就是想和你们比上一比!我知道你们中间的胜利者,是要参加第二界‘蓝盾’军事大赛,别瞪眼,你们这次选拔搞得沸沸扬扬,有心人不难打听出来!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我成为第一名,只要你们第二名的小队,能带上我一起去参赛就行了!”

    “可是……”听到如此过分的要求,虽然觉得这个家伙单枪匹马,能获得第一名,就是天方夜潭,但是猴子仍然忍不住开口了,“你的年龄太大,已经不适合当我们的队友了。”

    “没错,我的年龄是过了当一个兵的年龄了。”

    年龄已经三十有四,不知道为什么,却依然只是一个小上尉的笑小小,和颜悦色的望着猴子,“但是,难道你们不需要队长吗?”

第十章 混蛋英雄

    风影楼静静看着掌上电脑里的内容,在他看的时候,笑小小知道风影楼在做什么,所以他索性直接走到风影楼面前,微微扬起了下巴,用一种混合着羡慕与敌视的表情,直接望着风影楼。

    当风影楼终于看完了长长的内容,把掌上电脑递还给许婷婷,笑小小的下巴抬得更高了,“看完了,什么感觉,跳梁小丑?”

    风影楼深深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就是因为太桀骜不驯,所以在军营这个特殊的天地里,注定如果不能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就会被人一踩到底。而很明显,幸运之神并没有给他青睐,但是不管遇到了什么,无论几经浮沉,他的脾气却依然硬得像是石头一块。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已经被专家证实,寿命仅仅剩下四年的男人,用如此夸张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真的是想要不自量力一回,想要当一次人人看了连连摇头失笑的跳梁小丑?!

    “不,”风影楼终于开口了:“你是一个英雄。”

    “哈哈哈……”笑小小笑了,“你确定刚才看到的,真的是我的个人资料?麻烦你再仔细看一下,我生病了,快挂了,就是因为这样,我做事才会这么横行无忌,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我说白了,不过就是不甘心,想要回光返照式的挣扎一把罢了,你竟然还说我是个英雄?!”

    “你的确有时候,做的事情,象是个混蛋!”

    风影楼盯着笑小小的眼睛,沉声道:“你在边境线上当连长时,上级派下来一个女兵,到你的连队去深入学习,我想对你另眼相看的师长,应该已经暗中给你打过招呼,要你小心招待好这位副军长的女儿了吧,只要你表现得够好,凭你立下的军功,提干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可是档案上说,你却当场调戏对方,最终把女孩子给气得哭着跑掉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提到自己绝不光彩的经历,笑小小竟然点头,毫不羞涩的承认了,“师长想要关照我,我却搞了这么一出,可以说是狼心狗肺到了极点,让师长脸上没光不说,更把他老人家气得够呛。”

    风影楼一脸好奇,“你明知道她是副军长的女儿,也敢调戏?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把她气跑了不说,到团部先是告了你一状,最后还是恶气难消,又跑到师部,整整哭诉了几个小时?!”

    笑小小揉了揉鼻子,洒然道:“也没有什么啊,我夸她长得不错,前突后翘屁股圆,身材一级棒,脸袋长得又像是陪我上床的第一个女人。然后我非常认真的告诉她,不要那样吹胡子瞪眼的望着我,她的胸部已经够波澜壮阔了,实在没有必要,再练气功去鼓得更高,否则的话,不出四十岁,就会变成挂在胸前的软面袋了。”

    听到这里,在场绝大多数人,看向笑小小的目光中都写满了一句话:“你小子就是一个超级混蛋!”

    风影楼突然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中印边境线上,我们和印军的数量对比,为一比八。”

    看到笑小小点了点头,风影楼继续道:“山地作战,无法使用大规模装甲部队,所以最有效的火力压制是炮兵和空军。在火炮方面,印军装备的是从瑞典进口的155毫米口径火炮,比我军使用的火炮,要先进至少五年;印度空军在边境线上建的机场,更比我们多出几倍;我军唯一占据绝对优势的,就是二炮部队在边境线周围,布置的大量导弹。一旦开战,胜利当然会属于我们,但是在短时间内,驻守在边境线最前沿的部队,必然会吃大亏!”

    笑小小轻哼了一声,“你功课做得不错!”

    “就是因为了解这些,你明明知道把那个女兵派到自己的连队里,是上级提拔你的好意,你更清楚的明白,巴结好那位大小姐,对你将来的仕途会有多么大的帮助,但是你不忍,也不愿意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陪着你们冒险。最可笑的是,你明明是怀着善意,却因为天性上的羞涩,或者说不擅于表达情绪,就用‘流氓’这种面具把自己伪装起来,在把对方赶走的同时,也给自己制造出一个天大的麻烦!”

    说完这些话,风影楼做了一个最后的总结:“所以,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有些任性妄为,行事貌似混蛋的英雄!我相信就算没有身患绝症,到了该拼命的时候,你仍然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绝不会和现在有任何区别!”

    笑小小必须承认,他真的听呆了,面前这个男人,仅仅是看过他的生平履历,再加上这不到十分钟的接触,竟然就把他彻底看穿了。侧起头,呆呆的看着风影楼,过了好半晌,笑小小才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风影楼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诚心诚意的道:“你小子,牛逼!”

    已经被风影楼看得通通透透,笑小小索性放弃了所有伪装,道:“我连侦察兵都不是,单纯从军事技术上来讲,肯定不是你们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对手,但是想想看,如果我们在边境线上执勤时,遇到敌方的特种兵,就应该立刻举手投降,或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了吗?”

    说到这里,笑小小拍了拍自己脚下,那只硕大的金属箱,道:“所以我就是想代表普通军人,和你们这些最优秀特种兵比一比,还有,我要提前声明,正面对决我肯定不是对手,所以我要使的,百分之百都是阴招损招,你们要是不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赶我滚蛋!”

    听到笑小小的话,一些年轻的特战队员,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以为然,但是几名队长的脸色却慢慢严肃起来。特种部队最大的意义,说白了就是以精锐胜平庸,用他们强大的生存能力,和战斗力,去完成一般部队根本无法触及,当然也无法完成的艰巨任务。

    可是笑小小这个从小就做着“特种兵”梦,却因为命运的捉弄,和特种部队这个群体擦肩而过的军人,没有因为自己的人生遭遇而长时间扼腕长叹,更没有放弃自己的前进步伐,他现在已经振作起来,反其道而行,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研究如何以平庸胜精锐方面。

    说白了,他就是要用普通军队,去战胜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部队。

    看着笑小小脚下那只硕大的,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的金属箱,在场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这个已经让他们心里有了几分敬重的混蛋英雄,的确是有备而来!

第二十六章 火烈鸟

    几经波折,载着武器的登陆舰,最终仍然停靠到海岛边。

    当然这批武器中,绝没有龙王最喜欢用的自动榴弹,杨亮使用的大口径反器材步枪,这些杀伤力太过巨大的武器,甚至就连特种部队协同作战时,必须装备的便携式单兵步话机都没有。但就算是这样,当龙王,杨亮,李凡他们这些职业军人,拎起自动步枪,用最熟练的动作,拉开枪栓,检查枪械并把子弹推上膛时,那种人与枪之间,经历了无数岁月洗礼,终于拥有的完美协调感,让他们这群人身上,突然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那些用防护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工作人员,脸色都变了。

    虽然他们知道,海岛上的这些人,已经得到控制,根本不可能再突然暴起伤人,可是眼看着一群被压抑被困顿的猛虎,突然又获得了自由,又重新装备上了最锋利的獠牙,一种生物面对天敌般的本能,让他们不能不心脏狂跳,更有了一种想立刻拔腿就跑,永远不要再面对这些人,永远不要再站立在这个海岛上的软弱冲动。

    到处都是重新拿到武器的职业军人,扬起的灿烂笑脸,登陆舰还没有离开,在海岛上已经零零星星的响起了轻脆的步枪射击声,那是一些心急的军人,在调校武器。而笑小小和许婷婷、陈燕,这特种部队编外三人组,却毫不客气的打开了几听罐头,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甚至偷偷拿走了一小瓶医用酒精,把它倒进椰子里面,混合成了风味独特,不管会不会上头,会不会喝醉,反正不会酒精中毒的椰子酒。有酒有菜,他们三个人,可是吃得眉开眼笑。

    就在这一片欢欣一片沸腾中,风影楼并没有象其他人一样去“抢”上几件武器,而是独自走进了那幢已经拥有二十多年历史,不知道被人反复修葺了几次,所以勉强没有倒塌的小木屋。

    果然,李向商就站在里面,静静的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无论是快乐了,还是悲伤了,甚至是绝望了,都必须摆出最平静脸孔,始终让身边的人,对自己莫测高深,也只有这样,当危险犹如狂风骤雨般袭来的时候,他才可能依然坚硬得象是石头一块,带着中流砥柱般的姿态,迎风傲立。在部下心中,始终保持权威和神秘感,这是一个领袖,必须具备的素质。

    但在同时,具备这种素质的领袖,已经在自己的身边,铸起了一道心灵上的屏障,所以,他们必然也是孤独的。

    风影楼深深望着李向商的背影,低声道:“校长,你成功了。”

    “不,我们只是在即将全军覆没的时候,拼死守住了最后一条防线罢了。”李向商把双手放到了破破烂烂的窗架上,他迎着徐徐吹来的海风,沉声道:“金择喜是一个天生的军人,在郑勋老师的几个徒弟当中,他被我们称为火烈鸟,风影楼,你知道这个绰号代表的含义吗?”

    职业军人讲究侵略如火,风影楼可以判定,金择喜能获得“火烈鸟”这样的绰号,一定是把职业军人进攻、进攻再进攻这种特性,发挥到了极限。

    “越战刚开始时,中国军队着实吃了大亏。当时我们的部队,使用的都是五六式半自动,可是对方使用的却是从前苏联手中得到的AK自动步枪;当时我们的部队太追求思想洗礼,却忽略了军事训练;我们的士兵,都是一群没有实战经验的新兵,而对方却是刚刚和美国军队交锋,百战余生的老兵;对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我们的军队,却依然抱着中国陆军天下第一的念头,双方一交手,我军就死伤惨重。”

    说到二三十年前的往事,李向商的眼神有点迷离了,“直到那个时候,上级才发现,中国军队必须重新接受战火的洗礼,所以中国各个军区的部队,被轮流调到战场上,用实战去练兵,我,莫天,金择喜,龙建辉,朱建军,是在同一天,坐同一列军车,进入了那片战场。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时,金择喜负伤,被送进了战地医院。再后来,我听说,他在战地医院里,喜欢上了一个女护士,为了追那个女护士,金择喜甚至在一个月内,就学会了弹琵琶。在当时,这种会腐化军队战斗力的情况绝对不会被允许,可是金择喜依然我行我素,甚至不止一次,脸红脖子粗的和战地医院的院长起了口角冲突。”

    说到这里,李向商突然停止了诉说。听到这里,风影楼已经明白,金择喜的故事,注定不会以喜剧收尾,否则的话,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在等着他回家,以金择喜外冷内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舍得背叛祖国,流落海外?

    还有,风影楼真的无法想象,金择喜坐在一块石头上,对着心爱的女孩,弹起琵琶,唱起动人的情歌,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再后来……”李向商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后来敌人特种部队绕过我军正面防线,突袭了那个战地医院,所有的伤员都被当场射杀,他们唯一受到的阻碍,就是已经伤愈,却因为那个女孩,而赖在医院里,没有立刻归队的金择喜,单枪匹马的拼死反击!”

