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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舞妖姬     诡刺txt下载     诡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五章 第四颗獠牙

    特派员深深吸着气,他突然快步走回审判桌,在其他人弄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前,他已经从文件袋中,取出了一份报告,并把它“啪”的一声,拍到了风影楼的手里,“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吧!”

    风影楼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猛然瞪大了,那是一份申请书,确切的说,那是一份由郑勋老校长亲自起草,更集中了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包括李向商代理校长,和薛宁波、莫天这些重教级教官在内的申请书,而这份申请书的内容,赫然是……

    请求批准风影楼,成为本校,第四颗……獠牙!

    第五特殊部队从成立到现在,有史以来,只出现过两颗獠牙,至于第三颗,虽然昨天见面只是来去匆匆,但是风影楼仍然看到,在战侠歌的衣领上,别了一枚闪亮的银质飞鹰勋章,那是“獠牙”的标志,更是第五特殊部队最优秀,最骁勇,最善战的代名词。风影楼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曾经疑惑过,也曾经淡淡的嫉妒过,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学校竟然在向上申请,想要推荐自己,成为第五特种部队有史以来的,第四颗獠牙!

    至于原因……这还用说吗?!

    郑勋校长,李向商代理校长,曾经教导过他的那些重量级教官,都想保住风影楼!他们想在这种大事件中,拼尽一切力量,保住风影楼。

    一旦上级批准了这份申请,只要风影楼没有真正做过什么叛国的事情,无论外界再掀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他在学校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就算是在对他父亲风红伟的处理上,也会因为风影楼逆流而上得到的身份与信任,所透露出的信息,而尽可能的去宽容。

    “有学校所有高层的联手推荐,再加上你在阿富汗战场上的表现,我可以说,只要你点头,你真的有很大机会,获得属于自己的勋章与光荣!”

    特派员咬着牙,瞪着风影楼,道:“你是可以赌气,你是可以把这件事,当成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坚持下去,会有多少人,因为你这种决定而失望?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战侠歌刚刚临危受命,在龙建辉临死前,从他的手里接过勋章,成为第三颗獠牙,学校为什么还非要,申请你成为第四颗獠牙?”

    风影楼知道,他当然知道。

    一方面学校当然是拼尽全力想要保全他,另一方面,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学校就损失了两个重量级教官,莫天教官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随时可能永远闭上双眼,再加上几年前就叛离部队的金择喜教官,李向商代理校长身边,可以应用的得力助手,竟然只剩下薛宁波一个人。

    接连遭到重创的学校,是想用树立战斗英雄的方式,重新鼓舞士气,更要用这种方法,尽快让下一代优秀成员成长起来,形成学校里,新旧交替的局面。

    看着手中这份重如千钧的申请书,风影楼那双稳定得无懈可击的手,都在轻轻颤抖。不是身临其境,又有谁能明白,在这几页薄薄的纸中,究竟凝聚了多少信任,多少支持,多少无私的关怀与温暖?

    “反正我们都放开说了,我索性就都告诉你吧!”特派员盯着风影楼,道:“如果学校真的放弃了你,你以为,就凭陈徒步,真的能把一队学员,带进了阿富汗?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为了救战侠歌,雅洁儿教官,抛开教官身份,亲自带领队员冲进了俄罗斯;为了救你,薛宁波教官,也同样抛开教官身份,和海青舞在境外组织的佣兵团联手,冲进了阿富汗。没有他们的暗中支援,你真的以为,在最后一战中,仅凭李凡和邱岳那区区六个人,就能生生抵挡住恐怖份子几百人的疯狂进攻,直至最后,也没有人当场阵亡?!”

    听到海青舞这个久违的名字,听到薛宁波为自己做的一切,风影楼的身体再次狠狠一颤。他的国家,他的学校,他的恋人,到最终,还是没有放弃他!

    只要他在那份材料上签了字,他就是第五特殊部队,有史以来第四颗獠牙。可以预见,学校未来的正副校长,就会在他和战侠歌之间产生,只要不出意外,不出二十年,他就会和战侠歌联手,站立在世界军事领域的最巅峰!

    “啪!”

    直到尖锐的刺痛顺着手指,送进大脑,风影楼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下意识的抓起了笔,可是由于太过于用力,他竟然把笔给生生捏碎了。

    十指连心,感受着手指部位,传来的一波波尖锐刺痛,风影楼已经有了几分迷茫,几分意动的眼睛,再次恢复了平静,他霍然抬头,道:“我拒绝!”

    特派员呆住了,他在审讯室里,拉下面子,犹如一个女人般的苦口婆心,讲事实摆道理,把那么多的材料,包括风红伟的信,都放到了风影楼的面前,可是这个混帐小子,竟然还是……他奶奶的拒绝了?!

    “我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我应该老老实实的签字,来上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再摇头,再拒绝,不但是不识时务,更是不知恩图报了!”

    风影楼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他想心中想,言心中所言,却自然而然有了吐字千钧的质感:“你们可以说,我爸做错了,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能说,他的行为,是其情可原,法无可恕。可就是我不能这么说,因为他救的是我!我不想说什么国家民族大义,我也不想说,我当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准备面对死亡,我只想说,当我知道,是我的爸爸为了救我,闯下了弥天大祸时,我的心里,早已经被快乐填满了。”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聆听着风影楼的低语。

    “我想对他说,我很高兴他能救我,我更想对他说,我谢谢他给我的爱。”

    风影楼用手背,擦掉了自己眼角盈出的泪水,继续道:“是的,我在这份声明上签字是很容易,我也知道,你们做了这么多,是善意的。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签了这份声明,我就是为了前途,为了成为第四颗獠牙,为了获得别人的尊重,就去否决,为了我而甘愿成为千夫所指的父亲;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人人敬仰的獠牙?如果我因为种种听起来堂而潢之的理由,就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出卖,在面临国家存亡,与巨大的利益形成对立关系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我不会因为种种理由,选择了背叛祖国?”

    特派员怔怔的看着风影楼,怔怔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直到他眼睛里的焦急和愤怒,一点点被理解与同情,被发自心的尊敬所替代。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一把剑,一把宁折不弯的剑!他也许会犹豫,也许会有暂时的彷徨,但是,无论给他多少理由,多少台阶,他也绝不会踏过属于自己的道德底限!

    事实上,很多人从想做一个好官,到变成了巨贪污吏,不就是因为他们面对诱惑,一点点的退让,一点点的放松了自己的做人原责?!

    特派员过了很久很久,才柔声道:“你已经决定了?”

    风影楼轻轻点头。

    “那你知道,这样的决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风影楼再次点头。无论他有多么优秀,无论他有多么出众,当他拒绝在这份声明上签名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开除了!

    这就好象他不能让自己踏过做人的道德底限一样,部队也有自己绝不容践踏的底线!越是精锐的部队,越是不能允许出现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要知道,优秀的人才,能够创造的成绩是很不错,但是如果产生负面影响,形成的毁坏力,也同样可怕!

    一面是救了自己的父亲,一面是教导他成才,给了他太多压力与关爱的学校,当这两者形成无可调和的对立体时,风影楼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自己的道德,自己的底限,自己灵魂深处的纯真与坦荡!

    面前的声明书,被轻轻抽走了,带着叹息与温柔,特派员将另外一份声明,送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学员风影楼,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无法适应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日常训练与学习,现主动提交申请,请求退出学校……”

    只读了前面几句话,风影楼的声音就哽咽了。

    “我保证在退出学校的十五年内,一旦强敌入侵,祖国、军队需要我的力量,可以无条件接受召集,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军队;我保证遵守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制定的保密守则,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绝不向外透露我在学校,接受的训练课程与所见所闻;我保证……”

    风影楼用异样的声音,慢慢的读着,任由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流淌,直至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小的银色流线,最终扑打在那几页薄薄的纸上,发出“噗噗”的声响。看着这个一边读一边哭,再也没有了坚强的大男孩,在场所有的人,眼睛里都露出了再也无法掩饰的同情。

    九年了,风影楼在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整整呆了九年了!纵然再过上五十年,一百年,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在这间学校里,经历了点点滴滴?

    他怎么可能忘记,一起经历“灵魂之门”考验时,一群平均年龄才十二岁的孩子,手挽手,心联心,虽苦也甜的滋味?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么多教官对他另眼相看,一个个偷偷教导他拿手绝活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宠溺与欣赏?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条直到他终于一扫尘埃,才带着依依不舍,倒在地上的军犬黑梭,和那六年孤独岁月中,它给予自己的温暖与宽容?

    他怎么可能忘记,和薛宁波教官之间的约定?

    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段如此不平凡的经历,曾经似乎伸伸手,就可以接触到天的顶端?

    如今,他却亲手把这一条路封死了!

    人与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待人!既然他的父亲风红伟,可以为他赌上一切,放弃了军队的前途,那身为血脉相连的儿子,身为被风红伟救了一命的风影楼,他又有什么放不开,放不下的?!

    至于暂时压下一切,用“理智”的态度面对一切,以后再想方设法的弥补父亲,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这种种行为,就让那些足够聪明,足够“霍达”的人,去做吧!

    真的,说到底,他风影楼,不过是一个笨小孩罢了!

    用机械的语调,读完了第二份声明上的所有字,那些纸张,有大半,已经被眼泪给生生浸透了。但是当风影楼终于读到了自己需要签名的位置,他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用第二枝笔,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下了“风影楼”三个大字。

    亲眼看着那份有着自己亲笔签名的文件,被人小心翼翼的装进了文件袋,并打上了保密用的印记,风影楼自我开除的命运,已经再无可更改!

    特派员努力收起自己眼睛里的同情,眼前的这个男孩,根本不需要!他柔声道:“你还有什么要求,或者有什么话想说吗?”

    风影楼脱口道:“我想回学校!”

    话一出口,风影楼自己就开始摇头。是他自己坚持着道德理念不肯让步,是他把学校从自己的生命中抹除,当他在声明中签字后,他的生命已经再不可能和学校有任何交集。在这种情况下,学校又怎么可能允许他回到校园,去向曾经的老师和同学道别?

    不要说是从来没有在世界公众舞台上浮出水面的第五特殊部队,就算是一间普通的公司,在职员已经辞职后,也不会再让他再接触公司的核心内容,更不会再用宽容的态度,请他到公司机要部门来回乱窜吧?

    面对风影楼下意识提出来的要求,就连特派员的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虽然已经苍老,却依然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通过扬声器,在整间审问室当中回荡:“好,我给你一周时间。”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风影楼慢慢的转过了身,他对着审问室,那块单向观查的大幅镜子,他本能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可是他略一犹豫后,还是放了下来。他最终对着那个方向,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弯下了他的腰,他嘶声叫道:“对不起了,校长。谢谢,校长!”

    这个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风影楼过份的请求,甚至给了他七天时间的人,赫然就是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郑勋老校长!

    隔着只能单向观查的镜子,郑勋校长,直直凝视着风影楼的那张脸,刚才他在这里,清楚的看到了风影楼的每一个表情,听清楚了风影楼说的任何一个字。当风影楼最终拒绝在第一份声明书上签字时,他是愤怒过,生气过,但是当他听完风影楼的理由后,所有的不满都消失了,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句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无可奈何的低语:“痛失英才啊!”

    “我听到你的选择,真是即伤感,又开心。”郑勋老校长,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提高了声音,道:“风影楼你听着,从此以后,在第五特殊部队中,可能会出现第五颗獠牙,第六颗獠牙,直至依次类推,但是永远不会再有第四颗獠牙!因为第四颗獠牙的勋章,还没有来入及佩戴到它主人的胸口,它的主人,就已经离开了部队,甚至快得,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载入校册!”

    说到这里,郑勋老校长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盯着风影楼写满惊愕的脸,沉声道:“在推荐你成为第四颗獠牙时,我也曾经犹豫过,毕竟无论是你,还是战侠歌,都太年轻了,虽然你们都相当的出类拔萃,但是距离‘獠牙’这个称谓,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是当你拒绝在声明书上签字的时候,你已经无愧于‘獠牙’这二字赋予一名军人的荣光。我相信,那枚永远不会再佩戴到主人衣襟上的白银勋章,也会因为你的选择,而感到骄傲的!”

    说到这里,已经再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隔着一面只能单方面观查对方的镜子,风影楼和郑勋老校长,这两位年龄相差超过四十岁的两代共和国守护者,同时缓缓扬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对方,敬上了自己最认真,也最庄严的一个军礼。

    看着风影楼那傲挺如松,无论面对任何惊涛骇浪,都可以唱起无畏号角,为所有人照亮迷途的身躯,看着风影楼那犹如大理石雕像般,坚硬而棱角分明的脸,看着他那双犹如暗夜星辰般灿烂得不可夺目的双眼,感受着这个男人内心深处的侠骨柔情,审讯室里所有人都都侧过了自己的头。

    他们真的不忍心,看到一只可以展翅万里,嗥翔于天地之间的鹰,在这里,在这时,自折双翼,从此只能困顿于凡尘俗世之间。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六章 七天

    (妖少:这是今天第三章,第一万八千字了,新年到来了,妖少也要努力了!以后要努力更新,还有,今天这三章,情节都比较重要,大家别跳章噢!嗯,要是有精力,说不定会砸出第四章)

    当风影楼终于再一次,踏进了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大门时,天空中飞扬着细细碎碎的雪花,但是和平时一样,整个学院的每一个角落,依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一片纸屑也找不到。

    他迎面看到的,是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没有人组织,但是整间学校,只要没有上课,没有受训的学员,都自发自觉的集中到了学校大门附近,静静的看着风影楼。其中第一个迎面走来的人,赫然是薛宁波教官。

    面对薛宁波审视自己的目光,风影楼低下了自己的头。在这里,他最对不起的,除了莫天之外,就是薛宁波了。

    薛宁波的声音很平静,“你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薛宁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而风影楼,也一言不发的跟到了她的身后。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了学校后面的深山里,走到了在九年前,薛宁波传授风影楼运动突击战知识的树林当中。

    这里的树,依然挺拔不屈;这里的山,依然厚重沉稳;这里的水,依然在冰层下潺潺不息;面对这熟悉的一切,面对背对自己的薛宁波教官,风影楼低声道:“对不起!”

    九年前,当薛宁波带着一脸的期盼,想要寻找一个敢于挑战世界巅峰,将她的技术薪火传承的弟子时,是风影楼越众而出,喊出了一句“让我来”。就是因为这三个字的承诺,在这些年中,薛宁波在风影楼的身上,又投入了多少心血与希望?

    风影楼为了自己的道德底限,他没有背叛自己的父亲,但是,无可避免的,他却背叛了自己九年前的诺言。

    薛宁波突然一扬手,把一枝自动步枪抛到了风影楼的手中,她伸手指着脚边包括防弹衣在内的一套装备,沉声道:“穿上!”

    当两个人都全幅武装后,薛宁波一拉手中自动步枪的枪栓,道:“真枪实弹,敢不敢再和我来最后一场运动突击战对抗?”

    风影楼没有任何犹豫:“好!”

    三分钟后,一场学员与教官之间,真枪实弹,容不得半点水份的对抗开始了。子弹在空中飞舞,打得碎石乱溅,打得松柏哀鸣。这样或激烈,或单调的对射声,足足进行了半个小时,直到两个人弹匣中,都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而他们手中的步枪,都在近距离对准了对方的胸膛,却谁也没有扣动扳机,才划下了最后的句号。

    两双同样有力,同样稳定的手臂,两枝纵然枪管下面吊上三块砖头,依然可以几个小时纹丝不动的步枪,两双同样锋利得犹如野兽,让人根本不敢逼视视的眼睛,两颗纵然真枪实弹,依然可以冷静得如常的心!

    如果他们真的是敌人,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和现在一样,必然是同归于尽!

    面对这一切,薛宁波笑了,再也没有了伤感,她的笑容中,扬起的分明就是浓浓的自豪。薛宁波比任何人都清楚,风影楼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面对他化腐朽为神奇的快,她被迫用一个女人体力不足的弱点,和风影楼针锋相对的以快打快,她是用了自己远超风影楼的实战经验,才让双方的战力拉平。

    也许风影楼再也不可能走上世界单兵军事竞技舞台,但是她这个老师,已经可以确定,如果再继续发展下去,不出三年,心态与体能双双驱于巅峰的风影楼,真的有机会,问鼎运动突击战的世界桂冠!

    她成功了,她真的培养出了一个能够世界最强的徒弟。虽然他没有办法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她是有遗憾,有不甘,但是,这最后一战结束后,她,似乎也可以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徒弟因为傻傻的执着,而离开了。

    两个人拎着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的步枪,再一次向回走,就在他们走出大山前,薛宁波突然停下了脚步,“风影楼你知道吗,刚才我是真的想打伤你,用这方法,让你留在学校养伤。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我仍然忍不住想,如果你受伤了,留下养伤了,也许会因此出现转机,也许你会继续留下了。”

    风影楼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欠了薛宁波这么多,就算是薛宁波真的一枪把他打死了,他也没有什么好说,更没有什么好怨的。

    薛宁波突然转过身,把风影楼抱在怀里,“再见了,你这个呆呆的,傻傻的,却总能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候,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笨小孩!你走的那一天,我不会去送你的,我讨厌离别。还有,记住,不许忘记我!”

    说完这些话后,薛宁波扬起头,轻轻在比她还要高出十几公分的风影楼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姐姐对待弟弟式的轻吻,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而风影楼,却站在那里,顶着细细碎碎的雪花,在他曾经和薛宁波走了一次又一次的山间小路上,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当天夜里,风影楼再一次抱着铺盖卷儿,走到了学校角落的鸽子笼旁边。而在鸽子笼里,一个洒然而卧,右脚还支撑在左膝上,不停晃来晃去的大男孩,正微笑着向风影楼投来了注目,而他衣襟上,那枚在月光照耀下,愈发晶莹夺目起来的银质飞鹰勋章,在瞬间更映亮了风影楼的双眼。

    这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脸上永远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在举手投足之间,却总是能发出致命诱惑,让每一个女孩子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打转的家伙,不是第五特殊部队,有史以来第三颗獠牙战侠歌,又是谁?

    最令风影楼意外的是,在战侠歌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三十多岁,一看就老实巴交,估计三棍子拍下去,也打出一个屁来的男人。

    “这是我在参加任务时,收的徒弟赵海平。他和我一起在俄罗斯,被车臣恐怖份子追得满世界乱跑了整整一个月,虽然人笨,但是运气还不错,竟然没有死在战场上不说,还被学校破例招入,成为第一个平民入伍的老学员。”

    战侠歌对赵海平的介绍,很简单,但是刚刚从阿富汗战场上走出来的风影楼,却能听出其中的份量。而战侠歌对风影楼的介绍,更是干脆得让风影楼牙齿发痒:“赵海平,你还记得,我在沙漠里不断布置出的那些杀人陷阱吧,那些杀人不见血的绝户计,可都是眼前这位风大少爷,教给我的。嗯,乖徒弟,我不早告诉过你,到了学校要眼尖嘴勤嘛,怎么还不快点叫人啊!”

    听到师父的命令,赵海平走到风影楼的面前,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大男孩,他略一犹略,还是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太师父!”

    “呃……”

    饶是风影楼情绪低落,听到这种雷死人不偿命的称呼,看着眼前这位贵庚百分之百已经三十好几,胡子茬子老长,憨厚得犹如乡下农民兄弟的男人,他仍然目瞪口呆得有些口吃起来。

    “我拷,你喊我师父,却喊他太师父?”战侠歌也瞪圆了眼睛,“有你这么欺师灭祖的吗,你没看出来,他比我还小上几岁吗?叫声师叔,就已经卖给他大便宜了!”

    赵海平绝对属于知错能改的类型,立刻对风影楼再补了一句:“风师叔!”

    这声“风师叔”,风影楼怎么听,都有几分港台武侠片的味道。但是再打量了赵海平几眼,风影楼却收起了笑容,对着战侠歌道:“恭喜你收了一个好徒弟!”

    战侠歌翻着白眼道:“就他这么一个外表四十,内心实际年龄除以十的愣头青,也能算是好徒弟?”

    “衡量一个狙击手功力的,并不是他如何枪法如神,可以手起枪落,毙敌于千米之外。而是狙击手长时间潜伏时的警觉性,与及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的隐藏力。”

    风影楼看着赵海平,道:“他看起来与其说是木衲呆痴,更不如说是心地单纯,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决定做一定事情,必然是全力以赴心无旁鹜。要他学习诡雷设计,他因为缺乏创造性思维,永远只能得到形,但是让他做一个单纯的狙击手,只要战侠歌你肯倾囊相授,我估计,不出五年,他就可以青出于蓝!”

    战侠歌脸上扬起了一个“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笑容,他对着赵海平,洒然道:“听到了吗,你师叔在夸讲你了!”

    赵海平嘿嘿的笑了,那种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嗯,那个,可爱!

    “呼……”

    战侠歌突然学着薛宁波的样子,一扬手就对着风影楼甩出一件外表看起来,和手榴弹有八成相象的东西,风影楼接过来发现,那竟然是一瓶还没有开封的烈酒。

    “还记得当年我们认识没多久时,雅洁儿说的话吗,她说,如果我们两个可以联手,必然能够天下无敌!”

    战侠歌从身边又摸出一瓶烈酒,对着风影楼道:“可惜你我之间来去匆匆,虽然彼此相识相知,却从来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不过还好,你我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说到“敌人”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战侠歌和风影楼突然同时觉得心脏微微一跳,但是他们两个,都可以说是第五特殊部队中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杰,两个人举起酒瓶,遥遥一对,虽然烈酒入喉,呛得血气翻涌,却硬是喝得不动声色。

    感受着烈酒入喉带来的火辣,风影楼突然对战侠歌微笑道:“恭喜!”

    战侠歌微微一愕,虽然不愿意,可是他脸上仍然扬起了带着几分旖旎与温柔的赦然。战侠歌和雅洁儿,彼此相恋了几年时间,虽然师生相恋,在第五特殊部队中是禁忌中的禁忌,但是他们仍然陷了进去,并且因为战侠歌在俄罗斯,受了致命重创,在医院里接受了两个多月治疗,雅洁儿几乎是衣不解带的陪伴着他,晚上甚至和他共处同一室,终于彼此之间,越过了最后的界限。

    知道风影楼是几位国内顶尖心理学大师联手培养出来的高徒,可是战侠歌仍然忍不住摇头叹息起来,这小子的眼睛,也太毒了点吧?!

    “我已经从龙王他们那里,问到你们在阿富汗的战斗经历。”战侠歌对着风影楼举起了手里的酒瓶,再次一起灌了一口后,他思索了片刻,才继续道:“坦率说,我觉得你退步了。你在战场上,虽然还是每一个同学为之效仿的对象,但是在我眼里看来,你从我认识你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在军事技术上的进步,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敢说风影楼进步太慢的人,放眼整个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大概也只有战侠歌一个人了。他轻轻眯起了眼睛,毫不客气的问道:“这三年,你究竟在学校里学了什么,你又究竟被培养出什么样的特长,甚至不能在战场上对着恐怖份子任意施展?!”

    “特长?!”

    在嘴里回味着这个词,风影楼淡淡扬起了一丝微笑,在这个时候,他淋浴在月光下,看起来当真像是一个被嫡下凡间的仙子,带着几丝无奈,几分悲天悯人的哀秋。他对着月光,举起手中的酒瓶,轻轻摇晃,让里面的液体不断轻转,发出“沙沙”的声响,当他终于仰起脖子,再无顾忌的将酒汁猛然灌进喉咙里时,那种放浪形骸般的张扬,竟然让战侠歌都看呆了。

    整整灌进去半瓶烈酒,风影楼的脸上猛然扬起了一片血红,他放下酒瓶,却依然保持着举杯畅饮的姿势,他凝视着头顶,那轮恒古以来,就默默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让夜晚不再过于孤独与黑暗的圆月,直到身上溅的酒汁,一点点被风干,战侠歌以为他都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才低声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这一辈子,不需要使用到这种特长。因为我一旦使了它……”

    说到这里,风影楼霍然扭头,他瞪着战侠歌,放声道:“必将鬼神皆怨天地不容,而我自己,也必将从此永远坠入地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站在战侠歌身边的赵海平笑了,什么“必将鬼神皆怨天地不容”,风影楼讲的话,比他那句“风师叔”听起来更有是港台武侠片的韵味。

    但是战侠歌却没有笑,半瓶烈酒入腹,本来心情就不好的风影楼,已经六分醉意,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率性而为,才没有压制住,由于长时间浸淫于某一种威力强大,但是一旦毫无顾忌的使出,却为世所不容的战斗特长,日积月累,慢慢培养出来的杀气!

    没错,就是杀气!

    它和职业军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过关斩将的那种堂堂正正的杀气截然不同,只是一个眼神,战侠歌就在风影楼的眼睛里,看到了三分邪气,三分凛然,四分无边黑暗。只是一个再无顾忌的眼神,战侠歌就觉得全身三百六十五根汗毛不由自主的一起倒竖而起,而他本能中面对危险最直接的反应,更让他差一点当场跳起来。

    但是赵海平却在一直傻乎乎的笑,得到风影楼的夸讲,知道自己可以青出如蓝,他也捧着个酒瓶子喝个不停,结果他喝得比战侠歌和风影楼还多,他也有点醉了。

    而老实人一旦醉了,说话更是毫无顾忌,“风师叔,你别逗了,不想说就别说嘛,在这里卖什么关子嘛!”

    “逗?!”

    风影楼瞪着赵海平,嘿声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学习的这种很逗的特长,做的第一个试验是什么?”

    在战侠歌出声制止前,赵海平已经梗着脖子,叫道:“好啊,我还真怕你不说呢!”

    “我做的第一个试验,是给猴子打针!”

    没等赵海平再次失笑出声,风影楼就继续道:“我在猴子笼里,做了一个脚踏板,当那只猴子,无意中踏到脚踏板后,我就立刻给它注射了一针毒品!它第一次被我注射后,有好几天没有敢再去接触那个脚踏板,过了几天后,它忘了打针的疼痛,又碰了脚踏板,我二话不说,又给它打了一针,结果连打了三针后,它已经明白,只要踩那个脚踏板,我就会立刻给它打针。而通过静脉注射,三针后,它已经染上了毒瘾!”

    “呃……”赵海平狠狠打了一个酒嗝,是因为酒意上涌,还是因为,风影楼话中透出的凉意,让他瞬间全身发寒?!

    “可是它再去碰那个脚踏板,我却没有再给它直接打针。第一次打针,它只需要踩一次脚踏板就行,第二次,它需要踩两下,第三次,它就需要踩四下,第四次它要还想让我为它打针,我就要它踩八下,依次以双倍类推……”

    风影楼静静讲着,“到后来,它要足足踩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次,才能得到一针毒品,而它得到这支毒品后,它下次再想看到注射器,就要踩那个踏板整整三万两千七百六十八次了!所以它只能不停的拼命踩着,他越踩越快,越踩越急,毒瘾发作时,它一边疼得吱吱乱叫,不停的用脑袋撞钢筋焊成的笼子,一边还不忘继续去拼命踏那个脚踏板。而我,就静静的在一旁观查着它的表情,和它的动作。因为猴子和人类的基因,相差绝对有限,就连我们和猴子的表情与及动作,在抛除后天养成后,也相差无几。”

    赵海平真的喝不下去了,风影楼的话,竟然比这十二月的寒风,还要冷,冷得冻彻骨髓,冷得直透人心!

    “在这其中,我还在不停的对它下达指令,我想方设法的让它明白,它只要能完成我的指令,就能得到额外的针剂。我就在不停的记录,它的毒瘾到了什么程度,可以在得到我的命令后,毫不犹豫的扑向一只比它要强大几倍的猛兽;它的毒瘾再激化到什么程度,它会亲手把自己的伴侣还有孩子生生撕成碎片。我知道它恨我,恨我毁了它,恨我下令让它把自己最亲近的伴侣和孩子都撕成了碎片,可是当我亮出注射器时,它的眼睛里还有脸上,露出的都是浓浓的哀求。而我在给它注射了毒品,满足了它的欲望后,我故意把手伸进笼子里,因为我想知道,它的毒瘾过后,要用多少时间,已经失去的羞耻感和仇恨,才会重新恢复!”

    风影楼对着赵海平,卷起衣袖,露出了他左手臂上,几道清晰的爪痕。这些爪痕看起来是那样的明显,带得风影楼的肌肉大片外翻,虽然到了现在,伤口早已经愈合,但是那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却永远也不会消除了。

    看着这样的伤痕,赵海平可以想象,那只什么都没有了的猴子,对着风影楼发起致命一击时,是何等的惨烈与狠绝。

    就连赵海平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变细了:“最后那只猴子呢?”

    “死了,当然死了!”风影楼道:“它也清楚的知道,给了我这一爪子后,我一定会给它最严厉的处罚,它就趁着自己毒瘾还没有再次发作,还有足够力量的时候,拼尽全力,一头撞死在了笼子的栅栏上。它的脑浆,溅得我满脸都是。”

    “咦?”风影楼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叹,他瞪着赵海平的脸,道:“我给你讲了这么多好笑的,逗的故事,你怎么就不笑了呢?”

    迎着风影楼那双再无顾忌,幽幽冷冷中透着森然的眼睛,感受着他灵魂深处,那股含而未张的黑色毁灭力量,赵海平这位跟着战侠歌身经百战,在俄罗斯战场上,面对百倍于己的车臣恐怖份子,都无惧于心的战士,只觉得目眩神离口干舌燥,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再笑得出来?!

    “叮!”

    风影楼手中的酒瓶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鸣,原来是战侠歌站了起来,用他手中的酒瓶,和风影楼手中的轻轻一碰。

    迎视着风影楼微微泛红的双眼,战侠歌沉声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使用了禁忌的力量,掉入无边地狱,我去捞你!”

    风影楼醉眼迷离,却锋利如刀,“我很重,你捞得动吗?”

    “捞得动要捞,捞不动也要捞!”战侠歌眼睛眨也不眨的迎视着风影楼,道:“如果我真的捞不动你了,就算是和你同归于尽,我也会制止你继续向下沉,大不了我上天堂的时候,用抱心爱女人上床的劲儿,用两条腿死命缠住你的腰,拖着你一起向上飞!男人的话,就是钉到木板上的钉子,永不悔改!”

    战侠歌獠牙,战侠歌天使,死了之后背后长出双翼,头上还顶着个金光闪闪的小环环,却用最暧昧,足够让任何一个同人女,为之发出疯狂尖叫的动作,用双腿死死缠住自己的腰,拉着自己这头恶魔硬往天堂飞,一想到这种绝对另类,足够把加百列天使长都气得当场爆血管的画面,风影楼就忍不住放声大笑。

    一时间,什么邪气,什么寒气凛然,什么黑暗,当真在他的身上一扫而空。他伸手抱住了战侠歌的脖子,放声叫道:“好,就为了我们那个暧昧的未来,我们两兄弟,就当浮一大白,当干一大瓶!”

