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任其自然
邱大人带着全家人吃完之后,好言好语吩咐了儿子要好好看看兵书,不许多事,也让女儿放开心怀,想做什么就做,不要憋闷了自己。
等儿女都下去之后,邱大人这才严肃的跟自己夫人说起来倩影铺子东家的背景。
“赵家虽然不过是一个区区八品教谕,但好歹也是官家,青夫人很是给那个赵亚楠一天的脸面,我们家也不能不顾青夫人的脸面。
女儿这个样子,我也犯不着拉下脸去逼迫手底下的四品五品官员,这些人哪个心里不是在掂量,不愿意得罪金陵的冯国公,我们也不打他们主意了。
女儿的婚事,暂时搁置两年,就让她好好休养一阵子,至于她跟倩影铺子的那个公子走的近些,我们都别插手,任其自然吧。
皇上下了一盘棋,不知道孙谨是棋子,还是弃子,暂时都不好说,都静观其变吧,女儿精神了你也操心,女儿无精打采的你还是操心,我看你还是放开心为好,有的时候反而会有意外之喜。”
“就他?一介贱商有什么意外之喜?”邱夫人很是不以为然,就算他大哥是上原八品教谕,跟自家老爷的二品之间,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还有什么意外之喜?
“呵呵呵,不好说啊!你对女儿的要求,不外乎是她过的高高兴兴的,与其用你自己的想法逼的女儿伤心欲绝的,还不如随女儿自己的心意。
我们家这样的官位,还用不着拿自己的女儿换什么去,曾经我们倒是想让女儿进入皇亲国戚的豪门呢,可最后结果呢?夫人,听我的话,若是女儿跟那个赵子琛走的近些,只要没有出格,就任其自然吧!”
邱大人自己也说不好,但与其自己用权逼迫下面的人,娶自己被休的女儿,不如随女儿自己的意思跟那个叫赵子琛的公子接触去。
省的那些家里有适龄儿子的下属官员最近看到自己,眼里都带着警惕,自己还没有怎么问到他们儿子呢,他们就急迫的解释他们儿子已经定亲,生怕自己逼迫他们跟冯国公作对似的。
虽然自己说不好赵子诚一家最后会如何,但他家女儿这点大就能搭上青夫人,甚至是孙谨,这就不好说了。
亚青最近极其郁闷,原本是爹让自己教导妹妹读书的,结果妹妹跟着自己学了不到一个月,竟然比自己还要领会里面的经义,做的文章比自己更是大气磅礴,让自己很是无地自容。
陈学慎也是惊诧不已,这,这怎么可能?亚楠她才九岁,她才跟着她大哥学了不到一个月,竟然能作出比自己还好的文章来?
震得亚青心灰意冷了,也震得自己信心全无了。这亚楠要是男孩,早就是神通了啊!大明对于神通可是不遗余力的推荐栽培啊!
自己跟亚青本来可以花点束脩在县学学宫里面学习,但先生说在家里学习,一样的,还可以帮忙教导亚融志广他们。
如今连着亚楠也可以跟着教导,却叫人太过出乎意料,这样的亚楠,谁能教导?
“大哥,你这样写不行啦!陈公子,你这个虽然还不错,但是不够大气。大气很重要哦,一般的人都会这么想,文章写得大气的人,胸中的气度必然不凡。
还有,你们这个写得没有紧跟邸报的观点。邸报的观点就代表了朝堂的观点,若是你们想通过秀才考试,紧紧跟着邸报的观点,能保证不出错。
若想有自己观点,至少也得到乡试会试的时候,那个时候有点自己的观点,是需要的,但再是有自己的观点,大方向一定不能有偏差。
什么是大方向?就是当前的政治立场,紧跟皇上的立场,紧跟内阁的立场,其余什么人的立场,千万不能跟,咳咳,这是我听莫愁馆说书的那个人说的,蛮有道理的。”
亚楠说着说着发现大哥跟陈学慎,还有亚秋他们,各个两眼发直的瞪着自己,一副见鬼了表情似的,顿时醒悟,死了,还好有救,莫愁馆的老头,就是这么喜欢胡侃的。
“亚楠妹妹好厉害哦!”亚融两眼冒星星,就知道亚楠最聪明,自己要跟着亚楠妹妹学习。
“亚楠姐姐,我以后跟你学,好不好?”志广满脸激动,立刻选择最好的先生,自然是亚楠,连亚青大哥都被亚楠妹妹说的目瞪口呆了呢!
亚青嘴角抽搐的厉害,原本这间屋里,家里的弟弟们都是要跟自己学习的,他们平日里面也极为仰仗自己。
可亚楠自从进了这间屋子之后,弟弟们看亚楠的眼光甚至比看爹的眼光还要充满崇拜,亚青甚至怀疑,自己即使再勤奋,恐怕也难以考出功名来啊!
“好啊好啊,但是,你们要答应我,每天等我爹走了之后,你们都要跟着我在家里跑十圈,嗯?早上跑五圈,下午跑五圈,不然我可不愿意教你们。教了也是白教。
那个老先生说每次乡试会试都要考整整九天时间,九天里面,因为身体太差被抬出来不能考试的秀才每年都有好多。
我见你们一个一个的弱不禁风,连我一个女孩都打不过,估计你们就是学的满腹经义的,身体不行,九天也是坚持不下来的,你们谁不服输的话,跟我打打试试看?”
亚楠对着自己亚融志广,还瞥了一眼亚秋,看出来他们对自己崇拜的厉害,大哥似乎被自己打击狠了,陈学慎似乎还能保持信心十足的样子。
锻炼身体,不仅仅有助于身体健康,有助于魔鬼式的乡试跟会试,更可以以防万一。
按照孙谨的说法,上原县虽然极其繁华,一派歌舞升平之象,但其中各个派系,各家利益交结在一起,更甚至上原早就是大明世家暗地里跟倭人通商的海港,上原的贾商之中,必定有隐藏的倭人。
倭人跟你做生意的时候,是穿着大明服饰的商家,倭人要是不跟你做生意了,直接动手抢了呢?
大明沿海地方,到处都有被倭寇侵犯的地方,大明军人对这种流窜似的强盗,显得无能为力。
别的地方自己操不着心,但上原一旦有变,那些隐藏在上原的倭人,会是心慈手软的笑眯眯的贾商?还不是一样抡起倭刀就杀人的强盗?
再说,万一那个睿亲王什么的想抢龙椅呢?
自家人好好练好身体,不说跟人对打,就是逃起来,也比旁人快点吧?爹自己不敢动他主意,带着他一起跑,但家里除了爹之外,所有人的主意,自己都敢动。
“好,我来!”亚秋竟然会是第一个挑战亚楠的,让亚楠有些目瞪口呆,这孩子跟自己其实交流不多啊?怎的就对自己有意见了呢!
亚楠倒是猜测错了亚秋的意思,亚秋从爹娘口中得知家里人能识字,特别是亚融能识字,全是因为这个妹妹。
自己对亚楠只有感激之情,只要亚楠想做的,自己都愿意配合她做。
亚楠面对自己大三岁的亚秋毫不手软,三两下就直接放倒亚秋,尽管亚楠前世今生都没有学习过功夫,但因为早早锻炼身体,时常在院子里面快速跑着,力量上面就不是亚秋能企及的。再说亚楠后来还缠着薛仁,学了两手防身的。
本来亚秋其实还有那个意思,想让亚楠赢的,谁知道自己还没准备好放水,就被亚楠妹妹放倒了,果真如亚楠说的,身体不行的话,乡试的那九天,根本坚持不下来,难怪亚楠妹妹要带着我们跑步?确实有道理。
亚青风中凌乱了!
陈学慎眼珠也要出来了!
这,这,这果真是那个被爷爷奶奶他们都小心呵护着的乖孩子?
“哇!亚楠好厉害啊,我答应你,跟你跑步,我也要这么厉害!”
亚融当即表态。亚融看到亚楠将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亚融推倒在地,顿时激动的两眼发光,自己也要如此!
“亚楠姐姐,我也要跟你跑,我也要!”志广更是满脸通红,激动万分,太刺激人心了,亚楠姐姐就是这么厉害!
亚青跟陈学慎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很想对亚楠说,我跟你打,只要你输了就答应,别说要带着弟弟们跑步的话。
但他们两个到底是大了很多,这样的话,压根也说不出口。
亚青跟陈学慎如今虽然都十三岁,但两人足足比亚楠大了四岁,还足足高出一头多一些,走出去就跟大人一样了,如何好意思跟九岁的亚楠打架,让爹知道,还不骂死自己?
不,要是爷爷奶奶他们知道,一定是抽死自己,不做解释的。
“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去跑,大伯正好不在家呢!”亚融说干就干,合起书本,当即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
“好好,我也去!”志广自然也当仁不让的要跟着。
亚秋笑起来:“我输了,当然要去,身体不练好了,乡试的九天恐怕是难坚持下来呢!”
“好!今天开始,我们每天跑步十圈!以后也带上亚惠三姑她们,全家人都好好练好身体!”
亚楠顿时豪迈的小手一挥,带上自愿跟着自己跑步的亚秋亚融志广,率先出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亚青跟陈学慎。
“走吧,跟着跑去!”陈学慎苦笑劝着亚青。
陈学慎没有想到自己一心喜欢的娇娇女,竟然是如此的彪悍,彪悍到叫人汗颜的地步。
自己一个大人了,竟然学不过她?还有,若是真的想象一下,自己跟她对打,陈学慎忽然发现,自己还真不一定的这丫头的对手。
若想娶上这个丫头,非得从小紧跟她的步伐,不然等她长大了,也许她便走的跟远了,虽然自己打定主意,获得她爹的点头,但自己还是希望她能珍爱自己。暂且紧紧跟着她吧,哪怕被人知道笑话自己,自己也不愿意远离她的目光。
亚青满脸抽搐的看着陈学慎即使苦笑也坚定着脚步,跟着他的好妹妹,出去跑步,爹要是知道?
诶,不说爹,爷爷奶奶要是知道,说不准真的会依着亚楠的话,让全家人跟着亚楠跑步,谁让亚楠开口话,听起来头头是道?
最可恶的还是那三个臭小子,对亚楠,简直是崇拜有加,亚楠说什么,他们自然都听什么,连自己这个大哥,都没有亚楠对他们的影响大。
“爷爷,奶奶!二叔,二婶!”亚楠带着一行五个人,第一圈的时候,跑到了三进的院子,爷爷奶奶二叔二婶都站在菜地满脸诧异的看过来。
“亚楠,你们这是做什么啊?”爷爷笑呵呵的问跑向自己的亚楠。
“亚楠,跑的累死了,看你额头出汗呢!不跑了,不跑了!亚青也是,怎么带着你妹妹乱跑,累着你妹妹?”
奶奶拦下亚楠,一边给亚楠擦着额头一点点的细汗,一边嗔怪的对着后面粗喘着起的长孙亚青。
家里的孩子,如今算是以亚青为首,亚楠最近都跟着亚青读书,孩子有事当然找亚青!
亚青乘机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回答:“奶奶,亚楠自己要跑的。”
亚青也是醉了,明明是亚楠自己要跑的,偏偏奶奶一副心疼的不得了的样子,更要命的还是自己一个长兄,竟然跑不过比自己小四岁的妹妹,她跑的轻飘飘的,自己要是不努力,恐怕都被她远远的扔下。
说不定自己连亚融志广都不如。好就好在亚秋跟自己差不多,如今他早已被甩在后面了。陈学慎这个家伙,不理他,竟然跑的这么玩命?害的自己不得不跟着玩命追过来。
“亚楠要跑的?亚楠,跑的不累吗?”奶奶慈爱的看向亚楠。不明所以啊!
“爷爷,奶奶,我听莫愁馆的说书人说,每一年的乡试,大明都有几百几千人,因为身体不好,累到在考场,还有活活累死的呢!