    往日种种,似水无痕。昔日的战火,已经化成了历史的尘埃,但是身临其境的人,又有谁能忘记战争的残酷?!

    金择喜直到最后,都没有讲述他当时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在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人,把他们所见所闻,一点点的汇聚起来,仍然拼凑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一个人,绝对无法对抗一个排的特种部队。但是在金择喜的身后就是群山,就是密林,只要逃进那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还能再追杀掉金择喜这样一个根本懒于学习兵法谋略,却把所有时间,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个人训练中,已经把人类体能,反应速度,军事技巧,发挥到极限的超级精英。

    他不能逃跑!

    因为他苦苦追求了两个多月,每当看到她的倩影,就会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的女孩,正和医院其她的护士们一起,用担架抬着重伤员,向野战医院后方的密林中撤退。虽然那里面可能会有地雷,有用竹筒削成的死亡陷阱,但是逃进去,总比被敌人毫不留情的当场射杀强。

    还有战斗力的轻伤员,已经拿起武器,和金择喜一起并肩作战。但是他们数量本来就比不上对方,更何况对方还是训练有素实战经验丰富的特种部队?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金择喜突然咬了咬牙,猛的跳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枝步枪,一起对准了撒腿狂奔的金择喜,但是那些老兵很快就惊讶的发现,金择喜的动作真得好快!他拼命的跑,他拼命的跳,他拼命的翻滚,他不停的奔跑,不停的做着各种军事规避动作,在这种弹雨交织,再也不可能有半点怜悯与温情的最残酷战场上,面对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金择喜几乎已经打破了人类体能的极限。

    转眼就追上了无论如何拼命努力,依然慢得犹如老牛拉破车的护士队伍,丝毫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如何怪异,金择喜劈手抓起自己喜欢的女孩,不理会她下意识的挣扎,带着她撒腿就跑。

    护士不放弃自己看护的重伤员,这是她们的天职,她们当然是对的。但是金择喜比任何人都清楚,以这样的速度撤退,她们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出敌人的追击!

    身后的女孩不停的挣扎,她甚至用牙齿去咬,用口水去吐,在那个疯狂而纯洁的年代,就连军人的爱都是疯狂而纯洁的,她明白金择喜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她不能接受金择喜的行为,他这样做,就是在强迫她,一起成为最可耻的逃兵!

    两个人就在拉扯与挣扎中,逃进了医院后面的密林当中,也许是因为在战场上第一次逃跑,军人的荣誉感和爱情,正在反复交战,也许是身后女孩子激烈的挣扎与怒斥,大大影响了金择喜的心智,当他发现不对时,他竟然亲手拉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孩,踏进了敌人预先挖制的陷阱。

    这个陷阱很简单,它不过就是一个三米多深,一点八米宽的土坑罢了。但是任何一个人摔进去,都会被坑底那一排密密麻麻的锋利竹签,当场刺穿,死得惨不可言。因为心神动摇,踏进了这个平时根本不可能踏中的陷阱,但是金择喜毕竟是郑勋教官精心调教出来,把人类体能和作战技巧发挥到极限的精锐军人,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他竟然用右手和双腿硬生生撑在陷阱的两侧,而他的左手,更死死抱住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孩,让她没有跌落到坑底。

    现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剩下金择喜一个人,还能记得他当时,对女孩子说的话了吧:“抱紧我,千万不要松手。”

    直到女孩子听话的用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金择喜才终于空出左手,一起撑到了土坑上。可就是因为要强行撑住两个人下坠的力量,更要承受女孩子一开始下意识的挣扎,带来的冲击,就是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已经消耗了金择喜左手绝大部分力量,更拉伤了他的韧带,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支撑着两个人的体重,一点点的向上挪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两个月的相处,他们已经彼此都接受了对方,金择喜不止一次,对着女孩子弹起他用五块五毛钱,想方设法从别人手里买到的琵琶,女孩子也不止一次,对着金择喜,扬起让百花都为之失色的灿烂笑容,可是,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拥抱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直接感受到方胸膛里,那颗痴痴跳动的心脏。

    也许,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了。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凄厉的惨叫,顺着远方吹来的风,隐隐传进了两个人的耳朵。豆粒大小的眼珠,已经从女孩子犹如喜马拉雅山上的白雪般纯洁无瑕的眼睛里倾淌而出。不用回头去看,她也清楚的知道,敌人已经追上了带着重伤员的担架队,正在肆意放手屠杀,而相当一部分女护士,要面临的,也许还是最惨无人道的轮奸与虐杀。

    金择喜却突然笑了,他笑得是那样的温柔,在他的双眼中,更扬起了足以让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为之心醉的宽厚与宠溺,没有人知道,金择喜的心里,已经对眼前的女孩,留下了最后的遗言:“为了你,我无悔!”

    就在金择喜准备用自己手臂最后的力量,把两个的身体翻转过来,用他的身躯,为心爱的女孩支撑起最后一道生命的桥梁时,女孩子突然抬起头,把她的嘴唇,直接印到了金择喜的嘴唇上。

    这是他们两个人炽热的初吻,两个菜鸟中的菜鸟,根本没有经验,他们的鼻子碰到了鼻子,牙齿碰到了牙齿。可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却让他们的心灵,在瞬间有了如此亲密,如此完美锲合的相逢,就是在瞬间,金择喜的脸色大变,因为在冥冥中,他竟然听到了怀抱里的女孩子,最后无怨无悔的道别:“别了,吾爱!”

    一个人在面对危险时,为了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究竟会爆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没有人知道。但是在这个时候金择喜知道了,他的身重,加上身上的武器弹药,已经超过了一百八十斤,可是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女孩,拼尽全力狠狠一撑,竟然把他推出了土坑。

    就是在金择喜绝望的注视中,那个女孩子的脸上,猛然扬起了一缕无悔此生的笑意,迎着金择喜的目光,她笑着,哭叫道:“不要忘记我,答应我……”

    “噗……”

    物理学定律就是定律,下坠的时间,绝不会因为人类的心而变长或缩短,她整个人携着下坠的加速度,和把金择喜推出陷阱的反作用力,重重摔到了坑底,至少有十七八根锋利的竹签,同时刺穿了她的身体。

    在金择喜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鲜血就像是喷泉般从她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在瞬间就浸透了整个陷阱的坑底。只是在瞬间,她就失去了说话的力量,只是在瞬间,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袭上了她的心头。但是她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会读唇语,所以,他还是能“听”到自己最后要说的话:“答应我,只为我一个人弹琵琶!”

    在那个人人疯狂,就连女人都违心的喊着“不要红装爱武装”的年代,她最终,还是展现出了女人天性中对爱情的占有欲。就算她不能占有这个男人的一生,不能和他一起慢慢变老,至少,她会因为这个要求,永远活在他的生命当中。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当他偶然听到琵琶的声响时,他纵然已经儿孙满堂,也依然会遥遥想起,曾经有一个如此渺小,如此卑微的她吧?!

    就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所以她是哭着并笑着,停止了呼吸。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感受着她的悲伤与小小的“诡计”得逞后的快乐,金择喜猛然发出了一声疯狂到极点,悲伤到极点的狂嗥。

    “当我们接到情报,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李向商说到这里,声音竟然微微发颤了,他脸上扬起的,更是混合着悲伤挽惜与骄傲的神采,“我们看到了一条血路,一条在战场上太过于不可思议,却真实存在的血路,一个人一条枪,不断追杀整整一个排敌军,用敌人的鲜血与尸体,铺出来的血路!”

    那一个排的敌军,是孤军深入,他们采取的是一击即走的战术,他们进攻战线后方的野战医院,不但可以有效消灭对手,更可以有效打击中国军队士气,可以说,他们打出了一场经典的特种突袭战。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任务完成,全军撤退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却多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死神!

    他们不能全员停下脚步,去围剿金择喜,一旦为这一个敌人,耽误了时间,他们必然会陷入中国军队的重重包围中,直至被愤怒的中国军人撕成碎片,所以他们只能不断的派出精锐成员,层层狙击。

    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三个不行,四个……

    当那个特种排的指挥官惊愕的发现,他留下了整整一个班,依然被金择喜单枪匹马的消灭掉,而金择喜竟然再一次追到他们身后的时候,他的一个排,已经被金择喜用逐个击破的方法,整整打掉一半了!

    “最终对方一个排,四十五个人,只有十四个人,活着撤回了他们的防区。”

    听到这样的战绩,就连风影楼都要为之耸然动容。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李向商竟然还没有讲完。“从此,金择喜脱离了我们的正规编制,他再也不受任何人指挥,他死死盯住了那个特种排,那十四个人,无论走到了哪里,无论对方又补充了多少新兵,他就是盯着那十四个人死也不松手。当越战结束的时候,算上那个因为军功积累,已经升为连长的指挥官在内,袭击野战医院剩下的人,还有四个。”

    “战争结束了,双方重新签署了和平协议,可是对金择喜来说,他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李向商深深吸着气,道:“那四个参加过袭击野战医院的特种兵,跑到了香港,去做一些打劫银楼,绑架勒索的事情,并把越南难民营,当成了他们的大本营。就连香港警方,都不敢深入那种鱼龙混杂,到处都是亡命之徒的区域,可是金择喜却在身上绑了十公斤TNT炸药,手里拎着机关枪冲了进去,在那种地方,他挨了二十七刀,中了两发子弹,在这种情况下,他又宰掉了三个不说,还在警察赶到之前,活着成功撤退。”

    风影楼低声道:“佩服!”

    这种战绩,这种胆气,这种堪比“小强”的生命力,和不死不休的执着,就算是拿龙王和金择喜相比,都要稍逊一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有金择喜这种死敌,都会连睡觉都不安稳!

    那个已经成为连长的敌军指挥官,真的被金择喜吓到了,他开始不停的跑,金择喜就跟在他身后不停的追。战争结束后,两个人追追逃逃的对峙了四年,那个敌军指挥官,为了摆脱金择喜,他进入过到处都是致命危机的热带雨林,进入过海拔超过六千米的山地雪原,进入过南非原始部落,到最后,他连必要的装备都没有弄全,就慌不择路的逃进了大沙漠。而同样没有足够生存设备的金择喜,也毫不犹豫的追了进去。在那里,他们遇到了大沙漠,遇到了沙匪打劫,遇到了食人蚁大搬迁,就在金择喜明白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发,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个一直在逃跑的敌军指挥官,终于倒下了。

    两个前前后后生死对拼了十年时间的军人,就在沙漠上重逢了。

    根本不需要金择喜再补上致命一击,那个敌军指挥官,已经是气弱游丝,就算是神仙下凡,也要摇头叹息了。在金择喜疯狂追杀中,那个敌军指挥官,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在金择喜的手中,直至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每天都在极度恐怖与紧张中度过,他食不知味,睡不能寐,他的健康已经被彻底催毁,当他终于倒下的时候,看他的样子,似乎体重已经不足八十斤!

    对着同样体力到了极限,却摇摇晃晃怎么也不肯倒下的金择喜,那个躺在地上的敌军指挥官,用最后一丝力量,对着金择喜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留下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句话:“你是一个大疯子!”