    “好,谁怕谁啊!”战侠歌瞪圆了眼睛,他这个师父,到这个时候,都不忘了拉着徒弟一起完蛋:“来,赵海平,陪你师父和师叔,一起干了!”

    在三个人完全醉倒之前,战侠歌的心里发出了一声轻叹。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风影楼明明心动了,明明想留在第五特殊部队,却死死守着接近于“圣人”标准的道德底线,自己把自己推出了第五特殊部队。

    如果,风影楼真的放松了对自己的道德要求,真的放纵了,真的迷失了,他势必将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强,最疯狂,最可怕的一件人间兵器!一件对人性弱点了如指掌,能够熟练使用任何一种武器,能够设计出最出色致命陷阱,能够在最绝望时候,打出破釜沉舟惨烈进攻的超级人间兵器!

    想对付这样一件失控的超级人间兵器,就算是第五特殊部队的教官,也绝不敢说十拿九稳!

    当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喇叭里传来了起床号声时,风影楼和战侠歌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看着刚刚进入第五特殊部队,无论在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上,远远不能和他们这些正版学员相比的赵海平,仍然抱着一只酒瓶呼呼大睡,两个人不由相视一笑。

    战侠歌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用随意的语气道:“风影楼,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风影楼也在活动着身体,每天早晨在吃饭前,负重越野跑二十公里,已经是他的必修课,他也用随意的语气,回了一声:“嗯?”

    “对自己好一点,不要遇到什么,总要压着自己的性子,稍稍放纵一点,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战侠歌对着风影楼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学了那么久的心理学,难道现在都没有发现吗,我们两个能走得这么近,是因为从本质上来讲,我们都是一路货色。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心动了,管她是天上的仙女,还是学校的教官,拼着劲儿就去追,亲密过了,就直接再接再励把她变成自己的老婆。朋友混出一大片,好评如潮来者不拒,批评云涌一概不听,不是也活得挺滋润的吗?”

    风影楼扭过头,盯着战侠歌,就算是战侠歌脸皮老厚,也不由略略一红,就在这个时候,风影楼嘴角一扯,微笑着回答道:“嗯,好啊!”

    当两个大男孩,踏着黎明前的黑暗,背着沉重的沙包,在大山里恣意奔跑,把他们年轻的欢笑,一串串倾洒到整片大山里时,似乎连他们头顶那片黑暗的苍穹,也随之开怀起来。而一个声音,却有点底气不足的在他们的身后不停喊着:“师父,风师叔,你们跑慢一点啊!”

    时间,就这样在欢乐中,一天天的悄然划过,直到第六天的晚上,风影楼终于来到了莫天教官的办公室门前。

    没有彼此打招呼,九年的师徒,他们早已经彼此熟悉对方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莫天知道,风影楼会在这一天的晚上找他,风影楼也知道,莫天在今天晚上,一定会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门并没有锁,风影楼只是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而莫天,就静静的坐在办公室的一扇窗户前,看着操场上,那面迎风飘扬的红旗,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听着风影楼走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他甚至没有回头。

    风影楼也没有说话,他走到莫天的身后,和莫天一起静静望着操场上的红旗。他们两个人,竟然就这样一起陷入了沉默,竟然就这样,一个坐,一个站,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感受着对方存在的温度,静静沉默了一个晚上。

    直到起床号的声音再次在校园的上空回荡,两个人就这样,已经静默了将近十个小时,莫天才终于开口了,“小楼,如果将来,你真的遇到什么,愤怒了,想杀人了,我希望你能记起一个曾经被你称为‘大坏蛋’的人,为他冷静三十秒钟。如果三十秒钟后,你还坚持要动手,我不会怪你。”

    风影楼没有任何犹豫:“是!”

    莫天轻轻点了点头,他了解风影楼,风影楼既然承诺了他,就一定会毫无花巧的照做。如果有一天,风影楼真的在愤怒中冷静了整整三十秒钟,仍然要动手杀人,那就说明,对方的行为,已经踏过了他最后的底线。那样的话,对风影楼来说,无论是冷静三十秒钟,还是冷静三十年,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去吧。”

    莫天轻轻摆了摆手,一晚的静坐,仿佛已经消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让他突然前所未有的虚弱起来,“今天,我就不去给你送行了。我们师徒,相处了这么久,只要心里有彼此,也不必在意那种形式了。”

    风影楼欲言又止,他最后还是只回答了最简洁的一个字:“是!”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在九年前,出现在自己生命中,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男人,感受着他身体里那所剩无己的生命力,风影楼只觉得鼻子一酸,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走出了莫天的办公室。

    当办公室的大门,一点点的关闭,终于切断了彼此的联系后,风影楼的双膝一曲,也轻轻的跪在了地上。

    “师父,弟子让您失望了!”

    在低语中,风影楼的头,轻轻叩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师父,弟子知道,这一别,我们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就让弟子在这里,向您叩别了!”

    “噗!”

    风影楼的头,第二次叩到了地板上。

    “师父,谢谢您这么多年的教导,谢谢我在困难的时候,您对我依然不离不弃,谢谢您带我进了第五特殊部队,让我见识了如此广阔的天地,让我知道了什么是人生的精彩和男人的职责!”

    “师父,弟子在这里,向您叩别了!”

    “噗!”

    风影楼的头,最后一次叩到了地板上,当他重新挺直了腰,他再也没有回头,就那样带着额头上的鲜血和眼角的泪痕,一步步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出了教官们的办公区。

    莫天当然知道风影楼在自己的办公室大门外做了些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去制止,他只是摇着头,发出了一声喃喃的轻叹:“痴儿,痴儿啊!”

    当风影楼的背影终于出现在莫天的视线中时,莫天早已经衰弱不堪的心脏,终于不胜负荷的停止了跳动。他能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医生眼里奇迹中的奇迹。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过是从这里,能看到大半个校园,更能看到风影楼的背影罢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他选择死在这里,不过想要最后看自己的徒弟一眼,用他的方式,为自己的徒弟道一次别,为他送一次行罢了!他不想看到风影楼的眼泪,在职业军人的眼里,死亡就应该象蚕蛹终于变成蝴蝶一样,自然而美丽。

    可是当他闭上眼睛时,在这个坚强得无懈可击的男人眼角,扬起的,分明就是一丝细细的水线。但是他却并没有担心自己晚节不保,因为,当别人发现他的时候,风,会把它们吹干的。

    风影楼却在学校门前,那只“红色信箱”前站住了。每一个中途退学的学员,都会按惯例,把一张写着自己名字和联络方式的卡片投进去,留下自己为了保护祖国,随时可以应召参战的誓言。

    当年海青舞在离开学校前,就在里面投了一张卡片。捏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卡片,风影楼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真的,大概这一辈子,他真的无法再追上海青舞的脚步了。

    他已经失去了追上海青舞的能力,在同时,也失去了和海青舞并肩飞翔的力量,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再次出现在海青舞的面前?!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七章 棒槌与帅哥

    “妈,是我。”

    电话彼端的母亲,听着儿子的声音,嘴唇哆嗦着,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她手中的话筒,就被从卧室里冲出来的男人,用近乎蛮不讲理的态度劈手夺走了。虽然不满意这个男人的暴力野蛮,但是他冲口而出的话,却是自己正要问的,所以母亲总算勉强保持了克制……“小楼,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暂时先不回去了。”

    听到风影楼的回答,风红伟略略一沉默。按照第五特殊部队的惯例,未成年学员被淘汰后,总会有学校的相关工作人员负责送回家,但是,似乎学校里所有人,都忽略了风影楼还不到十八岁这个现实了。

    对着自己身边的女人,打了一个稍安勿燥的手势,风红伟问道:“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有比直接回家,让你妈妈放心,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风影楼没有任何犹豫:“是!”

    “那你去放手做吧!”风红伟微笑道:“等你把事情忙完了,想回来的时候,记得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这个当老爸的,好给你张罗一桌子好菜!”

    “好!还有,告诉我妈,我很好,请她不要担心!”

    电话说到这里,切断了,风红伟放下电话,迎着自己妻子怪怨的眼神,他伸出手,亲昵的拍着妻子的脸颊,直到她的脸上,终于不情不愿意的露出了笑容,才微笑道:“放心吧,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他不是不想回家,只是因为有一些事情,他必须亲自去面对,亲手去处理罢了。你别忘了,我们的儿子,还欠着几份情,更欠着几份恩!”

    挂下公用电话,给杂货店的老板付清了长途通话费,风影楼抱起他放在柜台上的那只军用背包,刚刚转身,他就看到了一张圆圆的,充满青春活力,犹如红苹果般可爱,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咬上一口冲动的脸,对着自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她明显就是有事相求,但是她那带着几分天真未泯的笑容,就犹如青藏高原的天空般,晴朗得一尘不杂,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舒服。不由自主的,就会停下脚步,聆听她说的话。

    “大哥哥,我们是市五中高一年级的学生,我们正在利用假期,为希望工程举行慈善募捐活动,希望您能为了中国超过三百万的失学儿童尽一份力,众人拾柴火焰高,让他们可以早日返回自己心爱的学校。”

    她说的话,就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梨子般,又干又脆,还带着几丝甜意,连带送上来的,就是一只大大的,表面还糊了一层红纸的募捐箱。

    做义工,想要让路上的行人慷慨解囊,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有让人看了就会觉得可爱,容易生出亲近感觉的笑容,当然也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我们国家,有超过三百万失学儿童,在他们中间,也许会出现爱因斯坦式的天才科学家,也许会成为达芬奇一样,创造出不朽的艺术佳作,可是仅仅是因为家里穷,他们就失去了接受教育的权利,只能一辈子背着文盲的身份,任由他们的才华和天份,被现实一点点磨掉……”

    这个小女孩,可能看过类似于此的失学记实录相,也许失学在家的孩子,曾经扬起一张充满渴望与哀求的脸,对着摄相机,声泪俱下的喊出了一声“我想要读书”,所以她说着说着,那双犹如水晶石般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眼睛里,已经缓缓盈出了点点的晶莹微澜,当真是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我们募捐的宗旨,是希望大家手联手心联心,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资助失学儿童返校,唤起全社会注重教育的意识,弘扬扶贫助困,助人为乐的光荣传统。大哥哥,你只需要捐出平吸的一包烟钱,你就可以让……”

    女孩子还在像一只小麻雀似的说个不停,风影楼就开口了,“我不吸烟!”

    “呃……那您只需要平时少喝两瓶啤酒,您就可以……”

    风影楼再次摇头,“我不喝酒!”

    风影楼这只喝过两次酒,一次是和雷洪飞初识时,被他连哄带骗,再加上酸奶开道,才喝了一瓶啤酒,第二次,就是在学校里,和战侠歌举瓶痛饮的那一次了。他这一辈子,只喝过一瓶啤酒,你又要他,怎么省出两瓶啤酒的钱?

    女孩子仔细打量了风影楼一番,确定对方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后,她点了点头。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孩子,现在虽然不多了,但是也绝对不代表没有。“那您可以省下一次上网聊天的钱,一次玩电子游戏,或者打桌球的钱,真的,我们募捐,是量力而为,就算只是一分钱,也代表了您的心意。”

    “对了,”她笑道:“哪怕是大哥哥你去请女朋友看电影时,少喝一瓶汽水也行啊!”

    她说的是够坦诚,够谦虚了吧?面对她这样软语相求,他怎么也应该有所表示了吧?

    女孩子下意识的又举了举手中的募捐箱,可是她很快就呆住了。

    “我上网从来不花钱,而且我也不会在网上聊天。”(校园局域网)

    “我从来不玩电子游戏。”(在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上哪里找电子游戏机去?)

    “我不会打桌球。”(学校里是有个为教官们准备的台球桌,但是哪个学员敢不开眼的跑去玩?)

    “至于汽水,那种饮料,喝了对人体有益无害,我绝不会去碰它!”

    女孩子轻轻咬住了嘴唇,

    眼前这个大男生,看起来长得精精干干,举手投足间还透着一股同龄人没有的利索,怎么一接触才发现,他竟然这么一个超级大棒槌!

    不抽烟,不喝酒也就算了,他老人家还从不上网聊天,从不玩电子游戏,从来不打台球,请女朋友看电影的时候,甚至连汽水也不给人家买一瓶!

    能达到这种为人处事的标准的家伙,除了圣人,大概就只剩下白痴了!

    她说了这么久,他随意往募捐箱里丢一张小面额的纸币,或者一个硬币会死啊?实在太小气,不想捐的话,说上一声“我身上没有零钱了”,她也不是那么不识趣,非要死缠烂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嘛!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大男孩,长得实在太帅气,太英挺,只是随意一站,就比T型台上那些打扮得犹如野山鸡般的男模特更有型,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来的光彩,耀目得就连她这个小女生,心里都扬起了一种“惊艳”的感觉,可以预见百分之百不缺女朋友,她甚至都会怀疑,他是在用装傻充愣的方法调戏自己,占自己的便宜了!

    “喂!喂!!喂!!!”她的眼睛猛然瞪圆了,她猛的一缩手,把捐款箱向后挪开了足足一尺有余,才勉强没有让风影楼把手里的东西投进去,她瞪着眼睛叫道:“你要干嘛?”

    “捐款啊!”

    风影楼很认真的道:“这是我的银行卡,提款密码是123456,很好记的。”

    女孩子气恼的瞪着风影楼,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该死的可恶的,却又帅得一塌糊涂的家伙,百分之百在拿她开涮!别看她只有十五岁,只是高一的学生,但在慈善募捐方面,她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面对公益事业,慷慨解囊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谁听说过,有人会把自己正在使用的银行卡直接捐了的?!

    虽然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手里拿的那个玩艺,从外表上看起来,的确是一张银行卡,而且看起来还很新,似乎没有用过几次,但是她可以保证,里面要么已经被他花得只剩下个角儿八分的,想取都取不出来,要么就是他这个大糊涂虫,洗衣服时,忘了把银行卡取出来,把它直接洗成了一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塑料片!

    至于“123456”,是很好记,但是请问,除了由公司出面,给职员刚刚办理的工资卡,又有哪个白痴傻瓜猪小弟,会用这种唯恐自己钱包丢了,别人没有办法从自己银行帐户里,一口气取走所有钞票的密码?

    真的,如果不是她现在抱着募捐箱,在这里扮演爱心天使,如果不是众目睽睽大厅广众,其他同学,也在努力募捐,想方设法的让路人,往箱子里投了或多或少的几张零钱,她一句“你咋不干脆来个J、Q、K、A、2、王呢”的话,早就已经冲口而出了。

    风影楼略略疑惑的一挑眉毛,他认同这些小女生,为了让更多的失学儿童回到校园,而做的努力,他更认同希望工程,这种利国利民的慈善事业。他这张银行卡,里面的钱,是他在学校九年时间的津贴、奖金的总和,还有一笔据说每一个学员离开学校后,都会得到的兵龄买断金。这笔钱究竟有多少,风影楼并不知道也不太在意,把它们都捐给更需要的人,更需要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可是看眼前这个小女孩的样子,风影楼绝不怀疑,如果现在是天高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先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咬那么一口再说。

    风影楼真的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略略疑惑的表情,还有脸上那抹原本是真情实意的展现,却被人当成绝对虚假的“包容”,更让女孩子气得两眼倒翻。

    真的是快气炸了!

    她那已经发育得相当茁壮的小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细细密密的洁白牙齿,更是在嘴唇上,咬出了一排细细密密的齿痕,看起来就好象是和男朋友激情拥吻后,留下的铁证。

    风影楼就那样带着淡淡的不解,站在那里静静等着,女孩子足足调整了五六分钟的情绪,才终于重新抬起头,对着风影楼扬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用她那无论如何愤怒,依然轻脆,依然动听的声音,对风影楼道:“对不起,本小姐只收现金,请勿投放假币残币,和其它无关物品,请自备零钱,恕不找还!”

    这一段话,几乎就是投币公交车电子提示音的翻版,风影楼却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指着远方不远处的一间银行,道:“请稍等,我去提取现金!”

    对着风影楼大踏步离开的背影,女孩子扬起了捏得紧紧的小拳头,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不满。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直到确信自己已经把那个坏得离谱的家伙,对自己的影响彻底抛开后,她才抱着捐款箱,又走向了另外一位路人。

    ……

    “大家都知道,自古以来就是救急不救穷,我们这边就算是掏钱捐款了,那边他们自己不争气,不上进,又有什么用?我两年前,曾经去过边远山区呢,那里是穷,孩子是没钱上学,可这又能怎么样?他们一家子,才两三亩地,就能硬生出四五个孩子,我还当时还问他们了呢,孩子这么多,他们又这么穷,怎么养孩子啊,你猜他们怎么说的?他们当家的男人说了,好养得很,熬粥时多放两把玉米面就行了!小姑娘你自己说说看,像他们这种把养孩子当养猪的地方,我们捐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是啊,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些人就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他们自己不上进,我们这边再努力捐钱,只怕也只是打水漂了。再说了,那么穷的地方,就算我们捐了钱,只怕大多数,也进了当官的腰包,而不是到了孩子们的手里吧?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样子,家里环境还不错吧,又何必为了赶时髦,非要跑出来抛头露面的四处挨人白眼?”

    手里抱着捐款箱,听着眼前这两个女人喋喋不休,到了最后,竟然摆出了说教的面孔,说到了自己的头上,她不由轻轻咬住了嘴唇,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这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四十多岁了,为了抓住青春的尾巴,她们显然是不遗余力,下尽了本钱。她们身上穿的是名牌,手里拎的手提袋是名牌,洒的香水是名牌,嘴上涂的口红也是名牌,至于她们已经称不上纤细的手指上,林林总总戴了四五个戒指,更是显得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她们不缺钱,却不愿意捐钱,这也就算了,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往捐款箱里投上几张钞票,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太小气,缺乏爱心了,所以她们索性停下了自己高贵的脚步,怀着怜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态度,用悲天悯人的情怀点评了几句,以此来证明,自己绝对不是冷血无情之辈,而是被现实的无奈伤了心。

    “就因为别人有可恨之处,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冷眼旁观,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就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贪官污吏,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相互帮助的美德全部丢掉,甚至以此为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并不高昂,却沉稳有力的声音,突然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在她下意识的扭头凝视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阳光倾洒过来的方向大踏步走过来。迎着她讶异中透出几分欢喜的目光,他洒然一笑,那个笑容仿佛已经和阳光融为了一体:“捐钱,捐现金!”

    她也笑了。

    在这个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犹如白马王子般,带着阳光的灿烂挺身而出的大男孩,赫然就是那个在半小时前,把她气得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的可恶家伙。不过,看在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且当众高喊了一声“捐钱,捐现金”,让她在瞬间就占足了面子的份上,他刚才犯的错,她陈大小姐,就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了!

    “不要在意她们的话,”风影楼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受伤了,那两个女人一句“赶时髦”,说得漫不经心,却已经伤害到了一个女孩子最原始的真与纯。“长得丑的人,总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样丑;同样道理,自私的人,也总喜欢用冷嘲热讽旁敲侧击,去打击别人的情操,想方设法拉着别人和他一起自私。”

    看着女孩子突然间变得容光焕发的脸,风影楼微笑道:“她们的表现,说白了,就是因为嫉妒。也许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她们正在嫉妒你,为了一群失学的孩子,可以放弃自尊,捧起捐款箱,去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她们自己不会这么做,但是这并不会阻止她们嫉妒你,这种与人快乐自己快乐的心情。如果你以后,再遇到类似于此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就是因为你比她们好,她们才会这么说这么做,就足够了!听明白了吗?”

    “嗯!”

    她快乐的连连点头,抬头看着风影楼那双温和的眼睛,在她的心里,更是发出了一声喃喃的低叹:“他长得好高,也好帅啊!”

    被人这么当面毫不留情的指责,更把她们内心深处不容被外人道的隐私,直接摆到了公众面前,那两个女人脸上也挂不住了。“哼,你说得好听,说白了,还不是想用这种方法,去讨好小姑娘?你伟大,你高尚,那你又能捐上多少……”

    他们在街边小小的争吵,已经引来了并不算太多的路人围观,看着自己的班长,快步走过来,想起她们在行动前,事先规定的“约法三章”,女孩子不由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悲呼:“这下可惨了!”

    就在这个时候……

    “啪!”

    在目众睽睽的注视下,风影楼把右手拎的一只大大的网格兜,直接顿到了女孩子手中的捐款箱上,沉声道:“一网兜!”

    “我倒!”

    女孩子真的要晕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长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许是鸟人。眼前这个刚刚带着貌似七彩霞光,也可能是乌云盖顶,救了她一命的大男孩,可是一个据说从来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电玩、不上网聊天,就算和女朋友一起看电影,连汽水都不给人家买一瓶的超级大棒槌啊!

    刚刚正常了不到一分钟,帅气了不到一分钟,这个家伙棒槌的毛病,又犯了!

    果然,随着风影楼的这个动作与宣言,四周传来了一阵轻笑。

    风影楼放在捐款箱上的,是一只在地摊上,也就是一块钱一个的网格兜,里面塞满了用报纸包住,总体积比一只篮球体还要大上不少的东西。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女孩子抱住捐款箱的双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里面的东西,份量相当不轻!

    如果他当众宣称,打算捐上一网兜苹果,她至少还不用象现在这么尴尬。侧眼偷看着两个中年妇女,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绽放成了茄子花般的模样,她真有了一种买根长条茄子,一茄子拍死眼前这个可恶家伙的冲动。

    “嘶啦……”

    可是当风影楼把网兜里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随手扯掉了外面的报纸后,四周,突然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在下意识的揉着眼睛,而那两个中年妇女脸上的茄子花,更在一瞬间,化为了历史永恒般的静止。

    因为,那果然是一网兜钱,一网兜货真价实没有假币,没有残币的百元面额的大钞!

    当着所有人的面,风影楼抓起整整齐齐用白色纸条扎好的钞票,一叠接着一叠的把它们丢进了女孩手里的捐款箱里。他每丢一叠,四周就会忍不住扬起一片低呼,要知道,那可是刚刚从银行里取出来还没有拆开的现钞,一叠可就代表了整整一万!

    整整丢了三十四次后,风影楼手边的钱终于空了,他突然弯下腰,附在女孩子的耳边,低声道:“你亏大发了,如果我刚才把整张卡都丢进捐款箱的话,你还能多募到两千多块,不好意思,这些零头,我就做为劳务费,自己留下用了。”

    “假的吧?!”

    女孩子抱着沉甸甸的捐款箱,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了,她梦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帅得一塌糊涂的男孩,梦到他为了给自己解围,一下子就往捐款箱里塞了三十四万,梦到自己因为这个男孩附到耳边说话,动作有点暖昧,距离有点太近,心跳突然加快了一倍也不止!

    “应该是在做梦的吧,否则的话,他就算真的有这么多钱,没有提前预约的话,也不可能同时从银行里取出来啊!”

    她还在拼命说服自己,风影楼已经转过身,用珍而重之的态度,双手抱着那只他从不离身的军用背包,分开人群,大踏步走向了街头的另外一个方向,他一边走,一边挥着手,“再见了,可爱而勇敢,就是时常会莫明其妙生气的小女孩!”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八章 如此一家人

    长途汽车,还有两个半小时才发车,买好车票后,风影楼就坐在长途汽车站外不远的位置上,一边晒着冬季就算到了中午,也并不算炽烈,只是让人感到温暖的太阳,一边望着这个城市的街头,那来来往往的人流。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大男孩,为什么在台阶上一坐,就可以抱着怀里的背包,犹如老僧坐禅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风影楼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一个手臂上戴着联防队红袖章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这个联防队员,上下打量了风影楼一番,突然道:“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看!”

    “我没有身份证。”

    估算了一下风影楼的年龄,联防队员退让了一步:“有学生证也行。”

    “我也没有学生证,”风影楼回答得很坦率:“我刚刚被学校开除了。”

    “噢?”

    联防队员轻轻一挑眉毛,“你叫什么名字?”

    “风影楼!”

    “家在哪里?”

    “山东济南!”

    “很远啊,不过那可是一个好地方。”联防队员轻叹了一声,用随意的语气,问道:“你在这里有亲戚朋友吗?”

    风影楼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城市来说,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罢了。

    再次看了一眼风影楼,联防队员可能是觉得,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大男孩,并不象是什么危险份子,虽然风影楼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他还是走开了。

    而风影楼,在联防队员走开后,继续坐在台阶上,静静望着路上的芸芸众生。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一个右手拎着黑色人造革皮包,左手还夹着一个塞满铺盖卷的蛇皮袋,脸上带着乡下人特有纯朴的路人,可能是走累了,也喘息着一屁股坐到了风影楼的身边。

    “大兄弟,我想问你个事。”

    这个路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皮肤看起来,就像是风干的桔子皮般,又皱又硬,上面更挂满了汗珠,他从皮包里取出一条用得时间太久,已经发黑了的白毛巾,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用结结巴巴,但是勉强能让人听懂的普通话,对着风影楼问道:“大兄弟,请问博霞路十三号咋走咧?”

    风影楼扭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显然走了很多路,体力严重透支,累得不停轻喘的路人,在对方期待的注视下,风影楼微微摇了摇头。

    “哦,看来大兄弟也是外地人,看我这双眼睛,问路都不晓得看人,大兄弟你可别放心上,我先喘几口气,再问别人好了。”

    身边的男人,笑得一脸憨厚,他把手里的毛巾塞回皮包里,顺手又从包里摸出来一个硬梆梆的馒头,就着一根大葱,有滋有味的啃起来。啃了几口,他甚至还热情好客的问了一句:“这馍馍的味道可好了,大兄弟,你要不要来一个?”

    风影楼微笑着摇头,他并没有吃陌生人食物的习惯,更何况,这个馍头不知道在塑料袋里放了多久,虽然没有变硬,但是早已经干透了,味道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面对这种馈赠,估计就连乞丐,都会连连摇头。

    路人把整个馒头和一根大葱都送进了胃里,又喝了几口杯子里早已经放凉的白开水,吃饱喝足后,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在风影楼微笑的注视下,他又变戏法似的,从皮包里取出一只黄铜做成的水烟袋和一包自制的土烟丝。

    风影楼在小时候常听人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他还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老兄,虽然生活品质只能说是小康以下,但是在享受方面,却也不甘于后人。

    那个男人一边左手手指捻起一小撮烟丝,一边再次热情好客的把黄铜制成,用的时间久了,磨擦得光可鉴人的水烟袋递到了风影楼的面前,“大兄弟,我这烟叶可是自家地里种的,虽然比不上你们城里人的卷烟利索,不过不是我老王吹牛,味道可是更厚更冲……”

    看着送到自己面前,只要他张开嘴巴,就可以含住烟嘴的水烟袋,已经习惯了对方热情好客的风影楼,还没有下意识的摇头,一股淡淡的水雾,就猛然从水烟袋烟嘴的位置喷出,在这么近的距离,毫无花巧的直接喷到了风影楼的脸上。

    路人脸上所有的憨厚与纯朴,在瞬间都消失了。他望着被自己用“水烟袋”直接喷中的风影楼,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一缕猫戏老鼠般的快意。他更在心里,暗暗数着:“一、二、三、四……”

    一直数到了十,看着风影楼仍然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脸微笑的望着自己,路人的脸上猛然扬起了不敢置信的惊愕。都十秒钟了,眼前这个小子,怎么还能端端正正的坐在这儿不说,眼睛里更清明得不含一分杂质?

    就是在路人愕然的注视中,风影楼突然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水烟袋,仔细观查了几眼手中这件道具,找到藏在水烟壶下面的隐藏式压力扳手后,风影楼由衷的轻叹了一句,“做得挺精致的。”

    一句话说完,风影楼竟然又按了一次压力扳手,任由水烟壶里隐藏的液体,再一次以雾状,喷到了自己的脸上。在对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风影楼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还伸出舌头,轻轻在嘴唇周围舔了一下,尝了尝这些液体的味道,最后微笑着问道:“没有颜色,却带着甜甜的刺激性味道,你这里面填装的,应该是十秒钟内,能让人陷入晕睡的乙醚吧?”

    看到风影楼又吸又舔,竟然还能形若无事的坐在那里和自己说话,路人彻底的傻眼了。这个,就算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头成年公熊,大概,似乎,应该,也被麻翻了吧?!

    “啪!”

    就在这个时候,风影楼的脑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脆响。他晃了晃自己连续吸了两次乙醚,就算是在学校接受过最严格抗药性训练,依然有些晕晕沉沉的头,随意拨掉头发上的木屑,直到半截足足有鸡蛋粗细的木棒,带着参次不齐的断口,打着小转儿跌落到他的脚下,风影楼才知道,有人从背后,用粗得吓人的木棒,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子。

    看着到了这个时候,依然静静的坐在地上,眼睛依然清明得犹如一潭幽泉的风影楼,无论是坐在风影楼身边的男人,还是从背后,拎着一根木棍,对着风影楼发起攻击的男人,全部都惊呆了。他们心里想的都是相同的一句话:“这、这、这个家伙,究竟是人吗?!”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相当清楚的字:“逃!”

    两个人就像是面对一只睡熟的雄狮般,小心翼翼的向后挪动自己的脚步,就在他们终于撤到自以为安全的距离,打算连那个水烟壶都不要,不顾一切的掉头就跑时,他们的身体突然凝滞了。

    因为,风影楼说话了。“等等!”

    风影楼低下头,望着脚边的半截木棍,他沉下了脸,“你们真要有本事把我骗得一干二净,我非但不会事后报复,反而要夸上你们一句,谢谢你们让我长了见识。但是从骗到抢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谁不是爹生妈养的,你们这一棒子砸下来,也许抢的钱没有多少,却能把别人的一生都砸掉了?”

    风影楼并没有跳起来,更没有连喝带骂的去追打这两个骗子,甚至连他的声音都不大,但是两个骗子却突然发现,他们的双腿已经没有办法再挪动了。

    他们既然能够靠骗为生,当然是聪明的,在社会上打滚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骗人无数,也曾经挨揍无数,他们早已经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他们通常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通通透透。但是在今天,他们这两只在粮仓里,活得自得其乐的老鼠,终于看走眼了。

    这个坐在路边,看起来有点呆滞,有点傻笨的男人,也许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小伎俩,也许只是因为好奇,也许只是因为无聊,才配合着他们,一步步的走着,静静的看着,甚至被别人把乙醚喷到了脸上,他眼睛里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乙醚放不倒他,木棍也击不晕他,但是他却生气了。不是为自己生气,而是为那些不可能象他一样坚强,很可能因此受伤的人而生气。

    而直到这个时候,这两个骗子才终于明白,他们犯了多大的错误。他们不懂什么叫做职业军人的杀气,但是鼠有鼠道,两个人心开九窍八面玲珑,他们就是知道,既然对方已经开口了,在得到他的批准前,还敢不顾一切的掉头就跑,那么今天,绝对会变成他们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噩梦!