我一听就吓坏了,我们家哥哥们可都是要考试的呢!我就赶紧问他,那怎么办?
他告诉我,要想考出功名,身体最重要,没有一个好身体,随便一个病就病死你,没有一个好身体,考试也能考死你,没有一个好身体,就是当了官,也能活活累死你。
爷爷奶奶,我害怕啊!今天我试着跟亚秋打了一下,结果你们看看,他那么高的人,竟然没两下就被我推到了,要是他上考场考个九天,我怕他连三天都撑不下去。你们看看,他跟我们才跑一圈,就累的落下那么多!”
可怜的亚秋,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成了亚楠的典型反面教材,亚青听的嘴角直抽,幸亏自己不是最后一个,不然亚楠举的这个例子,必定是自己这个大哥啊!
“啊?真的啊?那是要练好身体,一定要练好身体,那个人说的跑步能练好身体的?”
奶奶被亚楠说了那么多的死字,说的心惊肉跳,家里的几个孩子,读书可都刻苦着,都是极有前途的,可千万不能因为身体不好,出了什么岔子。
亚楠这孩子为了心疼她哥哥们,连着自己也跟着他们大男孩一起跑,累着也不叫苦!
“嗯,他还说了,一个人的身体不好,做什么都没有用,随便受点风寒,就要了命呢!”
爷爷奶奶眼神忽然一顿,想到了自家因病而去的两个孩子,心痛之余,也坚定起来。
“好,你们都听亚楠的,好好练好身体,去跑吧!”爷爷朝着孩子们挥挥手,坚定了态度,不过是脸色有些微微僵硬。
亚楠忽然看到爷爷奶奶的僵硬的脸色,想到了家里也有病死的长辈,是爷爷奶奶的儿女,爷爷奶奶忽然想起了他们吧?
亚楠很想回头好好安慰爷爷奶奶,但还是叹口气的先跑起来。
爷爷奶奶,对不起!
不过为了能让家里的所有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为了将来可能发生的祸乱,全家锻炼身体,势在必行。
先从家里读书的几个孩子开始,等全家人认可了之后,在想办法将三姑亚惠志珍一起弄进来跟着跑。
将来万一要是乱起来,全家人逃跑的速度,起码能快旁人不少,或者万不得已打起了,活着的机会也会大多了。
诶,自己要是不知道那些也就稀里糊涂了,可偏偏让自己知道了,想糊涂都不行,想到那些可能的混乱,就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惊肉跳。还是多给自己留跳后路吧!
因为是第一次开跑,亚楠看着亚秋实在是不行,连志广都比不上,亚青大哥也是累的粗气直喘,随即决定减量,暂时定下每天上午两圈,下午两圈。
家里的大院子很大,跑两圈下来,也得有半个小时,后面等他们跑熟练了,在增加到一次五圈,要是一样能花半个小时的时间,到那个时候,估计逃跑的时候,能快多了。
赵子诚这些天回来的很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童生们就要开始考试,县试,府试,院试,相继进行,到了明年开春,紧跟着就是科考,决定下半年乡试的名额。
109 压力大啊
要是亚青跟陈学慎县试,府试,院试,一次不落下的话,就能从童生成为秀才,十三岁的秀才,还是很灼眼的。
要是十三岁的秀才能在科考中考出好上等成绩,就能参加乡试,如果一次不落下的话,十四岁中举,十五岁中进士。
但这样的好事,赵子诚没有想过,想的多的倒是,要是亚青跟陈学慎能顺利通过县试,府试,院试,就非常的心满意足了,至于乡试,赵子诚压根没有指望过。
毕竟没有经过多年的千锤百炼,也没有出去历练过,人情世故上面就差了年纪大的人很多,写出来的文章,再是华丽也是空架子,眼光是非常重要的。
不过目前他们最需要的还是打实基础,有坚实的基础,加上宽阔的眼光,就能学出大气磅礴的好文章。
头两天,赵子诚还真没有发现儿子侄子弟子都跑步,因为赵子诚这两天在学宫里面管教那些学生太晚才能回家。
而对于亚青陈学慎等家里的几个孩子,赵子诚还是很放心的,进门问过管家,得知亚楠这些天都没有出过大门,更是放心的很,什么也不多问了。
这几天亚青累的要死,腿酸的更是要命,偏偏自己还不好意思跟爹诉说的,谁叫亚楠的话,连爷爷奶奶也说好呢!
可自己这样,还怎么能好好读书,还有一个月就要县试了,虽然爹让自己正常发挥即可,不要求自己一定考中秀才,但自己还是特别想考中秀才的。
陈学慎这几天索性就住在亚青屋里了,腿酸的要死,回家要是被爹娘弟弟发现,总是不好,他们虽然不是自己血脉亲人,但对自己真的很好,很关心自己读书的情况。
就怕他们不能理解亚楠的怪异行为,认为如此会担心自己学业,索性等到自己跑习惯了之后,再回家,暂且就用县试在即的借口,爹娘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跟着先生学习的,还因此省了家里的束脩费用。
“没事没事,多跟着亚楠跑跑,以后你们就不会这样酸疼了,你们两个也是,还是亚楠哥哥呢,跑不过亚楠不说,还没有跑几天,你们就坚持不下来啦?
亚楠可是一心为了你们呢!要不然亚楠一个女孩子,又不需要考试,干嘛还要那么累着自己陪着你们跑步?还不是亚楠心疼你们,担心你们?怕你们将来累倒在乡试的考场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亚楠说的好处了。”
二婶一边给亚秋揉着小腿肚子,一边教导自家儿子听亚楠的话,好好跟着亚楠跑步。
“就是,听说还是你最积极的呢,怎么最后也是你最积极叫苦叫累?”二叔也在给亚融揉着,听着儿子说明天不跑了,当即也顺着妻子的话,教导起来。
“就是!一个一个的就这么怂了,还是我弟弟么?看你们那点出息?明天,我也陪着你们一起跑,就不信能有多累?我刚刚从亚楠那边过来,亚楠这会还在写文章呢!诶!要是亚楠是我们家男儿的话,肯定比你们一个一个强多了。”
亚惠也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自己两个弟弟。
“惠姐,你不知道,亚楠就是女的,写出来的文章,连大哥也比不上,我们两个哪比得上亚楠啊!”
亚融趴在被子上,一边让爹给自己揉着,一边苦着一张脸,早知道跑步会跑的小腿抽筋,打死也不积极表态要跟着跑步啊!咱后悔了可以不?
这边三姑也在给儿子志广好好揉着小腿:“真的这么累啊?要不然,就跟亚楠说说,你明天不跟着跑了?”
三姑自从亚楠二舅舅离开宝庆去了省城,她也跟着全家人到了上原,才知道,自己的织绣收入,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候。
一个月能织绣一两银子,跟从前差不多,但跟给亚楠二舅舅带去省城卖差太多,有时候三姑总感觉是不是亚楠二舅舅故意倒贴的自己?但亚楠一口否定,说上原的人,太不识好货色了。
好在家里的外债都还了,孩子爹打猎也留给自己不少银子,用于孩子读书,至少能用十年,只是这吃喝,诶,全赖亚楠这孩子了。
这孩子总是不肯收自己给的吃喝用度,非说她爹以前读书用了自己不少织绣的钱,这孩子,一直都叫人那么心疼。
不过,儿子到底还是要读书的,又是最小的,这几天跟着他们大哥哥们一样的跑步,每天晚上小腿都抽的疼,这可怎么是好?自己又不好意思跟亚楠说的,这孩子也是一番好意啊!只是儿子到底年纪太小,才八岁,跑不过他们大小孩的。
“娘,我还要跑!娘,亚楠说的对,我要是只知道读书,就是学的满腹经义,考场都坚持不下来,读书还有什么意义?不要紧的,娘,你去休息吧,我还要看一会书再睡觉!”
志广虽然八岁,但他一直记着他是五岁的时候到的外祖父家,梁家虽然是自己家,但自己爷爷奶奶从来都会欺负爹娘,甚至逼着爹娘出户。
自己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叫爷爷奶奶后悔如此对待全家,也叫外祖父跟亚楠,感到欣慰。
这点小疼,算什么。爹跟着戚少爷进山,有时候跌伤,比我这更疼,不过娘应该不知道,自己发现爹有异状的时候,爹不让自己说,怕娘担心。
爹如此拼命,不也是有这样出人头地的想法吗?爹能吃苦受累,自己这个做儿子,自然也能吃苦受累,更何况亚楠一个女孩,为了自己等人,还辛辛苦苦的带着自己等人跑步呢!自己怎么能叫亚楠失望?
“嗯,大哥好样的,明天我也陪大哥跑步,娘,我也要像亚楠姐姐那样!”
志珍满脸的向往,这几天,看着哥哥们跑步,看着亚楠在最前面领着跑步,志珍就心痒痒的想跟着一起跑步,可看看惠姐没有跟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但是大哥跑的这么累还要跟着跑,自己也得陪着大哥,鼓励大哥,让大哥坚持下来,让亚楠姐姐高高兴兴的,不会失望大哥。嗯,自己也想身体棒棒的,不让娘操心。
亚楠没有想到,家里这么快所有孩子都能跟着自己跑步了,惠姐跟志珍两个果然是好样的,铁杆姐妹,知道自己想什么就干什么。
亚楠顿时咧着嘴巴,拉着惠姐跟志珍:“惠姐,志珍,你们真好,我还想着怎么哄着你们也跟我一起跑步,免得我一个女孩带着他们男孩跑步,总归显得异类,现在好啦,有你们陪着我,这下我就不那么异类了,姐姐对我真好,志珍也好,等我带着他们跑完这几圈,我带着你们一起去上街买菜!”
亚楠带着他们跑着跑着也发现了,他们的腿跑的有些吃力,看起来是肌肉酸痛了,既然运动量加大了,饮食上面,也应该要加强了。
今天开始,加菜加餐,还有,也得给爷爷奶奶他们好好补一补身体了。如今厨房的事,全是二叔二婶一手掌握,但他们可舍不得花钱买贵的好的,可得自己亲自动手掏钱买才行呢!
“好啊好啊,我还没去过菜市呢!”志珍当即兴奋起来。
“好,等会我带你去,哦,对了,你今天要是跟着我跑的话,说不定等会你没有劲去菜市哦?”
亚楠从不担心亚惠跟不上,但却担心志珍,毕竟志珍才六岁,嗯,太小了,跑几圈下来,估计得小腿抽筋。
“不要紧,亚楠姐姐跟惠姐姐能跑,我也能跑,要是,要是我真的去不了菜市,亚楠姐姐过几天,再带我去菜市,好不好?”
志珍顿了一下,还是选择陪同大哥坚持跑步,给大哥加油,虽然自己也很想跟姐姐去菜市看看热闹,但去菜市却不急,下次也可以的。鼓励大哥最重要。
亚楠笑笑,志珍志广两个孩子,虽然最小,但却极为懂事,环境造就的啊!不知道等志珍或者是三姑父出息了,那个逼的三姑父出户的梁家人,会不会后悔死去?
人穷志不穷,他们是太功利了,才会舍弃了三姑一家这么好的子孙。三姑的坚守,一定会获得回报的。
果不其然,志珍一圈没有跑下来,就被远远的甩在后面了,亚惠担心志珍不高兴,故意慢慢的陪着志珍。
亚楠为了鼓励几个哥哥们,使劲带头跑,直跑的亚青脸色发青,跑的陈学慎满脸通红,跑的亚秋再一次的被远远甩在后面。也跑的亚惠志珍钦佩无比,亚楠,好样的!比哥哥们强多了!
结束了痛苦的跑步之后,亚青差点瘫软在靠椅上,感觉自己喘气都要一段时间,前前后后就得浪费不少读书时间。
“不行了,我坚持不下去了,今晚还是跟爹说说,这个月底,我们还要参加县试呢!”