第二十七章 突出重围

    金择喜的故事,讲完了。

    李向商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郑勋老师曾经说过,如果在战争时期,金择喜成为校长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在平和年代,他的性格太偏激,又经常感情用事不加自控,就远远不如我这种做事四平八稳,善于调节各方面平衡的人了。”

    风影楼轻轻的点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希望自己有金择喜这样的敌人。他就象是一把剑,一把太过锋利,一旦出鞘就必然见血的剑!金择喜既然已经把他们确定为必须抹除的目标,已经开始对他们动手,他的后续进攻,就必然会一波接着一波,毫不留情,直到一方彻底倒下,才会宣告终结。

    李向商突然问道:“风影楼,你觉得我这个校长怎么样?”

    风影楼没有任何犹豫,“很出色!”

    李向商的确够出色,他长于心计,善于平衡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但是为人处事,却依然不失磊落坦荡;他熟知官场上的厚黑学,也懂得如何培植自己的亲信力量,但是他却绝对没有把这些力量私有化,在部下面对危险需要帮助时,他更可以抛开一切,用看似头脑发热的方法勇往直前。像他这种能够开天眼观凡尘,却依然保持了赤子之心的人物,万中无一!

    听了风影楼的回答,李向商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他轻叹道:“以前在所有人眼里,金择喜不过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做事冲动又过于偏激的人罢了。可是今时今日,金择喜却能在自己最欠缺的领域,激流勇进,成为一个就连我都必须仰视的战略大师。他每一天都在飞速进步,而我在这些年,虽然也算略有成绩,但是和破而后立的金择喜相比,却真是相形见绌了很多。”

    风影楼没有说话,金择喜勇于破而后立,这种就连自己弱点都不肯放过的狠劲与果敢,值得尊敬;李向商身居要职,依然可以用旁观者的立场,去衡量彼此,甚至勇于承认自身不足,更具备了上位者量才施用的大气度。

    至于十四年后,两个人再次狭路相逢,究竟是谁更优秀,谁能取得最后胜利,就只有通过实战来验证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是李向商,可是金择喜却在保留了一个职业军人侵略天性的前提下,用知识把大脑彻底武装起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没有交手,在知己知彼这一项上,我就先输了头筹!”

    李向商霍然扭头,他望着风影楼,道:“我强行登陆海岛,不过是兵行险招,他没有想到我敢赌命,所以才会让我将了一军。但是以金择喜今时今日拥有的智慧与狠辣,很快就会调整战术,对我们发起更猛烈进攻。我在心里反复推敲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因为面子问题,一直死抓着权力不放,最终很可能谁也逃不出金择喜的算计!”

    说完这些话,李向商大踏步走出了这幢小小的木屋。在和风影楼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略略一顿脚步,用只有自己和风影楼才能听到的声音,淡然道:“我能做的都做了,从现在开始,这个海岛上所有人的命,交给你了。放手去做,有事,我扛!”

    “是!”

    听着背后风影楼有力的回答,李向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要问现在年仅二十四岁的风影楼,是否真的有足够能力,去对抗金择喜,也不要问他们这些人最终的结果如何,仅凭风影楼面对强敌,临危受命,无惧于色的坦坦荡荡,他就已经不愧于“獠牙”这个称号,更让李向商的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慨。

    不再理会仍然站在小木屋里,静静思考的风影楼,李向商脱掉身上的军装,脱掉又厚又重的皮靴,就那么赤着双脚,一直走到了沙滩上。当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沙滩上连续翻跟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对这位已经年近五十的少将侧目而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感受到李向商身上的轻松,每一个人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了。

    天知道他究竟在沙滩上翻了多少个跟头,当他带着满头满身的沙粒爬起来后,他面对着停泊在两千米外的战舰方向,突然做出了一个街头小混混打架时,最常使用的挑衅手势,在嘴唇嚅动中,他更将自己想说的话,通过电波,一丝不苟的传送到了金择喜面前:“来啊,来啊,来啊,想赢我的话,就把你所有的伎俩都使出来啊,我在这里等着你呢!”

    望着液晶屏幕上,那个昂首而立,对着远方一片空旷的大海,伸出右手食指,在那里左右摆动的李向商,金择喜也笑了,“师兄,你也四十好几了吧,怎么会突然发了少年狂?不过坦率说,你现在的样子,比平时那面瘫般的表情,看起来要顺眼多了。”

    在当天晚上,海岛上八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经过重组改编后,趁着夜黑浪大,暴雨倾盆,四周战舰上的声纳探测器几乎完全失效的自然环境,在夜间两点三十分,对驻扎在海岛四周的战舰,进行了一次可以载入特种部队教程的经典突袭战。

    一百八十多名职业军人,被分成了四组,他们用竹筒和椰子做成的飘浮物为载体,顶着一点八米高的海浪,还有豆粒大小的暴雨,强行进行海上泅渡,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战舰下方,最终成功登陆。

    没有人能想到,事件的发展,已经开始好转,上级很可能已经放弃了轰炸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海岛上的人,却会突然有计划的实施大规模军事行动。虽然战舰上的职业军人,都是南海舰队精英,还有部分战舰上有海军陆战队成员驻扎,但是双方本身就有巨大战力差距,又太过出其不意,战舰上的军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有效抵抗,精通海陆空作战的特种部队,就已经控制了整个战舰诸如军火库、指挥舱、通讯塔之类重要区域,并对舰内军人,进行了有效压制。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紊,除了有两名士兵在控制目标时,遭遇激烈反抗,下手稍重,让对方断了几根肋骨之外,风影楼一行人,竟然以敌我零伤亡的代价,控制了四艘战舰。以他们的人才济济,当然能够开动这四艘战舰,更可以趁着暴风雨结束前,利用舰载救生艇,脱离南海舰队监控,到了那个时候,以他们接受的训练和生存能力,绝对称得上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控制了四艘战舰后,风影楼他们一行人,对整艘战舰进行了一次毫不客气的大扫荡,他们在一群水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从给养库里搬走了大量食材,就连厨房里炒菜时用的料酒都没有放过,风影楼在撤退时,看到了一台海军陆战队装备的汽化灶,他略一摆手,立刻就有两个士兵,毫不羞涩的把这台汽化灶,连同一小筒汽油,一起连锅端走,不留一丝云彩。

    当暴风雨终于结束后,一百多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特别行动组成员,已经得意洋洋的把几艘救生艇划回了海岛,在救生艇里,不但有汽油灶,有罐头,有单兵野战口粮,有土豆,有巧克力,有手电,有咖啡,考虑到岛上还有女孩子,就连卫生纸都拿了几卷。

    海岛上的职业军人,做出这种行为,不仅仅是挑衅,更是不知死活。

    可是等到暴风雨结束,通过卫星连线,看到这一切,金择喜的脸色却阴沉如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兄李向商会突然像个孩子似的轻松写意,甚至还有心情,对他比划着食指,在那里发出挑战的宣言了。把自己的指挥权交给了别人,卸下身为一个指挥官,必须承受的责任与压力,李向商当然可以轻松得近乎放肆。

    “好一招以力破局,风影楼,你干得漂亮!”

    听到金择喜的啧啧叹息,看着他脸上浓浓的欣赏,刘伟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他真的不明白,海岛上的人做出如此激进的行为,无疑是在刺激中国高层已经高度紧崩的神经,为什么竟然会得到金择喜如此高的评价。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金择喜一口就可以断定,这一场来势汹汹,最终却以戏剧化结尾的军事行动,竟然是出自风影楼的手笔。

    “古代战争的时候,面对优势敌人围城,守城将领必须时不时在夜间派出部队进行偷袭,甚至是突袭,他们这么做,也许并不能杀伤多少敌人,但是却会大大提升城内守军的士气。”

    金择喜根本不必回头,就知道刘伟现在脸上的表情,还有心里的想法,他淡然道:“如果一味困守,时间一长,就会让人的心里滋生出绝望。可是在夜间的突袭,会让他们感到,自己只要愿意,还有突出重围的可能。而他们之所以守在这里,只是想借助地利优势,让敌人付出更惨痛的代价罢了!一种是被形势所迫,一种是自愿驻守,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被敌人包围住猛攻,但是双方在心里上,气势上,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刘伟听懂了,“他们要是没有能力突围出去,如果真的被轰炸,那他们就是可怜的牺牲品,死得轻如鸿毛;可是今天他们已经证明,自己有能力脱困而出,只是他们不愿意病毒传播出去,才选择了继续留在岛上,那么就算是明天就有轰炸机飞到头顶,他们也是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大英雄,死得当然是有如泰山。”

    “是啊!”金择喜微笑着叹息道:“我自以为布了一盘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可是没有想到,风影楼竟然敢效仿张辽守合淝,来了个夜间突袭,只是打开了一个气眼,就硬是让他下出了一个满堂喝彩,全盘皆活!”

    刚刚被金择喜收为徒弟的阿加露,仍然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可是老师,你又如何可以确定,接替李向商指挥权的,就一定是风影楼?我看过所有参赛者的资料,另外七名参赛队队长,无论在资历,经验,还是年龄上,都应该比风影楼更适合当接任者才对。

    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由金择喜去回答,刘伟沉声道:“死中求活的战术,谁都能想到,但是敢使出来的人,却绝对没有几个。”

    金择喜淡然点头,这一晚的军事行动,看似莽撞,却揉合了策划者对人性,对战争,对时局,甚至是对政府高层可能做出的反应,都考虑在内,最终提炼出来的智慧精华。放眼海岛上一百八十多名军人,他们中间虽然人才济济,但是算来算去,除了李向商之外,大概也只有风影楼这样一个接受过“鬼刺”训练,被几名国内顶级心理学专家天天用填鸭式的方法,硬塞各种知识,更兼胆大包天的獠牙,才可能完全具备。

    要知道,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没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机率,李向商纵然肯放权,也绝不会同意实施无限于接近自杀的军事行动。

    又有一名作战参谋提出了问题:“他们不是害怕病毒传播吗,怎么还敢强行登陆四艘战舰?这样不是会感染更多的人吗?”

    金择喜,刘伟还有阿加露,三个人一起摇头,在心里更对这个作战参谋,下了一个相同的评价……笨蛋!

    到了这个时候,还驻守在海岛附近的职业军人,当然都接受过天花疫苗注射!

    “风影楼,我必须承认,现在你已经有了和我对弈的资格。我派陈显龙去对付你,的确是太小瞧你了。”

    金择喜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低叹道:“大厦将倒的劣势,全军覆没的败局,这可是一个男人为之成长的醍醐啊。我曾经另眼相看的徒弟,既然你从李向商手里接过了指挥棒,走到了舞台最前沿,那么你我之间的战争,就算正式开始了,就让我看看,你这第四颗獠牙,是不是真的能……突出重围!”

第二十八章 人间瑰宝

    暴风雨已经结束了,刚才还怒浪袭天的海面,又恢复了婴儿熟睡般的平静。

    虽然今天夜里,必须踏着满地泥泞负责巡逻,但是龙王的心情依然很好。两个小时前,他跟着风影楼强行攻上一艘战舰,确定已经控制了所有情势后,他冲进厨房,一口气就吃了二十一个肉包子!

    龙王轻舔着嘴唇,嘿嘿,味道不错!

    和龙王并肩沿着海岸线巡逻的杨亮,脸上突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对着龙王打出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侧起了耳朵。倾听了好半晌,杨亮才用不确定的口气,道:“龙王,你听,是不是有一个女孩子在哭?”