    伸手指着路边不远处的一台公用电话,风影楼淡然道:“自己去打电话报警吧!”

    听到这样的命令,两个骗子的脸上都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表情,而风影楼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理会他们,再一次把目光投注到大街上,陷入了沉默。两个骗子彼此对视了一眼,虽然看起来,他们怎么也能跑掉一个,但是那个用木棍在背后偷袭风影楼的男人,仍然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带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走向了那台公用电话机。

    那个骗子还没有走出几步,一声尖锐到了登峰造极,同时混合了悲伤、喜悦、责怪、幽怨、宠爱各种复杂情绪的女高音,就猛然刺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弟弟!!!”

    连继在脸上喷了两次麻醉剂,又被人从背后,使出吃奶劲儿的狠狠砸了一棍子,就算是风影楼,都有点头晕眼花,他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身上带着浓浓香气的身影,就猛的扑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然后不由分说的又撕又扯又拉又拽。

    而几乎在同时,对方就已经拉开嗓门,在那里放声哭叫起来:“小楼,你被学校开除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爸不就是因为生气才打了你一下嘛,你至于一声不吭的就跑了出来,半年多都不回家,都不和家里联系吗?你是不是真的想急死我们,你是不是非要家里人都为你鸡飞狗跳,你才觉得解气,才觉得过瘾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身体被对方揪得一阵乱晃,风影楼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长得还算不错,一张口就喊出了“小楼”这样亲昵的称呼,但是绝对陌生,百分之百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姐姐”,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四周发现有热闹可看的行人,已经自发自觉的围了上来。

    “你不好好学习,天天和外面的孩子打架,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才上高中就四处交女友,最终把人家女孩子弄得怀孕,自己也被学校开除了,爸爸生气了,难道就不能说你几句,打你几下了?结果你倒好,你偷了家里准备做生意的钱,一声不吭的跑了,你就算不为家里考虑一下,你也得为自己的女朋友考虑一下吧?!”

    听着这个“姐姐”声泪俱下的控诉,四周围观的人,看向风影楼的目光都变了。在这个时候,风影楼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千夫所视无疾自终,他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原来他这么坏啊,又是抽烟喝酒,又是打架,还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后,就偷了家里的钱跑掉了,这么没有担当,没有勇气,真是他妈的把男人的脸都丢光了!

    “小楼,不要再赌气了,跟姐姐回去吧。”

    在这个时候,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千里之外的他乡,找到弟弟的姐姐,已经开始苦口婆心了,“你知道不知道,咱妈已经被你气得一病不起了,你女朋友家的父母,更天天上咱家里,要爸妈给他们一个说法。你说,咱爸的个性多要强啊,可是面对女方的父母,他只能天天在那里赔着笑脸不停的道歉,不停的说好话……”

    说到这里,姐姐悲从心来,她伸出右手的食指,狠狠戳着风影楼的胸口,“人心都是肉长的,小楼你自己说说,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啊?!”

    风影楼站在那里没有闪避,但是这位姐姐却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她看向风影楼的目光中,浓浓的讶异一闪而逝,风影楼的胸膛,竟然比石板还硬,她还没有戳痛风影楼,倒先弄痛了自己的手指。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估计周围的观众,早已经路见不平一声吼,冲上来拳打脚踢,代替风影楼的父母,教育一下他这个不肖子。就算大家都是斯文人,最起码也应该是萝卜菜叶满天飞舞,让风影楼明白一下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样的真理了。

    就算是现在,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忍不住指着风影楼,语重心长的道:“年轻人,做错了事情并不可怕,但是怎么也要有承担问题的勇气,像你这样一走了之,怎么能行啊,早点和自己的姐姐回去,向家里人道个歉,想办法把事情早点解决了吧。”

    而一个年龄和风影楼相仿,还用最亲昵的动作抱着女朋友,一起挤过来看热闹的大男孩,也开口了:“哥们,做事情也不小心点,就算不想用套,也可以让女朋友吃事后药啊。真出了事情,咱们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上去替女朋友顶住压力,在她家要打要罚随便,像你这样,也太不上道了吧……啊哟……”

    他最后一声惊叹,赫然是被怀里的女朋友,悄悄在肋下的软肉上狠狠一捏,带出来的惨叫。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风影楼算是彻底成了一只过街老鼠,围观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望着他的目光中,都充满了一个词:鄙视!

    已经得到所有人的同情,看起来占尽了上风,姐姐的眼睛里,却再次扬起了一丝惊讶。让她这么当众一骂一哭,成了众矢之的,她这个弟弟的反应,也太那个镇静了吧。

    没有反驳,没有矢口否认,风影楼看着眼前这个哭得雨带梨花我看犹怜,别说还真有几分美丽韵味的姐姐,他突然问道:“生了还是打了?”

    姐姐瞪大了眼睛,“啊?”

    “我是半年前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在外面乱晃了六个月,而我的女朋友从怀孕到被发现,也需要三个月时间,”风影楼掰着手指,计算道:“也就是说,她怀孕已经九个多月了,咱家和她家,究竟是怎么商量的,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这几天就到了生产期,还是送进医院把孩子打掉了?”

    姐姐眨了半天眼睛,才回答道:“呃,你们还是高中生,又没有经济能力,也不到结婚的年龄,当然是由咱爸妈,还有她爸妈一起陪着,去医院打掉了。”

    “噢!”风影楼轻轻一耸肩膀,“既然孩子已经打掉了,她也恨死我了,她家里人更不会再允许我们见面,而我也被学校开除了,什么事都解决了,那我现在急着回家干嘛?告诉爸妈一声,我对不起他们,知道错了,我是想在外面,多吃吃苦,多历练一下,直到长进了,成熟了,再回家去向他们二老赔不是,你看好不好?”

    看着风影楼脸上,那个淡淡的笑容,姐姐的眼睛,再次眨了半天。过了好半晌,她才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看起来至少还有二十多张A4格式的打印纸,声泪俱下的道:“你到现在还不想回家?你知道不知道,这半年时间,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苦?我们到一个地方,就四处找人询问,四处张贴寻人启示,到现在,就这样的寻人启示,我们已经贴了一两万张了,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让你回头吗?”

    姐姐一边哭诉,一边为了获得周围所有人更多的声援,还在不停的发放着,风影楼突然伸出右手,在姐姐还没有弄清楚他要干什么之前,就不动声色的从对方手里,抽出一张。

    只看了一眼,风影楼的脸上,就露出了有如白日见鬼般的表情。

    “风影楼,男,小名小楼,十八岁,山东济南人,于2001年7月,因为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出走时,穿白色衫衣,蓝色裤子,白色旅游鞋,随身带一只绿色背包。如有发现,能够提供线索者,必有重谢,联系电话:XXXXXXXXXXX,联系人,风女士!”

    令风影楼差一点自己都相信,他就是那个老爸打了一下,就偷了老爸做生意的钱,一跑半年不肯回家,把老妈气得住进医院的不肖子的是,在这份寻人启示上,还有一张一寸大小的相片。虽然,呃,这上面的相片,是直接通过复印机印上去的,脸部是黑了点,是模糊了点,但是加上一个大男孩半年时间,长相必然会产生的变化,看起来,竟然他妈的有个六七成相似!

    这一叠寻人启示,百分之百是姐姐手中的杀手锏,使出来后,当真是占尽了上风。只要一想到,为了寻回自己的弟弟,她一个漂亮得我见犹怜的女人,竟然和家人一起,追在弟弟的身后,忍着日晒雨淋,忍着被城管部门围追堵截,在她经过的每一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不辞辛苦的张贴寻人启示,周围的观众们,就无不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

    而一些自诩为护花使者,说白了就是精虫上脑的男人,更已经开始对风影楼怒目而视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姐姐已经扭过了她雨带梨花的脸,对着人群外,哭叫道:“二舅,大伯,三叔,小楼他现在还不肯和我们一起回去,你们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今天就算是打折了这个小兔子崽子的腿,回去后被我姐天天骂,我也要把他带回去!”

    人群外,似来了一个充满愤怒,听起来再也无法压抑的声音。所有人一起下意识的回头,在他们的注视下,一辆小型面包车的车门被拉开了,三个满脸怒容,眼睛里闪动着愤怒火焰的男人,从汽车上走下来,分开人群,大踏步走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走在最前面,那个长得并不高大,但是却孔武有力的男人,大概就是风影楼的“二舅”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扬起蒲扇般大的巴掌,对着风影楼的脸就狠狠抽了下去,“你这个兔崽子,如果我今天不能把你带回去,我就管你叫二舅!”

    而几乎在同时,第二个不知道是大伯还是三叔的男人,也伸手拽住了风影楼手里的背包,用力狠狠一拉,他一边拉一边叫道:“还嫌不够丢人吗,立刻跟我们上车,回去向你爸你妈道歉!”

    “嘶啦……”

    二舅的那一巴掌,当然没有打中风影楼,但是随着不知道是大伯还是三叔的猛拉,风影楼手中的背包,竟然被生生撕破了!

    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使用的武器装备,全部都是由内部军工厂生产,这些物资,绝不能随便带出来,在这种情况下,风影楼抱在怀里的包,只是一个仿制品。不要说达不到军工产品的程度,甚至比超市里卖的普通背包还要单薄。

    姐姐又开始对自己又推又拉又拽,又要闪避二舅的那一巴掌,再加上乙醚的药效,虽然能被压制,但还是影响了风影楼,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撕破的背包里,一个长方型,通体用玉石精心雕刻而成的匣子,已经落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刚才还在又推又拽又扯的姐姐,气势汹汹扑过来,打算大打出手,再把风影楼丢到汽车上的大伯、二舅、三叔,突然间全愣住了。

    风影楼视若珍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抱在怀里,甚至不舍得背在背上的背包,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只骨灰盒,一只通体用上好的缅玉打磨而成,现在已经被摔得掉了一个角落,表面更有了一层裂纹的骨灰盒!

    这只骨灰显然是名家雕刻而成,盒面上那面刀雕斧刻而成的五星红旗,似乎依然在迎风劲舞,就是在这面旗帜的下方,一个年轻的大男孩,正在相片里,扬起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虽然军装上没有肩章,但是任何一个看过这张相片的人,都会相信,这个大男孩,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

    风影楼的双手,突然无可自控的轻轻颤抖起来。要知道,静静躺在这个骨灰盒里的人,就是曾经和他敌对了六年时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亲自带领同学冲进阿富汗,最终带着匆匆太匆匆的遗憾,在风影楼的怀里,永远的闭上了他年轻双眼的陈徒步啊!

    就是因为陈徒步静静的躺在里面,在坐车的时候,风影楼总会买两张车票,自己一张,陈徒步一张。吃饭的时候,他一个坐位,陈徒步一个坐位。睡觉的时候,他一张床,陈徒步一张床。

    可是在今天,在今时,这一群突然跳出来,理直气壮的对他挥舞着巴掌,理直气壮抢他背包的人,却把他风影楼连背在背上都不舍得背的陈徒步,摔到了地上!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九章 烈风

    (妖少:会写一部分主角在社会中的经历,不知道大家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内容,希望兄弟姐妹们看过这几章后中,会用几秒钟,留个言,说下你们的看法,谢谢啦!)

    风影楼突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在自己的心里,一下接着一下,用机械的节奏,慢慢的数着:“一、二、三、四……”

    一直数到了三十,风影楼终于重新睁开了双眼。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弯下腰,重新拾起了那只摔掉了一个角落的骨灰盒,他用衣袖,轻轻拂掉了上面的灰尘,对着相片里,那个笑得绽灿的大男孩,低声道:“对不起。”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气势最足的“二舅”开口了:“小楼……”

    他的话刚出口,就被风影楼打断了:“小楼这个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听着风影楼冰冷得再没有半丝温度的声音,“二舅”不由一呆。他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了人多势众,二话不说冲上来,就给眼前这个大男孩一巴掌的勇气了。

    雷洪飞大哥有资格叫他小楼,莫天师父有资格叫他小楼,海青舞有资格叫他小楼,龙建辉和朱建军有资格叫他小楼,他的爸爸妈妈有资格叫他小楼,至于其他人……

    到了今时今日,还有几个人,敢大模大样的,对第五特殊部队,没有领到银鹰勋章,名字却已经录入校册的第四颗獠牙,喊上一声小楼?!

    风影楼的手指缓缓从骨灰盒的表面掠过,感受着本来应该光滑如镜的缅玉上面,那一条细细的裂纹,风影楼低声道:“你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我包里的东西吧?”

    不等对方回答,风影楼就继续道:“无论是你们,还是刚才那两个人,都是看到我眼睛眨也不眨,就在大街上,直接捐给希望工程几十万,却对一只普通的背包小心翼翼从不离手,所以才认为,我这只包里,一定放了价值更大的东西,欺我年少,在这里又无亲无故,所以才会对我下手,是吗?”

    “刚才那个要检查我身份证的联防队员,也应该是你们的同伙吧?像你们这种有组织,有预谋,分工明确,行动迅速的人物,我应该称为你们是惯骗,还是……犯罪团伙?”

    听着风影楼的话,围观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他们在当了一回正义使者后,却突然发现,事情的背后,原来并不简单,竟然还有下文,他们这些闲得无事,就喜欢扎堆看热闹的人,又怎以可能心中不狂叫过瘾?!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对着风影楼伸出了手,“小楼你这孩子,又在赌气乱讲话了……”

    “喀啦……”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犹如木棒折断般的脆响,风影楼左手抱着骨灰盒,伸出右手抓住了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把自己带上汽车,但是已经控制不住眼睛里凶光的“大伯”,他只是手腕一抖,一沉,再一推,就生生把对方的手腕折断。在骨折的痛苦,延着人类神经,以每秒钟一百米的速度,冲进“大伯”的大脑同时,风影楼右手顺着对方的手臂一路向上滑,又扣住了对方的手肘关节。

    学过人体生理学,可以在战场上,对同伴实施手术的风影楼,还精通审讯技巧,就连受过最严格训练的职业特工,都不可能在他手中撑住多久。他当然知道,如何能让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反抗力量,风影楼五指如钩扣住对方肘部关节,手腕突然用尽全力扭转,用似乎于截拳道“寸拳”发力的劲道,生生把对方肘关节直接卸掉。紧接着,他右脚抬起,狠狠踢到了对方左腿膝盖上。

    在五秒钟时间内,风影楼就生生折断了对方三处骨骼,而他最后那一脚,更是直接踢碎了膝盖骨,纵然是得到及时治疗,这位“大伯”也永远不可能再象正常人一样灵活行动了。

    面对这接二连三,绝对超出正常人承受极限的重创,“大伯”只来得及喊出半声嘶力裂肺的惨叫,就两眼一翻,当场陷入了彻底的晕厥。

    “小楼你疯了,他可是你大伯啊……”

    “啪!”

    姐姐歇斯底里的叫声刚刚扬起,她刚想利用自己是女人,而男人一般都不会当众打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的优势,扑上来的时候,她眼前突然一花,她根本没有看清楚风影楼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动作,就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连带扇到她脸上的,就是一记沉重到极点的耳光。

    就是这一记耳光,就把她扇得头晕眼花,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可是她并没有退成,因为风影楼一个耳光扇完,又揪住了她的衣领,硬把她拖得站在了原位。就在她恢复平衡的同时,风影楼右手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扇一记耳光,就伸手揪住对方衣领一次,然后再扇,再揪,虽然必须用左手抱住骨灰盒,只能用单手做出这样不断循环的动作,但是风影楼的动作,竟然比正常人两只手一起齐管齐下,做得更快更狠更绝。

    没有人想亲身体现风影楼的耳光究竟有多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每一个耳光扇过去,周围观众身上的肌肉就会不由自的轻轻颤动一下,他每一个耳光扇过去,“姐姐”的嘴里,就会吐出一两颗混合着鲜血的牙齿。

    “我抽烟喝酒从不学好,我天天打架,我偷了老爸做生意的钱,气得老妈生病,我把女朋友的肚子搞大,就那么一跑了之,更因此被学校开除……”风影楼一边打,一边揪,一边道:“我风影楼这一辈子的信条是对祖国要忠,对亲人要爱,对朋友要义,对敌人要狠,我最讨厌的就是没有担当的男人,最恨的就是抛弃责任,临阵脱逃的懦夫!至于我要怎么活,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替我编排!”

    一开始她还想着尖叫,想着用自己的指甲拼命抓,用她的牙齿扑上去咬,想用她的泼辣来逼退风影楼。可是想想看吧,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一个女人,能用这种方法,逼退在阿富汗杀人无数,如果不是静静的数了三十秒钟,说不定真的已经对他们痛下杀手的风影楼?

    十几个耳光打下去,所有的坚强,所有反抗的勇气,都被打光了,可是风影楼的耳光仍然一下接着一下的打下来,当她终于明白,如果不道歉,不认错,她今天真的会被这个坐在那里,看起来呆呆痴痴,当众把三十四万丢进捐款箱里,看起来纯粹就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二世祖的大男孩,活活用耳光抽死!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她终于开始放声哭泣,终于开始求饶:“求求你饶了我,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错了,我求求你了,还不好吗……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怕,我怕你,我再也不敢了……”

    哭到最后,喊到最后,眼泪鼻涕和鲜血,在她的脸上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她面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使她被打得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部不断扭曲,看起来当真是说不出来的可怜与好笑。

    当她脚下一软,终于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时,她的心却因为这重重的一摔,而放松了。那个大男孩,没有再伸手揪住她,他终于放过她了。

    围观的人一片沉默,他们是喜欢看好戏,可是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左手抱着一只骨灰盒,只用了四秒钟,就将另外两个恐孔有力的男人全部击倒,这真的已经超出了他们心理能够承受的极限。

    面对风影楼这种拥有太过强悍力量的人,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用看戏的心态,观赏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而几个女孩子,更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风影楼没有再理会色厉内荏,其实就是草包一个的“二舅”,而是走到了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三叔面前。“你是他们中间的老大?”

    “三叔”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风影楼也没有再多问,他只是伸出右手,直接把对方的手指折断了一根。

    十指连心,面对这种剧痛,“三叔”的身体猛然一缩,在他的嘴里更传来了牙齿被生生咬断的声响,他痛得汗如雨下,但是竟然硬生生挺住,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在正常社会中,这个“三叔”,也算是一个坚强的人物了。风影楼等了十秒钟,看到“三叔”死命咬住嘴唇,一幅大义凛然宁死不曲的模样,他不动声色的略略用力,又掰断了“三叔”第二根手指。

    又等了十秒钟,风影楼的手,又挪到了“三叔”第三根手指上,就在他用力前,“三叔”突然拼尽全力,嘶声叫道:“是,我是他们的老大!”

    “看,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没有人可以形容,风影楼这个时候,脸上温和的笑容,带给大家的,是如何直透人心的寒意。“不过没关系,我后面还有很多问题,你剩下的手指,足够我问的了。”

    “这种当众认亲,再用暴力把对方强行带上车,到了没人的地方,再任由你们为所欲为的连骗带抢,在一个地方只能用一次,否则就有穿帮的可能,我想,你们应该是流窜作案的惯盗吧?”

    “三叔”咬着牙道:“是!”

    风影楼还是一脸温和,但是他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就连那些用手挡住眼睛的女孩,也没有例外:“你们杀过几个?”

    “没有!”

    “啪!”

    看着痛得差一点晕过去的“三叔”,风影楼淡然道:“说谎!”

    连续被人生生掰断了三根手指,“三叔”的身体,就像是被丢进热油锅的大虾般,在不停的颤抖着,他连续颤抖了几次,才嘶声叫道:“我没说谎!”

    “啪!”

    第四根手指被风影楼掰断了。

    “拜托,不要污辱我的智商好不好?”风影楼弯下腰,在“三叔”的耳边低声道:“我分得清,你们刚才看我的眼光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究竟是想把我这个刺头家伙,拉到没人的地方后,是想单纯的痛揍一顿再洗劫一空,还是失手打死了也没有关系。‘二舅’还算清白,但是你和‘大伯’,却绝对背着人命。”

    “不要当我随口乱吹,不信,你看看我。”

    听到风影楼的话,“三叔”下意识的抬头,在这么的近距离,看到风影楼的眼睛后,他的身体再次开始拼命颤抖起来。

    “三叔”手里有四条人命,从一开始出手过重,误杀目标后,他难受了好几天,连续几晚做恶梦,到第四次再杀人,他可以吹着口哨,毁尸灭迹,他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条正常人根本不会涉及的心理历练道路,俗话说得好,债多不压身,反正背一条人命,和背十条人命,在受到法律处罚时,也不会有任何区别,所以“三叔”反而看开了。

    那是一种,学会了漠视生命的……呃……洒脱!

    三叔甚至开始以自己拥有这样的心态为荣,可是当他终于在近距离,看清楚了风影楼后,他惊骇的找到了相同,但是在质量上,却绝不可同日而语的气息。眼前这个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往捐款箱里投入大笔巨款的男孩,竟然拥有一双,最纯粹的,杀人的,眼睛!

    “啪!”

    第四根手指又被折断了!

    勇气已经被痛苦彻底击溃的“三叔”,全身不停的颤抖,他眼睁睁的看着风影楼又抓住了他的第五根手指,他猛然伸直了脖子,发出了一声再没有半丝人气的惨嗥:“四个,我杀了四个,我身边的二瓜,跟着我杀过两个!”

    风影楼点了点头,他站起来目视全场,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当真是锋利如刀:“女人,并不一定就是弱者。而好奇心,还有你们心中所谓的正义感,同样是能杀人的。”

    四周一片沉默,面对这种峰回路转,每一个人都在想着心事。

    而风影楼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人群的一角,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一个带着两个孩子,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淡然道:“进来吧,一起犯案,一起享受‘战果’,当然也应该一起被捕,一起接受制裁才对。”

    女人瞪大了眼睛,足足过了十几秒钟,才如梦方醒似的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发出了一声充满不敢置信的惊叹:“我?!”

    “我还不到十八岁,怎么也不可能有老婆孩子,所以就跑出来一个长得不错,哭起来也相当漂亮的姐姐,如果你们的目标是三十多岁的男人,当然是他无良无德抛妻弃子,老婆带着孩子一起出来千里寻夫,更感人,也更能引发旁人的同情心。当然了,如果你们的目标被逼急了,出手打了你,那就更容易引起怒众了。”

    望着嘴角抽动,想要说什么的女人,风影楼淡然道:“别装了,你身边的两个孩子,都很怕你,怕的程度,早已经超出了孩子对亲生母亲的范畴。我想,他们不是你拐来的,就是买来的吧?而且刚才,‘姐姐’冲进来对我这个‘弟弟’又哭又叫又推又拽的时候,你和她至少打了三四次眼色,更没少在人群中来回走动,帮她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你们之间煽动周围观众情绪的默契配合,可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拥有的。你说是不是啊,三叔?!”

    风影楼的最后一句话,赫然是对着被他生生掰断了四根手指,又直接踢断了左腿的“三叔”说的。

    “你就进来吧。”

    躺在地上的三叔,发出了一声长叹,对那个女人道:“人是你选的,你拍着胸脯对大家说,你找到的是一条大鱼,而且又笨又傻,就是一个标准的银样蜡枪头,结果你把大家都绕进来了,就算他没有找出你,你认为,这里的兄弟,看着你眼睁睁离开,会甘心?你手上没有人命,只是跟着我们四处行骗,就算进去了,呆上几年,还是可以出来的。”

    说完这些话,“三叔”扭过头,对着风影楼道:“今天我东之波栽了,但是栽得服气。我早知道,干了这一行,手上又沾了血,迟早有一天会翻船,但是真没有想到,会直接踢到你这样一块铁板。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心狠手辣不说,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我们几个之间的眼色联系,佩服!”

    风影楼淡然一笑,他侧过了头,在远方的风中,隐隐传来了警笛的呼啸,总是喜欢姗姗来迟的警车,终于快到了。至于那两个又是木棒,又是乙醚喷雾剂的小贼,早就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跑掉了。

    风影楼深思熟虑了零点零一秒钟,最后也在所有人众星拱月般的注视下,分开人群来了个溜之大吉。虽然是自保,也是为民除害,更是为警察叔叔的安保工作添砖加瓦,但是他含怒出手,下手的确是太狠了,估计怎么着,也要家长或者学校什么的出面来领人,才能行吧?

    虽然这个时候跑了,不太光彩,但是想想看,公安局的警察叔叔,怎么也不好意思,直接通缉他这样一个先是捐赠巨款给希望工程,再转手为民除害的大侠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要亲手,送陈徒步……回家!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十章 有谁能记住,这些没有军功章的英雄?

    路再长,也有自己的尽头。

    三天的行程后,风影楼终于找到了陈徒步的家。

    出现在风影楼面前的,是一幢古香古色,充满欧式风格的三层别墅,看它的建筑材料,还有那两根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纹,却依然挺立如屹的门庭廊柱,如果风影楼没有猜错的话,这样一幢座落在闹市区里的别墅,至少已经拥有了上百年的历史。历代能居住在这里的主人,更是非富则贵的一方人杰。

    面对这样一幢代表了身份与地位的别墅,风影楼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不明白,以陈徒步家里人掌握的权力与地位,为什么会允许有人在他们的家园附近这么做!放眼望去,除了这一幢古香古色的别墅,附近方圆几百米内的所有房屋,都已经被推土机铲平,那一堆堆破破烂烂的砖瓦堆砾,似乎仍然在对每一个人默默诉说着,这条拥有悠久历史的街道,曾经如何的繁华。

    没有了道路,没有了左邻右舍,切断了供电,没有了自来水,甚至连四周的地基,都被人直接挖开,只剩下这幢别墅,犹如一座灵塔般,孤独的屹立在这一片破败,但是也许一两年后,就会比以往更繁华的废墟当中,痴痴守护着它曾经的世界。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不停的按着门铃,也许是里面没有人,也许是里面的主人,已经不愿意再理会这种不受欢迎的客人,所以门一直没有开。最后这两个男人,只能带着一脸悻悻然,跳下高高的地基,踏着满地碎石瓦砾,走向远远停在外面的一辆汽车。

    “我操,一个老而不死半截身子踏进棺材里板里的老太婆,一个死了丈夫没人要的寡妇,八成都是心理变态,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老板都出到两千万了,还是在那里象两个棒槌似的不松口?”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扯松了自己那代表斯文与礼仪的领带,道:“我们的工程,就因为她们这最后一个钉子户,硬拖了大半年都没有动工,我们天天往她们家里跑,跑得腿都快细了,磨破了嘴皮子,结果她们倒好,现在干脆连门都不开了。我看,就是我们对这帮老娘们太客气,客气得让她们登鼻子上脸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后面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在风影楼看来,他笑得真得是好假,“人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几十年前,当家的男人,也是军队里的一号人物。要不是考虑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能被反咬上几口,你以为老板的脾气,真的好得可以任由她们得瑟这么久?”

    “我呸!”

    走在前面的男人,瞪了一眼和自己擦肩而过,同样以那幢别墅为目标的风影楼,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拔毛的凤凰不如鸡!”

    风影楼的身体微微一顿,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迈着犹如钟表齿轮般精确的步伐,继续抱着怀里的背包,走向了那幢孤仃仃的别墅。

    “铃铃铃……”

    不要说是这幢至少拥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别墅了,就连门上的电铃,按下去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最古老,犹如闹钟般单调的铃声。但是踩着门前那条细细碎碎,用雨花石铺垫出来的小路,看着足足两米多宽的大门上,那纵然经历了百年苍桑,依然美奂美仑,散发着幽幽光彩的黄铜浮雕,在单调而枯燥的铃声中,风影楼却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一股和周围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竟然如此格格不入,来自历史的深沉与厚重。

    那两个虽然穿上了西装打起了领带,但是还是无法掩饰身上江湖气息的男人,之所以离开别墅后,才敢背后乱骂,大概也是因为站在这幢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前,已经隐隐会明白,虽然已经人事两非,但是这里生活的人,仍然不是他们这些小混混,能够轻辱的对象。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幢房子我们不卖,更不会从这里搬出去,看着你们把它直接推倒!你们再来说多少次,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电断了,我们可以点蜡烛,水没了,我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也可以每天从外面拎回来两桶水,两千万是很多,但是,想要用这样的价格,买走我们最珍视的家园,还差很多很多。你们请回吧,麻烦你们转告你们的老板,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隔着大门,房间里传来了一个虽然已经被打扰得不胜其烦,但是谈吐依然得体,不亢不卑,不失大家风范的声音。

    虽然她并没有打开大门,但是出于拥有相当教养,所积累出来的礼貌,她仍然拉开了大门上的观查窗,当她看清楚了风影楼那张年轻的脸,她不由略略一怔:“请问,你是哪位?”

    不用去问,风影楼就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全身都是书卷的味道的女人,就是陈徒步的母亲。

    纵然时光已经带走了她的青春,让她的皮肤不再犹如牛奶般的晶莹剔透,但是,时间却并没有办法带走属于她的美丽。她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柔和,和用知识与修养,融合起来的世事霍达与洒脱,而她的脸上,那微微一怔后,随之扬起的礼貌笑容,更温柔得犹如春风拂面。

    事实上,三月的春风,又怎么可能有她的笑容中,这股醉人的风华?

    面对她,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惊叹于她的气质与风度,而忘了她的真实年龄。也就是因为从她的身上继承了四五分的风度,陈徒步才会在学校里,拥有了惊人的个人魅力。

    “我叫风影楼,是陈徒步的朋友,我们在同一间学校学习。”

    站在大门里面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随着“哒”的一声轻响,大门上的锁被打开了。当她拉开大门,带着一脸的微笑,欢迎风影楼这个来自千里之外的客人时,风影楼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的落到了她的双手上。

    她的手指纤细而修长,和她身后大厅里那架质朴的钢琴彼此应和,形成了混若天成的画面。但是,也同样是这双手,打破了她身上,那无处不在的风华天成。也许只有风影楼这样的人,才能敏锐的捕捉到,她因为经常从事某种体力劳动,手指骨节微微变粗的现实。

    风影楼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同样放在大厅里的两只水桶上。钢琴,水桶,一双充满艺术美感,却不再完美无暇的手,就是这三样东西,竟然让风影楼看得有点痴了。

    “请进来吧,”她似乎看出了风影楼的目光转动,更看出了风影楼的心理变化,但是她却比毫不以为忤,微笑着道:“我听徒步说过,你们这些在同一间学校上学的孩子,都是不折不扣的怪胎。你们除了清水,几乎不喝任何带有刺激成份的饮料,但是你一定要品尝我泡的九连环。”

    无论风影楼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仍然忍不住问道:“九连环?”