“怎么说?先生昨晚过来考我们的时候,不是还夸我们文章写得好的吗?这些天,亚楠虽然带着我们跑步,但也指出我们文章里面不少差的地方,可别伤了亚楠的好心,到时候亚楠可就不喜欢你这个大哥,喜欢我这个哥哥了。”
陈学慎半是开玩笑的跟亚青说着,既安抚亚青,也试探亚青。
“诶,谁家摊上一个这么厉害的妹妹,也只能深感无力了,学慎,你没有妹妹,觉得好,真要是被你摊上这么厉害的妹妹,你也会跟我一样,压力大啊!感觉处处不如妹妹啊!”
亚青苦着一张脸,粗喘着气。隔壁的几个弟弟们,也都趴在书桌上喘气呢!
“哈哈哈,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好妹妹,我就什么都听她的,跑步算什么,跑着跑着不就习惯了!”
陈学慎眼顿了一下,这个书呆子,竟然没有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罢了,也不能暗示的太过明显,万一他提防自己,可不是好事,谁让亚楠那个丫头那么能折腾嫁妆?万一被她家人误以为自己看中丫头的嫁妆了,自己可不得冤死?
亚青鄙视的看了陈学慎一眼,谁跟你比?你y的从前为了到自家来读书,每天早早走过来,晚上还得走回去,当然比我们强多了。
不过亚青也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可不敢真的说出这话,怕伤着他的心,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只有他考出来功名了,才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亚楠此时正带着惠姐薛枝儿,还有保护她们的薛仁,一起准备去菜市。管家之职,暂且让薛江临时顶替一下,薛仁不放心家里的两个小姐出去,更何况那天因为亚楠小姐跑出去,老爷的脸色很吓人,自己可得亲自保护好小姐。万万不能出岔子。
亚楠进了菜市,第一眼就看到了卖猪肉的几个彪形大汉,不过扫视一眼,竟然没有董文杰的那个便宜后爹苏屠户一家?
好似他们家的猪案子上也是空空的,他们家不杀猪了?还是今日暂停营业?
“这三对筒子骨给我称一下,还有这两个猪肝。”亚楠指着一家的猪案,选择自己需要的食材。
然后又去选了几条青鱼,回去烧酸菜鱼去,二婶的手艺如今堪比大厨,亚楠正打算买些别的配菜的时候,忽然听到菜市有人舆论苏屠户。
“真是没有想到,那个苏屠户怎么也是杀猪的,好歹也有一把力气,怎么就给他继子杀了呢!”
“嘘,你不要多嘴,不要被锦衣卫人听到!”
“锦衣卫?哼,要是早二十年,我肯定不敢说,但是现在大明有我们首辅在,锦衣卫早就是吃干饭的闲人了。
苏屠户的继子不也是锦衣卫的么?还不是一样被县令大人给抓了起来,锦衣卫的百户,看着县令派的衙役来抓他的人,王大人连话都没有说一句,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抓走?
锦衣卫早就不行了,听说一会就要开堂公审了,一会卖了手里的香椿头,我赶紧凑凑热闹去?”
亚楠大吃一惊,这几天自己每次也透过大门对着自家门外的那个小叫花子看的,并无消息传来,怎么忽然董文杰就惹了这么大的官司?
董文杰不是跟着孙谨王振一起开了烤鸭店的么?好好的怎么会惹到杀人的官司?
“你的香椿头多少钱,我全买了!”亚楠深深吸一口气,不能慌,不能急,董文杰如今不仅仅是锦衣卫,也是孙谨安排的烤鸭店的掌柜,没有确凿的证据,县令不会胡乱判罪的,那个宋县令,不是糊涂人。
为今之计,先了解舆论,在去县衙听声,然后想办法,见见董文杰本人,才能知道前前后后的一切,是不是有人见不得孙谨的烤鸭店红火,故意陷害董文杰,实际上是在整孙谨?
乘着亚惠姐在另一个摊位跟人讨价还价的功夫,自己跟这个八卦的大婶,好好打听一下,世人眼里的案情。
“啊?好,好,大婶看小姐客气,也不乱喊价,这十把香椿头,一起就三十文钱,全给你了,大婶还想早点去县衙看看审案呢!要是平常,没有四十文钱,我是不会卖的!”大婶满脸喜色,这下能赶得及去看审案了。
“大婶,今天审的是什么案子?”亚楠一边做着掏钱的动作,一边八卦似的问着。
“你不知道啊?昨天临晚,上原烤鸭店的掌柜,董文杰,送给了她娘几只烤鸭带回家吃,谁知道竟然是下了毒的烤鸭,董文杰的娘,还以为这个儿子发财了,孝敬她这个娘了,谁知道竟然是来催命的。
苏屠户全家十四口人,除了董文杰的娘一个人之外,全部被毒死,仵作查了确定是下的毒,不仅仅如此,苏屠户家里的几头猪,都跟着遭了秧,一起被毒死了。
听说这个毒,叫什么来着的?噢,听说叫半夜锁魂,反正是不常见的,应该是贵人们手里才有的,一般地方都买不到这个毒药,吃了之后还不是立即发作,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发作全死的,那小子,可真是狠毒啊!就是恨他娘改嫁,也不能这样害人啊!
今天县令大人就要审这个案子,我的赶紧看看,县令大人应该要判他斩立决才对!”
大婶接过亚楠手里的三十文钱之后,立即断了话头,急急忙忙的就跑了,不想错过这场公审。
亚楠其实也很想撒开腿就跑向县衙,但这太鲁莽了,家里人会跟着自己着急,亚楠耐下性子,催促惠姐早些回家。
亚楠一路快速回家,等惠姐带着食材进了厨房,亚楠找了借口,说是还有东西忘记了买,便再次带上薛仁,急忙出了家门。
守着自家门口的乞丐二牛还在,亚楠一出来,他就再次条件反射似的迎过来:“小姐,行行好,给点吧?”
“董文杰到底怎么了?”亚楠直接问。对于薛仁,亚楠不会避讳,他们全家人最忠心的还是自己。
“小姐?大哥,大哥是冤枉的,大哥不会下毒的,他不会的,呜呜呜!”
二牛原本坚强着的忍着的,大哥被抓走之后,还不忘记叫人嘱咐自己,不可离开,做好联系亚楠小姐的事,自己不敢耽误大哥的话,可也担心大哥出事,正在煎熬矛盾着,被亚楠这么一问,二牛便忍不住的抽搐起来。
“你别哭了,赶紧召集你认识的人,去查苏屠户跟多少人产生过重大怨恨,还有,将他家族的叔叔伯伯邻居,还有嫁出去的姐姐妹妹这些关系,全部给我查出来,要快。”
110 陷害
亚楠这个时候也没有好心情安抚二牛,自己其实也是心急如焚,不过强逼自己保持理智,不然对董文杰一点帮助也没有。
二牛猛地擦了一下眼泪,然后风一样的跑了。
“走,我们去县衙!”亚楠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让薛仁即使心里有不同意见,也不敢对心情极度不好的小主子提出来。
薛仁唯有警惕自己,好好保护小姐,还好小姐是去县衙,只要注意点,应该不会出事,毕竟是在县衙。
亚楠到了县衙公堂的时候,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要想跟薛伯两人从这么多人里面挤进去,亚楠感觉根本不可能,但办法是想出来的,自己一定要到最前面才能看到案情进展。
“这边谁掉了十两银子啊?谁掉了十两银子啊?是谁掉了十两银子啊?”
薛仁憋屈的要死,小姐竟然让他在县衙对面这边,指着自家的十两银子,叫人来认银子?
随着三声薛仁的叫唤,前面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呼啦一下涌了过来,速度之迅猛,人群之密集,让叫喊的薛仁看了都感到心惊胆战,别为了十两银子,这么多人打起了吧?
“我的?”
“是我掉的”
“啊!我的十两银子哪!”
亚楠看了一眼反方向涌过去的人群,没有一丝眼神波动,这便是人性吧?倒是正好给自己挪了地方。
亚楠毫无阻滞的轻松走到公审大堂的最前沿,抬头就能看到坐在主位两边的上的几个大人。
亚楠最先看到孙谨,孙谨身后便是王振,孙谨对面的旁边,主簿孙田玉,还有县尉,雷鸣,但雷鸣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二十岁的姑娘,颇有女汉子风采。
就在亚楠暗叹此女风采的片刻,亚楠忽然哈着嘴,爹竟然也从里面缓缓出来,还带着几个学生,看来是被县令大人请来旁观作证的。
以此同时,县令大人也在典狱的陪同下,沉布而来,宋县令的脸色很凝重,这是他就任以来发生的最大案件,苏屠户一家,整整死了十三口人,独有一个活口,便是凶犯的亲娘,苏钱氏。苏钱氏此时还是病重的,经过抢救,到底保住了一条命。
亚楠正想将自己挪偏一些,免得被爹看到自己,但显然是迟了,亚楠已经对上了爹满是震惊的眼神。
宋县令忽然发现赵教谕脸色不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竟然发现在公审大堂百姓听审的最前沿,站着赵教谕家的小女儿,赵亚楠。
“去请赵小姐过来跟赵教谕站一起,免得被人冲撞了。”宋县令随即吩咐了一下身边的朱师爷。
当亚楠被朱师爷邀请进去跟爹一起的时候,欣然答应,爹都发现自己了,躲也没有意思,今天自己一定要在场,一定要帮帮董文杰。
好在王振跟孙谨都来了,如果他们能护得住董文杰,自己不会说话,只会乖乖的看着,但要是他们护不了董文杰,自己怎么也得想办法,为董文杰洗清罪名。
“爹!”亚楠到了爹的身边,低低的叫了一声。
“哼!”亚楠爹的心情很不好,很想自己当即领着女儿离开这个大堂,这哪儿是一个女儿家能来的地方?说不定一会还要当场动刑,难道也叫亚楠看着?
诶,女儿一定是得知董文杰的事了,这孩子一直心软,曾经多次帮助董文杰,然而这次的案件太过严重,董文杰又有重大嫌疑,女儿就更不能站在这。
自己是县令亲自邀请过来作证的,同时还将本县的几个禀生秀才一起邀请过来,为的就是公平公正。
“郑经,你暂且送我女儿先回去。”赵子诚想想,到底还是选择自己留下给县令作证,但却出言让自己学宫的学生替他送女儿回去。
郑经便是在赵教谕的辛勤教导之下,从寒门学子之中脱颖而出的学生,如今已经成了禀生秀才。
“爹,我不会走的,那边不是也有一个大姐姐在场?”
亚楠执意留下,并且示意爹看看对面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她能在场,自己也能在场。
“你知道什么事了?”赵子诚轻轻问。
“嗯,知道了,苏屠户一家遇难,董文杰成了嫌犯,所以我才一定要在场。要是爹一定要送我,我也只能在那边观看。”
亚楠轻轻的声音,但坚定异常。不惜跟爹说明白,就算不给我站在大堂里面听审,自己到大堂外面也一定要听审董文杰的这个案子。
“答应爹,只看不说,要不然,爹只能送你回家!”
赵子诚叹口气,女儿到现在还是那么担心董文杰,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懂事,虽然聪慧,但却也太过有自己的主意。让自己这个爹,实在是感到无力的紧。
“嗯,我知道的。”亚楠从善如流答应爹,先让爹安心同意自己站在他身后再说。自己今天是不可能离开的。
“升堂!威武!”不一会,全部就绪之后,伫立在两旁的衙役,并威武的低吼起来,董文杰此时也被反绑着双手,被衙役推的跪倒在县令面前。
亚楠看着董文杰的脸上,身上,虽然狼狈,但是并无血迹,看来县令昨晚只是收押,并没有动刑。这就好!