    龙王瞪大了双眼,也学着杨亮的样子,把耳朵转到了顺风的方向,可是他这一辈子,也休想象杨亮一样,在一个地方一趴,就能几天不动,他当然不可能拥有杨亮融入大自然中,愈见敏锐的超人听力。在龙王的耳边,除了风掠过树梢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就剩下海浪轻撞在岩石上,扬起的碎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龙王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杨亮,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这个每天趴在大山里不动的兄弟,是不是突然到了思春期。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股夹杂着烂椰子和死老鼠臭味的海风,迎面吹过,杨亮的眼神一跳,他一拉手中的步枪枪栓,让手中的武器处于击发状态,然后沉声道:“龙王,我们去看看!”

    “好,好,好。”看着一脸认真的兄弟,龙王大大的摇头,叹息着,“要现在有女孩子突然出现在这个海岛上,那肯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我们就把她捡回去,给你当媳妇好不好?这就叫……捡个仙女当老婆!”

    杨亮没有理会龙王善意的调侃,他一直小心倾听着,他的脚步更是越走越快,当他们两个人越过一道山坡后,龙王的脸色猛然凝滞了。

    他真的,听到了一个女孩子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中国的特种兵,必须是无神论者!可是想想看吧,这里可是已经被军方彻底封锁的海岛,现在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四周一片漆黑,突然有一个女孩子在哭,又有谁不会本能的想到什么女鬼半夜梳头,什么穿着红衣服自杀的游魂野鬼,实在太孤单,想要来杀上几个人,找他们一起陪伴自己的怵人传说?

    杨亮还准备躲在暗处小心观查一下,龙王却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龙王的做人宗旨很简单,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的话,好说,鬼不犯我,我不犯人,鬼若犯我,老子就他妈的让你永不超生!

    还有啊,很多人都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可是却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鬼,能亲眼看到鬼的样子,甚至和鬼聊上几句天,不也是一种人生的奇异经历嘛!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可谓是虎胆包天的龙王,笔直的走到了出去,看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坐在沙滩上正在低声哭泣,他毫不羞涩的打开手电筒,把手电光直接落到了对方的身上,然后放声暴喝道:“谁?!”

    那个白色身影,肯定是突如其来的灯光,还有龙王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和厉喝给吓住了,就连她的哭泣声,都猛然停止了。

    在这个时候,龙王也开始发呆了。

    第五特殊部队的成员,全部是出身将门,他们的眼界不可能不高,可是就连龙王都必须承认,眼前这个跪在沙滩上,不停哭泣的女孩子,或者女鬼,真的好美!好美!好美!

    她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一身明显是出自名家设计的白色时装,被海水浸透,贴在她的身上,把一个女孩柔美而挺拔有致的曲线,勾勒得美不胜收。她有着一头自然而乌黑的长发,被海水打湿后,虽然没有了随风舞动的飘逸,但是却让她身上,有了一种雾里看花,水中看月般的灵动,更有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却真实存在的低哑诱惑。

    至于她的面孔。

    龙王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样的文字,能够形容出,她那受到九天诸神祝福,才可能获得的精致五官,和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搭配。

    她的皮肤,犹如象牙般洁白而细腻,更透着一股晶莹的水感,她的眼睛,虽然盛满了惊惶,但是依然漆黑如墨,亮若繁星。而她不点朱而红的唇,她挺拔而娇小的鼻子,她柔和的脸部棱角,还有她身上那股几乎不沾人间烟火的纯,都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误入凡间的仙子。

    她真的被龙王吓到了,她的嘴唇在轻轻抽动,晶莹的泪痕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因为龙王的凶形凶相,而吓得不敢跌落。

    如果传说中的女鬼,都是如此的美丽,龙王叩心自问,他真的不介意,用自己的十年阳寿,换取和她们的几夕风流。

    “你是谁,你是怎么到这个岛上的?”

    真的,龙王这一辈子,还没有如此细心细气,小心翼翼的对别人说话。可是他的声音,仍然再次把那个女孩子吓到了。她似乎根本听不懂龙王说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跳起来逃跑,看着犹如一个巨人般高大强悍,似乎用一只手就能把她活活捏碎的龙王,她只是无助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杨亮依然站在山坡后方,没有露面。但是他的目光,已经象闪电般,从海岸线上掠过,他的手指,已经用半击发状态,压在了步枪扳机上,在这个时候,有任何目标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为了保护龙王,杨亮都会毫不犹豫的立刻举枪射杀。

    龙王关掉了手电,他试着向对方移动,可是他只挪动了一下脚步,就清楚的看到,那个坐在沙滩上的女孩子,全身都颤抖了一下,他又立刻停止了这种行为。

    这个女孩子就像是最名贵,最美丽,却又最脆弱的玉石,历经数十载才被打造出来,龙王真的害怕,他会一不小心,就弄坏了这样一件最完美的人间瑰宝。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陷入了相对的沉静。就在这个时候,龙王的目光,却落到了自己的脚下,随着潮起潮落,一些飘浮物,也被推送到沙滩上。在他的脚下,赫然静静躺着一只做工精美的考拉熊。

    龙王下意识的弯腰,拾起了这件小女孩才会喜欢的玩具,就在这个时候,他惊讶的发现,那个一直对他畏如蛇蝎的女孩子,竟然小心翼翼的对他伸出了右手。

    龙王举起了考拉熊,“你的?”

    听到龙王的声音,对面的女孩子明显全身又颤抖了一下,但是对那只玩具考拉熊的渴望,让她仍然坚持对着龙王举着自己的右手。

    龙王犹豫着,他举着那只考拉熊,尝试着向女孩子一点点靠近。

    她不是鬼!

    当两个人已经不足十米远的时候,看着她淋浴在银光月光下,愈发显得飘然脱俗的身影,龙王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要知道,鬼是不可能有影子的。不知道为什么,确定了这一点之后,龙王的心脏,突然跳得好快。

    发现越离她越近,她身体颤抖得越厉害,走到她面前还有三步的时候,龙王就停下了脚步,他尽力伸长了自己的胳膊,把那只沾满海水的考拉熊,递到了她的手里。女孩子拼尽全力,把失而复得的考拉熊抱进怀里,她抱得是那样的用力,就好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在茫茫人海中,又看到了自己的妈妈似的。

    龙王知道,自己长得绝对称不上帅气洒脱,他的笑容,也和阳光灿烂无缘,但是迎着女孩子小心翼翼的目光,他仍然嘴角向上一掀,露出一个大大的,有点稚气未脱的笑容。也许,笑容真的是沟通的桥梁,也许是感受到龙王并没有恶意,那个女孩子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抖动,她突然再次伸出了右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扭头,龙王在嘴里猛然发出一声低呼,他不顾自己的激烈行动,会再次吓到身边的女孩,他拼尽全力,对着那个方向扑了过去。除了她,在几十米外的沙滩上,还静静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他的样子,就算没有被淹死,也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还有体温,还没有死!

    龙王把这个男人扛起来,跑到海水不会再波及的位置后,他把男人放下,然后双手在对方的胸膛上不断按压,让他把肺叶里的海水,一口口的喷出来。

    连续按了十几下,脑后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并不算太重的刺痛,龙王讶异的回头,是那个女孩子,而在她手里,赫然捏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起来的椰子。看起来她就是用这个椰子为武器,对着龙王的脑袋拍了那么一下子。

    迎着龙王讶异的目光,那个右手捏着椰子,左手还死死抱着考拉熊的女孩子,似乎呆住了。

    龙王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身后女孩子的攻击,他继续不停的按压,直到确信那个男人肺叶里的海水都被吐出来后,他低下头,开始为对方做人工呼吸。

    在这期间,那个女孩子一直呆呆望着龙王,她根本不知道龙王在干什么,她一直以为,龙王是在“欺负”那个男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龙王那张棱角分明,侵略性十足的脸,抱着怀里的考拉熊,她没有再对着龙王挥起手中的椰子。

第二十九章 金丝鸟

    那个女孩子,有一个很古典,甚至是带着几分武侠小说气息的名字,叫司徒梦轩,现年二十岁,受教育程度不详。而那个被龙王救活的男人,叫司徒楚英,是金融界大腕级人物,是司徒梦轩的养父。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犯罪记录,甚至连一张驾驶违章的罚单都没有。所有履历清清楚楚,绝对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至于有钱人拥有私家游艇,为了给女儿庆祝二十岁生日,父女两个人驾船出游,却遇到了风浪,因为操作技术太滥,游艇撞到珊瑚礁上沉没,也没有什么稀奇。

    看完临时指挥中心发送过来的调查报告,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司徒楚英,还有因为现场人太多,一直全身发抖,整个人都缩进养父怀里,双手更死命揪住司徒楚英衣襟的女孩,就连风影楼都在心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从时间顺序上来推算,正好是风影楼他们进攻停泊在四周的南海舰队,成功切断战舰上的所有通讯设备,同时也中止声纳探测器工作时,这一对可怜的父女,正在怒海中无助的挣扎,也许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和近在咫尺的海军战舰擦肩而过,被大浪一路推送着,登上了脚下这座到处充斥着天花病毒的海岛。

    面对一群陌生人,在商海上几经浮沉的司徒楚英,还保持着成功人士特有的骄傲与自尊,这当然也和风影楼一行人身上,都穿着军装,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人民子弟兵,当然不会摇身一变,就成为无恶不作的海盗。

    “你们在演习是吗?”

    司徒楚英猜对了一半。

    “我是明星企业家,每年纳税上千万!对了,我和广州军区的副司令员关系也相当不错。”

    听着这近乎电视剧台词的话,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在心中回了一句:“关我鸟事!”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司徒楚英眼睛相当的毒,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这些人,和他平时接触的军人绝不相同,站在他们面前,就有一种站在南非大草原上,被狮群包围的感觉。拥有这种压迫感的人,无论在什么行业中,都是能力出众,同时棱角又过于分明的刺头人物!

    司徒楚英迅速转口,“我在五年前,还建立了一个拥金优属基金,逢年过节,就会有专职工作人员,拿着去探望那些老军人和军人家庭,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实际困难。现在我还赞助了十七个烈士家属,让他们可以继续上学,其中最大的一个,明年就会大学毕业了!”

    不管司徒楚英这么做,是为了企业公关,还是真的热心助人,总之,他的一席话说完,周围的人,脸色都变得和善起来。

    风影楼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小型集装箱,淡然道:“坐!”

    “谢谢!”

    司徒楚英看得出来,风影楼虽然年轻,却是这群人的头,他对风影楼点头致谢,但是他却没有坐下,他脱下自己的上衣,把它平平展展的铺到小型集装箱上,然后对着梦轩,做了一个“你坐下”的手势。

    梦轩乖乖的坐到了铺着上衣的集装箱上,可是转眼她就伸出双手,死死抱住了司徒楚英的大腿,脸上洒满了“我死也不松手”的表情。在所有人讶异的注视下,司徒楚英伸手轻轻抚摸着梦轩的一头长发,直到她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就连抱住他大腿的双手,都一点点放松,他才扭过头,对着风影楼一行人,淡然道:“梦轩从小就对我依恋得很,更习惯了一个人,怕生。还有,她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听不懂?!

    看着梦轩对司徒楚英依恋的模样,李凡和风影楼都微不可查的轻轻一皱眉头,而其他人却真的有些面面相觑了。这个漂亮得让人心跳加快的女孩子,明明是一个中国人,而且资料上显示,她从来没有出国的经历,更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她竟然听不懂自己国家的母语?!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诱人的饭香,飘进了所有人的鼻孔。听到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看到一个绝对熟悉的身影,快步走过来,风影楼和李凡,这两个第五特殊部队最优秀的学员,脸色精彩得当真是有若见鬼。

    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一旦怒了疯了狂了,就算对面站着死神,都敢抬枪先给他一梭子的龙王,竟然端着两份加热过的食物,快步跑了过来。看看他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痕迹,很明显,这些食物,都是龙王亲手弄的。

    龙王做饭,呃,这和让张飞绣花,又有多大的区别?!