    “是茶。”她回答得风淡云轻:“俗话说得好,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其实茶,也是一样。一样的水,一样的茶,用不同的火候和心情,就能煮出不同质感的茶。一杯为客人生津止渴,二杯让客人齿颊留香,三杯犹如轻风拂面,四杯请客人心静如谷,五杯道尽主人热情如火,六杯倾诉有朋自远方来不乐说乎,七杯……”

    风影楼怔怔的听着,他知道中国的茶道源远流长,但是他真的不知道,用九杯清茶,她就能煮出一番海阔天空。事实上,静静聆听着她的娓娓诉说,一股高山流水,幽泉微涌的感受,正在风影楼的心头滋生,不知不觉间,已经轻轻扫掉了他长途跋涉的旅途劳顿。

    她明明关心自己的儿子,急切的想要知道陈徒步近况,却更关心远道而来的客人。直到她搬出一套茶具,真的准备为自己沏茶,风影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们被外面的人逼成了这样,为什么不找人帮忙?”

    刚才那个两个房地产公司的职工说得没有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风影楼绝不相信,有资格进入第五特殊部队的陈徒步,他的父辈,甚至是祖辈,所有的人脉关系,都因为“人走茶凉”这句话,断得干干净净。就算是真的没有外援了,哪怕是打电话给陈徒步,她们也绝对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我们陈家,什么时候落魄到要四处乞求帮助的时候了?”

    正在煮茶的女人还没有回答,一个枯涩干硬,带着岩石般坚硬和压迫感的声音,就从二楼传下来。在风影楼抬头注视下,一个头发花白,身板却依然硬朗的身影,沿着楼梯,慢慢走了下来。

    她长得并不高,很瘦,锋利中带着高高在上气息的眼神,还有她总是下意识的抿起嘴唇,直至在脸部形成的那两条深深印痕,都清楚的说明,她并是一个过于严厉,很不好相处的人。

    果然,她走下来后,望着自己的儿媳妇,张口就是斥责:“婉玫,你连对方的根底都不知道,就凭他说的一句话,就忙不迭的把他请进了家里,如果他是对方请来,摸我们家底的人,你不是被别人卖了,都还要傻傻的一边煮茶,一边替别人数钱?”

    被婆婆称为“婉玫”的女人,轻轻的摇头,她抬起头望着风影楼,低声道:“我一看他就觉得心里亲近,他没有恶意。”

    奶奶轻哼了一声,她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在风影楼身上来回打量,可能是风影楼身上,那股最优秀职业军人的气息,让她感到满意,同时她也清楚的明白,能进第五特殊部队,代表了什么,她略略收回了眼睛中居高临下的意味,但是她问出来的话,仍然压迫感十足:“象你这样的年龄,还应该在学校里接受训练,你怎么会跑到这里?”

    风影楼回答得很干脆:“我被淘汰了。”

    果然,他一句话出口,婉玫的眼睛里,露出了淡淡的同情与温柔,但是她又迅速转头,不想让风影楼因为她眼神里的怜悯而感到难堪。而居高临下看着风影楼的奶奶,脸上却已经毫不客气的露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突然道:“你在学校里时,是徒步的朋友?”

    “是!”

    “以后你们就不是了!”陈徒步的奶奶,断然道:“我从小就教导徒步,要结交有益的朋友,要和比他强的人去学习,而不是自甘坠落,天天想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风影楼轻轻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徒步明明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可以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却会为了得到教官更多的关注,不惜踏着他的肩膀向上爬了。

    也许,她的丈夫,曾经在军队里风光一时,也许她的儿子,也同样在军队里崭露头角,但是他们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消失了,死亡了。让她感到光荣的权力与地位不再,但是她却依然顽固的死守着曾经的尊严,不愿意放低身段,去面对现实。

    就是因为渴望重新获得被人尊重的快感,就是因为想再次抬起自己已经被现实压迫得,只能在这个家里,还能昂起来的头,她把太多太多的希望,强行施加到了孙子一代的身上,希望他们能在第五特殊部队崭露头角,重新成为中国军队新一代的将星。

    这样的女人,在人生的路上几经波折,没有学会海水般的从容平淡,却愈发的尖锐辛辣起来。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陈徒步连自己结交什么朋友都没有办法去选择,只能按照奶奶为他设定的人生路线,一步步的向前走。

    而客厅里,那一张张写着陈徒步名字的奖状,奖杯,更在无声的提醒着风影楼,那个比他大了两岁,却同一期进入第五特殊部队的大男孩,究竟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童年。面对这样的人生压力与不属于自己的希望,他又怎么快乐得起来,他又怎么可能,不为了向上爬,而拼尽全力,甚至不择手段?!

    听着自己婆婆毫不客气下达的驱客令,婉玫的眼睛里,对着风影楼流露出了几分请求原谅的意味,但是她的心里却发出了一声轻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担心风影楼会触怒自己婆婆的同时,心里却又有着淡淡的,不容为外人道的欢喜。

    因为她看到,风影楼抿起了嘴唇。

    “不!”风影楼终于开口了,他的态度依然恭敬,但是他的声音中,却透出了绝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不但是陈徒步的朋友,更是和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被他救了一条命的兄弟!要我放弃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兄弟,这样的战友,不可能!”

    无论是风影楼,还是陈徒步的母亲婉玫,都以为站在楼梯上的女人,会因为风影楼绝不容妥协的顶撞而勃然大怒。但是她却微微一怔,喃喃自语着道:“原来你们一起上过战场啊!”

    自己的丈夫是军人,自己的儿子是军人,自己的孙子也成了军人,她的一生都在和职业军人为伍,她早已经明白,一起上过战场上,对男人,对军人之间所代表的含义。她最后,竟然对着风影楼,露出了一个有点枯涩的笑容,“我们家里的电话线都在拆楼的时候,被别人弄断了,今年十月份,也没有接到徒步往家里打的电话,现在他在哪里?托你过来,又有什么事?”

    迎着两双同样关切的眼睛,风影楼抱着背包的双手,不能自抑的微微颤抖起来,看着他的动作,婉玫的身体突然狠狠一颤,而她捧在手里的茶碗,更是坠落到大理石雕成的茶几上,摔成了几块碎片。

    到了这个时候,严厉的奶奶,依然没有看出什么,她瞪了一眼“笨手笨脚”的儿媳,又将目光落到了风影楼的脸上,带着一脸不能掩饰的关切与希望,等待着风影楼的回答。她甚至还问了一句:“你们既然一起上过了战场,徒步的表现怎么样,有没有立功,有没有得到教官的夸讲,有没有得到军功章?”

    她真的是太渴望听到孙子成功的消息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儿媳妇已经放下手里的茶具,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想要甩开儿媳妇紧紧搀住她的手,但是最终却因为儿媳妇罕见的坚持和用力,又不想在风影楼这样一个外人面前失了面子,而暂时放弃了这方面的争执。

    “陈徒步,他……和我一起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母亲的脸色在瞬间变得一片苍白,她看着风影楼视若珍宝,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包,眼泪,已经静静的从她的眼睛里,一点一滴的渗出。可是陈徒步的奶奶,却把目光投到了大门的方向,“一起回来了,那他人呢?”

    突然间奶奶的目光一凛,她瞪着风影楼,“徒步不会是和你一起被学校开除了,不敢见我了,所以才让你先回来向我们报告?!”

    风影楼轻轻的摇头,他用就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低声道:“不,他没有被开除。他这么优秀,永远,也不会被学校开除的!”

    “嗯,这就好!”奶奶连连点头,“徒步可是我一手教导起来的乖孙子,他要是能被开除,那……”

    突然间,奶奶彻底呆住了。而到了这个时候,痛失爱子,却依然能在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死死搀住自己的婆婆,防止她因为心情过度激荡,失足摔下楼梯的儿媳,再也无法控制的痛哭失声。

    就是在她们的注视下,风影楼终于打开了他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包。

    虽然这幢三层高的别墅,早已经被人切断了电源长达半年,房间里一盏灯也没有,到了晚上她们只能点上蜡烛来照亮,但是现在只是下午四点钟,大扇的落地窗,将阳光大大方方的迎进来,照亮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而那只摔掉了一个角落,表面还带着裂纹的黑色骨灰盒,在阳光的照耀与反射下,在瞬间就刺痛了两个女人的双眼。

    相隔着这么远,但是血脉的亲密牵绊,让她们根本不需要扑过来仔细看,就可以知道,那个贴在骨灰盒的正面,笑得灿烂而开怀的大男孩,就是她们这一辈子,最亲近的孩子!

    奶奶突然拼命挣扎,她用的力量是那样的大,大得如果再不松开她,就会弄伤了她的手臂,婉玫刚一松手,奶奶就飞扑了过来。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已经头发花白的她,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抢过孙子的骨灰盒,奶奶的嘴唇足足哆嗦了十几下,才终于回过味来放声大哭。

    “对不起,”面对失去了孙子,在同时也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女人,风影楼低下了自己的头,“徒步,他,他,没有军功章。”

    陈徒步是一个英雄,是一个为了救风影楼,战死沙场,死在风影楼怀里的英雄。但他毕竟是没有得到命令,就私自行动,虽然包括校长在内,每一个人都认可他的行动,都尊敬他的决定,但是,第五特殊部队毕竟是军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院方高层绝不能用一枚军功章,去肯定一个学员违反命令,带领同学越境作战,这样一个严重违纪的事实!

    所以,陈徒步功过相抵,在学校的校册中,他没有大功,也没有大过,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做得无愧于心,他做得功大于过!

    世事无常,又岂能样样顺心?

    “不!!!”

    失去了孙子,在同时也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了一贯的坚强,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态度,她拼尽全力抱着那只骨灰盒,任由眼泪象下雨一样,不停滴落到骨灰盒的表面,她猛然发出了一声悲痛到极点的哭叫:“我不要军功章,我不要他出人头地,我不要他再光宗耀祖,我只要他回来,我只要我的……孙子回来啊!”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十一章 请让我为你在风中立(上)

    如果你是风影楼,面对这一切,你会怎么做?

    当场跪倒在两个痛哭失声的女人面前,告诉她们,从此以后,他就是她们的儿子与孙子,会代替陈徒步照顾她们?

    风影楼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静静的走出了这间已经陈旧的别墅,轻轻拉上了大门,把她们的哭声与再无可掩饰的软弱,全部隔绝在了只属于她们的世界当中。

    两天后,突然从电话里得到噩耗的陈燕,匆匆从自己上学的地方,赶回了家里。不放心她一个人,陪着陈燕一起回来的,还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兼她们班的班长许婷婷。两个女孩子徒步穿过几百米的乱石带,还没有走进门框上已经挂起白色帷布的别墅,她们先看到的,就是在别墅不远处,一堆废墟中,支起一个单兵帐篷,就算是暂时安了家的风影楼。

    风影楼盘膝坐在地上,以半堵平躺下来的断墙为桌子,不知道在一堆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着些什么。看清楚他的样子,两个女孩齐齐发出了一声低呼。许婷婷附在陈燕的耳边,低声道:“我给你说的在汽车站附近,遇到一伙骗子,不动声色把他们玩弄于掌股之间,更下手狠辣的家伙,就是他。”

    陈燕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惊愕,她再次仔细打量了风影楼一眼,最后才低声回了一句:“我给你说的,一口气就在大街上捐了三十四万的那个大男孩,也是他。”

    说到这里,两个女孩子彼此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一起低声道:“不会吧?!”

    许婷婷适逢其会,看到了风影楼在汽车站附近的“表演”,她对风影楼下的判断就是……这个人很帅,但绝对不是徒有虚表的银样蜡枪头,谁敢惹他,百分之百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

    而当场募到三十四万巨款,心情过于激动,两腿都软得几乎走不动路,最后还多亏有好心人,直接拨打110,替她喊来了警察开道保护,才将募到的巨款一分不少送到基金会的陈燕,对风影楼的评价却是:“那个家伙,看起来是挺帅的,甚至称得上‘花美男’,但是脑袋明显不够数,有点呆呆的,傻傻的,谁要当了他的女朋友,偶尔把他牵出来溜溜,也许还能混个满街羡慕的眼神,但是如果把他带到朋友聚会上,百分之百最终会被大家笑得灰头土脸。”

    风影楼很帅,这是两个女孩的共识。但是在其它方面,她们两个人做出来的判断,相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两个女孩,就那样一路偷偷打量着风影楼,爬到了台阶上,最终进入了别墅。大概过了几个小时,陈燕和许婷婷又相携,来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陈徒步十一岁时参军入伍,而那个时候,陈燕才六岁,这一分别就是整整九年,几乎中断了联络,在这种情况下,听到陈徒步的噩耗,她虽然也当场掉下了眼泪,但是说到悲伤程度,却远远没有自己的妈妈和奶奶高。

    至于陈徒步这些年究竟到了哪里,为什么突然成了军人,甚至战死沙场,家里人一直没有告诉她,而陈徒步和风影楼是战友,是为了保护风影楼才阵亡,对陈燕来说,更是一件绝对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被奶奶精心培养,才十一岁,就老气横秋得令人头皮发麻不说,每年都是三好学生,参加运动会,每能捧回七八个第一名,骄傲得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仿佛天是老大,他就是老二的家伙,也会为了救人,也会交下知心的朋友,也会为了朋友,而战死沙场?!

    要资质中等偏上,从小没少受二哥陈徒步鄙视,不知道多少次恨得牙痒痒的陈燕相信这些,还不如要她相信母猪也会上树,唐僧已经和女儿国的女王殿下,一起萌出了奸情,彼此情定三生,更容易一点点。

    本来兄妹间的感情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彼此中断联系的时间实在太长,感情理所当然得淡得可怜,所以哭过几回,再也挤不出来新的眼泪后,她索性拉着许婷婷偷偷溜出了那幢平时就够压抑,现在更能把人活活憋死的别墅,来探索她们眼里奇异与矛盾并存的家伙了。

    能成为一班之长,许婷婷明显要比陈燕更老到,更擅长与陌生人交往,她一脸从容的拿起风影楼放在断墙上的两本印刷精美的书籍,想要看看这位心狠手辣,智比天高的帅哥,平时究竟有什么爱好。可是随手一翻,许婷婷就气馁的发现,这竟然是两本电脑专业书籍,一本是平面设计用的PHOTOTSHOP,一本是做三维制图的CAD教程。而风影楼手边,那些只用铅笔画了一些轮廓的东西,看起来,大概就是什么平面设计,三维制版之类的草图了。

    能被陈燕形容为怪胎,据说同龄男孩喜欢的东西,一概不沾的帅哥,爱好果然是与众不同!

    陈燕却从走到风影楼面前开始,就一直呆呆的望着这个那天给了她太多的惊讶,最终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大男孩,过了好半晌,才试探着叫了一声:“风影楼?”

    “嗯!”

    风影楼现在已经知道眼前这个曾经在另外一个城市里,和他有过一段小小交集的女孩,是陈徒步的妹妹,甚至就连陈燕身边,那个比她高出四五公分,大大咧咧,拿起他的书随手翻看的女孩子,风影楼都记得……当天在汽车站外,被几个骗子联手煽动,表现出相当大的愤怒,差一点就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直接对准风影楼砸过来,当真有几分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孩子,就是她了。

    面对这两张熟悉的面孔,就连风影楼都必须承认,“无巧不成书”这句古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你进去吧,”不知道为什么陈燕的脸红了,“妈妈说,现在是冬天,外面风大,晚上太冷,你一个人已经在住在帐篷里两天了,会受不了的。至于奶奶那边,她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还对你有气,但是只要你乖巧一点,嘴巴甜一点,时间长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许婷婷在一旁,脸上扬起了一个“你根本就是重色轻哥哥”的表情。没有陈燕死缠滥打,为风影楼说足了好话,在家里根本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婉玫,就算是从一开始就喜欢风影楼这个大男孩,又怎么会在婆婆点头前,就敢自作主张,应允了陈燕的“无礼要求”?!

    “谢谢!”

    风影楼在向陈燕道谢,但是他却在轻轻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再走进那幢房子。”

    虽然许婷婷的家,就在同一个城市里,虽然她知道陈燕虽然有些悲伤,但是以她开朗的性格,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仍然在陈燕的家里,留宿了一晚。两个女孩子趴在三楼卧室的床上,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打量着不远处,那缕在黑沉沉的夜晚,犹如星星般不断跳动的灯光。

    她们不知道风影楼究竟在忙些什么,就算在气温已经到了零下二十五度的夜晚,仍然没有回到其实也并不温暖的帐篷里睡觉,而是点着一盏到了现在,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马灯,在那里翻看着书籍和一堆资料,还时不时在图纸上写着什么,画着什么。

    “天这么冷,要不,我们给他送一床棉被过去吧!”

    听到陈燕小心翼翼的提议,许婷婷伸出右手,轻轻在陈燕的脑袋上叩了一下,低笑道:“呀,我算看明白,什么叫胳膊肘儿往外拐了。”

    许婷婷果然在陈燕的脸上,看到了一股猛然升腾而起的红云,许婷婷按住陈燕下意识伸过来,想要呵她痒痒的手,面对她最害怕的“酷刑”,许婷婷总算是摆正了脸上的表情,“相信我,这个风影楼和我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孩都不同。我们身边的男孩,一个个拼命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的强壮和与众不同,但是在我眼里看来,他们和还没有学会打鸣的小公鸡差不了多少。而这个风影楼,他身上有太多的神秘不说,仅仅是他表现出来的东西,就足以让我确信,他太强了,强得根本不能用我们能够理解的范畴去解释他,强得我们还没有办法,用最合适的态度去和他接触。”

    “所以,现在你应该多观查他,了解他,而不是傻傻的乱碰乱撞。”许婷婷伸手勾了一下陈燕小巧可爱的鼻子,微笑道:“懂了吗,我的小傻瓜?”

    陈燕究竟有没有听懂,没有人知道,她只是轻轻的点头,而她的目光,始终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不远处,那盏星星点灯般的烛火,看着它在一片黑暗中,跳跃不息,悄悄照亮了一个男孩,如此专注如此认真的面孔。

    虽然她和许婷婷是最亲密的闺友,但是有一些话,她毕竟还是没有对许婷婷说。在那一天,风影楼一叠接着一叠往她捧的捐款箱里投钱时,她用一个女孩子特有的细腻与敏感,在短短的刹那间,看到了风影楼的灵魂。

    当时,他虽然在笑,但是她真的看到,他的内心在哭!而他投出的那一叠叠钱,与其说是在捐款,不如说,他是在用这种方法,在和往日一些不能割舍的东西,在道别。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那一瞬间的悲伤与忧郁,却已经深深刺中了一个少女的心。

    就这样看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燕睡着了,只剩下窗外那一盏马灯,依然在痴痴的跳动,在黑暗中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天。

    第二天当陈燕被清晨的阳光催醒后,她撑起身体,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她正好看到了拎着两只水桶,踏着满地的废墟,正往她们这个方向走的风影楼。

    “你看出他有什么奇怪了吗?”

    看到陈燕下意识的摇头,许婷婷附在陈燕的耳边,低声道:“你仔细看他拎两只水桶的手。”

    两只硕大的水桶,每只盛满了水,少说也有五十斤重,就算是一个成年男人,想带着它们走过几百长,到处都残败不堪几乎不能落足的废墟,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扁担去挑。

    风影楼就是用两只手,轻描淡写的拎起了这两只水桶不说,陈燕得到许婷婷的提醒,仔细去看时,她才惊讶的发现,风影楼虽然看似用整个手掌提住了水桶,实际上,他只是虚虚把拳头握了起来,真正支撑住整桶水重量的,只是他左右两只手的食指!

    他两只手的食指,究竟蕴藏了多么可怕的力量?!

    许婷婷曾经汇声汇色的向陈燕讲述,她在长途汽车站附近看到的那个大男孩,如何不动声色的把一群骗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何心狠手辣,如何在几秒钟时间内,就把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当场弄出了几处骨折终于残废。

    陈燕一直觉得,许婷婷是看多了言情小说和武侠小说,想路见不平的大侠和白马王子想疯了,好不容易看到个象样点的,就吹得天花乱坠,唯恐别人不会跟着她一起惊叹。可是看到这一幕,陈燕终于信了。

    风影楼并不知道两个女孩子,正躲在三楼的阁楼里,悄悄打量他,甚至发现了他的一点小秘密,他只是在拎水桶时,自然而然的使用了在学校接受训练时,已经习惯了的方式。

    把水桶轻轻放到了房门前,按了一下门铃后,风影楼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他拿走了自己看了半晚上的书,然后整整消失了四个小时,直到中午一点钟,他又回到了自己那个临时的小窝,然后继续看书,继续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距离学校放寒假,只剩下一个多月了,陈燕索性托几天后返回学校的许婷婷,请了一个多月的长假。

    其实,她真的并不需要请假,家里并没有为陈徒步举办什么隆重的追悼会,只是由奶奶领头,珍而重之的把他的骨灰,放到了爷爷和父亲的身边。虽然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悲痛的,但是对一个军人世家来说,这样的画面,可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在把陈徒步的骨灰,放到祖辈身边的那一天,风影楼仍然没有走进别墅。他只是不停的忙着,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忙着些什么,只是一个月后,陈燕发现,他似乎更忙碌,每天更加早出晚归了。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十三章 请让我为你在风中立(下)

    (妖少:谢谢兄弟们的月票支持,谢谢一些看盗版,却专程跑到起点,为我打赏的书友。你们的支持地,就是我的动力~)

    风影楼终于坐到了楚方华的面前,雨旋在走出董事长办公室时,小心的拉紧了房门。当红木做成的门被拉上后,这个绝不算狭小的空间中,只剩下了风影楼和楚方华。

    没有任何掩饰,两个男人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毫不客气的彼此对视,上上下下打量对方那无懈可击的神情气度,暗中猜测着对方自信的笑容下,所隐藏的力量。

    在风影楼收集到的资料中,楚方华今年已经有四十五岁了,但是单从外表看起来,相信绝大多数不认识他的人,都会以为,他还不到三十岁。

    和一般的亿万富翁不同,从小在贫民窟里长大的楚方华,没有大腹便便的臃肿,每天在健身房呆上一个半小时,使他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个体操运动员。短短的头发,黑亮得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即不用每天花大量时间去梳理定型,又显得精干利索。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拥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又拥有雨旋如此出色的女人为伴,但是在楚方华的眼睛里,风影楼却找不到纸醉金迷的晕黄,看着他的眼睛,风影楼竟然想到了雪山上的狼,永远不知道疲倦,永远不知道满足,永远为了生存而奔波,更永远处于战备状态!

    这是一个想要看到远方更广阔天空,所以永远不知道满足,永满咄咄逼人,永远精力充沛,永远拼命向前冲的人。风影楼可以想象,任何一个敢于挡在他面前,成为障碍物的人,都会被他用最霹雳手段毫不留情的直接肃清!

    风影楼的心里在为眼前这个男人而惊讶,但是在楚方华的心里,扬起的,却是绝对的惊涛骇浪。

    楚方华自诩为人杰,他从不折不扣的贫民窟里一天天长大。他的大姐,十六岁时响应祖国号召,下乡接受贫苦大众的再教育,为了能够早点回到城里,摆脱那片四面是山,单调得另人发疯的世界,大姐只能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去迎合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却掌握着她们那批下乡知青命运的村乡干部。

    没有避孕措施,不知道和多少个男人有过接触后,她终于怀孕了,她慌了,想着用土办法打胎,最终引起血崩,永远埋葬在了那片贫穷而荒脊的土地里。

    这样的故事,在那个时代,很多,很多。多得甚至已经没有人愿意再提起,但是楚方华不会忘记,他不会忘记大姐临死前给自己写的信中透出来的绝望与悲伤,他不会忘记,他到了大姐死的村子里时,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他更不会忘记,那一坐连墓碑都没有的坟上,那片杂乱的草,因为吸收了他大姐身体的营份,长得是如何的茁壮。

    就是在那个时候,站在大姐的坟前,他给自己立下了一生的誓言,他要富甲一方,他要站在社会最顶端,他再也不要品尝贫穷和困苦的滋味。

    所以他在生意场上,就是一个纯粹的赌徒!他比任何人都敢拼,只要有人敢试图向他发起挑战,他就会拉着对方,一起进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真称得上孤注一掷的生死豪赌。几番厮杀下来,已经没有人敢再和他两军对垒,只能看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狠,而他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重。

    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静静往他对面一坐,仿佛沉静如水,但是楚方华却惊讶,惊愕,直至惊骇的发现,说到赌徒式的气势,说到破釜沉舟,说到孤注一掷,风影楼内心深处那缕只有同类才能看到的火焰,比起他来,又狂野彪悍了何止十倍?!

    他怒了,只是想着在生意场上把对手击败,可是眼前这个男孩一旦真的怒了,狂了,要的就是直接让对手死!否则的话,为什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开天眼观凡尘的楚方华,已经隐隐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了血的味道?!

    “危险,眼前的这个家伙,绝对危险!”

    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不停的向楚方华发出最严厉的警告,多少次,在生死豪赌中,楚方华就是依靠自己这种过人的直觉,避开了大难,转手将对手逼入绝境。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理会自己的直觉。

    事实上,楚方华的眼睛里,已经忍不住扬起了兴奋的火焰。他生意扶摇直上,成了省里名列前茅的重点企业,他成为市人大代表,更是身披铁甲,一路上的荆棘,再也无法轻易划伤他。一切的一切,已经开始顺理成章,钱在他的眼里,已经变成了数字的游戏,而缺乏了创业时的激情。

    面对眼前这个大男孩,他却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不是来自生意场上,却让他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而起的绝对凉意。但是随着血液的几番轮回,随着心脏的有力跳动,这种生物面对死亡,自然而然涌起的凉意,却转化成了最炽热的兴奋。

    不再拐弯摸角,楚方华带着一个职业赌徒特有的干脆,把风影楼让人带给他的信,放到了桌面上,道:“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风影楼给楚方华的信里,只是写了几个人的名字。这些名字的主人,有一半已经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有些,是为了逃避警方追捕,改头换面,有些人,是死在了这个城市治安最差最乱的九十年代,还有些人,是被警方抓到后,最终被送到了刑场上,执行枪决。

    简单的说,上面的名字,全部都是这个城市里,曾经“名动一时”,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的狠角色。

    楚方华是靠开电子游戏厅和台球厅,赚了他事业的第一桶金。在九十年代初期,公安部门还没有正式管理通过电子游戏赌博时,开电子游戏厅,往里面放上几十台老虎机,这百分之百,是一本万利的爆利行业。而楚方华,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累积资金,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一开始只有六台机子的小游戏厅,开成了拥有两百多台机子的超大电子娱乐场所。

    一些自己服务态度不好,天天想着如何坑蒙拐骗,自己把客人逼到楚方华那里,错失了发展良机的游戏厅老板,齐齐把仇视的目光,落到了楚方华的头上。而花钱请“道上”的人,跑到楚方华那里捣乱,就成了他们手中最常使用的一张王牌。

    楚方华凭一己之力,和或明或暗的敌人明争暗斗不休,没有人知道他们暗中究竟交过多少次手,使用了多少彼此见不得光的手段。但是不管怎么样,楚方华硬是在这个城市里站稳了脚跟,到了公安部门痛下决心,整顿电子博赌行业时,他提前把自己的游戏厅全部转让,然后一头扑进了正当行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般的,打通银行上下关节,建立了全华北地区最大的汽车销售中心,从此成为了一个引导全省贸易发展驱势,更为当界省领导增加了不少政迹的商界明星。

    而风影楼在信纸上写的名字,一个没少,一个没错,集中了楚方华在开办电子游戏厅时,为了和其他竞争者对抗,陆陆续续请到的“江湖”人物!

    虽然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再把这些陈年旧事掀出来,也无法再动摇今时今日的楚方华,但是封尘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就这么一丝不漏的全部揪了出来,自己竟然再无半点隐私,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楚方华再镇定自若,又怎么可能不惊?!

    要知道,这些名字,本身就代表了风影楼背后,有着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依然无法对抗的庞大力量!

    风影楼也没有废话:“我想和你谈一宗生意!”

    楚方华扬了扬手里的信纸,“还没有接触,就先给来上一记下马威,有你这么谈生意的吗?”

    “有!”风影楼沉声道:“你现在的眼睛是向上抬的,我只是想请你把眼睛放平罢了。”

    楚方华思索了片刻,竟然认同的点了点头。

    正所谓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大家也没有必要玩虚的、假的、花的,如果没有这封信,风影楼今天能不能过了接待员那一关,都难说。更不要说,楚方华根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甲身上。

    楚方华从居高临下的老板椅上站起来,指着办公室角落里,那一套相对等的皮沙发,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笑指河山,写尽从容大度:“请,请坐,请上坐。”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隔着玻璃茶几彼此平等对视,风影楼刚坐下,突然又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到饮水机前,从下面的储藏柜里,找到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和茶叶桶。

    把一杯清茶放到了楚方华的面前,风影楼也在微笑:“茶,敬茶,敬香茶!”

    面对风影楼借自己的花,敬自己这尊佛的行为,楚方华淡然摇头,可是当他客气的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后,他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风影楼泡出来的茶,竟然和雨旋泡出来的茶,味道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他只喝了一遍,就掌握了雨旋的秘密,还是因为,他对冷热水彼此调和后温度精确控制能力,竟然比为了职业发展,下过苦功夫练习的雨旋更强,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楚方华突然问道:“你会做饼干吗?”

    风影楼淡淡摇头,楚方华释然一笑,当着风影楼的面,伸手从茶几的盘子里,捏出一片雨旋亲手做的饼干,微笑道:“还好你没把我最喜欢的女人,几手绝活都偷跑了。她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她为了我,可是花了整整几个月时间来学这些,如果让你几分钟就全部复制拷贝,她不得气哭了?”

    风影楼也笑了,他们两个年龄相差超过一倍的男人,一人手里一杯清茶,品尝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亲手做的饼干,看他们的样子,就好象是一对最要好的忘年交般亲密。但是他们个人都清楚,在刚才的彼此心理交锋中,他们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风影楼表现出了他无以伦比的控制力,而楚方华,却展现出了一个男人想要获得成功,必备的霍达与从容。他们两个人都必须承认,对方的确有和自己平等谈判的资格。

    风影楼再一次打开了那只公文包,将一叠图纸,递到了楚方华的面前。楚方华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这是谁弄的?”

    风影楼回答得轻描淡写:“我!”