随之而来的便是苏钱氏,只见她满脸的苍白,满眼的空洞,一夜之间,全家死绝,独独留下她一人,却也可怜。
让亚楠感到诧异的是,县令竟然令人还抬了两具苏屠户家的尸体,一个便是苏屠户的本人,还有一个是苏屠户的五岁儿子,这个儿子便是苏屠户跟苏钱氏生的。
“本县就任以来,第一次发生如此重大案件,为了公平公正,本县今天便当众公审此案。台下何人?祖籍何处,抬头回话!”
县令说完便是一拍惊堂木,气势陡然而来。
董文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边上的亚楠,再看了一眼无神的娘,深深吸一口气:“我叫董文杰,原籍宝庆县云台乡赵家坝村。”
“本官问你,你不在赵家坝,为何到了我上原?从实招来!”县令声音如洪。
“自然是为了讨生活!”董文杰眼神一暗。昨天下半夜里自己被县衙衙役抓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这是有人故意栽赃自己。
可自己能得罪什么人,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连一般人买不来的半夜锁魂都弄来了,只能说,自己没得罪人,得罪人的是上原烤鸭店,谁叫上原烤鸭店卖的如此红火?
不仅仅是上原商人世家吃上了瘾,连跑船的那些海外族人,都纷纷暗地里打扮成商人的样子,大批量的购买。
烤鸭仅仅推出一个月,就挣了整整两万两银子,谁不眼红?谁不嫉妒?不过自己不过是出面做掌柜的,背后的东家,是上原守备太监孙谨,他今天也来了,他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若是自己被人真的栽赃了,上原烤鸭店也必然会被迫关门,这是孙谨绝不会允许出现的,董文杰此时的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
“一派胡言!本官已经知道,你在赵家坝的事,你已经被赵家坝的人,撵出村子,只因为你从小偷吃扒拿,多年恶习难改,更甚至到了最后,你连你爷爷奶奶的十八两银子也敢偷盗,你爷爷奶奶可怜你无爹无娘,这才没有告官,撵走你也是全村人的决定,本官如今有证人,带证人!”
亚楠倒吸一口凉气,县令这是存心要董文杰的命,要上原烤鸭店关门,这到底是谁在陷害董文杰?意指孙谨?
这个时代的人,最注重的就是名声,县令最先从名声入手,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随后任凭董文杰如何自辩,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县令到底意欲何为?他是张东岳的人,还是睿亲王的人?为何他的问话里面,带着如此强势的逼迫?甚至到了仅仅半夜功夫,就能将远在赵家坝的董小六跟董文杰的大伯请到上原的县衙?
正常乘坐马车的话,他们也要跟自家一样,坐上一天的时间才能赶到这里,更何况是一来一回的,至少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啊!
事发后哪怕一分钟不耽误的,从上原出发去赵家坝,将董小六跟董文杰的大伯请来,至少也得一天一夜,为何他们能如此神速飞来?
只能解释为,他们早就在事发前就到了上原,就等着给董文杰作证,污了他的名声啊!
是谁如此处心积虑的要置董文杰死地?不,董文杰是被推出来的首当其冲的棋子,他们真实的目的,是上原烤鸭,是孙谨。
“小人董小六,宝庆县云台乡赵家坝人,跟董文杰是一个村子的人,董文杰从小就好吃懒做,全靠偷吃扒拿,不仅仅是我们村子,就是附近的几个村子,全都被他偷遍了。
到了最后,他连他爷爷奶奶的十八两银子也不放过,真正是猪狗不如,我们全村人实在是无法容忍他,才撵走了他,董家也将他除族了,谁知道他跑到上原后,不思悔改,竟然变本加厉,必定是他看中了苏屠户一家的钱财,这才下了狠手!如此之人,不杀不足以还死者一个公道!”
董小六说的义愤填膺,最后都能替县令下判决了。
然而随着董小六的证词,外面的百姓,忽然都骚动起来,吩咐朝董文杰吐着口水,亚楠脸色凝集成霜,董小六是被谁收买了,特意从赵家坝过来给董文杰加罪?
“小人董明堂,是这个孽畜的大伯,从小我们可怜他死了爹,娘也改嫁了,便一起将养着他,指望他能早日成人。
谁知道他竟然养出偷吃爬拿的恶习,我们家人对他苦口婆心的劝教,但他依旧不改,甚至变本加厉的连自家这么多银子也敢偷拿,这才让我们家人死了心,将他除族,村里人也忍了他多年,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撵走了他!
谁知道这个孽畜到了上原来,还要作恶,连杀入的恶事都敢做了,真正叫我们感到无地自容。”
董明堂的话,更是加重了百姓对董文杰的憎恶,很快亚楠就发现,大堂外面的百姓,纷纷叫起来,要董文杰杀人偿命,五马分尸之类的话。
“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给我儿子偿命!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恨我改嫁,你杀我一个人就好了,为何要杀我们全家,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就在百姓纷纷叫嚷的时候,一旁董文杰的娘,从空洞的状态中,转为疯癫状态,满口要杀了他的亲儿子,此时的她看向董文杰的眼神,只有仇人才会有的,更是让围观的百姓,义愤填膺起来,越发的叫嚣着要杀了董文杰。
“肃静!肃静!拉下苏钱氏!”宋县令直到此时,才又拍惊堂木。
“大人,我也是赵家坝人,我也可以为董文杰作证。董文杰四岁死了爹,六岁娘改嫁,这个时候的董文杰,仅仅才六岁。本应是被爹娘疼爱的稚童,但很不幸他可以算是孤儿。
虽然他爹留给了他几亩田地,但这几亩田地,一直是被他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种着的,村人以为他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会将养着他们家子孙,不说血脉至亲,单说那几亩田地,佃出去给人租种,一年也能有些租子,如今田地在他们自家手里,自当给那孩子一口吃的。
但很可惜,董家人因为愤恨董文杰的娘改嫁,未能给董家挣一个贞节牌坊,便将所有怒气撒在一个六岁稚童身上。
那个时候,他们全家人时常虐打董文杰,打的他身上遍体鳞伤的,还撵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进山找吃的。
要知道,赵家坝村子前面的山,可是危险重重的,就是这个董小六自己,也在一次跟全村人进山围剿狼群的时候,遭遇狼群撕咬,那一次我六叔为了救董小六,差点命丧黄泉。
当时我记得这个董小六,为逃避责任,更为了推卸我六叔对他的救命之恩,纵容他娘到我们家索要他治病的银子,当时我爷爷奶奶着急我昏迷的六叔,不得不给他娘一两二的银子了事。
后来我六叔清醒之后,我们全家在得知真相,这个董小六为了山窝里的那些没有熟的毛栗子,自顾的要去摘采,我六叔劝不住他,又不放心他,这才跟了过去,结果他被突然扑上来的几只狼咬伤昏迷,我六叔一个人独战几只狼,硬是撑到了村里人来的时候,但我六叔的伤却是致命伤,而董小六只是轻伤。
对此事,一直清醒着的董小六,闭口不提,更是不见村长,直到我爷爷见村长要见官告发董小六娘骗我们家钱财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还解释他并不知道他娘的作为。
甚至还解释他压根不知道我六叔救他,他一副我六叔是死是活跟他无关的态度,我爷爷奶奶也不要他承我们家对他的恩情,只要他娘认错,还了骗取的我们家的钱,当天他爹娘还当着全村人的面,跪在我爷爷奶奶面前磕头认错的。
大人,我这么说不是诋毁董小六的名声,而是说明进山的危险,六岁稚童若是进山,只能是凶多吉少,董家人是起了歹毒心思,要董文杰死在山里了。谁叫他有一个改嫁的娘,让董家人自觉蒙羞呢?
董文杰一个六岁稚童,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连家里的几亩田地,都不能算是他的,被人强占了。
董文杰只能找董族长,但董族长却推给了董文杰爷爷奶奶,就这样,还是没有人管他吃的喝的。
无奈之下,董文杰只能在村里菜地里,东家吃一个山芋,西家吃一个黄瓜,野菜野果更是家常便饭。
读书人都知道,仓禀实而知礼节,董文杰一个稚童,有亲人比没有亲人还有悲惨,若是真的没有亲人,村里头也许会可怜他孤儿,给他吃的喝的,百家饭也能养活一个孩子。
但他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村里人怎么会越过他亲人替代养他?
即使这样,董文杰也没有颓废,记着他爹儿时对他的教导,好好读书,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个孩子,将他爹留下的书,全部自己读完。
我为何知道他这些情况?只因为我六岁的时候,爹娘到了上原,我因为生病不得不留在爷爷奶奶身边将养着,病好后我便天天站在村口,等爹娘回来,那个时候,村里的孩子都笑话我,说我爹娘不要我。
同时还笑话董文杰,说他没有爹娘,这些小孩时常欺负我,用小石头砸我,但每次董文杰看到,都会站出来,撵走那些欺负我的小孩。
一个舍不得六岁孩子被人欺负的人,品质能差吗?
有一次我二舅舅给了我两文钱,我见他时常帮我不让那些孩子欺负我,便感激的给他两文钱让他买两个馒头吃。
可是他不要,他说不能要我一个孩子的钱,他自己会在山里找吃的,我很难过,我时常会想,要是我换成他的家境,也许我早就饿死了,又或者早就被山里的狼吃了,还能心心念念要读书考试?”
111 仅此而已
“后来我二舅舅挣钱了,给了我一些嫁妆,也给我不少零钱买糖吃,这个时候,我再次找到董文杰,郑重拿出二舅舅给我的二十两银子,感谢他屡次帮我。
记得当时董文杰吓着了,急忙叫我收起来这些钱,不要被人看到,免得人家眼红伤害我,我见他坚决不肯要,便改口说算是借给他读书考试的。
提到读书考试,他这才接受下来,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这才借钱之举,才真正带给了他无妄之灾。
他爷爷奶奶强行进了董文杰爹留下的那个漏风漏雨的发霉的破屋子,是想强行找出董文杰爹留下的田契,谁知道竟然被他们找到了十八两银子,那是董文杰省吃俭用留下准备考试的银子,也是我借给他的银子。
但很不幸,他爷爷奶奶顿时见钱起意,当即咬定是董文杰偷了他们家十八两银子,呵呵,十八两银子,对于我们村里人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一笔钱。
他们家要是早就有这十八两银子,还能拖着家里的长大的儿子不结婚?但凡村里有二三两银子,就能将就着办一场婚事了。
足以见得,这十八两银子,根本不是他们董家的,而是他们董家为了董文杰的十八两银子,连至亲之人也栽赃陷害。
董文杰为了顾及我的名声,他觉得他被村里人说的名声不算好,哪怕他再被误会,也不愿意我被牵连。
请问,如此至诚至信之人,如何会是他们两人说的那样不堪?他们之所以说董文杰如此,不过是他们本人更为肮脏不堪。
还有,我还能证明,董文杰并非贪财之人。当董文杰到了上原做乞丐讨生活的时候,有一次受了风寒病的要死了,跟着董文杰一起到上原来的几个乞儿,找到苏钱氏,求她救救董文杰。
我正好看到了那一幕,当时董文杰昏迷不醒的躺在医馆对面的路上,董文杰的娘装作不认识董文杰,跟苏屠户一起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我于心不忍,便拿出钱来救救董文杰,不仅仅他跟我是一个村子的,也曾在儿时帮助过我,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当时我见他的病虽然好了,但他在破庙里面吃的住的实在是太差,这样身体还是不会好的,便要多给他三十两银子助他自立,但他自觉身体全好了,坚决不肯要,我见他如此固执,才作罢,也许这是他仅有的自尊和骄傲吧。
三十两银子,对于很多人来说,早已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我们村里人也许一辈子也存不到三十两银子,更何况是对于做乞丐的他,三十两足以让他安定立户,但他坚决推拒了。
试问如此至情至性之人,会是他们口中的不堪之人吗?会是为了贪图苏屠户的钱财,谋害他全家的歹毒之人么?更别说他如今早就今非昔比,不再是破庙的一个乞儿,而是上原烤鸭店的掌柜。
上原烤鸭店,在场的人,谁都知道的,一只烤鸭十两银子,一天至少卖出上百只烤鸭,一天至少一千两银子,十天便是万金。
可以说上原烤鸭店的生意好到日进金斗也不为过,他身为掌柜,自有大好的前程,还有大把的年俸,还需要眼红苏屠户一家那百十两的家产?”