    听着龙王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梦轩抱住司徒楚英的双手,猛然又加重了力量。

    “你们在海里泡了一两个小时,一定又冷又饿了吧。”没有人能想到,龙王竟然还有细腻的一面,“我去煮了两包疏菜汤,里面还加了些酱牛肉,用这种牛肉疏菜汤就着压缩饼干一起吃,保证你们吃完了,全身都热得出汗。”

    李凡附在风影楼的耳边,低声道:“拷,我怎么今天才发现,龙王这小子,竟然是重色轻友!”

    风影楼盯着龙王鼓鼓囊囊,明显还塞了两个苹果的口袋,用力点头。

    可能是觉得龙王的声音有点熟悉,躲在司徒楚英大腿后面的梦轩,悄悄露出了小半个脑袋,发现龙王一边和司徒楚英说话,一边把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荡,她又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般,刷的一下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看着她小心翼翼,全身轻颤的样子,站在这里的人,都有了一种“难道我们都变成了狼外婆”的感觉。这个女孩子是很美丽,在她的身上,更有着一种远离尘世,和城市的喧嚣浮华格格不入,当真是遗世独立的特质,可是,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一点吧?

    司徒楚英,用老母鸡保护小鸡般的姿态,把龙王这头老鹰,挡在了外面,他伸手接过龙王手中的牛肉疏菜汤和压缩饼干,他似乎很不喜欢龙王用贼眼放光芒的方式,打量自己的女儿,但是他仍然皱着眉头,勉强道了一声谢。

    放下一分疏菜汤,司徒楚英转过头,对着梦轩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他掂起饭盒里的勺子,舀起一勺龙王亲手做的牛肉疏菜汤,先轻轻吹了几口气,又送到嘴里试了试温度后,把菜汤送到了梦轩面前。而一直死死抱住他大腿的女孩,乖乖的张开嘴,喝着暖暖的牛肉汤,女孩的脸上,满是被宠溺的快乐。

    一份牛肉汤,混合着压缩饼干,整整喂了半个多小时。李凡低声道:“老大,我看这个梦轩,好像真的听不懂中文,或者说,她根本就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风影楼轻轻点头。半个小时,并不算长,但是在这期间,他面前的这一对只能用诡异来形容的父女,也曾经进行了几次交流,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也许是相处的时间太长,彼此已经熟悉到了一种程度,他们只需要看到对方眼神,手势和表情,就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其中有几次,司徒楚英因为身边站满了人,脸上的表情稍稍不够温和,动作稍稍不够宠溺,那个女孩子就闭紧了嘴巴,直到司徒楚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动作更加温柔,她才重新张开了嘴,在他的凝视下,快乐的咀嚼着。

    三心二意的关爱她不要,没有“爱”作为基础的食物,她不要!她看起来,就象是一只最依恋主人的小狗,如果不是主人亲自喂食,她很可能宁可活活饿死,也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

    这他妈的是一种什么家庭教育啊?!

    手里的牛肉疏菜汤和压缩饼干都喂进了女孩的喂里,司徒楚英回过头,对着龙王伸出了手,“拿来。”

    龙王瞪大了眼睛,“什么?”

    因为龙王太过冒失的声音,梦轩身体猛然一颤,司徒楚英狠狠瞪了龙王一眼,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口袋里的水果啊!还有,给我一把小刀!”

    没有人能想到,身为金融界的大腕人物,司徒楚英竟然还会在水果上雕花,随着十指飞转,不一会,苹果表面的皮就被全部削掉,就连里面带籽的苹果核,也被司徒楚英小心的挖出来,最终他把苹果,削成了一个花篮的模样,而一些细碎的果肉,就被他填进了这只小小的“花篮”里面。

    在这个过程中,梦轩一直静静的,乖乖的坐在箱子上,直到司徒楚英把那只“花篮”递到她的面前,她才微笑着,扬起那一双如诗如梦亦如幻的眼睛,伸出两根纤细而秀美的手指,轻轻从花篮里钳起一块,把它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苹果最甜的部位,就在顶端那一部分,而“花篮”里盛的,就是苹果最甜,最可口的精华。吃完了这些果肉,梦轩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她吃饱了,在平时,她吃苹果,也只吃那小小的一部分精华罢了。至于“花篮”,在司徒楚英和梦轩的眼里,它也不过就是一只容器罢了。

    对特种兵而言,食物就代表了生命,浪费食物,几乎就是一件不能原谅的事情。可是看着这一对绝对诡异的父女,看着他们的行为举止,却没有一个人,能多说些什么。

    别说一群大男人了,事实上,就连风影楼身边的许婷婷和陈燕,这两个比梦轩年龄还要小的女孩子,看着梦轩的目光中,都多了一种可以称为“保护欲”的情绪。

    “去把这里的情况给校长报告一下。”风影楼看着在大海里挣扎了几个小时,又坐在沙滩上不知道哭了多久,早已经饿了,累了,现在吃饱喝足,脸上泛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眼皮已经越来越沉的女孩,他略一犹豫,还是对着许婷婷低声道:“就算看在他们成立了拥军基金,又肯赞助烈士遗孤上学的份上,如果校长能把那幢小木屋,嗯……让出来,嗯,那个就最好了。”

    许婷婷点了点头,在场任谁现在都能看出来,梦轩这个女孩子,就是一朵从小被人养在温室里的花,不要说受不得任何风吹雨打,就算是没有爱的滋润和灌溉,她也会很快枯萎下去。

    象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就是因为她太美了,太纯了,太娇气,太脆弱,反而会让周围的人,更加不由自主的关心她,想要去保护她。

    目送着许婷婷蹑手蹑脚的离开,直到走出相当一段距离,确定不会再惊醒梦轩后,才猛然加快了脚步,风影楼低声道:“龙王。”

    龙王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细声细气过:“在。”

    “我把他们父女,交给你保护了。如果他们在这个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唯你是问。”

    龙王的眼睛亮了,他再次看了一眼靠在司徒楚英身上,已经闭上了双眼的女孩,低声回答道:“是!”

    “不用麻烦了。”

    司徒楚英伸手轻轻抱住女儿的肩膀,保护着她不至于因为睡得太甜,而一头摔下箱子,“只要能把我们送上岸,我司徒楚英日后必有厚报。实在不行的话,帮我把消息送到公司,我的私人助理,自然会想办法解决问题。”

    风影楼轻轻摇头,想离开这个海岛,司徒楚英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梦轩,先不说她的年龄,仅仅是看司徒楚英对她的溺爱程度,只怕打死他,也绝不会同意,在梦轩的身上,种植一旦注射,就会在皮肤上,留下豆粒大小伤疤的天花疫苗。

    一想到梦轩很可能感染上天花,纵然没有死亡,也会在脸上留下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就连风影楼的心里,都不由产生了一种暴殄天物的不舍感觉。她美丽得犹如一道风景,纵然没有产生占有欲望,也没有人会希望看到白玉蒙瑕。

    半个小时后,梦轩裹着一张风影楼他们连夜抢回来的毛毯,在那幢小木屋,继续甜睡着。看她唇角那缕柔和的弧度,她大概,正在做一个美丽中又透着几分旎旖的梦吧。而龙王,就静静的站在小木屋门前,他没有回头偷看。他不敢,只是听着她轻伏有致的呼吸声,感受着空气中,因为有了她,而迷漫的若有若无的淡淡馨香,龙王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你说什么?!”

    终于知道事件真相的司徒楚英,眼睛猛然瞪圆了,他劈手抓住了风影楼的衣襟,“你是说,我的梦轩可能会死?!”

    风影楼缓缓点头,看他的表情,你绝对无法想象,他是一个没有注射过天花疫苗,又是A型血,对天花病毒免疫力几乎为零,已经在死亡名单上,签下自己大名的人。

    “天花病毒不是已经被消灭了三十年时间了吗,一个能被人类消灭的病毒,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可能会死于非命,而且死得惨不可言,司徒楚英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从容,所有的淡定,在一瞬间都消失了,他拼命拉扯着风影楼的衣襟,嘶声叫道:“给我船,给我船!我要带着梦轩立刻离开!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又有的是钱,我就不相信,以现在的科技,会对付不了几十年前就已经被消灭的天花病毒!你是在骗我的,你只是想从我这里敲诈到点好处,对不对?!”

    说到这里,司徒楚英突然松开拉住风影楼衣襟的双手,他下意识的想要从口袋里掏出他从不离身的支票本。可是怒海劲浪,他代表财富与力量的支票簿,早已经掉落到大海里。

    “你想敲诈是吗,没有关系,今天我认栽了,我愿意付钱!”

    迎着风影楼那双沉静如水,又隐隐透着一缕同情与无可奈何的眼睛,久经商海浮沉,早已经练就出一双识人慧眼的英徒楚英真的慌了,他竖起一根手指,叫道:“一千万,不,我给你一亿,够不够?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只要你能把我们父女送回岸,我就给你一亿,好不好?!”

    风影楼依然在摇头,金钱的魔力,在这个海岛上,已经彻底消失了。

    “五亿!”司徒楚英的声音中,已经透出了浓浓的哀求,“五亿已经是我短时间内能拿出来的极限了。求求你,帮帮我,我的梦轩她还这么小……她,她,她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啊!”

    说到最后,司徒楚英已经是泣不成声。

    “她是什么血型?”

    “O型!”

    “天花病毒虽然被人类彻底控制将近三十年,但是它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截获免疫系统传递信息,从而使免疫系统失效。科学家到现在,都无法真正了解它,所以只要被天花病毒感染,就绝对无药可医。”

    风影楼安慰式的拍了拍司徒楚英的肩膀,低声道:“O型血的人,对天花病毒有很强的先天免疫力,而且,就算是中了天花病毒,她仍然有百分之七十的机率活下来。赌命吧!”

    说完这些话,风影楼霍然扭头,离开了脸色呆滞的司徒楚英。

    风影楼那句“赌命吧”,又何尝不是在对他自己说的?

第三十章 角逐

    虽然海岛上多了两个平民,但是当手表上的时针,跳到了当天早晨八点三十分,针对第二界“蓝盾”世界军事大赛的内部选拔赛,还是如期举行了。

    没有人知道五天后,当天花病毒终于开始发作,会有多少人,永远闭上年轻的双眼。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的不甘,对身边兄弟的浓浓不舍,在每一个人内心深处不断翻滚混腾,就是因为这样,站在李向商面前的,是八支面对死亡,已经磨砺出刀锋的质感,却隐忍未发,愈发显得危险起来的参赛队伍。

    李向商的目光,最后落到了笑小小的身上。笑小小这个只能活到三十八岁,在军队里几经波折,现在却依然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大男孩,站在风影楼他们的队伍右侧,支撑起了第九支参赛队伍的大旗。虽然明明知道,笑小小顶多只有侦察兵的水准,但是就凭他可圈可点的一生经历,还有他驾驶着一架自制直升飞机,就敢直冲进军区大院的壮举,仍然博得了李向商的好感,更为自己赢取了一张参赛的门票。

    最令李向商好气又好笑的是,仅仅是过了五天时间,笑小小竟然已经拉到了自己的队员。天知道他是怎么连哄带骗,如何怂恿许婷婷和陈燕,总之,作为编外人员进入这个海岛的许婷婷和陈燕,竟然联手加入了笑小小的阵营,组成了令人侧目而视的第九参赛队。

    李向商突然放声喝道:“所有队长出列!”