    风影楼交到楚方华手上的,赫然是一套重新调整后的小区及商业区规划设计图。

    风影楼每天用一个小时,通过书本学习如何操作CAD和PHOTOSHOP设计软件,用三个小时,到附近的网吧进行实践操作,一个月后,他已经把这两款软件的基本功能摸透。而他每天更多的时间,却是在重新为这一片已经拆得只剩下一个钉子户的区域,设计新的规划图。

    其实楚方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图纸一定来自一个外行人的手笔,否则的话,绝对不会出现如此多有违专业知识的错误。

    但是楚方华却继续看了下去,因为,他花了相当代价,请人设计出来的规划图,是死的,说难听点,设计人员根本就是拿工资办事,机械的操作,机械的修改,而风影楼递给他的图纸中,却被赋予了一种犹如花岗岩石般粗犷而悠远的生命力,在其中,更到处闪烁着看似外行,却散发着天才般的想象力与跳跃性思维的智慧闪光点。

    就是因为设计它的人是外行,所以没有了内行人的固定思维,没有了一大堆条条框框,更没有在脑袋里记了一大堆案例、实例,做着弄着,就信手把别人的成果,生搬硬套的塞了进来。最重要的是,风影楼虽然是外行,却是一个做沙盘进行战略推演的高手,他对地形微妙变化的应用,对如何把建筑物与环境融合的领悟,绝对不是一般的CAD制图人员可以比拟。

    看到一半时,楚方华就可以确定,如果把这样一份设计图交到专业人员手里,以它为蓝本,由专业人员去润色,去改良,最终一定会成为他手中最出色的方案。

    而这样一套方案,当然保留了那一套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被拆除的别墅,甚至以它为核心,形成了众星拱月般的结构。而到了这个时候,风影楼的意图,也算是彻底显露了出来。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花了这么多的心血,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方法,保护那幢对陈徒步一家人来说,拥有太多回忆,绝不能转让,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推土机铲倒的别墅!

    “我的花园式小区,与及周围的商业街,早已经起定了名字,叫天使云端,可是你不但想让我更改规则设计,竟然连名字都想帮我重起!”楚方华指着设计图上的名字,道:“将军府,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太另类了吗?”

    “另类,不一定就代表了不好。”

    “将军府”这样一个名字,当然不是风影楼拍拍脑袋,就那么犹如吃了灯芯草般,轻飘飘的胡起了一个。他伸手指着地图上,那幢现在依然没有被拆除的别墅,淡然道:“首先,在新的小区核心,本来就有一座曾经名将辈出的府地,将军府算是实致名归。最重要的是,你的这小区,大部分都是别墅或者复式结构住宅,你的目标,大都是非富则贵的客人,而他们最关注的,除了房子的质量是否上乘之外,更多要考虑的,大概就是风水啦,是否会闹鬼啦,之类飘渺的东西了。”

    楚方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风影楼的这些话,的确是一针见血,直接说穿了那些富人们,在选购房子时的心态。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楚方华的胆气,平时为了赚钱,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多了,走夜路时就怕撞鬼。就算房子风水好得出奇,也会在房间里弄个什么镇宅之宝,希望这些价格不菲的古物可以镇鬼驱邪。

    “很多富人愿意高价买曾经在战场上沾过人血的冷兵器,认为它们有煞气,可以让百邪易僻,但是你想想看,除非是干将莫邪那样的天地神兵,否则的话,在战场上杀了几个人的冷兵器,所具备的煞气,又怎么有名将辈出的将军府重?有这样一座拥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将军府居中坐镇,又有什么不开眼的鬼,脑袋进水的邪,敢进来耀武扬威?那些天天觉得自己被鬼缠身的家伙,听到有这么一处宝地,说不定不用你们四处推销,他们已经想方设法,削尖脑袋的往里钻了。”

    楚方华笑了,他做这个行业这么多年,当然明白风影楼的所言不虚,而且做为一个出色的商人,在玩概念炒作方面,他当然比风影楼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人物强得多。他甚至已经想到……越靠近那座将军府的房子,就可以卖得越贵,而且越贵,想买的人就越多。

    这个“将军府”的概念,还真能让他多赚不少钱!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楚方华微笑着点头,他看着脸上同样扬起一个在大笑容的风影楼,突然道:“不行!”

    终于看到风影楼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楚方华淡然道:“你能把我过去的底子都掀出来,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吗,我楚方华就是属驴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让人先来一棒子,再往我嘴里塞颗大红枣的事。你的设计是很好,概念也相当精彩,的确比现在大家不死不活的拖着强得多,但是你选错了见我的方法,现在对我来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钱的问题,我已经开始和你斗气了!”

    风影楼点了点头,他早知道楚方华是这样的性格。看起来他这样做,是冲动战胜了理智,纯属犯傻,但是,就因为有这种一旦发起火来,就损人不利己的“缺点”,再加上他动辄就要和对手赌上整个身家,拉着对方一起在火山口上走钢丝绳的赌徒特质,对他知根知底的人,才不敢轻易向他寻衅,让楚方华省了很多麻烦。

    风影楼认真的问道:“既然我先给了你一棒子,再给你嘴里塞个大红枣,这种战术不行,那我如果狠狠给你一棒子,彻底把你打晕,能不能让你接受这个方案?”

    想要对付别人,竟然还这样当面询问,风影楼已经可以称得上绝对另类,但是楚方华却认真思考了片刻,最终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我是一个超级赌徒,我每一次下注,都是为了赢得更大的利益而甘于冒险。如果你真能让我发现,我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必输无赢的死局,我又不是白痴,也许真的会低头。”

    说完了这些话,楚方华瞪大了眼睛,看着风影楼手里那个里面明显,还塞着些什么的公文包。

    他明明知道,风影楼背后一定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支撑,明明知道对方手里还有底牌,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够点头同意风影楼明显投入了相当时间与心血的设计图,他们就会双赢,就会皆大欢喜,但是,他真的想知道,风影楼还有什么没有拿出来的底牌,所以他就以身犯险了!

    对于自己这种太过于率性而为的恶趣味,就连楚方华都要揉着鼻子摇头失笑。

    楚方华根本没有掩藏自己的心思,风影楼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得是清清楚楚,楚方华的意思很明显,你有本事让我再吃一回憋,我就考虑同意你的提议,否则的话,你老人家,就该回哪回哪去吧!

    迎着楚方华那双充满好奇,瞪着自己公文包,就等着自己再拿出什么杀手锏的眼睛,现在就连风影楼都要摇头苦笑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啊?!

    风影楼终于拿出了他藏在公文包里的所有文件。

    楚方华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他阴沉沉的扫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风影楼。已经占尽上风,当真是一棒子把对方敲晕了的风影楼,低着头,在轻轻品尝着自己泡出来的茶,根本就不和楚方华的目光对视,免得眼前这个脾气太过于怪异,太过于“非我类”的家伙,自尊心受损严重,两个人再四目相对,让他突然间彻底抽了疯。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材料的?”楚方华瞪着风影楼,举起手中那几张并不太厚的纸,脸色有些狰狞的问道:“用黑客攻进了银行的服务器网络?还是你老人家根本就是一尊超级大神,有能力直接借助了国家安全局的力量?!”

    风影楼在这个时候,竟然是目不斜视,仿佛和手里的茶杯较上劲了。

    楚方华他们这些房地产商,内部有一个潜规则。他们做项目时,为了融资,往往会盗用自己旗下员工的身份证,向银行申请购房贷款,然后分期偿还。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曾经在房地产公司任职的员工,就算是已经离职,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银行里,竟然有一笔几十万的贷款,而他原来服务的公司,每个月都会按时偿还,直至付完所有的尾款,大家把账目销干净。

    在两千零一年,中国还没有开设人民银行,一般的普通民众,根本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身份证下面,究竟有没有贷款款项。

    在两千零一年,房地产商用这种方法融资,是在钻中国法律的空子,因为就算他们的行为爆光了,没有相关的法律依据,也很难定罪。事实上,想想看吧,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发现这种事情后,在没有法律条文可以依凭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和一个有几十亿身家,又有市人大代表这样一个名号护身的商人对手?几番较量下来,能让公司立刻偿还清楚银行里的贷款,就已经不错了。

    大家都这么干,楚方华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当然也没有例外,而且以他赌徒式的性格,在这方面甚至比别人做得更狠。他旗下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行业,员工总数超过一万,其中有将近一半当地户口的员工,被他旗下的房地产公司盗用身份,买了一套子虚乌有的住宅,向银行借了或多或少,但是怎么说,也有十几万的购房贷款。

    少算点,就算楚方华借用了三千个员工的身份证件,分开了,向几个银行贷款,一个人平均二十万的话,你算算,他用这种虽然已经违法,但是却没有相关法律条文来处罚的方式,从银行融了多少资?!

    不必算了,六亿,楚方华光在这方面,就融资了六亿!

    而风影楼交给楚方华的,就是所有被公司盗用身份证,向银行贷款的员工名单。这些员工,有些已经离职,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仍然在公司任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在公司,占有了一席之地。

    如果风影楼真的把这份名单,通过各种方法,散发出去,楚方华要面对的是什么?

    群情汹涌,就算法律制裁不了他,他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填平所有人在银行的贷款。而楚方华虽然有几十亿的身家,但是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不动产,他在短时间内,就算是疯了,就算是拼着公司资金链断裂,也不可能拿出六亿。

    就算他真的能一口气拿出六亿人民币填平一切又能怎么样?那么多公司在职员工,发现他们努力工作,为公司创造利益,结果竟然被公司耍了,竟然不知不觉就背上了几十万的债务,他们会怎么想?楚方华,又要用多大的代价,才能稳定人心,以避免造成公司毁灭性的跳槽行为?

    再次看了一眼风影楼,楚方华可以用自己的脑袋和人打赌。一旦他真和风影楼翻脸翻到了那种程度,眼前这个实在给了他太多震撼的大男孩,绝不会冷眼旁观,而是会在最适当的时候,最适当的场合,给予他的事业王国最后一记重击!

    突然间,楚方华的身体轻轻一颤。

    如果他的公司倒闭了,他们公司接手的房地产工程,就会成为烂尾,那片已经变成废墟的区域,就可能被无限制的搁置下去,直到有第二家房地产公司接手,而那幢风影楼要全力保护的别墅就可以继续存在下去。如果第二家房地产公司,仍然不肯放过那幢别墅,他们和楚方华一样,拥有相同的致命弱点,风影楼会毫不犹豫的,再对他们实施重击。

    真的,楚方华绝对相信,为了保护那一幢别墅,眼睛里透着血腥的味道,比他更象一个徒步的风影楼绝对不会手软,他真的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击倒继任者,直到有人肯放下身段,接受他的提议为止!

    楚方华是把风影楼所有的杀手锏逼出来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记杀手锏,竟然会这么狠,这么猛,这么毒!

    风影楼再一次把自己的设计图,推到了楚方华的面前,“你凭心静气的说,我这份规划,有没有可取之处?”

    楚方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还算不错!”

    所有的底牌都掀出来,对楚方华来说,风影楼已经是一个手里拿着黑色叉子,背后长着两个黑色翅膀,头顶上还飘着一个黑色小圆圈的家伙了,他显然也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觉悟:“既然这样,我向你这位大老板,要点设计费,也不算过份吧?”

    风影楼对着楚方华伸出了一个巴掌,就在楚方华还在思考,这个家伙,究竟是狮子大开的口向他勒索五千万,还是比较公道,比道仗义的只要五百万时,风影楼淡然道:“五千块,老板,付钱吧。不要支票,不要假币,不要残币,谢谢!”

    楚方华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优秀得已经接近于非人类,背后更隐藏着不可预测力量的超级人物,几番力量角逐,终于把他这位有几十亿身家的富豪斩于马下再无反抗之力后,竟然伸出手,在他脸前晃来晃去的,向他要……五千块?!

    当财务室的会计,送来五千块现金,风影楼当面点清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伸手用力握住楚方华的右手,根本不理会对方在一直倒翻着白眼,只是在那里自说自话的连念叨了几遍:“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哈哈哈,合作愉快!”

    愉快个屁,就他风影楼一个人愉快了!

    看着那个掏空了公文包里的所有法宝,带着五千块钱,外加一脸微笑,终于走出自己办公室的瘟神,楚方华略一思索,按下了办公桌上的通话键。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想和风影楼为敌,但是他就是好奇心旺盛的要命,还是想知道,这个家伙专门向自己“敲诈”区区五千块钱,究竟想干什么。事实上,他派出去的人刚刚看到风影楼,就直接给他传送回一个信息:“那小子我们认识,在这一个半月时间里,他天天就住在那幢别墅前面的废墟里,就跟个叫花子似的,今天打扮得倒是敞亮。”

    听到两个小跑腿的报告,楚方华轻轻撇了撇嘴,能把风影楼那样的人物,列入叫花子一类,注定他们这一辈子,也只能是小跑腿。

    在当天下午,楚方华终于知道风影楼要那笔钱干什么了。

    “那小子直接拉了一根电线,从几百米外,把电引进了那两个女人的家里,又买了几根软水管,用了四五个小时时间,硬是把水也引进了上去。老板,我们要不要派人想办法,在夜里把他弄的这些玩艺搞掉?”

    电话彼端的小跑腿当然看不到楚方华在轻轻摇头,他继续报告道:“对了,那小子还买了铲子、锄头和工地上用的那种小推车,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铲子,锄头,小推车……”

    在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楚方华轻轻中断了这次通话,他失神了好久,才霍然扭头,望着一直静静陪在自己身边的雨旋,道:“你说,他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雨旋轻叹了一声,道:“你知道的,又何必问我?”

    是的,楚方华知道。

    他接受了风影楼新的规则图,从重新修改,到开始施工,到工程峻工,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一两年时间,风影楼除了要把水和电引进那幢房子,他更要用自己的双手,为那幢房子里的人,临时开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雨旋,你说……”楚方华低声道:“我能和他成为朋友吗?”

    雨旋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回答道:“以你和他的性格,如果还有相会的机会,能够真正的彼此了解,你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但是,这需要自然而然的机遇,而不是什么三顾茅庐的反复拜访。”

    就是在这一天晚上,久违的电灯亮光,终于在整幢别墅里挥洒开来,无论是陈燕还是许婷婷,都为之发出了一阵快乐的欢呼。就连陈徒步的奶奶,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风影楼终于再一次走进了这幢别墅,就象他自己说过的那样,他只有具备资格时,才会再走进这里,而现在,他终于为这个家做出了自己的奉献,也终于可以挺起自己的胸膛,再次面对陈徒步的家人了。

    风影楼直接走到了婉玫的面前,他张开双臂,叉开双腿,摆出了一个“大”字型,然后对婉玫柔声道:“阿姨,照我这样做行吗?”

    婉玫疑惑的看着笑容犹如春风拂面的风影楼,而许婷婷在一旁,更唯恐天下不乱的叫道:“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阿姨你就照做,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嘛!”

    看到自己的婆婆也微微颔首点头,婉玫最终还是学风影楼的样子,用自己的身体,摆出了一个“大”字型,就在这个时候,风影楼突然身体一沉,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从婉玫的跨下直接钻过,又重新站了起来。

    婉玫真的惊呆了,这个孩子,在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从一个女人的跨下爬过,更是对一个男人尊严最大的污辱吗?

    “每一个人都是在母亲的跨下出生。”

    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走到婉玫面前的风影楼曲下了自己的双膝,认认真真的在她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就跪在地上,扬起头,望着手足无措起来的婉玫,扬声喊了一声:“妈!”

    叩完三个响头,喊完人,风影楼又调转方向,对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方向,重新弯下了自己的腰,低下了自己的头。三叩首后,他扬声叫道:“奶奶!”

    奶奶望着眼前这个直挺挺跪在地上,额头上还带着血花的大男孩,在她久经世事炎凉,日益冰冷的心房的一个角落,某一种温暖的东西,竟然就这么复苏了。她忙不迭的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为风影楼擦拭着额头上的伤口,她一边擦,一边抱怨着:“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还象个孩子似的淘气?”

    “奶奶!”

    听到风影楼的第二次呼唤,真的心疼了,真的急着想要为风影楼擦拭伤口的奶奶,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声:“嗯!”

    当奶奶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猛然停顿了,她想要控制,她想要努力板起脸,但是晶莹的泪花,喜悦的泪花,悲伤的泪花,已经再无可挽回的从她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她失去了一个孙子,但是,在同时,她也重新得到了一个孙子。

    没有故作姿态慷慨激昂的宣言,但是风影楼已经用他最真实的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更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获得了每一个人的认可,真正融入了这个家。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十四章 百兽之王

    想要在一片废墟中,打出一条两百五十米长,至少可以让小排量汽车通过的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是冬季,又下了一场大雪,太阳出来后,晒化了一部分积雪,到了夜间,这些积雪融化成的水,又冻成了坚冰,犹如混凝土般,把平时一弯腰就可以拾起来的砖头和碎石块,连在了一起。

    面对这样一片坚硬而凹凸不平的世界,就连风影楼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最简陋的工具,一点点的向前啃。当太阳终于缓缓落到地平线的彼端,风影楼轻轻伸了一下有点发酸的腰,回头看自己一天的工作成果,就连他轻轻摇了摇头。

    以他的体力,配合中国军人堪称世界第一的土木工程技术,竟然只向前推进了区区十米。看来他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打通这条路了。

    风影楼在对自己的工作成绩不满,但是一直关注着他这边的楚方华和雨旋,从两个小跑腿的嘴里,知道了这一切后,两个人却面面相觑了。

    房地产可是他们楚氏集团的支柱型产业,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到了冬季别说是想要清理被严冰冻结住的废墟,就算是去挖冻土层,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就是因为工作难度太大,支出成本和工程进度严重失调,无论是房地产公司还是修建公路的单位,到了冬季几乎都会进入半休业状态。

    就是因为知根知底,雨旋甚至和楚方华打赌,风影楼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会老老实实的扛着他的锄头和铲子,拉上那辆小平车,放弃这种犹如铁棒磨针,说白了就是浪费生命的举动。

    但是风影楼竟然真的干了超过十个小时,竟然真的在那一片硬度已经可以比拟花岗岩的废墟里,向前挺进了十米!

    “他明明是一很聪明的人,怎么有时候也会干这种傻事啊?”雨旋轻耸着肩膀,道:“如果他非要挖开废墟,弄出一条路的话,可以花钱请一辆推土机啊。就算是他手头不方便,在昨天和楚总你协商时,也可以趁机把这个条件提出来嘛!”

    雨旋说的,的确是一种最快捷的方法,反正楚方华的旗下,有的是到了冬季,只能放进车库里的推土机,派个司机过去,几天时间,就能用现代化工具,硬铲出一条至少三米宽的通道。

    “傻事?”

    回味着这个词,楚方华轻轻摇了摇头,在他那双犹如年轻人般,散发着炽热与冲动,却又蕴含着最丰富人生历练与智慧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了浓浓的深思,“雨旋你告诉我,如果在你人生的路上,出现了够坚硬,又正好阻挡住你前进的障碍,你还能不能用这种轻松的态度,想要去找上一辆推土机?就算你这次找到了,你又能不能回回都找到推土机?”

    没有再理会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了沉思的女人,楚方华站起来,走到窗户边,通过落地玻璃窗,在三十六层的高楼,遥遥眺望着夜色降临,华灯初上显得五光十色美不胜收的城市。而远方的群山中,那隐隐传来的灯塔光芒,更犹如暗夜星辰般,轻轻跳动着,闪烁着。

    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终于完成了一天繁重的工作后,楚方华最喜欢的,就是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可以让自己的心胸更开扩,眼光更长远。而这种居高临下,仿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更会大大满足他比正常人要旺盛强烈百倍的自尊心。

    可是今天面对眼前熟悉的一切,楚方华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傻的时候傻,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啊。”

    雨旋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你觉得,他真的会用至少一个月时间,一点点的挖开那条路?”

    “为什么不会呢?”楚方华淡然道:“如果我是他,也不会放弃。”

    楚方华并不知道风影楼的经历,但是他有一双识的慧眼。

    放弃,从来就不是风影楼的选择!

    每天早晨五点三十分,他就会准时睁开双眼,出去进行十公里长跑后,他会给所有人买回早点,到了七点三十分,他就会拉着那只里面放着锄头和铲子的小推车,默默走到了废墟当中,用他的挥汗如雨,在叮叮当当的声响中,一点点,一寸寸,一步步的在这片坚冰、砖块与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里,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节奏向前推进。

    到了晚上六点五十分,风影楼就会拖着那辆小平车,回到别墅,然后准时收看七点钟央视一台播放的新闻联播。他看电视的时候很安静,就算是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他的身体仍然挺立得就像是犹如在参加学校里每天晚上,都会由一位教官主持的晚间例会。只有新闻联播中,出现了中国军人参加诸如特种兵大赛,或者和其他国家,一起举办军事演习之类的镜头,他的眼睛里才会突然闪起一缕亮光,但是,很快,这种光芒又会归于一片平淡。

    七点半看完新闻联播,用五分钟,看完城市气象预报,用二十分钟时吃完晚饭,三十分钟整理个人内务,把当天已经被汗水反复浸透的衣服清洗干净,剩下的就是一小时零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半,风影楼就会准时上床睡觉。

    他的生活作息,就像是钟表的齿轮般精确,更象苦行僧般,单调乏味得让人不敢置信。

    直到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周,陈燕终于相信风影楼说的话了。

    他不抽烟不喝酒,从不上网聊天,不打电子游戏,不玩台球,他没有女朋友,当然也不会在请女朋友看电影时,为她买上一瓶汽水。

    事实上,风影楼还远不止于此。

    他不喜欢篮球,不喜欢足球,不喜欢看说白了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言情剧,不喜欢看名车展览,许婷婷曾经大大咧咧的拉着风影楼一起看球赛,要培养他正常的兴趣与爱好,结果她很快就气馁的发现,这个家伙绝不仅仅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他甚至不知道,一场足球赛双方究竟要派出多少名球员,更不要说那些能让大男孩们,一天到晚挂在嘴边,一提到他们的绝活,就会眉飞色舞的足球明星们的名字了。

    一周后,风影楼正在曾经属于陈徒步的卧室里,静静的看书,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得到风影楼的回应后,陈燕拎着一只鸟笼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风影楼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小蝴蝶,你看它身上的羽毛,象不象蝴蝶一样美丽啊?我把它送给你,让它当你的朋友,好不好?”

    陈燕犹如猴子献宝般,把一只通体足足有十八厘米高的大鹦鹉,送到了风影楼的面前,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只“小蝴蝶”的脑袋,柔声道:“小蝴蝶,快叫人啊。”

    “风影楼哥哥你好,风影楼哥哥你好……”

    随着陈燕的一声叮嘱,轻脆的声音,随之在风影楼过于单调,就连画儿都没有贴一张的卧室里扬起。一边重复着陈燕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才终于让她学会的话,这只小蝴蝶,还一边用它那双亮得晶莹,亮得可爱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风影楼。看到它憨厚可掬的模样,再看看同样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陈燕,风影楼却在轻轻摇头。

    “不喜欢吗?”陈燕真的急了,“它除了能陪你聊天说话,逗你开心之外,还会做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呢,风影楼哥哥你看……”

    当着风影楼的面,陈燕从口袋里取出一小粒坚果类的食物,把它送到“小蝴蝶”的嘴边,“小蝴蝶”配合的张开嘴,用它弯弯的长缘一夹,那枚坚果外面的壳随之碎裂,露出了里面可口的果实。

    “怎么样,我的小蝴蝶不错吧?”

    风影楼点了点头,这种几乎已经有一只山鸡般大小的鹦鹉,叫做虎皮鹦鹉,在风影楼的记忆中,它们绝大多数都因为逐代繁殖,外加生存条件改变,而失去了“鹦鹉学舌”的能力,只有极少数虎皮鹦鹉,还保留了最原始的学习模仿力,又有人常年累月耐心的对它说话,一点点的启发,才可能让它重新发掘出自己的潜能。

    这只虎皮鹦鹉这么乖巧,这么听话,应该已经和陈燕一起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了,要不然的话,为什么眼前这个小丫头,那双巴巴的望着着自己的眼睛里,除了有想讨他开心的执着,又有不能掩饰浓浓的不舍?

    风影楼在陈燕眼巴巴的注视下,最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哥哥对待妹妹式的亲昵,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谢谢,我很喜欢它。只是我不喜欢这种必须要被人用铁链绑住脚,否则就会飞走的朋友。”

    说到这里,风影楼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条在学校的角落里,陪伴着他一起度过了最孤独岁月的那头功勋犬黑梭,他的声音中,也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思念:“我喜欢可以无拘无束的陪我奔跑的伙伴,我希望它留在我身边的理由,就是因为它喜欢我,而不是被人强迫,更不是用干脆铁链,把我们捆绑在一起。明白了吗?”

    望着怀里的那只虎皮大鹦鹉,陈燕低下了小脑袋,她真的很喜欢风影楼那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手,在她头顶上亲昵揉动带来的感觉,但是自己最心爱的礼物,不能赢得风影楼的好感,也让她沮丧。

    几天后,又是在晚上,风影楼仍然静静坐在台灯下看书,时不时做着笔记,陈燕第二次轻轻叩开了风影楼的门。

    “风影楼哥哥,你看它可爱吧?”

    陈燕带着大大的笑容,把一只刚刚出生没有几天的小猫,捧到了风影楼的面前,连带一起送上的,甚至还有一只给小猫喂食用的小奶瓶,“它刚刚出生没有多久,你在这个时候就成为它的主人,还天天给它喂食,它以后一定会最喜欢风影楼哥哥,就算是到了夜里喜欢乱跑乱逛,就算我们从不在它的身上绑绳子,它也会回到你身边的。”

    这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猫,玲珑得可爱,它的身体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灰黑的毛皮,更象是最出色工匠编织出来的锦锻般,带着令人心情舒适的柔滑。风影楼伸手轻轻碰触逗弄它的时候,它索性两只前爪一伸,犹如向情人撒娇的女孩般,把身体缠到了风影楼的手上,然后用它的脸,轻轻在风影楼的手指上来回磨挲着,可能是感受到风影楼手掌的温度,在它的眼睛里露出的,分明就是最惹人怜爱的痴迷。

    就连风影楼都必须承认,它的确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东西。看着陈燕闪动着兴奋光芒的脸,风影楼却再次摇头了。“小猫平时得吃好的喝好的,但哪怕只是受到一点委屈,就会离家出走,它们天性薄凉,这样的朋友,我不喜欢。”

    “噢……”陈燕脸上兴奋的红晕消失了,“又不喜欢啊!”

    风影楼真的不知道,陈燕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想要送他一个“伙伴”。又过了几天,他还在废墟里挥动锄头,突然听到了几声响亮的呜鸣,风影楼迅速转头,在他的注视下,陈燕和许婷婷,牵着一条年轻而强壮,通体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带着最流畅美感的猎犬,又蹦又跳的向他跑过来。

    风影楼一眼就可以确定,那竟然是一头纯正血统的德国黑贝猎犬!当许婷婷和陈燕牵着这条拥有最优秀血统的猎犬跑到他面前,风影楼不由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仔细观查起它来。

    这条德国黑贝应该是三岁左右,它的鼻端挺拔,嘴唇紧闭而富有弹性,还带着黑色的皱纹。当它看到风影楼,下意识的张开嘴巴时,露出的就是四十二颗紧密排列,洁白而锋利的牙齿。

    它的眼睛里杏核状的,漆黑如墨,它的双耳质地坚硬而挺拔,耳部宽阔,精神抖擞的竖在那里;它的颈部具有很好的肌肉组织,特别是在它的咽喉部位,没有丝毫的松弛。一条平滑的被线,更从它的颈背开始,一直贯穿它的全身,形成最优秀而富有爆发力的躯干。

    而它的四肢强壮有力,爪关节坚固而强健,风影楼几乎可以预见,在战斗中,眼前这条德国黑贝,在瞬间能激发出来的进攻力。

    面对这条看起来,竟然和黑梭有六七分相象的猎犬,风影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蹲下身体,抱住了这条已经跑到自己面前的德国黑贝。可能是风影楼身上,那股大山的味道,在这片通体由钢筋混凝土灌制,到处充满着浮嚣的城市里,很容易得到动物的好感,那条德国黑贝,竟然没有躲开,也没有对着风影楼这个陌生人发起攻击。当风影楼的右手五指,轻轻从它的脊背上掠过,它竟然还伸出舌头,在风影楼的脸上舔了几下。

    “风影楼哥哥,‘阿憨’是婷婷的宝贝,我和她缠了好久,她才终于答应把‘阿憨’送给你,怎么样,你对这个伙伴应该满意了吧?”

    这么一条精壮年轻的德国黑贝,竟然被小女孩起名叫做“阿憨”,风影楼当真是好气又好笑,但是说心里不感动,那百分之百是骗人的。

    血统纯正的德国黑贝,在中国市场上,绝对价格不俗。而许婷婷牵来的这条德国黑贝,全身竟然几乎毫无瑕疵,在真正喜欢猎犬的行家眼里,纵然用十万以上的代价来购买它,只要力所能及,大概也不会犹豫!

    虽然看衣着谈吐与及气质,风影楼早就知道,许婷婷的家庭环境相当不错,但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竟然可以把这样一条猎犬送给自己,这样一份礼,也真是够大够重的。

    如果他没有蹲下身体,没有伸手抱住这条德国黑贝,风影楼还可以直接摇头,但是从它身上,感受到了和黑梭一样的温暖,十根手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嗅着它身上,散发着淡淡洗发水清香的味道,风影楼真的犹豫了,他真的心动了。

    许婷婷得意的向陈燕打了一个眼色,她突然道:“阿憨,敬礼!”

    在风影楼惊讶的注视下,他怀里的德国黑贝,突然就那么仅用两条后腿支撑,人立了起来,然后对着他举起了右前爪,敬了一个不伦不类,让人看了就会忍俊不止的“军礼”。

    “阿憨,打滚。”

    随着许婷婷一声令下,德国黑贝扑在地上,在风影楼面前,表演了一招不折不扣的“懒驴打滚”,它一边滚,还一边“汪汪”叫着,直逗得两个女孩子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了。

    连续做出两个表演后,“阿憨”跑到许婷婷的脚边,亲热的来回转动,因为它的出色,让自己赚回面子的许婷婷,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从背包里取出一包直接从美国进口的狗粮,从里面取出几块,送进了“阿憨”的嘴里。

    “阿憨”嚼着嘴里那些飘洋过海而来,比人吃的食物,价格更昂贵的狗粮,它快乐的对着自己的女主人,摇起了自己的尾巴。

    一开始,风影楼只是怔怔的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的消失了。

    “阿憨”看起来,是和黑梭很象,它的确拥有最优良的血统,它的确从外表上看起来无懈可击,它的确在狗市上,能卖出一个近乎于天文数字的价钱,但是,现在的它,永远也不可能再成为黑梭,它更不配再成为黑梭!

    “你们把它带走吧。”

    听着风影楼突然冷淡下来的声音,两个女孩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已经怔在了那里。

    风影楼轻轻叹了一口气。

    陈燕为了送自己一个“伙伴”,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许了多少好处,才终于让许婷婷点头同意。而相对应的,陈燕许的“好处”再多,也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游戏,许婷婷却仍然肯把最心爱,价格绝对不菲的宠物犬送给自己,无论礼物收不收,这份情,他风影楼不能不承。

    风影楼伸手握住了陈燕和许婷婷的手,两个女孩子都下意识的彼此望了对方一眼,但是她们谁也没有下意识的挣扎,就那么乖乖的,被风影楼带到了一边,坐到了一堵断墙上。

    “想听故事吗?”