亚楠缓缓低沉的叙述着自己的证言,爹,对不起,若是他们就这案子讨论案子,我当然只会看着不说。
但他们居心叵测的,从董文杰人品上面打击他,让他背上这样的污名,这个案子到最后,董文杰是必然会被栽赃了,县令一句公理难为,这么多百姓一致要杀了董文杰,他焉能不平民愤?
董文杰被杀,孙谨更是会被扯出来,什么狗屁半夜锁魂,一般人弄不到,这不过是为了牵扯出孙谨的铺垫。
救董文杰,也帮孙谨,自己出面势在必行,没有人能比自己一个赵家坝村的九岁孩童说的话更为有力。
再说自己作证的时候,顺便也狠狠反击了董小六跟董明堂,让他们先就名誉扫地,让他们刚刚的证词狗屁不如。
还有董文杰的娘,你既然不顾董文杰的生死,一口咬死董文杰给你两个儿子偿命,也不要怪我抹黑你名声,不然也不足以救董文杰。
哪怕你可能是误会董文杰,但这个时候,容不得我可怜你这个可怜之人,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一个案情的受害人,仅此而已。
但董文杰才是我要救的人,孙谨也是我要帮的人,更何况我说你那些行径的时候,都是实事求是,全无添油加醋,比对董明堂可是客气多了。
董文杰在亚楠出来为自己作证的时候,满脸的难以置信,还有满脸的愧疚心疼。
不应该的,亚楠不应该为了自己站出来作证的,这里面的肮脏事,不是亚楠一个孩子能懂的,她会得罪那些站在背后的人的。
自己一个人孤单了这么多年,孤苦了这么多年,原来想着有朝一日能考出功名,后来也死了这条心了。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原本以为会越来越好,谁知道竟然被人花这么大力气栽赃陷害,如今连自己亲娘也要自己赔命。
虽然自己知道是被栽赃的,但在董小六,在自己大伯出来作证自己不堪,乃至于自己亲娘扑上来要自己赔命的时候,自己就明白了,自己在上堂之前,就被那些人在背后定罪了,还是死罪难逃。
听到那么多百姓义愤填膺的呼喊,看到那么多百姓对自己吐着口水,自己一度绝望了。
只是没有想到,随着亚楠的作证,堂下的那么多百姓,全哭了。他们哭自己吗?
董文杰眼眶湿了,自己不需要这些同情,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自己只希望亚楠能好好的,不希望自己得救了,却让亚楠陷入绝境,那些人不会放过亚楠的,他们会迁怒亚楠的,可这个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还能补救什么呢?
好,如果不死,那就好好斗一斗,哪怕斗的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也要保护亚楠,不受伤害。
“真可怜啊!还以为他是丧心病狂的,没有想到他那个大伯才是真正丧心病狂的,贪墨了这个孩子的田地,贪墨了这个孩子的钱,如今还落井下石,这是要逼死这个孩子啊!那人才是畜生不如啊!”
一位老汉哽咽着指着董文杰的大伯,恨的咬牙切此似的。
“真是可怜人,这么小就成了孤儿,还被逼的没吃的没喝的,诶,作孽的董家人哦!也不怕天打雷劈!”
“他娘也不是好人,要是他娘安安心心给董家守寡,这孩子也不会被害的这么惨,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活该她全家死绝!”
“没有想到,这个董文杰还真是有志气,有情义!”
“呜呜呜,可怜啊,太可怜了啊!呜呜呜!”
随着亚楠的缓缓低沉的叙述,听审的百姓,无比悲愤,痛恨董家,也可怜董文杰。
“大人,我没有,她说谎,我们董家是养着他的,从小就养着的,大人,她污蔑我!我们家根本没有让董文杰六岁进山啊!”
董明堂脸色苍白,真的没有想到,平时不怎么见到的赵子诚的女儿,怎么会在大堂上?怎么会如此污蔑自家?自家什么时候逼他进山的?他进山不进山关我屁事?又不要管他吃喝的?
“你敢对着大堂上的青天大老爷发誓,你们家没有强占董文杰的田契,没有强占董文杰的十八两银子?若敢说虚话,就全家死绝?”
亚楠见董明堂还想狡辩,顿时指着董明堂,一身正气的质问他,可敢发誓?
县衙大堂在古代,是正义的所在,有神灵看护,让恶人有罪,让好人伸冤。一般人都对县衙大堂,心存敬畏,就怕惹神灵不满。
面对亚楠这一声正义质问,董明堂竟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全家死绝的毒誓,他不敢发,更何况是在县衙大堂这样的地方发这样的毒誓?
随着董明堂的尿裤子,当场很多人就要冲进来,扭打这个畜生不如的董文杰大伯,真正是丧心病狂啊,在神灵面前,显露原形了啊!
宋县令眉头打结,猛地再拍惊堂木:“做污证,带下去杖责二十,拖下去!”
顿时出来几个衙役,不由分说,拖着董明堂跟董小六就往行刑的地方去,不少百姓也跟着去看,不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但没有哭喊声,他们的嘴巴是被堵起来的。
“董文杰,本官问你,你昨天几时送的苏钱氏烤鸭,有无下毒?”县令不管外面的杖责声音,正式问跟本案有关的细节。
“回禀大人,昨天申时,小人见到娘经过烤鸭店的时候,站在对面看着我,我想到自己如今也应该有能力回报娘对我从前的养育之恩了。
便拿了二十两银子,还有六只烤鸭,送给她,并无下毒,烤鸭还是我亲自从烤箱里面提取的出来亲自送给我娘的,希望她也能尝尝我做的烤鸭。同时我还跟她说了,我已经长大,无需她担心我了。”
董文杰缓缓回答,不再可怜娘,严肃回答问题,为自己辩护。
这一次的栽赃,在亚楠的帮助下,形势已经发生大逆转,自己不能辜负亚楠的心意,更不能有罪,如果有罪,自己死不足惜,亚楠这辈子都会被自己毁掉了,自己只有无罪,亚楠才会无损名声。
“苏钱氏,昨天你何时拿了他的烤鸭,他说的话可属实?你从实说来!”县令转而问董文杰的娘。
“民妇是申时见到的他,不错,他是给了我二十两银子,是给我烤鸭的时候,跟我说了这番话,但是他早已恨透我改嫁,怎么会好心给我钱,给我这么贵的烤鸭,也是我当时鬼迷了心窍,被他蒙骗,才害死我相公,还有我可怜的两个儿子,才这点大啊,呜呜呜,是他,一定是他,不会有谁这么恨我们苏家,只有他一个人!呜呜呜!”
苏钱氏悲愤交加,看着边上被抬过来的相公苏屠户,还有儿子的尸体,她不做他想,一口咬定,就是董文杰,苏钱氏的供词对董文杰有致命杀伤力。
“苏钱氏,你们全家几时吃的烤鸭,可曾还吃过别的东西?”县令继续追问苏钱氏。
“民妇带着烤鸭,酉时的时候,全家围坐在一起吃的烤鸭,我的两个儿子吃的最多,当时我因为想多省一些给儿子吃,自己就吃了一口,昨天晚上,全家人除了多吃了一样烤鸭,其余的跟平时一模一样。还因为家里人第一次吃烤鸭,连平时的饭菜都吃的少了。
谁知道到了丑时三刻的时候,因为我肚子疼起来,才发现我的相公,跟我的两个儿子全死了,全被他害死了啊!因为他恨我啊!”
苏钱氏到现在还是一口咬定,是董文杰害的,董文杰的眼神,从对她的可怜,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娘,你养了我六岁,虽然你改嫁后,我过的艰难的时候,怨恨过你,但后来我到了上原,再次见到你,还是希望你心里有我这个儿子。
哪怕你会在我病重的时候,装作不认识我,哪怕你为了担心我影响你的生活,用几文钱打发我这个叫花子,我都不曾忘记你是我娘。
今天,虽然你全家死绝,虽然你如今心神俱毁,我本该心疼你,本该将养你,哪怕你一再指控我是杀人凶手,我也不曾怪你。
但是,即使我不怪你,我也不能让亚楠陷入绝境,我跟亚楠如今已经连成一线,我死她毁,我活,她才能好好的。
所以,对不起,娘,从现在起,我不会当你是我娘,我唯有当你是此案的受害人,仅此而已!
“董文杰,你可有话说?”宋县令怒问。
“小人六岁时候,娘丢下我改嫁,我在没吃没喝的时候,是想过要是娘在家就好了,娘一定不会叫我没吃的没喝的。
当我渐渐长大,到了上原,再次见到了娘,还是记起来自己儿时对娘的渴望,哪怕我不去苏家,哪怕娘装作不认识我,只要想到儿时娘对我的好,我也希望娘过的安好。
所以在我成了上原烤鸭店掌柜的时候,就想到了娘,这是我亲手烤出来的烤鸭,我希望娘能品尝亲自烤出来的烤鸭。我绝不会下毒,只因为我现在,也只有娘一个亲人了,我希望这唯一的亲人,能活的高高兴兴的,开开心心的,哪怕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高兴,远远的看着她开心,我也觉得温暖幸福。
我不知道苏家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心疼娘一个人承受这样的悲痛,更想将凶手绳之于法,安慰我娘。
娘,你相信我,我是你的亲儿子,自然希望你过的好好的,绝不会伤害你,也绝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我发誓,我没有害死他们,如有虚假,必遭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董文杰缓缓的说着,沉痛的说着,哪怕他娘一再咬定他杀人,他也不曾恨他娘,依旧心疼他娘,这是至孝之情。
再加上他到最后,当众在县衙大堂发下毒誓: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这样的毒誓,若非胸怀坦荡,大明无人敢发,尤其是永不超生的毒誓,对大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最恶毒的誓言。
哪怕这辈子不好,世人还能期盼下辈子投个好胎,董文杰能在县衙大堂上发这样的誓言,听审的百姓,无不相信,董文杰必定含冤。
宋县令眼神一暗,再拍惊堂木:“传仵作上堂,当堂验尸!”
其实仵作昨夜已经做过检查,证明受害人是中毒而死。也有了笔录。
但县令接到知府秦大人的暗示,要坐实上原烤鸭店下毒的罪名,甚至于本县最富裕的慕容家族,也私下暗示自己,帮他们夺了烤鸭店,好处自不必说。
虽然自己也知道上原烤鸭店,虽然掌柜是这个十几岁的董文杰,但实际上是孙谨的店,自己还知道,孙谨已经安排人去了京城,送皇上烤鸭的方子去了。
孙谨是被贬到上原的,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吃了孙谨的烤鸭之后,再次启用孙谨?
自己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了相信知府秦大人,他毕竟是首辅张东岳的学生。
投靠他就是投靠首辅张东岳,完成了上面的任务,还能捞族慕容家的好处,何乐不为?