    包括笑小小在内,九名参赛队队长,一起向前踏出一步。

    这里是远离内陆的海岛,场地有限,器材有限,谁都事先猜出,李向商肯定不会用常规方式,去设计赛程,但是真的没有人能想到,比赛甫一开始,李向商就把目标对准了九位队长。“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一分钟时间,去从自己队伍中挑选一名助手,并挑选武器装备,一起合力完成我布置的任务。”

    风影楼霍然扭头,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龙王的身上,如果李向商真的计划让他们这些队长,带着一名队员,去进行正面武力对抗的话,最擅死打硬拼,龙王绝对是最佳人选,但是像龙王这种压迫感太强又不知道收敛的人,一旦参战,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成为所有人联手对付的目标,考虑到这一点,风影楼的目光在龙王的身上打了一个转后,又挪到了杨亮的身上。

    杨亮是狙击手,如果是让他们九支参赛队,在一个特定环境中混战,狙击手即是最有效的杀伤力,又是最好的火力支援,但是杨亮缺乏运动突击战能力,这个海岛又太小,一旦被敌人缠上,展开运动突击战,他就必败无疑。

    风影楼的目光,又落到了李凡的身上,李凡在单兵作战领域,水准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可是他拥有优秀的判断力,犹如女孩子般的敏锐直觉,这两点特质,让他拥有了狐狸般的狡猾与变色龙般的生存能力。如果说是九支参赛队之间展开超级大混战,李凡绝对可以一直保存实力,直到战斗进入最后尾声。但是,一旦风影楼这个队长先“阵亡”,纵然李凡可以坚持到最后,面对必须以硬碰硬,再没有任何花巧可言的最终决战,胜利也会和他们失之交臂。

    想到这里,风影楼突然若有所悟。

    未知的比赛项目,只能挑选一名队友协助的苛刻条件,这不正在考验他们这些参赛队长,对每一个队员优劣所在的了解,与及对未知领域的判断吗?

    风影楼的目光,最终落到了邱岳的身上,沉声道:“邱岳,你来!”

    邱岳没有李凡的过人睿智,没有杨亮的狙击水准,也没有龙王那种眼睛一瞪,就凶相毕露杀气腾腾的霸道,但是在他的身上,几乎没有缺点。而长期浸淫在武学殿堂里,更让邱岳拥有了绝对惊人的身体反应能力与冲刺速度,只要能坚持到最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进行哪一个领域的对抗,邱岳至少都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风影楼带着邱岳,大踏步走到了李向商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的补给区,两个人各自挑选了一枝自动步枪,一支自卫手枪,和一把格斗军刀。配上足够的子弹,看到在补给区,竟然还放着两箱单兵野战食品,风影楼略一思索,还是抓起三份,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老大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时候却犯混了?”看到风影楼的举动,龙王瞪大了眼睛,道:“要换成我,多拿几个弹匣也好,只是第一场比赛,又不会拖上十天半个月的,他干嘛还要拿上三份单兵口粮啊?”

    李凡狠狠白了龙王一眼,回答道:“如果这不是比赛,而是真实战争,你在上战场的时候,会不给自己准备口粮吗?还有,你认为校长,特意把单兵口粮放到补给区,真的是心血来源,随意弄着玩呢?”

    龙王不由哑然。

    就在这个时候,九位队长,已经挑选好了自己的队友和武器。有资格担任参赛队队长的人,当然都是来自各集团军直属特种大队中最优秀的精英,他们和李凡一样,想到了问题结症所在,所以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背包里,放了几份单兵口粮。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全幅武装的十八名职业军人,李向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突然道:“你们这些队长带领部队深入敌境,和敌人展开激战,现在队员全部战死,只剩下你们这次任务中,必须活着带回指挥部的重要目标。目标大腿中弹负伤,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四十分钟内,如果不能把目标带到五千米外的指挥部,任务就算失败!”

    直到李向商掀开试题,风影楼他们才明白,原来李向商要他们挑选的协助队员,根本不是配合他们一起做战,而是充当负重物,让他们进行五千米越野赛跑。不知道其他队长是怎么想的,风影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他没有挑选龙王为助手,否则的话,以龙王的性格,一定会在身上塞满弹药,再加上他超过一百公斤的体重,风影楼还不得被他直接压趴下了?!

    看到面前的十八人,到现在还傻傻的站在自己面前,李向商瞪起了眼睛,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已经在战场上浪费二十秒钟了!”

    直到这个时候,几个队长才如梦方醒,他们背起自己的队员,撒腿就跑。

    五公里负重越野跑,不要说是特种兵,就算是普通的士兵,也接受过类似于此的训练。这种负重越野跑,应该选用三步一次呼吸的频率,一开始时,绝不能为了争跑到最前面,就拼命猛跑,而是要保持一个相对均速,直到身体跑热,全身关节都活动充分后,再适当加速,跑到三千米的时候,再稍稍减慢速度,在自己身体内,积蓄力量,直到最后一千米时,再拼尽全力进行高速冲刺。

    “老大,我记得你在学校时,最好的记录,是在十八分钟内,就完成了五公里越野跑,兄弟我又不重,你今天千万别丢了我们学校的脸!”

    邱岳还在风影楼的耳边打气,他突然就发出了一声怪叫:“我操,不带这么干的吧?”

    虽然明知道在负重越野跑时,不应该左顾右盼,更不应该回头张望,这样不但会浪费体力,更可能因为注意力分散,而在复杂地形中失足摔倒,可是听到邱岳惊愕中透着哭笑不得的声音,风影楼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反应最慢,跑在队伍最后面的,当然是第九参赛队队长笑小小。但是,不管谁,只要扭头看上一眼,立刻就是目瞪口呆,脸上表情精彩得有若见鬼。

    从负重上来说,笑小小绝对是最轻松的一个。他挑选的队员是许婷婷,不管是许婷婷还是陈燕,她们两个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就算是身材发育得起伏有致,但是体重肯定都没有超过五十公斤大关。最重要的是,她们和笑小小一样,都抱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态度来参战,所以许婷婷拿的武器弹药很少不说,就连防弹衣都没有穿。

    在这种情况下,笑小小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他老人家,竟然还不满足。他,他,他根本就没有背起许婷婷奔跑,天知道他顺手从哪里找了一根三米多长的树丫,让许婷婷大坐在上面,然后他就象是狗拉雪橇似的,拖着树丫飞奔。而许婷婷大小组,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情,在手里挥舞着一根小树枝,用天知道算不算调情的温柔动作,轻轻在笑小小的背后抽“打”,而她银铃般的笑声,更随着笑小小的飞奔,一路快乐的挥洒出来,“驾,驾,我的小马驹,你再跑一点啊!”

    得到许婷婷的“鞭策”,听到她欢快的笑声,拖着树丫的笑小小,跑得更带劲了。李向商是没有硬性规定,队长必须背着自己的队员奔跑,所以几名队长除了在心里大骂无耻之外,谁也不能指着笑小小的鼻子说他违规。同时,看着跑得屁颠屁颠,大有越跑越快架势的笑小小,几位队长也必须承认,男女干活搭配不累这个说法,还真他妈的有几分道理!

    看着随处可见,拾起来就可以用的树丫,几名队长犹豫了再犹豫,终归还是没有第二个人,再有笑小小那样的厚脸皮。就这样,第一个冲过五千米负重冲刺,把目标活着带回指挥部的人,赫然就是本来不负重最轻,又厚颜无耻大耍滑头的笑小小!

    最惨的是,他们背着一个队员,再加上两个人的武器装备,负重已经超过了八十公斤,但是每一个队长都不想输给笑小小的耍头战术,他们抛掉了前一千米热身,后两千米加速,第四千米自我调节,第五米全力冲刺的规则,从一开始就跟在笑小小的树丫后面玩命死追。连续不间断全力冲刺,当终于冲过终点后,就连他们这些队长,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跳更激烈得几乎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看着初开得胜,犹如骄傲的小孔雀般,对着两个女孩子比手划脚,展现自己双臂肌肉的笑小小,几名队长还算是自重身份,懒得去和笑小小一般见识,他们手下的队员,却已经有人忍不住低声道:“拷!”

    虽然他们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几十个人异口同声,混合出来的声波,仍然显得宽厚雄壮起来,听到大众不满的呼声,笑小小依然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对着所有人竖起一根中指,用犹如重机枪扫射般的动作,把所有人都覆盖在内后,朗声道:“操!”

    李向商望着包括风影楼在楼的几位队长,道:“你们对笑小小的行为,很不以为然?”

    没有人说话,算是默认了李向商的话。

    “你们知道,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答案大家都知道,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类懂得制造和利用工具,而动物不会。

    几名队长看了笑小小一眼,在心里道:“当然,大猩猩在吃蚂蚁时,会用一根小木棍在树洞里掏啊掏的,这种行为不算!”

    “你们可以说,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但是笑小小用树丫拖着许婷婷飞跑,从后面把你们一个个反超的时候,你们当然应该立刻明白,用这种方法,即没有违反我的规定,也能大量节省体力。明明找到了更有效的方法,可是你们却没有一个人跟着照做。”

    “笑小小知道自己在体能方面,和你们有巨大差距,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在想方设法,寻找规则漏洞,对胜利的极度渴望,让他成功了。可是你们这些号称全国最精锐的特种兵呢?”

    说到最后,李向商已经是声色俱厉。“我明白,你们觉得,向一个连侦察兵都不是的菜鸟学习,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是我就想问你们一句,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你们背着自己身负重伤的兄弟向后撤退,是不是也会因为这种无虚的虚荣心,放弃更有效的方法,在那里徒劳的浪费体力与时间,直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一点点死掉?!”

    没有人能回答李向商的问题,甚至没有人敢和李向商的目光对视,几个队长脸色忽青忽白,豆粒大小的汗珠,仍然止不住从毛孔里渗出来,心跳仍然快得像打鼓,就在这个时候,李向商突然取出几根早已经准备好的布条,道:“自己过来取一条,把眼睛蒙紧。”

    没有人知道李向商又想出什么样的怪题,但是几名队长仍然老老实实的用布条,把自己的眼睛蒙得不透一丝光线。

    “身为一名队长,除了要清楚的知道手下每一名队员的特长与性格优劣之外,更应该和队员建立一种不需要语言,就可以彼此了解的默契,没有这种心有灵犀,你们日常训练再严格,武器装备再精良,也不过就是一群不入流的杂牌军罢了。”

    作为第五特殊部队的现任校长,李向商在训练方面,的确有自己出类拔萃的一套方法。而且他够狠,“我会随机从你们队伍里,挑选出一名队员,让他走到你们面前。我不管你们是用鼻子去闻对方身上的气味,还是听对方的脚步声,或者纯粹用本能去感应,你们必须准确无误的告诉我,我挑选出来的究竟是谁。如果身为队长,连这道题都答不对,全队淘汰!”

    没有身临其境,你就很难理解,李向商的这一道题,纯粹就是铁锁横江,狠得要命!