    听到风影楼的话,陈燕和许婷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冰天雪地里,突然有了讲故事的兴趣,却仍然连连点头。

    “我妈的专业是地图测绘,她每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东奔西走,很少有时间陪我。就在我七岁那年,她终于抽出时间,陪我去逛动物园了。”

    说到这里,风影楼的脸上,不由扬起了一个回忆的甜美笑容。

    风影楼到现在仍然可以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妈妈为他买了十串羊肉串,一个棉花糖,两根奶油冰棍,和一盒冰激淋。对了,还有一把扣动扳机,里面就会传来机枪扫射声,还有灯光闪烁的电动玩具枪,和一只里面填满糖豆的大白鹅!

    妈妈仿佛想在那一天,把所有亏缺的母爱,全部补偿回来,所以,那一天,是风影楼记忆中,最快乐的一天。他们母子一起看猴子在山洞里钻来钻去,他们一起看狐狸,却因为狐狸太懒,不肯出来,风影楼竟然趴在笼子外面,学鸡叫,试图把狐狸勾引出来。他们一起看脖子长长的长颈鹿,一起看在池塘里静静飘着,看到行人就张开大嘴,等着他们把苹果丢进自己嘴里的河马。

    最后,风影楼和妈妈,来到了狮笼前。

    狮笼里,关着三只狮子。其中有两只,懒洋洋的卧在笼子里,纵然周围站满了人,它们也懒得动上一动,只是偶尔有苍蝇飞到耳边,让它们觉得不舒服了,才会不奈烦的摇摇头,把苍蝇驱赶走。

    只有一只狮子,静静的站在笼子的一角,用充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时不时隔着笼子,对着过于靠近它的人,示威的露出了它锋利牙齿。

    就是在风影楼和妈妈来到狮笼前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和风影楼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竟然把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丢到了狮笼里,正好砸到了第三只狮子的身上。

    动物园的规章上清楚的写着,游客不得把食物投进狮笼里,成年人一般还会遵守,而孩子却没有这么方的顾忌。

    看到一头雄壮的成年狮子竟然被一个小孩,用半个小小的苹果给砸中了脸,四周的游客,发了一阵说不上善意,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恶意的笑容。

    可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噢呜……”

    一声没有老虎的怒叫响亮,但是在低沉的爆炸中,却更威胁,更震撼,更不容忽视,在空气中传播也更远的怒吼,嘶吼,疯吼,在瞬间就犹如怒雷轰鸣般,带着天地之威,狠狠撞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而几乎在同时,那只雄狮,猛然对着敢于把半只苹果砸到自己脸上的孩子,发起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冲击。

    “砰!”

    没有知道,这头雄狮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撞得有多狠,但是他们清楚的看到,就连用小孩手臂粗细的钢筋,焊制成的钢笼,都随着这全力一撞,而轻轻一晃。

    但,笼子毕竟是用最坚固的钢筋焊成,它的坚固程度,已经超出了一头狮子力量能够挣破的极限。那头狮子愤怒也罢,不甘也罢,还是被笼子无情的挡了回去。

    “它还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啊,它也不想想,这笼子这么大,这么重,就凭它也想撞开……”

    惊魂未定,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临危不惧,人群中还是响起了充满不屑意味,更带着万物之灵高高在上态度的点评。但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噢呜!”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头被倒撞回去的狮子,明明知道绝不可能,竟然再一次从它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它竟然再一次对着钢栅相隔的孩子,发起了最直接的冲锋。

    “噢呜!”

    “噢呜!!”

    “噢呜!!!”

    ……

    一次,两次,三次,它一次次的冲锋,一次次的撞得笼子微微发颤,一次次的被迫后退,又一次次的重整旗鼓。没有人可以形容,它这一刻疯狂,没有人可以形容,它这一刻的彪悍,直到这个时候,自诩为万物之灵,以为自己可以雄据天下,却忘了抛开高科技,自己在大自然中,也只是弱者的人类,直到这个时候,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兽之王!

    风影楼到现在也不会忘记,那个带着自以为是,将半颗苹果丢进狮笼的孩子,那惶急,怕急的哭声。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用苹果砸你,我错了,你不要再叫了,你不要杀我,我怕,我怕,妈妈,我怕……”

    风影楼知道,这个小男孩完了。

    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再忘记,这一天,这一刻,一头被他的行为,彻底激怒的雄狮,拼尽一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把他生生撕碎的画面。虽然他是安全,虽然那头狮子的利爪和牙齿,最终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但是百兽之王的霸气,百兽之王的尊严,站立在大自然食物链最顶端的骄傲,揉着愤怒形成的杀气,却早已经刺中了他幼小的灵魂!

    那个孩子是不幸的,他太小了,小得根本分不清楚,笼子中,三头狮子的区别。

    那两头懒洋洋趴在地上,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的狮子,虽然和第三头狮子拥有同样的身躯,同样的利爪,也能吼出同样的叫声,但是它们从小就从动物园里长大,它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更没有经历过大自然风霜雨雪的洗礼,没有体验过猛兽之间生死搏斗,强者生存,弱者死亡的角逐。

    可是第三头狮子不同,它曾经笑傲山林,曾经纵横天下,它野性未驯,它骄傲而强悍,无论谁想要轻辱它,都必须面对生死决斗,不死不休的准备!

    也只有这样的狮子,才配得上百兽之王的称号,也只有这样的狮子,才能傲然站立在大自然领域,食物链的最顶端。至于它身边的那两个同类,只是两具披着狮子的外衣,在笼子里懒洋洋混吃等死的行尸走肉罢了。

    ……

    风影楼的故事讲完了,他又抓起了自己放在身边的锄头和铲子,走向了自己的工作场地。两个女孩子却都陷入了沉思,现在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风影楼明明一开始很喜欢,最终却连看都不愿意再看“阿憨”一眼了。

    在他的眼里,“阿憨”根本就不是一头面对狼群的侵袭,都可以奋起一战,眼睛里闪动着不屈与忠诚光芒的牧羊犬,而是一头彻彻底底沦为小女孩玩物的宠物犬罢了。

    “阿憨”最终,还是被许婷婷带走了,就是在那一天,第三次送“礼物”失败的陈燕,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和她年龄不相符的焦急。

    风影楼真的很奇怪,这个小女孩,就算没有合适的礼物送给他,也就算了,他已经承了情,为什么她仍然会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但是风影楼没有多问,学了那么多的心理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小女孩的心事,很多时候,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

    陈燕再也没有拿出什么礼物送给风影楼,日子就在这一天天近乎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悄无声息的滑过。而每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彼此相对,风影楼都可以发现,陈燕眼睛里的焦急,似乎更浓了,而且她似乎在和许婷婷密谋着什么,每天都在那里神神秘秘的,经常一天见不到人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几天,就在风影楼眼看着就要打通道路,而新年也即将来临的一天,陈燕失踪了。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十八章 破空长袭

    狼王低下了头,准备再次对着挡风玻璃发起冲撞,可是它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了。

    坐在汽车驾驶席上的风影楼,缓缓拔出了刀鞘里的格斗军刀。

    坦率的说,这把格斗军刀它的材质并不是很好,远远不能和154CM特种钢材相比拟,但是它曾经伴随着前一代主人莫天,纵横战场,当真是饮尽了仇人血。也许它永远也不可能象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拥有自己的灵性,但是,它是一把百战的兵器,是一把甫一出鞘,就带出阴阴冷,森森然,不知道凝聚了多少战场上的军魂与英灵,似乎就连车厢里的温度,都跟着再次狠狠向下一沉的人间凶器!

    风影楼右手举起了格斗军刀,用刀锋直直对着狼王的鼻子,沉声道:“有种,你再撞撞看!”

    狼王没有再撞。

    眼前这块挡风玻璃,绝对不是坚不可摧,只要不停的猛烈撞击,它真的可以把玻璃生生撞碎。但是隔着挡风璃玻,看着风影楼手中那把在月光下,反射出幽幽青色流光的格斗军刀,狼王全身的毛,竟然都犹如被电流打中般,直直倒竖而起。

    狼王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犹豫。它清楚的明白,如果到了这个时候,它还敢第三次用自己的脑袋,撞到挡风玻璃上,风影楼手中那把格斗军刀,必然会闪电般刺出,在刺穿挡风玻璃后,给予它一记绝对致命的迎面痛击!

    犹豫再三,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强敌一向身先士卒的狼王,竟然退却了。它跳下汽车,对着身边一条明显比其它同类更强壮的狼低吼了一声,那条狼立刻跳上汽车。

    风影楼静静看第二条狼,学着狼王的样子,用脑袋狠狠撞到汽车正面挡风玻璃上,他手里的格斗军刀,没有刺出去。就算他可以一刀击毙面前的狼,只要狼王不死,还会有第三条,第四条狼跳上来,前赴后继的对着汽车挡风玻璃发起攻击。

    可以预见,真到了那个时候,被他一刀刺穿,已经有了巨大漏洞的挡风玻璃,必然很快就会被生生撞碎。

    在狼王的注视下,那头狼一下接着一下,用自己的脑袋,对着汽车挡风玻璃发起猛撞。它每撞击一下,坐在汽车后排的许婷婷和陈燕,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啪啦……”

    那条狼连续撞击了二十多下后,汽车挡风玻璃上,突然传来了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几条淡淡的裂纹,以狼王抓出来的印痕为核心,带着犹如闪电划破虚空般的不规则动感,在汽车挡风玻璃上绽放。

    看到这一幕,狼王发出了一声带着赞许意味的低叫,而那条站在汽车上的狼,撞得更起劲了。

    “啪!啪!啪……”

    在令人心惊肉跳的撞击声中,已经出现裂纹的汽车挡风玻璃,发出了不胜负荷的呻吟,随着那条狼一次次的撞击,上面的裂纹,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不断沿伸。

    在这种孤立无援,就连他们面前最后一道防线,随时都会被攻陷的绝境下,风影楼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抽泣声。

    陈燕哭了,她用渴望获得原谅的目光望着风影楼,“对不起,风影楼哥哥,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想让你留下多陪我几天,我,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

    说到最后,陈燕已经是哭得泪如雨下,在泪眼模糊中,风影楼突然转过了头,在陈燕还没有明白风影楼究竟想干什么之前,风影楼双手一伸,已经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谢,没关系。”

    听着风影楼在自己耳边的低语,陈燕的眼泪,就象是打开水笼头般,不停疯狂的涌出。没有身临其境,又有谁能明白,风影楼说出来的“谢谢”、“没关系”这短短的五字,那如此真实,包含着海一样的温柔与宠溺的含义?!

    “许婷婷,你是一个比男生更坚强的女孩子,我能不能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风影楼的目光回转,落到了许婷婷的脸上,沉声道:“你能不能帮我照顾陈燕,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你们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你都不会放弃她,你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她,直至你们两个人,都可以活着回去,活着回到自己的亲人面前?”

    一头强壮的狼,正在不间断对着已经出现裂纹的汽车挡风玻璃发起撞击,二十多匹眼睛在夜幕中,散发着幽幽冷光的狼,在汽车四周不断游走,面对这种情况,许婷婷同样怕得全身发抖,但是听到风影楼的声音,迎着风影楼那双依然明亮,却带着不能掩饰的浓浓焦虑的眼睛,许婷婷没有犹豫,她用力点着头,放声叫道:“能!”

    风影楼笑了,他对着许婷婷露出了一个充满感激与信任的笑容,他低下头,在陈燕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轻吻,“谢谢你没有恨我让你失去了真正的哥哥,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送我的礼物,谢谢你为我冒险,谢谢你让我真的把大家当成了亲人……”

    陈燕突然用力全力抱住了风影楼的腰,她不知道风影楼究竟想干些什么,但是她知道,风影楼是在向自己道别。她更知道,如果在这时候,她松了手,她就很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个脸上的笑容犹如阿波罗一样灿烂,在午夜梦回中,一次又一次闯进她的梦乡,在她少女的心湖中,掠起一层层波澜的大男孩,再也看不到他脸上那温柔而宠溺的微笑了。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你的哥哥,保护你,爱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是我的责任。”

    风影楼直直凝视着陈燕的双眼,低声道:“换成陈徒步,他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所以,请你松手,让我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好吗?”

    陈燕呆呆的望着风影楼,她的脸上突然涌起了一股苍白的绝望。

    陈燕已经十六岁了,她已经用自己的双眼,自己的双耳,接触了这个世界太多太多令人失望,令人扼腕叹息的灰暗。

    一对亲兄妹一起搭乘长途公共汽车,明明知道妹妹被人在卧铺上强奸了,仅仅因为对方手里有一把裁纸刀,哥哥就一直“理智”的保持了沉默,让妹妹在路上被反复强奸了三次,直到强奸犯成功逃脱,妹妹面对记者采访放声大哭。面对这样的哥哥,这种不是男人的男人,陈燕唾弃过,不屑过,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和哥哥在一起,面对相同的情况,陈徒步,或者眼前的风影楼会怎么做。

    一些夫妻在接受采访时,主持人问丈夫,如果有人愿意出五万人民币,从他们身边买走自己的妻子,他们会怎么做,所有男人都在摇头,把这种行为当成了污辱;主持人又把价码开到了五十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男人开始犹豫了;当主持人把价码开到五百万时,绝大多数男人,开始沉默了;当主持人开到五千万时,就连最后三个丈夫,都放弃了,他们的理由说得很好: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我的妻子出五千万,这说明他比我更爱她。

    陈燕真的不懂那些男人的逻辑,夫妻间的感情,用五万人民币收买是污辱,难道多了一千倍,就不是污辱,而是诚意,是高尚,是值得称道,是这些丈夫应该退位让贤,应该让更合适的人,把他们的妻子抱到床上,恣意妄为的真理了?!

    夫妻的感情可以用金钱去衡量,那么友情,亲情,对祖国对民族的忠诚,是不是也同样有自己的价码,只要别人出得起,这些面对金钱攻势,最终选择了退让的男人,是不是也可以抱着相同的想法,把它们一样样,一项项,一点点,一丝丝的转让了出去,直到自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现实中的富翁,精神上的混蛋?!

    就是因为男人越来越软弱不堪,越来越没有责任心,越来越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为自己的胆小懦弱开脱,女人才被迫坚强起来,才被迫让自己越来越象男人。否则的话,面对危险,面对外界突如其来的风风雨雨,她们受了伤,受了委屈,她们又能向谁去喊冤,又能找谁去哭诉?!

    也就是因为在风影楼的身上,有与众不同的坚强,有最原始的雄性方刚,有保护弱小,保护女人的风度,当他就那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陈燕的面前时,这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才会沉迷得那么快,才会心动的那么猛,才会拼尽一切,哪怕是冒上了生命危险,也要想方设法的挽留他。

    她喜欢风影楼的宽厚,喜欢风影楼的侠骨天成,喜欢风影楼永不推卸责任的坚强,可是到了今天,到了现在,风影楼也正是因为这些特质,也许要永远的离开她了。面对这一切,感受着被自己喜欢的男孩全力保护,带来的安全与幸福,品尝着生离死别的酸涩与悲楚,陈燕真的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什么滋味,她只能痴痴的望着风影楼,任由她快乐与悲伤混合的眼泪,一波波疯狂的涌出。

    就是在泪眼模糊中,陈燕着风影楼长身而起,带着寒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惨烈,走出了汽车,就是在泪眼模糊中,隔着一扇玻璃,陈燕看着风影楼,站在汽车外挺直了自己的腰,慢慢用手中的格斗军刀,对准远方的狼中之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直破中军,这就是风影楼最后的战术!

    也许是风影楼出现得太意外,也许是他身上溅了太多的狼血,也许,是因为风影楼身上那股坦坦荡荡的杀气,太强烈,强得让周围的狼群,都不敢稍有轻辱,竟然没有狼,主动对风影楼发起进攻。

    “我知道,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二十多条狼,”风影楼凝视着几十米外,犹如众星拱月般,静静站立在月光下的狼王,沉声道:“但是,在我倒下之前,你必须死!”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十九章 路,始于脚下

    (妖少:这几天更新慢了,对于这段情节,一直不愿意随意写过去,想写出属于风影楼与众不同的精彩,我就想问问大家,这一章,精彩了吗?如果精彩了,向大家要月票,大家给吗?)

    看着几条狼包抄上来,围着自己不断游走,风影楼缓缓脱下了外衣,把它一层,一层,接着一层,用力裹到了自己的左手上,直到在他的左手部位,形成了一个足够抵挡锋利牙齿啃咬的保护盾。

    风影楼的动作很慢,很仔细,而他周围的狼,果然没有发起进攻。

    聆听着周围十几匹狼,那低沉而有力的呼吸声,风影楼的心里想到的却是:“谢谢你,教官。”

    在第五特殊部队,有一个教官,在战场上同时面对几只训练有素的军犬围攻,他步枪弹匣里已经没有子弹,他就是用一把格斗军刀,和四只军犬缠斗了整整十五分钟,他的右眼被军犬生生抓瞎,他全身重伤,最后抱着剩下的两条军犬,一起扑到了地雷上。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最后却在手术台上,支撑过了漫长的八小时,硬是重新睁开了双眼。从此以后,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军犬和同类的研究上。从此以后,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又多了一门短期培训课程。

    任何一个接受完中级军事培训的学员,都必须知道,在战场上如何没有了枪,没有了人类最自豪的自动武器,应该如何面对一群军犬,甚至是一群狼的联手进攻。

    任何一个学员,在上这堂课时,都会绝对认真,就算是有受伤了,也没有人会哼上一声。因为那个全身都被军犬咬得破破烂烂,更被地雷炸得失去了一条胳膊,一条大腿,就连脸都只剩下半张,看起来当真是人不人,鬼不鬼,注定一生再也无法找到伴侣,只能孤独终老的男人,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没有人能忘记,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学会如何在面对军犬,甚至是狼群时,最大化的保护自己,直到他们学完这门课目,走出了教官,教官眼睛里扬起那种如释重负。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们才会在眼前这个全身都被撕咬得破破烂烂,再也没有了幸福人生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属于一个男人最夺目的灿烂。

    所以,每一个学员,在结束这门短短的课程时,他们都会轮流走到那名教官面前,一个接着一个,深深弯下了自己的腰。然后再诚心诚意的说上一句:“谢谢!”

    也就是在这个教官的身上,他们这群出身名门的高干子弟,才真正懂了什么叫做“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记住,无论是军犬还是狼,它们在联手作战时,面对猎物的攻击方式都一样。”

    就在这个身陷重围,随时可能面对狼群从四面八方疯狂进攻的最要命时刻,教官那殷殷叮嘱的声音,又在风影楼的耳边回响:“它们的体重和身形,相对人类来说,并没有占据多大优势,为了防止受到致命反击,它们绝不会轻易从正面,向防守严密的目标发起进攻。它们总会想方设法,打乱目标的节奏,直至出现足够让它们发起攻击的防御漏洞。”

    “打个简单的比方,狼群如果想要进攻一匹体形比它们大得多的骆驼,它们选定目标后,绝不会立刻发起进攻,它们会不断的在骆驼附近游动,它们就是要让骆驼看到自己,感受到生命危险。而骆驼,在这种时候,一边都会不顾一切的撒腿狂奔,可是请问,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动物,在长途奔跑时,能比狼,更坚韧,更持久?”

    听了那堂课,风影楼才知道,原来比拼耐力,就连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都不是狼的对手。

    “狼群会跟在骆驼的身后,不停的骚扰,不停的游动,它们逼得骆驼不停的奔跑,逼得骆驼不敢吃草,不敢喝水,甚至不敢睡觉。这样持续三四天后,骆驼的精神和体力,就会被它们逼到极限,而到了这个时候,狼群就会集中力量,对骆驼发起最后的攻击。”

    风影楼不会忘记,当时他听到这里,举起手,直接问出了一个在其他学员看起来,很好笑的问题:“如果骆驼被狼群包围后,它依然可以保持镇定,哪怕是真的怕了,依然可以喝水吃草,甚至能想方设法的让自己时不时闭上眼睛,休息几分钟,狼群会怎么办?”

    就连教官也笑了,他只剩下半边脸,这样一笑,说不出来的诡异,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带着淡淡的暖意,“如果真的有在狼群包围下,还能大模大样的吃草喝水,甚至敢闭上眼睛打盹的骆驼,那它不是从小就撞坏了脑袋,就一定是骆驼之中的英雄,甚至是传奇了。”

    说到这里,教官走到了教室的墙角,把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他用自己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风影楼沉声道:“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种骆驼,它又聪明的找到类似于此的位置,狼群想要扑倒它,唯一的方法,就是从正面,冒着被它用蹄子直接踢伤,甚至是踢死的危险,强行进攻。面对这种情况,只要没有面临再吃不到肉,就会全员饿死的危险,狼群就会放弃眼前的目标。”

    风影楼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那么请问,我们又如何判定,到了什么程度,狼会放弃对目标的追杀?”

    “简单!”

    教官快步走到黑板面前,他抓起粉笔,只用了聊聊几笔,就画出来一幅地形草图。

    “狼除了围捕,它们更喜欢埋伏起来,等着猎物进入它们的伏击圈,再突然发起袭击。打个比方……”

    教官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兔”字,就算是有一只兔子,进入了狼的伏击圈。“狼会在暗中计算它和兔子的奔跑速度,如果兔子在中途转身,纵然它立刻扑出去,仍然可以抓住兔子,但是如果它追杀时,需要跑超过一百五十米,狼就会放弃眼前的猎物。”

    风影楼还没有说话,坐在同一间教室里的龙王,就已经瞪圆了眼睛,放声叫道:“为什么?”

    “因为它追一只兔子,要跑一百五十米,这其中会出现太多变数。兔子可能正好看到一个洞,躲了进去,让狼就算恨得牙痒痒的,也只能扫兴而归;这只兔子可能是短跑冠军,跑过一个山坡,窜进丛林,再也不见了踪影。狼必须要考虑,为了追一只小小的兔子,它必须高速奔跑一百五十米,付出这么高的体力,还要面对这么多的不可预测变数,究竟值不值!”

    教官在黑板上,写下了“150米”这一行字,沉声道:“所以,你们只需要用一只兔子身上的肉,还有一百五十米,这个公式来推算,就不难找出狼群在捕猎时,可能坚持到的程度!”

    “对了,”教官淡然道:“狼是最记仇的生物,如果你把它们真的激怒了,你要面对的,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长期袭骚战,除非你能让它们感受到整个群体覆灭的危险,否则的话,它们绝不会放弃对你的进攻!”

    就是因为在二十多年前,一位第五特殊部队的军人,在战场上和同伴失散,手里的自动步枪,又打空了所有子弹,却和敌方的四头军犬狭路相逢,只能用格斗军刀拼死对抗,最终用就连死神都要望而却步的坚韧与责任感,重新睁开了双眼,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才有了那样一门只需要区区三天时间,就能接受完成的短期课目。

    就是因为接受这门只需要三天,就能结业的短期培训,风影楼才会站得这么直,这么稳。

    他背靠着汽车,狼根本不可能从他的背后发起进攻。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是他的腰挺得很直,他毫不在意的和狼彼此对视,目光竟然比狼更凶更狠也更放肆和不驯,竟然和身边十几匹狼的气势,硬拼出了一个旗鼓相当。

    在这种情况下,狼群纵然占尽优势,为了防止风影楼的临死反扑,在种族繁衍的天性下,它们也不会随意从正面,对着风影楼发起进攻。

    衣服,外加一块被风影楼用军刀割成条状的皮垫,全部一层层缠到了他的左手臂上,在二十几条狼的注视下,风影楼又用一根布条,把格斗军刀的刀柄死死缠到了自己的右手上,这样的话,除非狼把他的右手整只咬断,否则的话,他就绝对不会丢掉自己身边,最锋利的武器。

    风影楼把背轻轻靠在汽车上,他的动作很慢,很从容,他现在仿佛在做一件最珍贵的艺术品,脸上带着绝对认真,动作一丝不苟,他的双手,更稳定得没有半丝颤抖和犹豫。

    已经走到远方,静静打量着风影楼的狼王,轻轻侧起了脑袋,大概它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风影楼这种人吧?

    左臂上的护盾缠好了,右手上的格斗军刀也绑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风影楼的脚步终于动了。当他的背后,离开了汽车的保护后,狼群猛然活跃起来。七八条狼围着风影楼的身边不停的打转,时不时在他身后,还发出一点充满警告和威胁意味的低鸣。

    风影楼当然知道,狼群做出这样的小动作,是因为它们清楚的明白,无论是人类,还是生活在大自然中的动物,最大的致命弱点,就是脖子上的喉咙,那些狼就是等着自己听到背后的声响,下意识的回头,再由前面那头比同类更强壮,大概也更敏捷的狼,对着风影楼发起致命一击,闪电般的咬断他的喉咙。

    所以,风影楼根本就没有回头。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机械齿轮般,稳定而缓慢的节奏,在一群狼犹如众星拱月般的拥簇下,一步步的走着。无论四周的狼,如何的移动,如何的挑衅,如何的发出声音想引起他的注意,风影楼的反应,就是……根本不操理你!

    一群狼,一个人,竟然用这种方法,形成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平衡,从旁人的角度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严肃的主人带着一群精神抖擞的狼狗,在逛徒散步般,“和谐”得令人侧目。

    但是现在风影楼,只要稍稍露出胆怯,哪怕他的身体,因为狼忽近忽远的挑逗,无法自抑的轻轻一颤,至少有四五条狼,就会同时对他发起进攻。

    面对这种步步杀机的试金石,风影楼在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学到的坚强,他被七名国内心理学大师联手磨砺出来的坚韧神经,终于再无保留的全部绽放出来。在陈燕和许婷婷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的注视下,他竟然嘴唇轻轻向上一挑,对着面前几条不断挑衅,却始终不敢真的对他发起进攻的狼,露出了一个充满不屑意味的微笑。

    然后风影楼的脚尖微微一挑,直到这个时候,那些狼才惊讶的发现,它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风影楼吸引,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让风影楼走到了那头死掉的母狼身边,而它用脚尖轻轻挑起,直接抓到左手里的,赫然就是那只引发整场事件的小狼崽。

    “教官说,你们是很记仇的生物,所以我想,如果你们对我的仇恨,超过了一切,就会为了我,而放弃其他目标吧?”

    在喃喃轻语中,风影楼的脸上还带着犹如春风般的微笑,但是他捏在左手里的小狼崽,却猛然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在狼群的包围中,风影楼竟然把那只小狼崽给活活捏死了。

    看着风影楼把再也没有半点生机的小狼崽随意丢到地上,周围的狼呼吸猛然变得粗重起来,就连它们不断移动挑衅的动作,也突然陷入了静止状态。

    一个种族想要繁衍,就必须保护好自己的下一代,这是生物进化过程中,必然深深烙进它们灵魂深处的法则。无论是谁,敢于触犯这种法则,就必然要面对最愤怒而疯狂的进攻。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平时手无束鸡之力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可以在瞬间,变成最疯狂的母狮?!

    到了这个时候,身陷重围,随时可能被一群彻底愤怒了的狼撕成碎片,风影楼竟然还在挑衅,还在微笑,他伸出左手,指着远方的狼王,道:“来啊,来啊,看我不爽的话,上来咬我啊!”

    “嗷……”

    悠长的狼嗥直透云霄,风影楼身边的狼群,只到狼王的怒嗥,它们所有的骚动都消失了,它们又开始围着风影楼四下移动,想要用这种方法,分散风影楼的注意力。

    看着那头强行压制住狼群愤怒的狼王,风影楼笑了,他低声道:“狼王,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只可惜,你终归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头狼罢了。”

    风影楼再次挪动自己的脚步,他带着自己身边的狼,慢慢的向更远处的大山走去。

    一群狼,为了捕杀一头骆驼,能不断骚扰几天,直到骆驼的精神和体力,都被它们彻底拖垮,才发起最后攻击,这么算下去,他风影楼身上也有一百五十斤肉不说,和狼群更结下了血海深仇,它们怎么也可以捺下性子,围着自己身边三四个小时吧?!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用比钢丝更坚韧的神经,把自己生物面对死亡的本能畏惧,全部压制下去,拼尽全力,摆出强者的姿态,让狼群不敢稍有轻辱。否则的话,不死不休的决战,必然会提前展开。

    呆呆的看着风影楼,竟然带着一群狼,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远方的黑色苍幕中,许婷婷和陈燕,才终于明白,风影楼为什么会突然走下汽车。

    “陈燕,我要向你宣战。”

    许婷婷轻轻吸着气,她望着眼泪不停的流出来,眼睛里却散发着梦一样神采的陈燕,道:“我知道,你虽然一直叫他风影楼哥哥,但是你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当成哥哥,你喜欢他,从见他第一面,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时,你就喜欢上他了。做为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应该抢你最喜欢的初恋,但是……象风影楼这么精彩的男人,也许这一辈子,我们也只能遇上一个而已。”

    “他在汽车站面对一群骗子,污蔑他不学无术,把女朋友的肚子弄大了,就不负责任的离家出走时,他一直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直到最后他突然出手,转眼间就把几个看似占尽上风的骗子全部打进十八层地狱时,他说过,‘我风影楼这一辈子的信条是对祖国要忠,对亲人要爱,对朋友要义,对敌人要狠,我最讨厌的就是没有担当的男人,最恨的就是抛弃责任,临阵脱逃的懦夫’。”

    风影楼当时说的这一段话,在许婷婷的心里,肯定留下了无可磨灭的印象,否则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一字不漏的全部重复了出来?

    “我已经亲眼看到,他对亲人的爱,对朋友的义,对敌人的狠,我更相信,他对祖国的忠。”

    许婷婷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和陈燕一样的迷恋,“他面对敌人心狠心辣,他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却象春风一样的温暖,如果能成为他心爱的女人,我相信,一定会获得一生一世,再无遗憾的幸福。”

    “对不起,陈燕,我知道不应该,但是看着这样的男人,我不可能不被他吸引。而且,我不仅仅是想当他的女朋友,我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丈夫,我更希望能在几年后,可以穿上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所以,如果这一次,我们三个都能活着回去,我会拼尽一切力量和你争,就算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我还是会继续争,就算是输,我也要输得彻彻底底,输得再也没有半丝侥幸!因为,风影楼,他值!”

    在陈燕呆呆的聆听中,许婷婷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外。再也没有了狼群的身影,甚至就连它们低低的嗥叫声,都彻底消失在远方。许婷婷打开了车门,把陈燕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别小看我!”