孙谨估计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了,上面是不会让他活着走出上原的。
原本一切就绪,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也只能最后尽力一次,若不然,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唯有秉公执法了。
不过,仵作的证词,可是铿锵有力的,不容董文杰辩驳,到时候自己还能用刑,这些被愚弄的百姓,见到仵作的铁证,应该也会瞬间转变。
等拉下董文杰,就能扯出孙谨,董文杰怎么能拿出如此少见的半夜锁魂?打也打的他承认是孙谨给的。
仵作上堂,见过县令之后,当场对两个死尸进行验尸。( )
112 洗清
“死者,苏屠户,四十岁,男,死于丑时一刻,死者全身无伤痕,说明无打斗迹象。
死者舌头发黑,耳廓发紫,指甲发黑,死者胃里残留物以鸭肉为主,已经证实含有半夜锁魂之毒。
这位死者,苏屠户之子,五岁,死状一样,但更为严重,这是从他们胃里取出的残留鸭肉,银针试毒,显示银针发黑,有毒。其余死者胃里皆是鸭肉,皆用银子试过,显示有毒。”
仵作不急不慌,稳稳说来,同时手也不听的做出检查动作,苏屠户的胃,昨夜就被仵作解剖开来,此时仵作直接用专用的一个钳子,夹出些许胃里残留鸭肉,当众用银子试毒,银针发黑。显示有毒。
“牵狗来!”县令大喝一声,准备当场让狗吃了死者胃里的残留鸭肉,证明死者是被下毒了烤鸭毒死的。
亚楠冷笑一声,死者胃里的残留物,竟然仅仅剩下了鸭肉?
前世自己虽然没有学医,但也知道一点常识,混合食物经一般四到六个小时,一定能排空了,更何况是孩子的胃肠蠕动更快,哪会到这个时候,胃里还有这么多残留的鸭肉?
这些带毒的鸭肉,绝不会是苏钱氏说的,他们全家酉时吃进去的那些烤鸭!酉时距死亡时间丑时,可是整整七个小时了,这些食物还能如此明显的停留在胃里面?
难道他们全家人的胃全部梗阻了么?
一条土黄色的狗吃了仵作取出的死者胃里残留的鸭肉,不一会,便当众死亡。
“啊!果然有毒!”
百姓顿时惊呼起来。看向董文杰的目光,再次带着不可置信的愤怒。
好似他前面说的那么可怜,那么感人,叫人感慨他至情至孝,甚至还能当众在县衙发下那么毒的誓言,谁知道竟然是他的脱罪之言?此子万分歹毒!如今鸭肉歹毒,容不得他狡辩!
“董文杰,你亲眼看到了?苏屠户的胃里鸭肉,如今已经吃死了活狗,证明你送的鸭肉,是下了毒的,事实俱在,你还要如何狡辩?”
宋县令顿时惊堂木一拍,一副董文杰不当堂认罪,就要动刑的架势。
“大人,对此我无话可说,但小人绝没有下毒,绝没有!”
董文杰看到仵作的检验之后,感到了绝望,这样缜密的栽赃,自己还能逃出生天吗?倘若不能,必然害死亚楠,牵连孙谨,连累王振。
哪怕后面自己被活活打死,也不能认罪,绝不认罪!死也不认罪,任凭你什么刑罚,我也不会认罪!
“来人,打四十大板!当堂打!”宋县令当即一手扔出动刑的板子。势必打得他不得不认罪。
“慢着!大人,我很质疑你如此做法,会屈打成招。更何况,四十大板下去,很有可能被活活打死,若是他含冤而死,只能让真凶逍遥法外,让无辜之人枉死。酿成重大冤案,县令大人,你也知道,皇上最恨的就是如此草菅人命的父母官,难道你不知道?”
孙谨脸色不好的站了出来,不惜搬出皇上,也不能让他们将董文杰屈打成招,这些招数在自己眼里,太熟悉了,自己曾经为了所谓铁证,也如此做过。
但今天,他们这些人可真真是好样的,都当自己是贬的,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想用这样低劣的手段使出来?
虽然自己暂时还拿不出证据,保下董文杰,但只要董文杰绝不承认,他们也定不了董文杰的罪名,但前提是绝不能让他们动刑。
“打死他!”
“打死他!”
“打!”
“打死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孙谨的话才刚刚完,围观的百姓,便纷纷叫嚷起来。
“孙公公,你看到了?民意如此,本官也难为,除非你能当场证明,他无罪!不然本官也只能动刑了!”
宋县令站了起来,满脸严肃的看向孙谨,动刑已经势在必行。仵作当场的验尸,让在场的人,几乎无不例外的选择了相信董文杰是凶手。
“我有疑问,这位仵作,请问你如何确定死者是在丑时一刻死亡的?”
亚楠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唯有再次站出来,赵子诚此时脸色极为不愉,但却也拉不住女儿。女儿已经快步走到大堂仵作那边了。唯有期盼,董文杰真的是含冤,不然女儿今天之后,必定名誉尽毁。
只是仵作的检验,对董文杰来说,太过致命,女儿再是聪慧,到底才九岁,如何能为董文杰翻案?
“苏钱氏丑时三刻肚子疼醒,当即惊醒左右相邻,我等赶过去之后,死者身体还有热气,在深夜偏冷的天气下,还未发生尸冷,说明刚刚死去不超过半个时辰。加上苏钱氏以及相邻的口供,确定死亡时间为丑时一刻。”
仵作正经回答,态度很客观。并无看低九岁亚楠的不耐神态。
“苏大娘,我问你,你是否确定,你们全家是在酉时开始吃的烤鸭?吃了多长时间结束?”亚楠转而再问苏钱氏。
“我确定是酉时吃的,当时刚刚日落,全家人第一次吃上烤鸭,都吃的高兴,两刻钟之后,几只烤鸭很快吃完,剩下的骨架子还丢给了家里的猪,导致我们家的猪也全部死了,一定是这个畜生下的毒。”
苏钱氏回答之后,还不忘咬定是董文杰毒死的他们全家。
“好,我想请问仵作,洗冤录上面,有记录正常人进食之后,何时胃里能完全排空?
我虽然没有看过洗冤录,但我也知道,一个人过了两三个时辰,不进食的话,就会感到饥饿,这是否能说明,正常人进食两三个时辰之后,胃里已经完全排空,所以才会感到饥饿?”
仵作忽然一呆,顿时满脸通红,看向亚楠的目光带着不可思议的敬佩。
“不错,洗冤录上面有记载,正常人进食之后,三个时辰必然胃里虚无,不对劲!苏屠户一家人,从酉时进食,到丑时一刻死亡,胃里为何还有这么多残留的烤鸭?”
仵作当即脸色大变,感悟到自己发生了巨大错误,当即再次回到苏屠户的尸体边上,再次检验胃里烤鸭。
“我有个想法,按苏钱氏的说法,他们家是酉时进食,而仵作你又亲自确定死亡时间是丑时一刻,照道理,被他们全家吃进去的烤鸭,必定已经都进了肚肠之中。
还有,中毒之人,血液之中,应该含有毒素,才会致死,不知道仵作有没有取死者血液喂狗?”
亚楠再次出言提醒仵作,看起来仵作在这件事里面态度公正,如今便趁着公审,先洗清董文杰的罪名,至于后面的凶手,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不错,带狗来!”仵作太过激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替代县令发出指令。但县令还是挥挥手,示意衙役去牵狗了。
就在衙役牵狗的时候,仵作当即再次解剖尸体,这一次不是死者的胃,而是按亚楠提示的弄出死者胃下的一截肚肠,从肚肠内取出食物残渣,仵作惊喜发现,肠子里面的食物残渣虽然是靡靡之物,但却清楚闻到上原考验他的味道。
“大人,这是上原烤鸭的味道。”仵作这次记得请示县令了。
“喂狗吧!”县令无力挥挥手,秦大人,本官已经尽力了。
尽管这次取出的残渣更多,距胃也很近,进一巴掌的距离,但狗吃了之后,竟然毫无不适症状,更甚至狗吃了带烤鸭味道的残渣,食髓知味的还要吃,让围观的人,无不称奇。上原烤鸭的好吃,很多人没有吃过,尤其是普通百姓,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太过天价。
但今天却见到了狗吃上原烤鸭的残渣,还是从死人肚肠里面弄出来的,狗不仅仅吃的丝毫无损,还食髓知味,足见上原烤鸭确实是天下美食。
“大人,狗无事!”仵作跟众人等了一定时间,再上前看了狗的舌头之后,发出惊叹。
“大人,小人还想取死者的血,看看是否如这位小姐猜测的那样?”仵作再次请示县令。
“安排吧!”县令大人有些惨不忍睹,虽然自己并不知道是谁害了苏屠户一家,如何害的,但从业这么多年,自己心里也有数的,慕容家,首当其冲的是下手之人。
秦大人张东岳首辅这样的官位,哪怕有心思害孙谨,也不会亲自动手,动手的自然是依附他们的鱼虾而已。
仵作这一次不仅仅取了死者的血,沾上准备好的米粒,给一只白鸡吃了,另外又取了前面被毒死的黄狗血液,给另一个黑鸡吃了。
结果,黑鸡很快死亡,而白鸡却安然无恙,白鸡还是最先吃的,但黑鸡死透了之后,白鸡依旧活蹦乱跳的。
“大人,小人知道了,凶手用的是别的法子杀了苏屠户一家后,再用搅拌了半夜锁魂的烤鸭,灌入死者胃里,才会有如此迹象。
胃里的烤鸭虽然有毒,但死者肚肠里面的烤鸭却是无毒的,死者的血液当中更是无毒的。
但之前吃了含毒烤鸭的黄狗,血液当中明显含毒,说明死者并无中毒,胃里的毒是死后被灌入的。尤其是苏屠户肚肠里面的烤鸭,被那条狗吃了,到现在都无事,说明,董文杰的烤鸭无毒。”
其实无需仵作做总结说明,这么多人的眼睛不瞎,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连县令也不得不承认,事已至此,他即使有心也无力回天了。
诶,但愿秦大人不要迁怒于自己,也但愿张东岳首辅大人没有那个时间迁怒自己,如今是众目睽睽,铁证如山,证明上原烤鸭店无罪,能做的自己都做了,并非自己不尽力。
亚楠终于从紧绷状态松了一口气,却意外看到对面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大姐姐,站起来冲着自己大喊一声:“小妹妹,好样的!”
亚楠其实一直强忍着胃里的不舒服,若非为了董文杰,为了孙谨,自己打死也不会站在这个大堂,站在尸体边上,近距离的看着仵作检验尸体,看仵作用鲜活的鸡狗做实验。
如今董文杰获救,亚楠早没了之前的紧绷,放松下来的亚楠,感到一阵眩晕,晕倒之前,感到自己被那个大姐姐及时抱住了。
“亚楠!”赵子诚大急。急忙冲过来,早没了对亚楠自顾自做主的不满,有的只是浓浓的担心。
“跟我来,她晕过去了,一个孩子坚持站在尸体边上这么长时间,还能看出其中疑问,真是不简单。去洪家医馆吧!”
雷静抱着软乎乎的亚楠,满脸的敬佩,还有一丝丝的心疼,这孩子要是自己的孩子多好?
可惜自己这辈子再无子嗣,所以只能跟着爹在军营里面,像个男人一样活着,不过也好,免得女人嫁人之后,还得勾心斗角的争一辈子,还不如就这个样,落个自在。
“你把亚楠给我?我自己抱着她找大夫去!”赵子诚伸出双手,作势要接过自己女儿。
“你?算了吧?就你那个身子骨,能抱得动你女儿?还别说,这孩子看着清瘦,抱起来还蛮结实的。别叫你这个没用的爹,抱摔了你女儿,还是我抱着稳妥。”
掌管上原军营的县尉雷鸣,在大堂上看着自己女儿抱起人家女儿时候的样子,就知道女儿想到了她的硬伤,不育之症。
说来也怪自己,对不住她们母女两个,太过宠溺那个小妾,才害的她娘被自己那个小妾,在寒冬腊月里,推入家中荷花池中淹死。
静儿那年正好十五岁,许了吴家大少,本打算当年结婚的,就因为静儿在荷花池里面寻找她娘过久,导致大病一场。
哪怕静儿从小偷偷学武,身体极好,也因为是寒冬腊月,加上没了娘,那一年,静儿也差点没有挺过去。
那一次,静儿虽然最终挺了过来,但身体却落下了宫寒之症,连省城知名大夫都看过了,都说静儿此生再无生育可能。
吴家不知道如何得知的,当场就提出了退婚,静儿痛快答应,尽管自己后来处理了那个宠妾,这个女儿对自己这个爹,早没了对爹应该有的儒慕跟敬重。
自己更加无法管教她,只能听之任之,就如她说的,既然都嫁不出去了,还管什么人说什么话?又不要嫁人的?