    几名队长都是中国特种兵中的佼佼者,他们能站到这个位置上,绝对没有一个庸才,把他们放到一起去竞争,强者之间近乎天敌般的感觉,会逼出他们每一个人的最后潜力。五公里负重越野跑,他们已经倾尽全力,到达终点后,他们就立刻被李向商当众训斥,被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这种体力加精神的双重激荡,根本没有时间平复,就让他们蒙住双眼,硬是用眼睛以外的感官,去分辨队友,无异于一个人在全速奔跑,突然被一记无形的拳头,迎面打中一般,难受得让人几乎要当众吐血,却又不能不拼命忍住。

    “哈哈哈……”

    几名队长,还在努力用呼吸来调整自己的体能与心态,笑小小就突然发出了一阵小人得志的笑声。“我的第九参赛队就两个队员,许婷婷还站在我身边,你当然是陈燕妹妹啦!”

    听着笑小小快活的笑声,几名队长差一点真的吐了血,第二个测试,竟然还是笑小小一马当先。不过想看看,2-1当然等于1,第二道题,对笑小小来说,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但是在这个只要稍有差错,整队淘汰的要命时刻,几位队长根本不敢稍有失神,他们一边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心跳,一边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倾听。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根本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被李向商用手指不出声点名的队员,走到距离他们还有二十多步远的时候,就看到李向商打出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先不说每一个人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就好像是在打鼓,单说这个海岛,四周都是海浪扑打在珊瑚礁上的声音,海风又呼呼刮个不停,除非他们真的有第六感应,或者长了第三只眼睛,否则的话,距离这么远,脚步声听不清,味道也嗅不着,他们又怎么敢开口确定,李向商究竟选了谁?!

    在众目睽睽之下,八位队长一直沉默着,李向商也不催促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按照他的规定,手表上的秒针,转动两圈后,风影楼他们仍然无法确定人选,视为自动弃权。

    站在自己队长面前的八名队员,脸上已经无可掩饰的露出焦急神色,但是在李向商的面前,他们和队长又有二十多米远,有谁敢自作聪明的去做小动作?

    当手表上的秒针,转了一圈半后,李向商看着依然静静站在那里,侧起耳朵的风影楼,淡然道:“实在判断不出来的话,风影楼你也可以猜猜嘛,去掉还站在你身后的邱岳,你的面前只剩下龙王,李凡和杨亮三个人,就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你至少也有百分之三十的机率!”

    “我要是乱猜的话,机率只可能是零。”

    风影楼终回开口了,“校长您给我选的人,并不是我们队伍里的成员,而是广州军区参赛队的花豹!”

    “噢?”

    听到正确回答,李向商的目光跳过风影楼,直接落到了他身后的邱岳身上,“你用右手食指,在步枪弹匣上轻弹,是在用摩氏密码,向风影楼通报?”

    “是!”邱岳回答得很坦然,“这里声音太杂,我又不敢做得明目张胆,虽然我们两个人站得很近,但是我仍然连续发送了四次,队长才终于听清楚了。”

    就在风影楼确定目标身份的同时,另外七个队长,也做出了同样正确的判断。他们带领的参赛队,成员数量要远远超过风影楼的队伍,单纯用猜的方法,想要顺利通过考核,概率小得可怜,所以李向商并没有额外选调其他参赛队成员,去故布疑阵。而他们能够顺利过关,和风影楼一样,都是以身后的队员为眼睛,在不动声色间,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般,进行了秘密沟通。

    李向商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没有放过连闯两关的队长,“摘掉眼上的布条,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画出一幅整个海岛地形图,并以海岛防守方为出发点,把二十个机枪碉堡,十个暗堡,两个火力支撑点,一个迫击炮连,两个机枪排,一千五百米蛇形铁丝网,一千二百名步兵,布置到全岛各处,设定阶梯式火力网,并要保留战略反击预备队。地图误差超过百分之十,防守出现漏洞,无法形成有效火力支撑网的队长,全队淘汰!”

第三十一章 将有三强

    充沛的体能,完美的团队默契,过人的记忆力,随机应变的急智……这就是李向商针对九名队长,设计的第一道综合考题。

    面对铺在自己面前的白纸,与及手边的一枝绘图铅笔,九名队长虽然都努力屏住了呼吸,但是李向商根本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休息,心跳仍然无法恢复平静,豆粒大小的汗水,更止不住从他们的额头上不停流淌出来。明明只是一场纸上谈兵式的考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硬是感受到了战场上特有的硝烟弥漫。

    “开始!”

    当手表上的秒针,终于跳到一圈的起始,随着李向商一声令下,九名参赛队长,都立刻抓起了手中的笔,在他们中间,随之响起了笔尖划在纸张上时,特有的“沙沙”声。

    “我和女朋友一起来这个海岛上观光,我们下了游艇后,先看到的是一片美丽的沙滩,女朋友快乐的在上面跑了几个来回,最后,这片三百多米长,五十多米宽的沙滩真的把她累坏了。不过没有关系,在沙滩后面,就有一片美丽的小丛林,虽然树是少了点,只有七十八棵,但是,我还是可以在里面,和我的女朋友,来上一次快乐的温存……”

    北京军区特种大队参赛队长吴江安一边飞快的在白纸上画着草图,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他越念声音越大,手中的笔也越画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侧目而视。

    但是李向商却在淡然点头,吴江安用的是人类大脑的抽象记忆法。他已经在自己的大脑中,把海岛地形图,分割成了以第一人称为视线的“爱情电影”胶片。他手中的笔,就是随着胶片的转动,一点点,一滴滴把海岛上各个重要地形特征,通过他和女朋友或亲密,或唯美的接触,完美再现出来。

    李向商走到吴江安身后,果然,吴江安画地形草图时,并不是先画出一个具体轮廓,再向里面填充,而是用地毯式轰炸般的方法,一点点向前推。最难得的是,在没有整体构架的情况下,他画出来的草图比例,却带着惊人的精准,可见在速记和绘画领域,吴江安不但接受过最严格训练,更拥有相当的天分。

    李向商轻轻在吴江安的肩膀上拍了拍,突然弯下腰,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你在加入军队前,在同一时间就有四个女朋友,其中还有两个未婚先孕。有一个女孩子,更为了你,两次打胎,现在她终于嫁人了,可是几次流产,她才终于明白,因为那两次打胎,她已经开始习惯性流产。吴江安,你在自己的大脑中,构画那些浪漫的爱情图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不负责任,一个曾经喜欢你,任你为所欲为的女孩,却要品尝一生的苦果?”

    吴江安猛的呆住了,他越画越流畅,越画越快的笔,也猛然顿在了纸上。

    不再理会挨了当头一棒,所有的节奏,所以的韵律,所有的流畅感,都被彻底打碎的吴江安,李向商又走到了风影楼的身后。

    只过了区区两分钟,风影楼面前的草图,竟然已经画出来一半了。

    在八岁时,才读完小学两年级,就连字都没有认全,风影楼都能用六天时间,再加上他XXOO的丰富联想,硬生生记住了几万字的野战生存手册。在记忆力这种天赋上,风影楼应该稳居全场九名队长之首。他又在学校里,接受了“鬼刺”训练,对人类生理与及心理反应,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在这种情况下,他至少精通七八种快速记忆法。想要画出海岛地形草图,对风影楼来说,当然应该是小菜一碟。

    就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风影楼身后,看着他画出来的草图,李向商没有说话,只是在风影楼的笔尖略略一顿,似乎记忆片断出现了小小的模糊之后,他的呼吸突然也跟着加重了一点点。当然风影楼终于继续画下去后,他又跟着轻轻的抽了一口气。

    风影楼手中的笔,猛然也停顿了。像他这种心理学高手,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别人的肢体语言,去捕捉对方的内心波动。虽然现在不是做心理游戏的时间,但是当李向商走到自己的身后,由于习惯,风影楼还是不由自主的分出一部分精力,投注到李向商的身上。

    记忆力再好的人,大脑中留下的印象,也绝对不可能象摄相机一样,纤毫毕现到每一个像素。人类只会记住自己最关注,最醒目的东西,至于其它细节,如果不能记住,人类思维就会自动用自己的知识和逻辑判断,把它弥补起来。

    打个简单的比方,你在路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无论你观查如何仔细,你也只会记住她比较出众的地方,比如她的眼睛比较大,她的嘴唇比较红,身体比较挺拔,胸围比较壮阔,可是你绝不可能把她所有的特征,犹如拍照一样,全部记在自己的心里。如果再过上一段时间,你的记忆自然会越来越淡薄,到了那个时候,再突然给你一支笔,让你把那个女孩子画出来,你仍然可以做到,但是你画出来的人,已经和你曾经亲眼看到的女孩,有了七至八成的偏差。

    换句话来说,那个画在纸上的女孩子,有七至八成,是通过你的大脑,自己虚构出来的!

    李向商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他的呼吸力度的变化,通过心理学知识的转变,已经在风影楼的大脑中,形成了这样一句话:“唉,怎么画错了?!”

    得到这样的信息,风影楼不能不考虑,他是不是因为记忆细节不够,所以不由自主的用自己的逻辑思维,去弥补了地图上某些断层,形成了貌似微不足道,却可能会让他们全队淘汰的错误。

    李向商虽然没有象风影楼那样,由几名国宝级心理学专家联合培养,但是丰富的阅历,让他拥有了一双毒眼。他一语不发,就成功打乱了风影楼的节奏。要知道,越聪明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如果风影楼非要从正确的记忆中,寻找出根本不存在的“错误”,他只会越陷越深,甚至会在短时间内,产生现实与虚拟的记忆混乱。

    这是一种专门针对聪明人,而设定的思维陷阱,虽然以风影楼今时今日的定力与心性,很快就能清醒过来,但是别忘了,这次考试,只有区区十分钟!

    不再理会脸色依然镇静如常,但是双眼的瞳孔,却在顺时针旋转,显然开始重新审视记忆,想要弥补错误的风影楼,李向商又按顺序,走到了笑小小的身后。

    笑小小在刚才两场比赛中,虽然连续得到了第一名,但是投机取巧的成份实在太大,根本没有人会承认他的胜利。可是在这个时候,李向商真的对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孩,有点刮目相看了。

    作为侦察兵旁听生,从正规陆军军事学院毕业,又在边境线上,带了几年的兵,单单从指挥小支部队这个角度上来讲,笑小小已经并不比在场几名队长差。

    最重要的是,他画的海岛地形图,又快又准,而且他一边画地形图,一边毫不犹豫的把机枪碉堡,暗堡,蛇形铁丝网等防御工事,标准在了上面。就是因为这样,笑小小画地图虽然不是最快,最精确的,但是如果没有李向商这个变数,在第三场比赛中,他仍然会是最早完成答卷,甚至是成绩最好的!

    以李向商的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笑小小能做得比包括风影楼在内的几位队长更好,是因为他早已经提前做了功课。

    特种部队擅攻,所以风影楼他们这些队长,到了海岛后,虽然也在记忆地形,但是在他们大脑中,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利用地形,对敌人发起奇袭式进攻。可是笑小小这个侦察兵旁听生,驻守在边境线,他每天都在思考,一旦两个国家围绕边境线,爆发小规模武装冲突,他怎么做,才能最大化保存自己的兄弟。面对最真实的死亡压力,笑小小更擅守,比几位队长更擅长布置机枪碉堡,暗堡,蛇形铁丝网之类永久、半永久防御工事。

    “真是可惜了。”

    李向商在叹息,“如果不是那份假的体检报告,说不定你已经加入我的直属特种部队了。”

    笑小小的耳朵猛然竖直了。

    “我在上这个海岛前,已经对你的身份经历进行了调查,我知道你为什么行事胆大包天,也知道,有一份体检报告证明,你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八岁。”

    李向商在笑小小的耳边,低声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那份体检报告,根本就是假的?!”