    许婷婷把围巾解下来,把自己和背上的陈燕绑在了一起,她抬起头,望着不断向远方沿伸,只有两排孤独的车辙不断向远方沿伸,为她们指明了回家的路,许婷婷低低的笑着,在她的眼睛中,闪动的着,分明就是不屈的倔强:“不就是十五公里山路嘛,我走上一步,就能少上一步,我就算是爬,也会把你背出这片大山。如果连这么一点点承诺都做不到,我将来怎么当他的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急促而短暂的狼嗥,风影楼终于还是和身边不断游走的狼动手了。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许婷婷的脚步不由略略一顿,可是她没有回头,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背着陈燕,沿着她们来时留下的车辙,踏着满地的积雪,继续向前方走去。

    陈燕却在许婷婷的背上挣扎起来,许婷婷厉声喝道:“不要动!我们现在过去,除了分他的心,还能做到什么?你要明白,我们能活着离开,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陈燕,你不要太脆弱!!!”

    说到最后,许婷婷已经是声色俱厉,从来没有见过许婷婷这一面的陈燕,真的被许婷婷吓住了。她也和许婷婷一样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伏在许婷婷的背上,任由她背着自己,一步步的和风影楼越行越远。

    陈燕一次次回头,望着那辆半路抛锚,静静停泊在这片冰雪世界里的汽车,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和风影楼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她眼眶里流淌出来的热泪,不停的倾洒下来,弄湿了她和许婷婷的衣服。

    但是陈燕真的没有注意,正在低着头,背着自己一步接着一步向前走,只走出了几十米,就已经开始轻轻喘息起来的许婷婷,眼角那淡淡的泪痕。

    从懂事开始,受尽万千宠爱,更展现出非凡才华,无论出现在哪里,总会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许婷婷,也哭了。看到这么精彩的男人,这么精彩的人生,看着他带着一往无回的勇气与温柔,和她们背道而驰,走向了黑暗的彼端,也许再也无法回头,许婷婷她不能不哭!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二十章 对峙

    一匹公狼突然闪动般的跳起,从正面对风影楼直接发起了进攻。

    风影楼认得它。它是最早那一批包围汽车的狼,看着它那双闪动着仇恨的眼睛,和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锋利獠牙,风影楼微微皱起了眉头。也许它就是母狼的伴侣,是风影楼亲手捏死的小狼崽的父亲,虽然风影楼一路上走得无懈可击,虽然狼王已经下令,要它们保持必要的冷静,但是它仍然忍不住对着风影楼主动攻击了。

    风影楼没有闪避,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他一旦为了躲避从正面扑过来的这头公狼,而快速移动,他精心营造出来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此消彼长之下,一直在四周对他虎视眈眈的狼群,就会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

    那头公狼真的咬住了风影楼,它瞪起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拼尽全力狠狠咬下去。它一边咬一边疯狂的撕扯,只可惜,它咬中的,不过是风影楼主动伸出来的左臂罢了。风影楼在左臂上,反复用衣皮和皮垫包裹,形成的厚度,早已经超出了狼这种动物的獠牙,能够伤害的极限。

    风影楼左手猛然扬起,带着那头到死都不肯松口的公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啪”的一声闷响中,把体重超过四十公斤的公狼,狠狠抡到地上,然后抬起他穿着高腰陆战靴的右脚,重重踏到这条公狼的脊椎骨上。

    陈燕和许婷婷听到的那声短促而凄厉的狼嗥,就是出自这条被风影楼生生踏断了脊椎骨的公狼之口。

    就在风影楼一脚踏下的同时,一直在他背后不断游走的几匹狼眼睛齐齐一亮,它们不约而同的对着终于暴露出弱点的风影楼狠狠扑过去。眼看着再也不可能做出闪避动作的风影楼,身体距离它们锋利的爪子和獠牙越来越近,这些狼的眼睛里,不由露出了几丝再无法掩饰的兴奋。

    可是它们高兴得太早了!

    一道比十颗太阳同时升起更灿烂,更夺目的绝对亮光,带着每秒钟三十万米的惊人高速,突然从风影楼的左手中扬起,对着这些到了晚上,仅凭一丝最微弱的自然光,就可以看清楚周围一切的狼狠狠撞过去。

    那些从背后对风影楼发起突袭的狼,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它们的眼前先是一片绝对灿烂的银白,转瞬间又化为一片血红,最后变成了无边的黑暗。面对这种大大超越了它们理解极限的意外,那几刚才还气势汹汹扑向风影楼的狼,在惊惶失措之下,就像是几个没有生命的麻袋包般,用最狼狈的动作,直接摔倒在地面上。

    在这种要命的时候,风影楼捏在左手中,一举就凌空击落几匹狼,把它们攻势全部轻而易举化解的秘密武器,赫然是一只他从许婷婷的背包里,找到的数码照相机。虽然这种里面只填装了两节五号电池的数码相机,只是业余人士用的玩具,闪光灯的功率小得可怜,但是在这种能见度极低,无论是人还是狼,瞳孔都努力放大,用来捕捉光线的夜晚,出其不意使出来,对狼这种生物来说,已经无异于特种部队使用的闪光弹!

    手中的数码相机发出嗡嗡的轻微电流声,这是数码相机,正在向闪光灯充电。

    这只数码相机,在风影楼拿到前,许婷婷已经和陈燕用了大半天,不知道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留下了多少张带着她们灿烂笑容的靓照,两节五号电池里面的电,早已经被她们挥霍了个七七八八,为了能压榨出更多的电,风影楼在走下汽车前,甚至拿出两节电池,在上面狠狠留下了几排牙印。

    说实话,风影楼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电池快没电了,取出来在上面咬那么几口,它们就像是人类快死时回光返照似的,在短时间内,电流会突然变强。但他在学校时,已经做过几次实验,充份证实,这是一个不容反驳的好办法。

    但就算这样,风影楼捏在手中的数码相机,仍然用了将近八秒钟时间,才给闪光灯重新充满了电。可以预见,他每用一次,闪光灯重新充电的时间,就会延长几秒,直至相机里,那两枚被他咬得伤痕累累的电池,彻底罢工。

    不管怎么说,风影楼手中突然绽放出来的强光,把四周的狼群都给吓坏了,除了那几匹用最狼狈的动作,狠狠摔落在风影楼身边的狼,十几匹狼四散奔逃,几匹眼睛同样被闪光灯射出来的强光波及的狼,甚至在逃跑时,一头撞到了石头或者松树上。

    风影楼一脚接着一脚,狠狠踩在那些双眼暂时失明的狼身上。

    在大山里居住的人,大概都听过狼是“铜头铁腿豆腐腰”这样的话。狼的脑袋很结实,你就算是用木棍对着它猛敲,也很难抑制它的攻击;狼在踏中猎人预设的捕兽夹后,为了逃生,它们甚至可以直接咬断自己的腿,你就算是一枪打中了它的腿,它仍然可以一蹦一跳的逃走;只有腰部,是狼最大的弱点,它们的背脊带着流线般的造极,是可以让它们在奔跑时,发挥出最大的爆发力量,但在同时,也让它们的脊椎骨比人类更脆弱。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拼尽全力居高临下一拳砸结实了,都可能把狼的脊椎骨生生砸断。

    犹如木棍折断般的可怕声响,混合着狼痛极的惨叫,在大山上空此起彼伏。在不动声色间,风影楼就将身边几条狼的脊椎骨生生踏断。

    一声怒极的长啸,带着大漠风起般的粗犷与霸道,猛然从风影楼对面四五十米的位置上扬起,狠狠撞进在场所有生物的耳膜。那些被闪光灯吓得四散奔逃的狼,听到如此这种几乎可以撕破穹的狂啸,竟然四肢一软,不由自主的狠狠摔倒在地上。

    但是却没有一匹狼敢立刻爬起来,在那声悠长而愈见高亢的长啸下,这些在最恶劣大自然中身经百战,磨利了爪子和牙齿,面对强敌可以死战不退的狼,竟然齐齐趴在地上,夹起了对一匹狼来说,代表了尊严与骄傲的尾巴。

    它们在黑暗中,害怕火焰,害怕光明的天性,使它们不敢面对风影楼手中,那只突然能爆发出强烈光芒的数码相机,但是相对比之下,它们竟然更害怕自己的王!

    在十几匹狼混身轻轻发颤中,昂首长啸的狼王欲发显得强悍而不可一世,那匹通体雪白,就算是以类的眼光看上去,都美丽不可方物的母狼,却可以形若无事的卧在一旁,和它保持了一个最亲昵的距离。在它们两个的身上,力量与美丽,揉合成了一道最靓丽的光景线,就是因为知道它们是醒目的,所以它们愈发显得骄傲起来,它们就像是一对狼群中的神仙眷侣,理直气壮的享受着在它们自己的世界中,那万众欢呼与尊敬。

    最后那条通体雪白的母狼站起来,它走到那些把尾巴夹到两条后腿之间,连头都不敢抬的狼面前,用自己的鼻子,在对方的身上,亲昵的轻轻擦挨了两下。在风影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些刚才还垂头丧气的狼,就像是被注射了兴奋剂般,突然变得精神百倍起来。

    眼看着被闪光灯吓得四散奔逃的狼群,在连续阵亡了几个同伴的情况下,竟然反向上激增,风影楼对着狼王,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诚心诚意的道:“你牛逼!”

    经过这一次力量角逐,双方再一次回归平衡。

    风影楼没有逃跑,在这个时候,如果他立刻撒腿就跑,他有绝对的把握,在狼群追上自己之前,就爬上一棵足够高的大树,在上面安全的等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但是这里距离汽车抛锚的地方实在太近,风影楼不敢赌狼群在拿他没有办法后,会不会立刻调头,去追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走上太远的许婷婷和陈燕。

    所以他只能睁睁的看着重新恢复斗志,必然更加小心的狼群,再次包抄上来,把自己围在了中间。捏着那只再也用不了几次的数码照相机,风影楼再一次挪动自己的脚步,试图带着身边的狼群,一步步的离那辆汽车和许婷婷、陈燕,越来越远。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风影楼的脸色变了。

    因为有几只狼,显然得到了授意,它们竟然没有和其它同伴一起包抄上来,而是转过头,沿着他们一路对峙过来的方向跑了回去。如果风影楼没有猜错的话,他面前这条已经拥有相当智慧的狼中之王,竟然已经看出了他的弱点,竟然要兵分二路,同时进攻他和陈燕!

    如果许婷婷和陈燕,没有离开汽车还好些,否则的话,以她们两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又如何对付四条穷凶极恶的狼?!

    风影楼的脚步猛然立定了,他的目光在这个时候,已经跳过眼前这些围着他不断游走的狼,直接落到了那头狼中之王的身上。

    再也没有了拖下去的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把这些狼带得更远,一个人和一群狼的决战,已经再无可避免。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二十一章 双刃剑

    我……

    竟

    然

    还活着!

    经历了那一场以寡敌众的血战后,他竟然还活着!

    因为身体失血过度陷入晕迷,又因为伤口疼痛,从晕睡中恢复意识的风影楼,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沉沉的,就连他的思维节奏,甚至是对外界感官的刺激,都变得迟钝起来。在眼睁重新睁开前的几秒钟,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发生的战斗了。

    “对了,我刚才面对了一群狼,我被它们包围了。”

    风影楼轻轻的晃着自己的脑袋,把那些在冷风中露出最锋利獠牙,犹如狂风骤雨般对他发起舍生忘死的进攻,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的狼,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出去。

    狼狼狼狼狼

    狼狼狼狼狼

    狼狼风狼狼

    狼狼狼狼狼

    狼狼狼狼狼

    前后左右到处都是狼,眼前到处都是它们锋利的爪子和牙齿,耳边听到的都是它们压抑的低喘和咆哮,在那个时候,风影楼只要被扑倒,他就注定在没有重新爬起来的机会。他就是拎着一把三十二厘米长的格斗军刀,捏着一只再也用不了几次的数码相机,对着四十多米外的狼王,发动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正面冲锋。

    风影楼已经记不清,他究竟用绑着厚厚衣服和皮垫的左臂,格挡开多少次致命攻击,他也记不清,自己直接绑在右手上的格斗军刀,究竟刺入了多少头狼的身体,让艳丽的血花猛然在一片寒冷的空气中绽放,他更记不清,在对着狼王冲锋的路上,他的身体,究竟挨了多少记狼爪的猛抓。

    “我晕倒了,我还是失败了吗……对了,陈燕!”风影楼的身体猛然一颤,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再次扯动了全身几十处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低哼,而他的眼睛,也几乎在同时睁开了。

    风影楼的眼前,一张熟悉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

    是楚方华。

    楚方华开的汽车虽然马力强劲,但是底盘太低,只适合在路况良好的地带行驶,根本不可能像悍马吉普车一样,强行开进这种地雪交加,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山地,等汽车停到路边后,风影楼直接跳下车,沿着吉普车留下的车辙徒步冲进了山区。他真的没有想到,楚方华竟然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跑了进来。

    “你不必用对待救命恩人似的眼光看着我,”楚方华轻耸着肩膀道:“我可没有本事,把你从十几匹狼的嘴里救出来。是你,救了你自己,我只是负责把你搬了出来罢了。”

    楚方华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身上,那十几处勉强用布条绑住,依然在渗出点点腥红的伤口,已经足够说明,他为了把风影楼带出来,所经历的惨烈战斗。在他的右腿上,更有一处触目惊心的伤痕,估计是被一条腿咬住了他的大腿,在用力挣扎之下,狠狠咬走了一块肌肉,造成的伤口。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你。”右腿受伤严重,楚方华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办法再重新站起来,他就坐在风影楼的身边,道:“我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用了什么方法,硬是能从嘴里吐出一条两尺多长的火龙,不要说是四周的狼,就连我都被你吓得一惊一乍的?”

    风影楼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方华至少被咬掉半斤肉的右腿,他没有道谢,在他的脸上,甚至连感激涕淋之类的表情都没有,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打火机。”

    楚方华用手支着下巴,疑惑的道:“打火机?”

    “在对狼群发起进攻前,我把一只一次性气体打火机放进了嘴里。”

    风影楼从来不喜欢款款而谈,向别人介绍自己有多么厉害,多么与众不同,现在他的身体更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但是面对楚方华充满疑惑与好奇的脸,他仍然用低语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那是我留给自己的一道保命符。当几只狼同时对我发起致命攻击,我判定无论如何防守或反击,都会被它们扑倒,再也不可能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直接咬碎了打火机外面的塑料壳,然后用左手接住从嘴角边掉落的半截打火机,直接把我拼尽全力从嘴里喷出来的气体点燃。”

    楚方华真的听呆了。

    “如果你没有接住从嘴角摔下来的半截打火机怎么办?”

    “如果你的口水,已经把打火机里面的火石弄湿了,根本打不着怎么办?”

    “如果……”

    在一瞬间,楚方华的大脑里就想到了太多意外变数,太多的可能,可是看着风影楼被火焰烧灼得微微焦黄的嘴唇,他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那条狼王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风影楼的询问,楚方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做了什么了?”

    风影楼轻轻点头。

    “这是你的刀子,我帮你把它捡回来了。”

    楚方华把风影楼失落在战场上的格斗军刀,小心翼翼放到了风影楼的面前。低下头,看着那把刚刚沾满了炽热鲜血,却依然散发着冰冷质感的刀锋,楚方华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风影楼,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那头漂亮得不得了的白色母狼,最狼王最大的弱点,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明白,你纵然有力量冲到狼王的身边,却再也无法对它造成威胁,所以,你锁定的攻击目标,根本不是狼王,而是那条白色的母狼?”

    楚方华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风影楼的脸色,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些什么。

    风影楼一步步向狼王站立的位置发起冲锋,面对狼群从四面八方倾泄过来的攻击,风影楼根本没有办法闪避,更不可能完全格挡,他不停的受伤,他硬是用自己的鲜血,在雪地上画出来一道浠浠沥沥的血线,一直“走”到了距离狼王不足二十米的位置上,更等到了楚方华,这样一个意外的变数。

    当楚方华拎着两把火把,犹如一架烈火战车般猛扑上来,面对火焰的侵略,狼群终于无可避免的轻轻混乱起来的时候,风影楼突然用牙齿拼命撕咬右手上的布条,直接把它们彻底咬碎,让右手里握得那把格斗军刀,重新恢复了自由。然后在楚方华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风影楼竟然把他手中,这唯一一件武器,当成飞刀狠狠掷了出去。

    风影楼这拼死一击,目标并不是狼王。

    风影楼走到它面前不足二十米时,它已经开始警觉起来,它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在这种情况下,风影楼投出的那把飞刀,很难刺中狼王。所以风影楼的这一刀,目标竟然是那头一直站在狼王身边,以旁观者的姿态,静静打量着这场激战的白色母狼!

    就是因为太相信狼王的力量,就是因为受尽狼王的万千宠爱,已经习惯了躲在它的背后,就可以不必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与危险,那头白色的母狼,根本没有理会越逼越近的风影楼。

    它深深的相信,就算风影楼冲上来了,狼王也会直接迎上去,用它那远超同类的可怕力量,在瞬间就把风影楼扑倒撕碎。它更相信,无论风影楼是拼死挣扎也罢,不甘也罢,他最终的结局,除了死亡之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就是因为对狼王有太多的崇拜与信心,所以无论风影楼破釜沉舟式的直线攻击,打得多么惨烈,那头母狼,眼中能够看到的,只有它的夫君,那个登高一呼必将应者如云的王!

    母狼根本没有看到,在黑暗的夜幕中,那把旋转着,带着嗖嗖的破风声,以惊人高速划破虚空,对它狠狠撞过来的格斗军刀。它听到狼王惶急而愤怒到极点的嘶嗥,在格斗军刀刺中它之前,它还对着狼王轻轻摇了摇自己的尾巴,轻轻耸了耸自己的鼻子,然后整把格斗军刀就带着惊人的精准,还有风影楼拼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直接刺穿了它的脖子。

    雪一样洁白的皮毛,上面迸溅出星星点点梅花状的血花,看起来……真美!

    楚方华不能忘记,那头遭到致命重创的白狼,脖子都被整柄贯穿,可是它竟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还在眨着一双美丽迷茫的大眼睛,带着不解与天生的妩媚,看着对它飞扑过来的狼王。当它终于感到了痛,终于发现,从自己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已经在脚下聚成了一片,而生命力更以惊人的速度,从伤口部位不断消失时,在它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浓浓的不舍。

    当白狼终于身体一软,当着狼王的面,摔倒在冰凉的雪地上时,一声凄厉的狂啸响彻云霄。而几乎在同时,已经战斗到极限,身体身伤程度更到了极限的风影楼,也双腿一软,在狼群的包围中,扑倒在地面上。

    就在几匹狼一起扑向风影楼,打算先咬断他的喉咙,再把他全身所有的肌肉都撕扯成碎块,变成它们嘴里的食物时,一道比闪电更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它们面前。这些狼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有两头,被自己的王生生咬断了喉管。

    亲眼看着自己的伴侣倒在面前,亲眼看着它带着浓浓的不舍,带着属于它惊心动魄的美丽,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已经习惯了一次次面对胜利,习惯了用高高在上姿态,消灭对手的狼王,竟然疯了!

    它又嗥又叫又哭又跳,它不顾一切的扑进狼群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周围曾经的部下拼命的撕咬,拼命的扑打。当狼王一口气咬死了五条狼后,因为狼王的存在,而凝取在一起的狼群,终于无可避免的溃散了。

    楚方华就像是一个傻子般,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痛失爱侣,已经发了疯的狼王,和自己的同类互相残杀,看着它咬死了一条又一条狼,直到整个狼群,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损失,而四散奔逃。

    再也没有活着的同类,终于停止了找撕咬和咆哮的狼王,静静的站在那里,它没有给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战斗力的风影楼补上致命一击,它也没有理会手里还紧紧捏着两根火把,却一动不动的楚方华,它走到白色母狼的面前,就那么静静的,沉沉的看着它,任由淡淡的泪光,在它的眼角不断聚集。

    狼王,竟然哭了。

    它用尽可轻柔的动作,咬出了贯穿母狼脖子,可以说是一击毙命的格斗军刀,然后咬着母狼的脊背,慢慢走向了远方的群山,直至彻底消失在楚方华的视线当中。

    狼王输了。

    它没有输在力量上,和狼王相比,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风影楼,反而更像是一条狼!他比狼更凶,更狠,更坚韧,更无情,更残忍,也更懂得如何破坏对方心爱的事物,去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所以,在战场上,风影楼比生活在大自然当中的狼王更加不择手段!!!

    就是在这个时候,楚方华终于真正看懂了风影楼这个人。

    他拥有太过于聪明的头脑,同时却又有着太过于偏执,太过于爱憎分明的性格。楚方华真的敢用自己的脑袋和任何人打赌,别看眼前是一群狼,风影楼杀死的只是其中一头母狼,但,就算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群人,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女人,就算那个女人真是无辜的,就算她再美丽,再我见犹怜,再令男人心动,一旦她被卷入战争的漩涡当中,成为可以利用的砝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为了保护自己不可或缺的亲人和朋友,风影楼也会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刀子掷过去!

    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剑,一把太过于锋利,更太过于危险的双刃剑!

    看着眼前这个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却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的大男孩,虽然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在楚方华的心里,却突然,又是如此顺理成章的想起了三国演义里,某一位贤者,评价曹操时曾经说过的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二十二章 游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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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影楼在医院的病房里整整躺了四周时间,在特护病房里,他每天和楚方华大眼瞪小眼的,到最后两个人开始胡吹乱侃起来。也就是通过和楚方华这样一个具有丰富社会阅历的人交流,风影楼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究竟有多大。

    风影楼终于出院后,在奶奶的大力周旋下,他以转校生的身份,进入了许婷婷和陈燕所处的那所中学,成了一个高一学生,也算是验证了他对陈燕的誓言。

    三年的高中生活,对风影楼曾经的人生来说,就犹如缓缓流淌的小溪,平缓中育孕着淡淡的幸福。

    在这三年时间里,也只有两件事情,值得一提。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风影楼入学后的第三个月。

    当时风影楼的化学、物理、数学,都能考出满分,语文勉强能混一个及格,但是他的英语,却在第一次摸底测试中,毫不羞涩的交了白卷。风影楼并不是外语白痴,他在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主修的是日语和波斯语,他甚至可以说出北海道一带的日语方言,他也可以用波斯语,在阿富汗和当地土著,进行交流,但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坦率说,他的英语,大概只能达到初中二年级的水准,面对高中一年级学生的试卷,他当然是如看天书,面对考卷上四十道选择题,他抱着“诚实守信”的原则,又不愿意象别的学生一样,去胡猜乱蒙,最终当然只考了一个全校闻名的“0”分!

    这样综合下来,风影楼的考试成绩,只能算是中等偏下。就在风影楼每天抱着英语书,拼命将那些英语单词塞进脑子里的时候,学校搞出来一场具有相当规模的社会宣传活动。

    想成为名校,就必须用种种方法,提高学校的知名度,必须要不断的炒作自己,用学校教导主任的话来说,就是“时时搞点新花样,处处掂高我自己。”

    教导主任拍了拍自己聪明绝顶,已经秃得没有几根毛的脑门子,最终想出来一个激励学生刻苦上进的方案。

    这个方案的实施地点,是在学校的餐厅里。由品学兼优的学生,当顾客,而考试成绩差的学生,则去当服务生。

    好学生坐在那里大模大样的点餐,可以过足了当大爷的瘾,而差学生就必须点头哈腰,努力完成“老板”们的指令。教导主任就是要通过这样的强烈对比,来教导学生们,将来如果好好学习,就可以当老板,就可以做人上人,如果学习成绩差,考不上名校,甚至中途缀学,对不起,您就只能当人下人,给别人端盘子点头哈腰,看着别人的脸色混日子了。

    这样的活动,“教育意义”十足,教导主任当然要请当地电视台,报社,电台的记者前来采访和拍摄,通过这些收了他暗中塞了大红包的媒体记者,大力吹捧,将他们学校别开生面的教育方式,彻底展现在广大家长面前。

    偏科严重,综合成绩中等偏下的风影楼,被教导主任选中当服务员了,教导主任还不无讽刺的对风影楼说了一句:“你就算学习不行,倒也不必当服务员,我想外面有的是富婆愿意包养你。”

    教导主任当然不是因为对风影楼那已经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有所不满,更不是因为讨厌风影楼身上那股过于英武的气息才出言讽刺,他当然应该是为了更好的激励风影楼,鞭策风影楼,让他知耻近乎勇罢了。

    风影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并且真的去找了一身餐厅服务员穿的工作服。

    在方案正式实施的那一天,学校里可谓是高朋满座,甚至就连省电视台的记者,都被教导主任想方设法的请了过来。在几台摄相机,从各个角度的拍摄中,一群品学兼优,将来注定成为大老板的学生,就像是骄傲的小公鸡般,走进了餐厅,煞有其事的拿起餐牌,在上面指指点点的。

    而包括风影楼在内的一群服务生,就毕恭毕敬的站在这些老板的身边,对方点上一个菜,或者说上一句什么话,他们就必须礼貌的点点头,哈哈腰。在摄相机的拍摄,照相机闪光灯的闪烁中,那些“老板”们脸上的表情更加骄傲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风影楼突然把一杯冷饮,直接整杯倒在了他服侍的“老板”头顶上,当众给对方免费用果汁加冰块洗了一次头。面对这绝对其乎预料的一幕,教导主任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而周围那些已经看得哈欠连天的记者们,却突然间变得精神百倍起来。

    “怎么,生气了?”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实在太大,风影楼是用俯视的角度,看着那个脸上写满悲愤的老板,他直接把一只酒瓶子递到对方手里,“想报仇的话,就用这个来揍我。”

    当众把脸丢到姥姥家的“老板”捏着那个酒瓶子,全身都在轻轻发颤,风影楼整整等了三分钟,确定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后,他又把酒瓶子,从对方的手里取了回来。

    “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风影楼指着那只落汤鸡,淡然道:“我们姑且不论,二十年后他是否真的能成为老板,我就想问问大家,如果你是一个公司的老板,想要开扩自己的市场,会招他这种面对风险,犹如鸡婆般胆小怕事,没有一点开拓精神,更缺乏挑战困难勇气的员工,还是我这种学习成绩一般,但是精力充沛,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侵略感,不完成任务誓不罢休的部下?”

    这一次社会宣传活动,让风影楼成了这所高校里所有差等生眼中的英雄,也让他成了教导主任的眼中钉。

    很快,风影楼又搞出了一件大事。

    学校的食堂是承包制的,承包期满后,学校食堂的承包权,被教导主任的一个远房亲戚拿了下来。一开始,食堂的伙食还算是强差人意,但是几个月后,学生们之间就已经是怨声载道。

    从稀饭里喝出苍蝇,从包子里吃出钢丝、鸡毛、纽扣已经是小菜一碟,至于二两重的馒头实际重量还不到一两,打菜时大师傅手里的勺子,尺寸越来越小,大家也是能忍则忍,但最夸张的是,有一个女同学,在打饭时,眼睁睁的看着服务员勺子那么一搅,就从汤里捞出来一只全身的毛,都被煮得干干净净的大老鼠,那个女同学当场就吐了出来。

    曾经有同学向食堂抗议,结果对方的回答就是:“你要不喜欢,可以不吃。你要嫌我们的饭菜质量不好,五星级酒店的饭店质量高,你去五星级酒店吃啊!”

    但是学校里的老师,却没有怎么抗议。因为老师专用小食堂里的伙食,要比历界的承包商,提供的更好。

    面对越来越差的伙食,不知道是谁先想到了风影楼,每天都有人跑到风影楼面前请愿,到了最后,就连陈燕这种好脾气的女孩子,都开始在风影楼的耳边吹风。

    五个月后,一场由风影楼主导的“圣战”爆发了。

    在某一天的中午,突然所有能直接面对学校食堂的宿舍和教室窗子里,都出现了一面镜子,把太阳光反射到食堂的大门前。学生们更是组成了宣传队,只要看到有人走到食堂门前,想要进去就餐,就会拦住他们问上几句:“同学,你觉得食堂的伙食还能吃吗?你希望不希望伙食得到改善?如果你对食堂的伙食不满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们几天时间?”

    面对阳光战术封锁,再加上宣传队游动作战,在当天中午,愣是没有一个学生走进食堂。也就是在当天中午,就有人开始在宿舍和教学校里用批发价销售方便面和面包,更有几家饭店,将提前预定好的盒饭,送进了学校。

    这当然是一场由风影楼主导的罢饭行动!当天食堂里的饭一颗也没有卖出去,老板究竟赔了多少钱,没有人知道。

    但是教导主任明显急了,他很快就找到了整个事件的主持人,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风影楼竟然顶住了教导主任施加的压力,让罢饭行动一天接着一天的实施下去。

    到了第五天,罢饭行动依然在继续,食堂老板眼睁睁的看着每天都在亏损,他最终被迫无奈,决定在教导主任这个亲戚替他解决了风影楼之前,先暂时歇业。结果没有想到,当天中午,在风影楼的带领下,所有人哗啦一下,就全部涌入了食堂。一群男生在那里大呼小叫,用勺子敲着手里的饭盒,在那里唱起了乞丐讨饭时,才会唱的“莲花落”。而一些早已经得到风影楼授意的人,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扬起他们的大嗓门,高呼“这是在折磨祖国娇嫩的花骨朵,我们要到教育局上采,我们要向报社打电话”。

    面对群情汹涌,不要说是食堂的老板,就算是教导主任,脑门上都渗出了冷汗。学校专属食堂,竟然没有给学生准备午饭,让一千多号学生都饿了肚子,这种事情绝对是说大就大,说小可小,一旦曝光,麻烦多多。

    当天食堂老板被整得鸡飞狗跳,万般无奈,再也顾不上成本问题,直接派人到学校附近的饭店疯狂定购,总算是在一个多小时后,重新开伙售饭。结果一群学生都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饿过劲了,已经不想吃了,在食堂老板欲哭无泪的注视下,相继离开了食堂,留下了几大盆子热呼呼的炒菜,外加刚蒸出来的大米饭。

    虽然风影楼也知道,现在水土流失严重,土地沙漠化速度加快,全世界还有一两亿人在挨饿,还有几百万失学儿童,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在这种情况下,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但是,可耻,也好过让他们喝老鼠汤强吧?

    而食堂老板,现在也象是一只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他做饭吧,学生根本不来吃,他不做吧,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伙房呢,如果再来一出上千号人唱“莲花落”,弄得校外人人驻足观望,最终真的捅到教育局,不要说是他,就连他的远房亲戚,这间学校的现任教导主任,都是得跟着他一起完蛋。

    一场学生组织的罢饭运动,在风影楼的运筹帷幄之下,硬是有了几分奇正相辅攻心为上的韵味。在对峙了整整一个半星期,校长都亲自出面调解无效的情况下,每天都在猛烈亏损的食堂老板终于竖起了白旗,没有人知道他和风影楼一对一的谈判细节,但是不管怎么说,风影楼这位指挥官,总算是下达了战役胜利,兄弟们各归原位的命令。

    在以后的时间里,食堂提供的伙伴质量之高,可以说是有目共睹。

    但在同时,风影楼也算是把教导主任得罪惨了。教导主任瞪大了眼睛,发誓要逮住风影楼的把柄,然后把他直接踢出学校。

    但是盯了风影楼一年半时间,教导主任最终的结论是……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人!