导致这个女儿光明正大的天天进自己军营,天天光明正大的习武,甚至比军营里面的任何男儿都用命习武。
想到这儿的雷鸣,苦笑不已,如今女儿二十四岁,满军营的男人,竟然无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连自己这个爹,都不是她对手,诶!她是将满腔的悲愤,用在了习武上面了。
不过今天女儿对赵子诚的女儿可是出乎意外的用心啊?
赵子诚,同进士出身,正八品官职,做的是单纯的县教谕,听说他休了那个不着调的妻子,家里如今还缺个主母呢!
雷鸣看着女儿抱着赵子诚的女儿,大踏步的走出大堂,在看着赵子诚一脸焦急的追着女儿,忽然觉得赵子诚其实也不差?
长得儒雅俊秀,才三十四岁,正是男人年富力强的时候,家里正好还有一儿两女,现成的儿女,最好的还是这个赵子诚家里没有小妾通房,这人身为古板,到上原这几年,从来不欠风月场所,真不错,比自己强多了。
自己后来虽然醒悟撵走了家里小妾,但还留下几个漂亮丫头做通房,时不时的还出来给几个名妓捧捧场。
不错,这人还真是不错,女儿啊,不然就他吧!免得你老来孤单,你弟弟虽然疼你,但你弟媳妇实在是太过刻薄,生怕你占了他们家产,更怕你在军营替了她男人的世袭职位。还不如趁着爹身体好的时候,给你找一个好男人做依靠。
你弟媳妇也是想太多了,你一个女儿家,即使功夫再好,你也不可能顶替了你弟弟的。
即使你弟弟功夫再差,你也不可能有这个心的,更何况祖制也不会允许女子承袭的,诶,还是嫁人最稳妥,免得你弟弟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县令看着赵子诚坚定跟自己示意之后,就追出去带女儿看大夫了,只能挥挥手示意,让仵作继续验尸。
今天自己做到位了,若是上面能理解最好,若是不能理解,自己也要想想,是不是还要一门心思的跟着秦大人追随首辅?
如今皇上,睿亲王,首辅三者之间,互相牵制,互相打压,原本自己作为一个文臣,自然要追随首辅张东岳。
睿亲王的心思,很多人暗地里也有猜测,自己不会看好他,一个亲王,不过是手里拿着精盐盐场,这些年发了不少的横财而已,如何能比得上首辅拿捏住了大明的军队?
皇上昏庸,亲信道尊,亲信太监,拿国家的钱,胡乱烧丹,不问朝事,专宠华贵妃,致子嗣单薄。
这么多年下来,皇上仅有太子、福王两个儿子,剩下的就是三个低贱宫女生的女儿,连个公主的封号都没有。
诶,可惜太子顽劣,不堪大任,福王倒是正常呢,可惜太胖,短寿之象,皇上的两个儿子,看起来都没有指望成为明君,要不然自己倒是可以站皇上阵营这边,等待下一任皇上雄起。
眼下最看好的还是首辅张东岳的阵营,本以为这一次是自己机会,可以入首辅的眼,可惜自己却被赵子诚的九岁女儿,给逼的毫无办法,只能对此案秉公执法了。( )
113 雷静
读书人要的就是一身正气,若是自己连这个形象都没有,不用张东岳出手,本县的读书人就能集体轰走自己,谁让如今大明的读书人,都有股书生意气呢!
要是自己在上原有极其响亮的名声,哪怕是张东岳,也没有任何理由,说自己的不是,民意为重啊!
他张东岳这些年能稳稳坐在首辅的位子上,靠的不就是民意?若不然皇上早就逼退了他?还不是因为追随他的文臣太多,京城之中,怕是一半文臣都是追随他的。
要不然皇上几年前逼他致仕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抬着棺材死谏,最后逼的太后出面,保下首辅,才让皇上收回金口的?
如今皇上也该明白了,既然你并非明君,就好好过你的昏庸日子去,练你的仙丹,宠你的贵妃,朝事无需你一个昏君过问,免得祸国殃民。
想到这的宋县令,悠悠的看了孙谨一样,今天棋差一招,就能搞死这个祸国殃民的死太监了。
他在京城作威作福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被贬,还没有等自己出手,就杀出一个孩子,生生搅了大好局势。
赵子诚的女儿,诶,不能不说,是个奇葩人才,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目光如炬,一眼看穿微小破绽,这个董文杰也是休来的好福气,小的时候帮助被欺负的孩子,也是很有前途的,看看,今天赵子诚的女儿,不就是如此回报董文杰了么?
都不知道他们从哪找来的赵家坝的两个奇葩,竟然都是人品低贱的人,不是找的被人怀疑此事的么?秦大人办事,实在是也不靠谱!
罢了,自己也别想着往上爬了,先稳稳在这上原站稳脚跟,暂时远这些争斗的中心,安安生生的收获民意才是要紧的。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了读书人的气势,这才是文臣立足之根本。
宋县令在被亚楠生生搅局之后,立即给自己重新定位,既然巴结不上首辅了,就好好做一个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用民意给自己护航。
“嗯,不碍事,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应该是这孩子从未见过那个场面,如今离了那个场面,应该会好的。”
洪大夫把脉之后,淡淡的笑着说。这孩子的事,刚刚小四跑回来,才说了几句,他们就抱着这孩子过来看病了。
这孩子真是不容易,明明见不得那样的场景,偏偏为了救从小帮过她的乞儿,不顾千金小姐的金贵,也要仗义执言,委实令人敬佩。
还好,好好,这孩子身体结实着呢,睡醒来就好了,不碍事。
赵子诚的脸色不是很好,今天自己目睹了审案的过程,如何还看不出蹊跷来?当凭县令找来赵家坝的董小六跟董明堂作证,证明董文杰从小不堪,为的还不是将董文杰置于死地?
上原烤鸭店的掌柜虽然是董文杰,但上原的很多人也知道,孙谨才是上原烤鸭店的东家,甚至锦衣卫的百户王振,也有利益在其中,不然怎么会人身为锦衣卫的董文杰任上原烤鸭店的掌柜?
大明的太监,都不可能自己出面做生意,祖制就不答应,但锦衣卫却是可以做生意的。
锦衣卫不仅仅有缉拿审案之职,还有监督之职,更有暗探之职,暗探的时候,便可以做生意掩护,这是祖制允许的。
加上如今的锦衣卫,在经过太后首辅的推动下,让他们渐渐远离缉拿抓捕之职,默许他们做生意,是想转化锦衣卫的职能,只要锦衣卫不在成为皇上虐打朝臣的爪牙,哪怕他们做些生意,养活自己也是可以的。
户部不可能花钱养这些锦衣卫,内库皇上也无钱养这些锦衣卫,时下各个地方的锦衣卫,不得不自谋出路。
今天看起来县令是下定决心致董文杰死地的,看似是在致董文杰死地,其实是要整死孙谨这个祸国殃民的太监。
孙谨其人在京城的时候,曾经仗着皇上的重用,害死过不少的文臣,如今他被贬到上原,没有多长时间,就本性毕露,开始在上原敲诈世家,还开了这个烤鸭店。
为了掩人耳目,孙谨竟然亲自拎着烤鸭,挨家的逼卖,实在是叫人不齿,如果上原没了孙谨,自己倒也乐见其成。
不过董文杰这个孩子,到底是被无辜牵连了,确实是不妥当的,哪怕当时自己也有心出言维护一二,但看到仵作的验尸证据,自己也只能哑口无言了。
谁知道亚楠这个孩子,竟然如此的观察细微,这点点的小破绽,无人注意,偏偏被女儿一口点出来,胃的排空能有那么长时间吗?
想着仵作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赵子诚也只能暗自赞叹女儿,确实聪慧。
但她才九岁,即使太过聪慧,也不会看出县令的真实意义,今天亚楠算是无意中搅了县令的局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亚楠生恨,连带着对自己也一样的生恨?
罢了,女儿无错,公审不就是为的公平公正的么?要不然你公审做什么?还这么特意将上原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过去?
自己也无需忌惮县令,自己不过是一个教谕,本职教好学生,不掺乎政事,他还能有什么理由,迫害自己?
再说自己如今在县学宫,早已获得了很多学子的推崇,县令不敢不顾这些学子的民意的?大明的读书人,可以论朝事,可以联名上书,这是首辅张东岳提议的,也是皇上恩准的。
自己会更加努力,教好学宫里面的学子,这一次县试,俯视,院试,乃至于明年决定乡试名额的科考,都会是自己的好机会。
只要自己教导出比往年多出几倍的秀才,多出几倍的好苗子,便是自己屹立不倒的资本,谁也不能加害自己,更不能加害女儿。
“怎么,担心你女儿得罪人了?哼!还是孩子爹呢?这个时候不担心你女儿醒来会不会做恶梦,却担心你自己的前程?哼!”
雷静抱着亚楠到了洪家医馆之后,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担心的等着大夫看病的结果。
结果不错,大夫说没事,就让孩子睡睡觉,醒来就无事了。
可要自己说,谁能一口咬定孩子无事?孩子对今天的事,一旦有了阴影,一辈子都会做恶梦,就如同自己一样,时常做梦再次见到娘调入寒冷的荷花池里,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可这孩子的爹在听到大夫说没事的时候,竟然毫无欣喜之意,反而满脸踌躇,竟然枉为人父,把如此聪慧的女儿不当一回事,实在是可恶。
赵子诚来到上原几年,虽然一心扑在教学上面,但对于上原的世家官家,还是认识的,推不掉的一些宴席,还是不得不参加的。
这个雷静,自己见过,每次她都跟着她爹雷鸣县尉身后,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公审,也来了。
“多谢雷小姐相助,既然大夫说亚楠无事了,就不打扰雷小姐了,雷小姐,请回吧!改天我会向令尊致谢。”
赵子诚并无在意雷鸣的脸色,对于她能相助女儿,还是感激的,只是此时她应该走人的,不然对她名声不好,对自己也不好。
“谢我爹做什么?又不是我爹救的你女儿,要谢也是你女儿亲自来谢我,你来谢我算什么?我又不是救你?
算了,不跟你说这些废话了?带路,我抱着孩子跟你回去!还有,今天这孩子说的对,做的对,聪慧无人能及,你可不要顾你自己前程,害了你女儿。”
亚楠醒来的瞬间,正好听到了大姐姐的这番话。
“大姐姐,谢谢你,我醒了!我能下来自己走!”
亚楠感觉这个大姐姐对自己爹不善,但感激她及时出手接下晕倒的自己,也感念她维护自己的话,可惜她是不懂爹的,爹当然是心疼自己的,哪会害了自己?
不过今天自己虽然救了董文杰,维护了孙谨,恐怕也跟宋县令对上了吧?甚至是宋县令后面的人对上了吧?
爹今天必然是看出宋县令的意思,担心自己了,也许也有担心他的意思,但爹担心是对的,说明爹不是单纯的只知道教书,不知道政治斗争。
诶,今天到底还是自己拉着爹下水了,即使自己是打着帮助董文杰这个小时候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旗号,也会得罪背后的一些人的。
看起来,自己是绑着爹跟全家,上了孙谨的船,其实也是上了皇上的阵营。回去自己还得老老实实,跟爹说说实话吧!不知道爹能不能承受的了?