    “不会吧?!”

    笑小小的脸色在瞬间就变了,就在这个时候,李向商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依然那样清晰的传进了笑小小的耳朵,“你在部队里呆了那么久,应该懂的。一个城市兵,名额三万到五万不等,女兵起码十二万,你想想看,想进入军区直属特种大队,难道就不能用钱去买吗?名额有限,而你在军校的表现,又实在太出色,与其打通关节走后门,还不如想方设法,在体检那一关,就彻底把你顶掉。所以,你的某一个家里权势通天,同样想进入直属特种部队,所以把你当成最大敌人的同学,就先下手为强。”

    “我真的不明白,就算医院体检报告说你得了绝症,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八岁,你为什么不到第二家医院,去复查。是不在乎,还是没有进入特种部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没有人可以形容,李向商现在的声音中,透着何等的诡异与鼓惑,“真的,你只要换上一家医院,你很快就会发现,什么绝症,都是假的。如果你想听几个数字的话,那我告诉你好了,那个成功把你挤掉,混进特种部队的同学,买名额花了一百二十万,买通医院相关人员,做出‘误诊’报告,花了八十万。”

    “啪!”

    笑小小手中的铅笔,竟然被他捏断了。

    笑小小最终离开部队,不就是因为部队里有人卖入伍名额,而他挡了别人的财路,最终导致双方大打出手?虽然军区直属特种部队,也能花钱买名额进入,听起来太过诡异,可是在这个金钱万能的时代,一个乡长都能把上访告状者以神经病的名义,送进青山病院整整关押了六年,再加上他亲身眼所见,亲身经历,李向商的话,硬是在笑小小的心里,形成了一道最狂猛的飓风。

    如果李向商讲的都是真的,他笑小小的这一辈子,就因为区区二百万,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他所有的努力,他无悔的青春与忠诚,竟然敌不过区区二百万,这让笑小小怎么能不悲伤,怎么能再保持镇定?!

    看着死命咬住嘴唇,但是无论如何拼命努力,炽热的眼泪,仍然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笑小小,李向商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歉意。他真的不想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去攻击笑小小的软肋,但是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办法,再打乱笑小小的心智。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彻底不要脸的,一种是彻底不怕死的。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几年,现在的笑小小已经是破罐子破摔,达到了一种立地成佛的境界,至于脸皮,虽然他还没有达到彻底不要脸的程度,但是坦率的说,他的脸皮,也够厚的了。

    在所有人越来越诡异的注视中,李向商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看着,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那些队长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大家都清楚的看到,只要被李向商“拜访”过,那些可以临泰山倒而不变色的队长,身体就猛然僵硬,虽然他们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试图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考试上,可是直到李向商一声平淡的“时间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他们面前的答卷,依然保留在李向商找他们谈话之前的进度。

    扬起手中只画了一半的地形草图,李向商淡然道:“你们都输了!”

    迎着李向商锋利如刀的目光,有几名队长的嘴角轻轻一掀,可是他们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刚才在你们背后做小动作,扰乱了你们的心神,所以你们输得不服气是吗?”

    李向商猛然喝道:“别忘了,你们都是兵王中的兵王,是我们中国陆军当中,最锋利刺刀!如果你们到现在,都不能战胜自己情绪上的弱点,只要被人稍加挑拨,就会顾此失彼,把时间徒劳的浪费在犹豫和后悔当中,那我告诉你们,你们已经死了!你们已经在身陷重围,身边所有兄弟都等着你做出正确指令,躲避危机的最要命时刻,因为你们的失职,而全军覆没了!!!”

    所有队长都低下了头,他们的确失职了。

    李向商并是眼前这九名队长的教官,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缺乏大规模战争历练的部队,所具有的通病,所以他仍然给这些大男生们,上了一堂很短暂,却足以让他们受益一生的教育课,“记住,将有三强!”

    李向商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在场的九名队长,仍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为将者,必须有三强,分别为刚强,坚强,和顽强。

    排在首位的刚强,就是指一个人抵御情感打击的能力。一个合格的将领,在战场上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往往要抛弃人性中最柔软的一面,做到无所不用其极。在李向商的第一道考题中,笑小小能取得最后胜利,就是因为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而其他队长,却因为彼此对峙,谁也不想落了面子,反而输给了一个连侦察兵都不是的人。

    排在第二位的是坚强,就是说一名合格的统帅,必须要具备抵抗猛烈打击的能力。并且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情况下,做出破釜沉舟式惨烈反击。这一点,在场的九名队长,都已经具备,否则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

    最后一个要素,是顽强。当战局陷入一面倒的绝境时,将领必须意志坚定,战胜感情困扰,保持绝对清醒,让自己成为整支部队的精神支柱。

    而九名队长,包括风影楼,就输在了顽强这一项上。他们都是勇士,可以无惧于死亡,在常规训练和考核中,他们就是用自己的勇气为后盾,一次次战胜了肉体的极限,甚至是死亡的压力。但是这绝对不代表,他们的精神领域能够无懈可击。

    李向商就是捕捉到他们感情或者性格上的弱点,以透点式攻击,打开突破口,再加上事先让他们体力极度消耗,与及时间一秒一秒消失,形成的紧迫感,最终终于形成面的升华,让他们九个人一败涂地。

    虽然形成这种结局,和双方情报不对称,有着绝对关系,但是九位队长都清楚的明白,就算是让他们双方处于对等状态,和李向商这种无论是精神,知识,阅历,体能,还是统率能力,都接近完美,能够像魔法师般在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创造最有利战局的强敌交锋,他们的胜率,也实在是小得可怜!

    要知道,拥有近乎天文数字般的实战经验,日积月累的漫长人生经验,过人的智慧,犹如海绵般吸收知识的动力,外加一位能够赏识自己,提拔自己,并委与重任的上司,才终于打造出今天往那里静静一站,就让人感到高山仰止的李向商。

    看着九位队长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向商的眼里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已经可以确信,经历过这次不大不小的打击后,再遇到相类似的情感冲击,这些大男孩,一定会比现在要坚强得多。而这几个孩子心里现在想说的话,大概应该就是……

    “想要补考?”

    听到李向商的话,几位队长的眼睛都亮了,他们用力点头。面对李向商,他们身为兵王的骄傲,早已经被扫得无影无踪,看他们的动作和表情,真的像极了一群拥有旺盛求知欲和好胜心的孩子。

    “好啊!”李向商扬起了手中那九份没有一个人答完的考卷,一脸的平淡,“在这个海岛上,你们身边的参赛队队长,即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也是赛场上的敌人。所以,我想看看,你们能不能知己知彼。”

    把并没有署名的草图,随机分发给在场的九名队长,李向商终于公布了他的补考题目:“给你们两分钟,谁能在规定时间内,判断出手中的地图,究竟是由哪位队长绘制,并能说出令人信服的判断理由,就算他补考过关。”

    李向商的话音刚落,风影楼就发出了一声轻咦,叫道:“这是谁啊,机枪碉堡的‘碉’,竟然能写大雕的‘雕’,这可是四年级的小学生,都不会犯的错误啊!”

    看着风影楼一脸犹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在场几名队长不由都对他侧目而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风影楼大踏步走到其中一名队长面前,扬起手中只画了一半的地形图,道:“它是你画的!原因很简单,这么多人,就你的脸红了。”

    那名队长并没有反驳,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暴露一些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比如,这个机枪碉堡的“碉”,他直到高中三年级时,仍然习惯了这么写。再比如,济南雄鹰特种大队的队长林羡英,他是山东肥城人,总喜欢把钢笔读成钢“北”,虽然普通话校正了上千次了,一紧张,一急促,类似于钢“北”之类的词,仍然会忍不住往外蹦。

    “虽然有取巧之嫌,但是当机立断,因时制宜,算你通过补考了。”

    听到李向商的判定,再看看一脸诡计得逞的风影楼,剩下的几名队长,都在心里狂叫了一声:“我拷,不带这么玩赖的吧!”

    “还有,恭喜你。”李向商再次看了一眼风影楼,不动声色的道:“你已经成功的把笑小小的厚脸皮学到了。”

    看到风影楼这样子都能过关,广州军区特种大队的队长林挺,狠狠吐出一口长气,大踏步走到北京军区特种大队队长吴江安面前,扬起了手中的草图,道:“这份答卷是你的。至于原因,我们两个私交了七八年时间,还经常通信,我当然认识你的笔迹。”

    看着吴江安连连点头,剩下的几名队长,再次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无言的诅咒:“我拷,这算不算是走狗屎运了?”

    “在战场上,运气,也的确是实力的一部分。”李向商淡然道:“我希望你的运气,永远能象今天一样好,林挺,你补考过关了。”

    听到李向商的话,一向老成稳重的林挺,笑得就像是刚偷吃了一只小母鸡的狐狸,眼睛都弯成两抹月芽了。

    “等等,等等!”笑小小突然叫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一开始,藏在金属箱里,所以没有被海水泡烂的小笔记本,他先把右手食指送进嘴里,蘸了点口水,然后翻开其中一页,看了几眼,又摇了摇头,再翻到下一页,就这样边看边比划着翻到第四页后,笑小小猛然发出了一声怪叫,“没错,我手里这份答卷,是沈阳军区东北猛虎特种大队陈显冰队长的!”

    “至于理由嘛……”笑小小得意洋洋的扬起了手中那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大家看看,这可是陈显冰队长的亲笔签名啊,这些字写得歪歪扭扭,犹如蚯蚓打架,当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如有雷同,实属扯淡!”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笑小小手中的笔记本,还有那份画了一半的草图上,没错,两者的笔迹是一模一样。不用李向商说,大家也知道,笑小小这个疯疯颠颠的家伙,竟然又过关了!

    被笑小小当众评价,字迹犹如“蚯蚓打架”的沈阳军区直属特种大队队长陈显冰,郁闷了十秒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小子当天就拿着那个小本本,缠着我们每一个队长签名,难道你能掐会算,知道李校长会出这样一道考题,所以预先做了准备?”

    陈显冰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要是笑小小真的能算到这一步,并提前做好准备,他百分之百称得上其智若妖了。

    “哪可能啊,我又没有诸葛之亮,周公之谨。”

    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点不对了,笑小小吓得连连摆手,“我一开始就想了,你们这些队长,可都是特种兵中的特种兵,都是牛A与牛C之间的超级人物,不管你们谁最终能代表中国特种兵,参加‘蓝盾’军事比赛,都可能一朝成名。只要长得不太丑,外形别太寒碜,就会成为万众美女眼中的明星,如果我提前拿到你们的签名,再找机会和你们来上一张合影,以后我泡妞的时候,都会多一些资本,你们说是不是?”

    我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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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刺介绍:
在特种部队,狙击手的代号,一般用“鹰”,擅长丛林狙击的狙击手,叫“绿鹰”,精通山地作战的,叫“山鹰”。
专门负责保护重要目标的职业军人,或者在战场上负责为受伤队友实施急救的队医,代号中一般会有“衫”字,比如驻外维和部队中的“蓝衫”。
而在战场上拥有超强进攻能力,无论投放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迅速适应,并单独完各成各种作战任务的综合精英,被称为“刺”。
而风影楼,他的代号是……诡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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