    教导主任简直不敢想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不看电影,不玩游戏,不打桌球,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不吃爆米花,不上网聊天,不交女朋友,就连踢足球,应该是十一个人上场都不知道的男学生!事实上,风影楼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就连迟到早退,生病请假都没有过一次。

    在学校两年后,风影楼面对了一个选择。

    还是教导主任。

    升学率,对教育局来说,对绝大部分家长来说,就考核一个学校是否优秀,师资力量是否完备的最终标准。为了提高升学率,教导主任再次拍了拍他那颗已经真的没有了毛的脑门,最终硬是引经据典,弄出来一个职教班。

    现在是两千零三年,在德国,美国,日本这些发达国家,职教班是一种非常流行的教育方式。简单的说,就是让那些已经放弃上大学的学生,直接接受职业化教育,掌握某种专业技能,以后进入社会,可以拥有一技之长立身安命。

    在西方发达国家,这种职业化教育,是为了提高全民素质。

    而在教导主任的计划中,开设职教班,说白了,就是想方设法怂恿那些学习成绩不好,考上大学的机率不高的学生,参加职业教育,主动放弃高考,从而提升高考升学率。教导主任甚至拍着胸脯保证,参加了职教班的学生,还可以领到一份结业证书。

    事实上,真正有社会经验的人都应该明白,这种高三放弃正常复习,用一年时间接受职业化教育,能学到的东西绝对有限,拿到的所谓结业证更是一钱不值。还不如中专毕业生来得实在。

    教导主任更狠的地方在于,进入职教班,就要主动放弃高考,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合法合理的让学习成绩较差的学生,自动退学了。反正高三学生,早已经接受完了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就算是教育局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甚至会对学校这种提高升学率的方法,予以默认。

    风影楼是第一批报名参加职教班的学生,在名单中看到了风影楼的名字,教导主任着实是暗中得意了几把,为自己一石二鸟,报了仇,血了恨而得意不已。

    所谓的职教班,教学生们的,就是一些计算机操作知识。两个老师,是计算机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她们曾经跑到人才济济的上海打拼,结果发现以自己的专业技能,在那里根本生存不下去,才狼狈的退回自己的老家。她们还太年轻,根本没有办法沉甸下来,教学质量可想而知,弄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职教班就是一个标准的放牛班。

    当风影楼进入职教班后,自觉大仇已报的教导主任,也放弃了对风影楼的监视。

    在这高中最后一年的生活中,风影楼过得很充实。

    学校的计算机连软驱都没有,同学们抱怨不能在计算机上玩游戏,只能傻乎乎的练习五笔打字,他就自己编写小游戏,到了最后,满教室的同学,都在通过室内局域网,在玩一款风影楼编写出来的“炮打战舰”六人对抗海战游戏。

    在课余时间,风影楼四处打工赚钱。他四处发传单被城管追过;他在快餐店当小弟,被热情如火的女孩子暗中在手里直接塞避孕套过;他在工地上打工,最终老板不发工资,也曾经象模象样的跟在农民工的群体里,喊着口号要求发放血汗钱过;他还客串过模特,只是甫一登场,他全身犹如黑豹般流畅而富有爆发力的肌肉,还有上面狼群留下的伤痕,就让台下的女生,发出了一阵犹如花痴般的尖叫……

    风影楼就像是一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生命体,用旁观者的角度,尝试着,游戏着,历练着,接触着身边的芸芸众生。

    就这样,他度过了自己在高中的最后一年。而他果然没有在这所学校,去参加高考。

    但是当高考成绩公布的时候,教导主任的眼睛在瞬间就瞪成了鸽子蛋般的大小。因为本市高考亚军,已经超过北大招入标准几十分的那名考生,名字赫然就是……风影楼!

    既然参加了职教班,就等于自动退学,风影楼就顺手给自己又找了一间中学。在第五特殊部队,风影楼学会了如何集中自己的精神,最有效的利用时间,而漫长的三年,已经足够让他弥补自己在语文和英语方面,和其他同学的差距。

    既然所有的中学都在拼命追求高升学率,风影楼这个已经弥补了自己学业方面的弱点,百分之百能考上大学的转校生,那一所学校当然是大开方便之门。只要风影楼能定时参加各种摸底考试和模拟测试,只要他的成绩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冲刺北大清华名校的可能,那一所学校的领导,也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任由他在另外一个学校的职教班,在那里飘着,游着,玩着了。

    在接受市电视台采访的时候,风影楼一脸的谦虚,他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客气话:“感谢我的学校,感谢校长,感谢教导主任,更要感谢教导主任成立的职教班,让我享受了一个充实而快乐的职教生涯。”

    记者当然会问风影楼什么是职教班,记者更要代广大家长们问风影楼,为什么别的学生,高三这一年,简直是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他却可以把高中第三年,当成了享受。

    所以风影楼理所当然的把记者引到了他们的职教班,在摄相机不间断工作中,打开电脑,调出了他亲手编写的小游戏,还当众随意拨弄了几下子。

    对了,风影楼最后还取出了他从教导主任手里,领到的大红封皮,有红印刷,却没有拍钢印,说白了只是废纸一张的结业证。

    面对摄相机,高举结业证,并且把教导主任在上面的印章,亮到最醒目处的风影楼,笑容特别的甜,特别的灿烂。

    但是当这样的录相,在市电视台新闻栏目和教育栏目中被播放出来后,教导主任就知道他完蛋了。

    有了风影楼这样一个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怪胎,那些因为孩子进入职教班,而失去高考资格的家长不会放过他。

    风影楼玩了一年,高考成绩仍然是全市第二,如果他第三年响锤也用重鼓,会不会考出一个全省第一?

    就凭这个想法,市教育局那边,对教导主任的印象,也会落到最谷底。

    当然,最愤怒的,还是学校的校长。把一个能考上北大,本来能成为全市高考状元的学生直接送到了职教班,这样的教导主任,要他还有什么用?

    教导主任突然想起了风影楼在加入职教班时,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参加高考,就算是考上大学的机率不高,总也有一拼的机会,可是如果我现在加入职教班,岂不是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直到这个时候,教导主任才明白,风影楼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笑容背后,隐藏了多少愤怒。

    他并不是为自己愤怒,而是在为那些被教导主任反复怂勇,被教导主任在眼前构画出的那一个又一个未来蓝图所吸引,甚至没有和自己的家人商量,就自作主张加入职教班的同学,失去的机会而愤怒!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高考成绩越好,能给教导主任的回击就越重,所以风影楼才能考到全市第二。

    也只有陈燕和许婷婷知道,为了这一次高考,看似玩得不可支的风影楼,究竟付出了何等的心血与代价。

    在最后的一年时间里,风影楼整整轻了二十斤,在高考结束后,他整整蒙头睡了三天三夜。

    睡起来后,风影楼跳起来,灌了自己两瓶啤酒,又醉了一天。

    第二次爬起来后,他先上网吧,嘴里叨着一根烟,窜进聊天室里,见人就乱侃胡聊一通,用他在职教班练出来的五笔打字,硬是和七八个女生,五六个男生聊得谈笑风生,顺便和一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吵得不可开交。

    桌球打得太烂,一把就够了,电子游戏打得更烂,打一款叫“拳皇”的游戏,风影楼硬是被一个撑死就是小学五年级的小屁孩,打得不分东南西北。最令风影楼差一点当场吐血的是,他连输了二十几把后,那个小屁孩,竟然还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问了他一句:“大哥哥,你是在让我吧?”

    郁闷到极点的风影楼,跑到市体育馆,看了一场业余足球比赛,早已经习惯战场上枪林弹雨,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的精神崩到极限,看着那些九流踢球队员,带着一脸不经意的笑容,踢得松松跨跨,时不时还对着看台上的漂亮女生抚首弄姿,原来郁闷到极点的风影楼,很快就变成了无聊到极点。

    但是风影楼仍然坚持看完了整场比赛,他甚至知道,红牌是警告,黄牌就要直接罚下场了。

    到了晚上,风影楼拉着陈燕和许婷婷这两个只要他开口,会立刻成为他的女朋友,哪怕是直接抱上床,只怕都会欲拒还迎的女孩子,到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对了,风影楼还没有忘记,用自己打工赚的钱,请她们一人喝了一瓶汽水。

    但是很快风影楼就发现,女生,尤其是许婷婷这种从小就漂亮的女生,还有陈燕这种脸上的婴儿肥渐渐消失,就像是蚕蛹终于完成了向蝴蝶的蜕变般,一点点绽放出惊人美丽的漂亮女生,都属于登鼻子上脸的类型,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拿到他买回来的汽水,两个女孩子没有表示感谢,反而异口同声的问了他一句:“爆米花呢?”

    疯玩了一天,把自己原来不会做,不想做,懒得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通通透透后,风影楼在日记本中,对自己这三年来的生活,包括今天的行为,做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真没意思!

    想了一想,风影楼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第七卷 谁与争锋 第一章 呼啸的海潮

    (妖少:我倒,好多人都猜到答案啦,其中数王凌天猜的最接近,嗯,他要求主角名字有“天”字就行,这个要求接下了~)

    李向商定定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风影楼,观察着这个阔别了五年时间,终于再次重逢的大男孩,仔细打量着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间,就连李向商的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股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的悸动。

    “这个孩子,已经准备好了吗?”

    这是一个在李向商的脑海里,不知道盘旋了多久的问题,但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风影楼,李向商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

    六年的孤独与自我磨砺,三年犹如海绵吸水般的努力充实,一年阿富汗战争生涯,四年普通学校的流浪浮沉,一年心灵与肉体的双重煎熬……在经历了这一场又一场的心灵历练后,才终于打造出一个如此另类,再也不可能复制,更不可能批量训练的风影楼!

    事实上,到了今时今日,风影楼能再次穿上第五特殊部队的军装,重新站在李向商面前,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最大的奇迹了!

    再次仔细端了一眼风影楼,李向商终于站了起来,淡然道:“风影楼,你跟我来,大家都在等着你了。”

    当风影楼跟在李向商校长的身后,穿过长长的通道,走入了第五特殊部队地下蚁巢结构建筑内,当合成金属打造的大门,无声无息的滑开,透过门缝,终于再次看到那个拥几千平方米大小,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照得亮如白昼的巨大地下训练场时,风影楼猛的惊呆了。

    上千双眼睛,同时落到了风影楼的身上,这些人当中,有包括郑勋老校长在内,已经白发苍苍,却依然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腰的革命前辈;有以薛宁波为首,为第五特殊部队,精心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最精锐职业军人的教官团队;有邱岳,李凡,龙王这些和风影楼一起在十五年前,带着天真未解的梦走进学校,一起在阿富汗并肩作战的兄弟;也有还带着一脸稚气,正在用充满尊敬与崇拜的热切目光,死死盯着李向商校长和风影楼不放的孩子。

    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所有成员,竟然都在地下训练场里集合了!

    李向商校长拉着风影楼的手,大踏步走到训练场正面的演讲台上。当郑勋老校长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上高台,珍而重之的打开一只小小的红色塑料盒时,一枚静静躺在盒子里,通体散发着洁白与幽雅,在灯光的照射,与黄色丝缎陪衬下,愈发显得动感十足的银制飞鹰勋章,在瞬间就映亮了风影楼的双眼。

    银鹰勋章!

    “没错,这就是银鹰勋章!在第五特殊部队中,代表了一个职业军人最高荣誉与责任的银鹰勋章。我相信,哪怕是刚入校不到半年的学员,也清楚的知道,第五特殊部队从建校到现在,历经三十多年,在风影楼之前,也只有三个人,领到了这枚勋章。有资格配戴它的人,都有一个响亮的称呼,那就是……獠牙!”

    已经年过七十,岁月摧白了郑勋老校长的头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时代的深深印痕,但是不需要借助扩音设备,郑勋老校长的声音,却依然清晰的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第一个获得獠牙称号的人,叫马兰,她是学校初代校长雷震的妻子,更是一个巾帼英雄!她曾经在国民党中央教导大队特务营担任连长职务,接受过德国特种部队教官最严格训练。她的一生,几乎贯穿了中国近代大规模军事战争,她参加过震惊中外,敌我双方投入上百万兵力的淞沪会战;参加了被史书称为‘十万军魂’的远征缅甸战役;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她更带领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部队,在战场最前线不断穿插,利用特种部队的高机动性和超卓生存能力,不断打击敌军,收集情报。据不完全统计,马兰一生在战场上,累计击毙敌人,超过了三百七十四人!”

    听着如此骄人,或者说是如此恐怖的战绩,台下一片寂静。作为第五特殊部队的第一颗獠牙,马兰绝对是实至名归!

    “我很开心,第二颗獠牙,龙建辉,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徒弟。”

    提到龙建辉的名字,郑勋老校长的眼睛里,露出了几丝悲伤,但是在他的眼睛里,更多的却是浓浓的骄傲与自豪:“他带着战侠歌还有一批没有正式毕业的学员,在边境线附近,伏击一批由东突恐怖份子和阿富汗游击队组成的敌对势力,结果因为学校内部出现叛徒,计划曝光,反而被敌人利用地形特点,集中十倍以上兵力,困死在冰大板。在孤立无援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为了掩护身边学员顺利突围,龙建辉当场战死,根据我们收集到的资料显示,在那一场战斗中,龙建辉一个人,整整击毙了一百名敌人。他,无愧于‘獠牙’这个称号!”

    “而战侠歌,我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据我所知,他和雅洁儿教官之间的恋情,在学校里,就有至少四五种不同的版本在流传。而他带队,参加第一界‘蓝盾’世界军事大赛,在里面出足了风头,不知道打出多少场让人好气又好笑的经典战斗,甚至被世界各个国家特种部队收录,列入教材。虽然他成为第三颗獠牙,是临危受命,就连他佩戴的银鹰勋章,都是龙建辉在临死前,亲手传给他的,但是我想,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与资格了。”

    说到这里,郑勋老校长托起了手中的盒子,“在五年前,我就已经为风影楼向上级申请,让他成为第四颗獠牙。当时就有人说了,一个还不年满十八岁的孩子,有什么资格获得‘獠牙’这种荣誉?甚至有人担心,我们这样不负责任的不停竖立榜样,最终会让‘獠牙’这样一个最值得尊敬的称谓,成为越来越不值钱的大白菜。所以,今天我要当众把风影楼究竟做过什么,都说出来,请大家决定,他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本校有史以来,第四颗獠牙!”

    风影楼究竟做过什么?

    他在进入学校的第六年,在参加补考时,以一敌三十八,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可以称得上技压群雄。

    在接受“鬼刺”训练时,风影楼和战侠歌成了一对因为晚上都比邻而居,渐渐熟悉起来的朋友。

    战侠歌看过一篇医学报道,这份医学报道上说,在受相同外伤的情况下,女人活下来的机率比男人更高,因为女人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经,身体已经习惯了定期失血,造血机能比男人要强。就是受到这篇医学报道的启发,战侠歌发明了“失血训练法”,简单的说,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放掉自己身体一部分鲜血,人为的强化身体造血机能,更强迫自己的身体,习惯了在失血状态下,保持近乎巅峰状态的神经反射速度和肌肉爆发力。

    风影楼也从战侠歌那里学到了这种对自己太过于残忍的训练方法,但是他却把这种训练发法,更加系统化起来。风影楼查过资料,才发现,原来这种“失血训练法”,并不是战侠歌首创,为了在奥运会之类的世界级体育盛会里取得好名次,各个国家运动员,服用兴奋剂而被停赛之类的丑闻几乎没有消停过。

    为了制止这种不良竞争,国际奥委会不断加大针对违禁药品的检查和处罚力度。但是有一种违规方法,却很难被检查出来,就算检查出来,国际奥委会,也没有办法进行处罚。这种方法,当然就是“失血训练”。

    他们会提前抽出运动员身上的鲜血,让运动员长期在身体缺血的情况下,接受高强度训练,在参加比赛前,再把低温保存的鲜血,输送回运动员的身体里。这种方法,虽然不是注射禁药,但是却能让运动员在短时间内,因为血液输氧能力增加,拥有更强的持久力。所以,这种不人道的训练方式,更适合类似于长跑之类的体育训练。

    ……

    在查阅了大量资料,连续请教了几位医学专家,确定每个月少量抽血,并在失血态度下坚持高强度训练,并不会影响人类寿命,反而会因此加快身体新陈代谢,增加对疾病的抵抗能力后,风影楼用三个月时间,设定了一套“战备维生计划”。

    他建议学校每隔一段时间,就从随时会参加战斗任务的军人身上抽取少量鲜血,放进血库低温保存。这样的话,在战场上,无论是什么特殊血型的人,受了重伤时,至少还有自己的血液可以救命。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像那些运动员一样,直接把自己的血液重新输进血管。

    就在风影楼离开学校的这五年时间里,类似于此的血库已经建成,并正式投入使用。根据专家测算,仅仅是这一项工程,就可以让第五特殊部队职业军人,在受到重伤后,运进野战医院急救,增加百分之三的生存机率!而在战场上没有受伤,却提前输入自己的鲜血,更可以让第五特殊部队的军人,体能在短时间内,增加百分之十五!

    在生活中,突然智慧爆发,妙手偶得般的产生了一种旁人未曾想到过,一旦变成现实,甚至可能因此改变人类生活模式的点子,绝大多数人,在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有过几次类似于此的经历。

    面对这种智慧闪光点,他们也会兴奋,也会雀跃,但是面对把智慧变成产品,这种必须投入大量时间与心力,却很可能什么也无法获得的现实,绝大多数人,又“理性”的保持了遗忘。

    但是风影楼却没有选择遗忘,他敏锐的捕捉到这套计划,对整个学校,所能产生的影响,他无论想到了什么,都会立刻把它们记录到纸上,最终把它们整理成完整的文字论述,再经过长时间的修正改良,外加查阅了大量资料,终于把自己的智慧亮点,变成了一套拥有实际意义的体系。

    仅凭这一套“战备维生计划”,风影楼就是第五特殊部队当之无愧的特等功臣!

    面对上千眼睛,郑勋老校长手里托着那枚银鹰勋章,慢慢诉说着风影楼进入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后的经历,一直说到了风影楼和身边的兄弟,带着满身的硝烟,终于回到中国后,他亲手设的那个局。

    “在五年前,风影楼人还在阿富汗,就已经断定学校里一定出现了内奸,建议我们对各界学员,尤其是曾经进入学校高层的工作人员,进行一次系统的排查。但是李向商校长,还有我,却都犹豫了。”

    当时郑勋老校长还有李向商,不能不犹豫。

    要知道,有资格进入第五特殊部队的任何一个人,都来自高干家庭,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和党,和军队,和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如果背叛军队,背叛国家,无异于要背叛自己身边所有人,就是因为这样,他们的忠诚,才会得到保证。

    但是,相对应的,如果在这批人当中出现了叛徒,在调查方面,也会形成巨大的阻力。

    第五特殊部队建校三十年,江山代有才人出,至少有一半人,现在还活跃在军队中,成为军队不可或缺的中坚精英份子。还有一些人,在被学校淘汰后,索性投身政界,在公众舞台上,活出了自己的潇洒。想要对这些人进行排查,牵连之广,已经不能再用“拔出萝卜带出泥”这种词去形容。

    要知道,无论在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国家,越接近权力核心,做出行动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要承受的风险都越大。

    如果真的大规模排查,能不能把幕后隐藏的黑手找出来,郑勋和李向商不能确定,但是他们两个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只怕排查工作刚刚开始,就会在军队中,引发一场绝不亚于十级地震的超级大动荡。弄得人人自危不说,更会直接激化军队内部矛盾。

    但是,经过冰大板一战,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对方对第五特殊部队内部建制,甚至是各种作战方法和联络手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李向商和郑勋甚至不敢确定,对方现在,是不是仍然在第五特殊部队留有暗线,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能清除这颗毒瘤,无异于在学校的头顶,留下了一把杀伤力绝对惊人的达摩克斯利剑!

    “就是因为有太多的限制,五年前,还不到十八岁的风影楼,才会以身为饵,制定出近似于守株待兔的陷阱。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我曾经问过他,如果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直没有浮出水面,他的计划失败,赌输了,把太多时间,都浪费到了外面,最终被其他同学超越,甚至掉队,再也没有追上的可能,应该怎么办?结果他只回答了我一句话……”

    郑勋老校长目视全场,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的道:“不能让兄弟们上战场时,还得提防背后捅来的刀子,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所以,就让我来吧。”

    台下一片肃然,所有学员的目光,都落到了静静站在高台上,聆听着郑勋老校长点评自己一生功过是非的风影楼身上。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掌声,突然狂风骤雨般的在训练场里响起。

    “风影楼,獠牙!”

    “风影楼,獠牙!”

    “风影楼,獠牙!”

    ……

    到了最后,有节奏的掌声和狂热的呼喊,已经混合成了一股几可席卷大地的最狂热风暴,就是在这一片沸腾翻滚中,郑勋老校长霍然转头,他望着那个在掌声与欢呼中,依然挺立得犹如石头一块,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眼角的泪水,依然在缓缓聚集的大男孩,郑勋老校长低声道:“风影楼,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他们正在对你欢呼,他们正在为我们学校里,一位终于回归的英雄,而欢呼呢!”

    风影楼拼命点头。就是在泪眼模糊,就连眼前的人,都变得有了几分飘渺中,风影楼拼尽力挺直了自己的身体,看着郑勋老校长,亲手把那一枚代表了中国军人最高荣誉与责任的银鹰勋章,轻轻戴到了他的衣领上。

    面对风影楼对自己敬的军礼,郑勋老校长却没有象平时一样回礼,他把自己的右手,落到了风影楼的头上,轻轻摩娑着这个孩子那短短的头发,感受着他身体无可自抑的轻颤,郑勋老校长低声道:“如果你想哭,就尽情的哭吧。放心,绝对没有人会嘲笑胜利者的眼泪。”

    聆听着郑勋老校长在耳边的低语,在众目睽睽之下,风影楼在用力的笑,在尽情的哭。他又哭又笑,他骑车上吊。没有身临其境,又有谁知道,在那漫长的五年等待中,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从指缝中一点点流失,他内心深处的焦急与煎熬?又有谁能明白,“胜利”这杯如此迷人,如此令人沉醉的美酒,在满盈的芬芳背后,最大的原料,竟然就是风影楼在目睹重伤垂死的母亲后,在其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那痛彻心扉,让他每天晚上都要辗转反侧的煎熬?!

    站在高台上,享受着万众欢呼的风影楼,不知道,在距离这个训练场并不远的一间地下办公室里,他的心理学导师,也在微笑着,一边注视着监视器屏幕,一边任由快乐的眼泪,轻轻滑过她已经年过四十,却依然犹如少女般光滑而充满健康弹性的脸庞,带出一条条晶莹的泪痕。

    “风影楼,你知道吗,莫天教官在把你交到我手里时,就曾经说过,你外表看起来犹如小猫一样的柔弱而羞涩,但是在你内心深处,却有着最疯狂而强悍的灵魂。你吃尽人间至苦,尝遍人间至情,现在,你终于撕破童年的枷锁破茧而出了。”

    “莫天,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你的徒弟,再也不会懦弱,再也不会犹豫,再也不会软弱。当他终于品尝到胜利的滋味,喜欢上了胜利的感觉,并为之迷醉,他曾经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委屈,他的不甘,所有的愤怒,都会转化为他最强大的动力,从此以后,他就是斗虎,就是战狼,就是九霄长吟惊天变的狂龙!”

    她轻轻吸着气,过了很久,她才低叹道:“李向商,我必须承认,在几个重量级教官当中,你的能力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但是在识人用人方面,你却绝对是出色的。我简直不愿意想象,风影楼这样一辆被压抑了太久,终于被你用一次集会,一枚勋章,一个称号,彻底注满燃料的战车,一旦被投入战场,将使打出何等狂野而放肆的进攻!”

    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风影楼的回归,的确替李向商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从一周前开始,学校高层每天都在开会,都在讨论,究竟派谁出去参战最合适,讨论了整整七天,也没有做出最终决定。直到今天早晨,在知道风影楼顺利完成任务后,所有人的意见,才终于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要知道,时隔一年,第二界“蓝盾”世界军事大赛就要开始了!

    在第一界“蓝盾”世界军事大赛上,战侠歌带领的中国军队以绝对变态姿态大放异彩,在同时,也把中国军队推到了浪尖上,成为世界各国参赛特种部队眼中,最强竞争对手。现在战侠歌身陷佛罗伽西亚岛国内战当中,虽然双方战局陷入胶着状态,他带领人往丛林里一钻,死也不肯出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想指望战侠歌再跳出来,带队参加第二界“蓝盾”世界军事大赛,那纯属天方夜潭!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一个能压得住阵的队长,成为众矢之的的中国特种部队,很可能会一败涂地,让西方媒体评价成“虎头蛇尾”不说,更会让别人产生一种“中国军队也就战侠歌一个人能拿得出手”的感觉。

    平时,这么被人从门缝里瞄着,也无所谓,还可以间接的打击一下,某些人天天鼓吹的“中国武力威胁论”,但是,现在可是两千零七年!

    李向商把风影楼这第四颗獠牙再次叫到办公室后,下达的命令是:“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你要把吃奶的劲都给我使出来,能赢多少就给我赢多少!”

    风影楼真的听愣了。

    要知道,在一年前,李向商任命战侠歌为队长,参加“蓝盾”军事大赛时,给他下的命令是,要遵守“中庸之道”,即不要赢得太狠,也不要输得太没面子,就是因为这样,战侠歌的牛脾气上来了,转手就玩出了先在前面一半比赛中包揽前三名,又在后继一半比赛中,毫不羞涩全局输光,如此有输有赢,让人哭笑不得的“壮举”!

    怎么今年,这命令和前年的相比,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李向商当然看出了风影楼的疑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还有一年,第二十九界奥运会就要在北京召开了,风影楼你说说看,北京奥运会对我们国家的意义。”

    “北京奥运会,不但是一场世界级的体育盛事,对我们中国来说,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根据我预测,为了报道这场体育盛会,来自全世界经过官方注册和非注册的记者,将会超过两万人,而和他们一起进入中国的助理人员,加起来说不定会超过十万。”

    “嗯,不错,然后呢?”

    “注册记者,他们主要就是要向世界各地观众,现场实况转播比赛节目,所以他们会驻留在北京。可是那些非注册记者,很可能会带着自己的助手,一头扎进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用他们手中的摄相机,向世界各地的观众,展现出一个原汁原味,没有掺杂任何政治成份和偏见的美丽中国!所以,通过北京奥运会,请来这么多记者,通过他们的宣传,完全可以打破某些人或者组织,在境外对中国刻意丑化的宣传,让世界公众,真正了解中国,甚至是喜欢上中国!”

    李向商校长在心里发出了一声轻叹,和风影楼这种聪明人,知识面又比较丰富的人说话,就是省事。

    “没错,就是因为这样,一群天天把自己吹嘘成大神大仙的货色,还有天天在中国境内杀人放火,在国际舞台上,还敢恬着一张看似天真无害的脸,说中国政府正在对他们进行灭绝人性种族迫害的东突恐怖份子,最害怕的,就是奥运会顺利实施,让他们的谎言被彻底揭穿。面对这种情况,李大仙的徒子徒孙们还好些,顶多是搞些集会,拉拉游行,境外的东突恐怖份子,可是已经放下狠话,说是要用尽一切方法,来破坏北京奥运会了。”

    风影楼轻轻点了点头。东突恐怖份子为了破坏北京奥运会可谓是不遗余力,为了预防他们可能制造的非常规袭击,中国不但在几年前,就训练出一支以奥运会安保工作为出发点的“雪狼突击队”,更集结普通特种部队,开始进行防生化、核武恐怖袭击训练。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天天鼓吹“中国武力威胁论”的组织,也突然一反常态,开始大谈中国的治安问题,尤其是对北京奥运会的安保工作指手划脚,看他们的样子,仿佛前几个月,还能威胁到整个世界安全的中国军队,摇身一变,就成为不堪一击,就连东突,这种九流童子军组成的恐怖组织都对付不了的杂牌军了。

    “对了,有件事我还要告诉你一声。”李向商在这个时候,为了给风影楼这位队长的不二人选打气,又稍稍煽了一回风,点了一把火,“为了让那些人闭嘴,也为了让其他国家的参赛选手放心,北京奥委会,已经通过决议,联系世界知名雇佣兵组织,支付大笔金钱,请他们在奥运会举办期间,进入北京协防。”

    风影楼的双拳猛然捏紧了。虽然天天都在喊着要与世界同步,虽然都在天天说着,心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广,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一种属于中国职业军人的愤怒与不甘,却化为滔天火焰,猛然在风影楼的心中扬起。

    中国政府一向不支持雇佣军,这种纯粹以经济利益为准绳的私人军事组织,更从来没有和他们打交道。为了北京奥运会安保工作,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军人,在默默努力着,奉献着,可是,仅仅为了让某些人闭上自己尊贵的嘴巴,为了能让来自世界各国的参赛选手可以全身心的投入比赛,中国政府从来不和雇佣军打交道的坚持,终于被打破了!

    问题是,那些有奶就是娘,没有自己的信仰,在战场上情况稍有不对,就会立刻撤退,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绝对不会拼命的雇佣兵,战斗力真的比中国军队强吗?

    “你和我都改变不了奥委会已经做出的决定,也许,在奥运会举办的那一天,真的会有雇佣兵进入北京,协助奥会安保工作……”

    说到这里,就连李向商这位老成稳重,纵然临泰山倒,也不会变色的校长,眼睛也腾起了一股火焰,“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参加第二界‘蓝盾’军事大赛!风影楼,我把队长的位置交给你了,我把挑选队员的权力交给你了,我甚至可以把薛宁波调到你的队里,让她接受你这个队长的指挥。现在风影楼,请你告诉我,你能不能保证,你绝不会坠了战侠歌在第一界比赛中打出来的名气,你绝不会让任何人看轻了我们中国军人?”

    迎着李向商那双火焰沸腾的眼睛,风影楼缓缓挺直了自己的身体,一字一顿的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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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刺介绍:
在特种部队,狙击手的代号,一般用“鹰”,擅长丛林狙击的狙击手,叫“绿鹰”,精通山地作战的,叫“山鹰”。
专门负责保护重要目标的职业军人,或者在战场上负责为受伤队友实施急救的队医,代号中一般会有“衫”字,比如驻外维和部队中的“蓝衫”。
而在战场上拥有超强进攻能力,无论投放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迅速适应,并单独完各成各种作战任务的综合精英,被称为“刺”。
而风影楼,他的代号是……诡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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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