亚楠轻轻的,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你这个孩子,怕什么?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他要是回去打你骂你,你就来找我,我叫雷静,一般都在上原军营,你一问就知道了。算了,我还是亲自送你回去,省的你担心被你爹欺负。”
雷静看到亚楠醒来之后,正准备放下亚楠来,结果就听到这孩子轻轻的叹了口气,顿时就心疼了。
“大姐姐,我真没事,你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我爹心疼我的很,你误会我爹了,我爹只会担心我,不会欺负我的!”
亚楠看到爹的脸色就知道,爹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姐姐给雷到了。雷静这个女人,是县尉雷鸣家的吧?
一副大大咧咧的,还一般在上原军营能找到她?难道他爹也不管她?任由她跟一般子男人混在一起做女汉子?那她嫁出去了吗?
按自己的理解,像她这样的女汉子,在大明恐怕连普通农户也难以接受的,谁叫时下的大明,对女人束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胆敢不安于室的女人,绝对没有好下场,不过,雷静这个女人,好似过的挺滋润的,还能跟着他爹出入军营,出入县衙,他爹是个奇葩啊!
“雷小姐,请放我女儿下来吧!”
赵子诚的脸色绝对不能算好,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极品女人?即使你接住了要晕倒的亚楠,你也不能在我女儿面前,一再的质疑我这个爹吧?好似她是我女儿的娘似的,被人听了,还不误会了?
雷静这才放下亚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雷静,在上原的军营就能找到。有人欺负你的时候就报我的名字。一定没人再敢欺负你。”
雷静放下亚楠之后,大咧咧的跟着亚楠来了这么一通话,很仗义,但同时也很刺激亚楠爹。
他这个孩子的亲爹,直接被人略过了,着实叫人生气。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了,凭什么找你啊?你是我女儿什么人啊?
还打你的名号?真要是打你的名号,我女儿的名声才不会好了呢!上原谁能跟你一样,放着好好的女子的事不做,偏偏做男人做的事,到了二十多岁都嫁不出去,你爹才为你着急上火的吧?
“谢谢大姐姐,有我爹在,没有人欺负我的。”亚楠及时力挺了爹一把,爹今儿个可真是被人忽视彻底啊!
先是在县衙大堂被自己这个女儿忽视,然后又被这个雷静忽视,爹心情能好才怪呢!
雷静走了之后,亚楠顿时焉了,小心的跟在爹身后,想着回去怎么跟爹透底,诶,朝堂斗争实在是要人命的,自己就算不想玩朝堂斗争,也没有退路了。
今天自己在大堂上的仗义执言,粉碎了孙谨对手的一次阴谋,他们可不会管我是不是孩子,童言无忌,说不定他们会认定是爹指使的我这个孩子呢!
诶,回去跟爹好好交代自己干的那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吧,然后好好跟爹说说咱家站队的事,爹如今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得不站在孙谨这条线上,要么干掉自己这个女儿,算是给宋县令背后的人一个交代。
想到后一条的这个做法,亚楠撇撇嘴,爹是不可能做的,爷爷奶奶更是不可能答应的,爹要是还想做个纯教育工作者,难,随便哪一次考试,弄个泄题作弊事件,就能整死爹。
难道要爹次次都小心翼翼的防范上面的人如此的栽赃陷害?总有防不住的时候啊?连孙谨这一次都差点被人陷害的栽进去,何况是爹?
最要命的还是宋县令的站队,很明显的是站在孙谨的对立面,可他身为上原县令,不仅仅对政务,对上原的教育事业也是一把手啊!爹在他手下整天防范,诶,不是个事啊!
赵子诚瞥到女儿小心翼翼的眼神,还有那张纠结的小脸,知道她意识到今天自己做了什么了么?
诶,罢了,这孩子一向心软,见不得那个董文杰被陷害,才会不顾她自己不适也要帮他证明清白,现在董文杰的清白是证明了,女儿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可惜她自己却惹事上身了。
“回家好好休息,董文杰不会有事了,以后你还是跟着你大哥,好好读书,不必出来,有需要买的也叫你的丫鬟薛枝儿帮你买,知道了吗?”
赵子诚慢下一步,跟亚楠同行,语气虽然轻柔,但很坚定。这次之后,不仅仅可能会有人在外面等着亚楠出来加害于她,也可能会有不利她的谣言在上原蔓延。
谁家千金也无法做到女儿这样,站在尸体边上看着仵作验尸的啊!诶!众口铄金,就怕女儿的名声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故意传坏了。
若是真有流言袭击亚楠,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亚楠到底还小,若是听到自己被人蓄意诋毁,还是会承受不住的。算了,家里人这段时间都不许出去,有需要采买的,就让薛仁一家去办。
“噢,知道了,爹,女儿回去之后,一定会跟着大哥好好读书,再不会出来了!”
亚楠乖巧异常,爹为了自己这个主意大的女儿,也是操了不少的心啊!就是不知道爹后面听到自己的透底,会不会更加操心?瞬间想干掉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赵子诚再一次听到女儿如此乖巧的话,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女儿上次也是因为董文杰跑去守备太监那儿,回来之后,就是这么乖巧答应自己在家好好跟着她大哥读书的。
诶,但愿女儿这一次是真的乖巧在家吧!免得被外面的流言伤到。
赵子诚将女儿送回家之后,暂时没有时间找女儿教育谈话,而是要再次折返县衙,看最后的结果。
董文杰是肯定无事了,孙谨更是不会被牵连了,就是不知道这么大的案子,宋县令审出什么来了?仵作后面又有没有突破发现?
再观察看看今天上原世家商家的反应,能动手杀人全家十几口人,还能花钱买烤鸭,甚至能搞到半夜锁魂这么稀有的毒药,说明下手的人,绝非普通人。
若是上原人,逃不出那些有钱的世家商家那些人家,但也不排除官家,更甚至还有可能是官商勾结做出来的龌龊事,为了孙谨一人,竟然用这么多人命铺路,实在是令人发指!
当赵子诚返回县衙的时候,意外遇上脸上有擦伤的官家薛仁,正从围观的人群中钻出来。一身的狼狈。
114 赖三死
“你怎么在这?”赵子诚沉着脸问,难道刚刚女儿就是跟着他出来的?
“老爷?我,我,我找小姐?小姐不见了!”薛仁想哭。
从自己按照小姐说的,把小姐的十两银子放在县衙对面,故意叫着谁掉了银子,谁知道呼啦一下子冲过来那么多人,都说是自己掉的,有的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有的还当场拍着大腿哭起来,说没了十两银子,没脸回家见爹娘什么的。
然后自己就打算按照小姐说的,掏掏自己袖口,一副恍然大悟的说是自己掉的,谁知道这些人根本不肯放过自己,非要扭着自己见官,要回他们的十两银子。不然就将银子交出来。
更有甚者,好几个地痞流氓,直接动手抢了自己手上的那十两银子,这下银子没了,自己就跟着不少的围观的大婶汉子的,一起追着那几个地痞流氓。
追着追着自己忽然记起来小姐还等着自己保护呢,小姐在那么多人里面没有自己保护,万一被人冲撞起来,可是大事。
随即一狠心,不再追那几个地痞流氓,掉头往回跑,保护小姐要紧。
等自己跑回县衙,就怎么也挤不进去了,围了太多的人了。翻翻自己的口袋,自己可没有小姐那个魄力跟实力,再扔十两银子大吼一声,谁掉了十两银子?然后自己学着小姐的样子,借机轻松找到小姐。
等自己好不容易挤进去,前后左右都使劲挤了看了,还是没有找到人,这次又挤出来,再找找看的,就遇上了老爷。
“回去吧!小姐在家中,还有,以后不许带着小姐出门,也不许小姐迈出大门,你记住了?”
赵子诚也不愿跟薛仁废话,直接交代他以后别放亚楠出门,自己还得进去看案子的走向。
“是,老爷!”薛仁一脸喜色,小姐好好的,这就好,至于老爷说不让小姐出门,前一阵老爷不也这样说的?先答应着老爷的话,自己一切还是听小姐的才是,自己的命可是小姐救的。
等赵子诚回到县衙大堂,今天的案子公审也到了快结束的时候。
“说,你们两人是何时到的上原,可曾有人授意?”县令既然瞬间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就不会对董小六跟董明堂客气了。
这个两人若是不当众审,对自己的名誉损伤太大了,百姓必定以为自己授意的他们出来做假证,有意陷害上原烤鸭店的掌柜。
虽然自己不知道他们是谁事先请到上原的,但自己肯定,绝不会是秦大人他们亲自出马,必定是什么流氓地痞,今天不管了,正好连着本县的流氓地痞一起,好好收拾了,也算是一项政绩吧!
“大人饶命啊,小人是听了赖三的话,他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要我说出董文杰小时候的偷吃扒拿的事,事后还会再给我五两银子,我才来的,要不然我在家还要种田,哪会到这儿来啊?”
挨了一顿杖责的董小六,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有什么交代什么,哪敢有一点点掩瞒?
“你呢?你是怎么来的上原,等着给董文杰作证的?”县令大人转而问向董明堂。一脸的怒气。
“大人饶命,小人一样是赖三叫来的,他也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说事后还给五两,我才来的!小人是猪油蒙了心,被人骗了啊!大人饶命啊!”
董明堂哭丧哀嚎着,感觉自己刚刚差点既被打死了,后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给一百两银子也不会来的啊!
“来人,送他们两人去盐场做苦役三年。”
“来人,速速去抓赖三归案!”
县令处置了两个蓄意做证误导判案的董小六跟董明堂之后,下令抓捕本县地痞赖三。
不一会,衙役回来,身后并无赖三其人。
“回禀大人,小人找到赖三家的时候,他刚刚在家吊死了自己,身上还有热乎气,他爹娘还在田间劳作,并不知情。他弟弟正在隔壁村的学堂,也不知情。相邻无人看到有人进赖三的家,小人已经封住了现场,这是赖三留下的遗书,说他欠下赌坊一百两银子,唯有一死,请大人指示。”
县令听到下面的衙役如此回答,哪还猜不到这赖三是被人杀人灭口,做出上吊自杀的假象来,连遗书都给准备了?就那样的地痞流氓,会自杀?笑话!
哼,好的很,如此速度就能处决赖三,说明他们着急了啊!看样子,赵子诚的女儿,也不好过啊!这些人心狠手辣,出手狠毒啊!看来自己也得为自己加强护卫了,这些人真当上原是他们的天下了!哼!
“去现场勘查!退堂!”县令扫了一眼所谓遗书,满身正气的站起来,大喝一声。
天意难为,就全力破了此案吧!巴结不上知府首辅,就好好做一个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吧!
这次的案子,到了这个时候,必定是要轰动整个省城的,甚至能上达朝廷。如此大案,大明并不常见啊!
更何况还是公审的大案,必定是传播的全大明的人都能知道,这次说不定也是自己扬名立万的时候。但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跟家小的安全。
雷鸣这个人虽然傻点,但好在实用,他手下五千官兵,比起别的卫所官兵,可是强多了,那可是他异于常人的女儿训练出来的。
一会等自己证实赖三被人灭口之后,就可以冠冕堂皇的要求他安排人保护赵子诚一家,也保护自己一家。直到完全破了此案。
宋县令相信,这案子至少能拉下上原的某个大商家,半成以上的可能是慕容家,若是还能拉下秦知府,就更有轰动效应了,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被逼的做一回不畏强权的直臣,但愿上原的学生百姓,有良心,给自己护航。诶,不得不做如此的直臣啦!
赵子诚自然带着学生跟着县令一起到了赖三家,他要亲自勘探现场,看县令的态度,也看看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为了遮掩前面苏屠户一家的灭门之罪,将赖三杀人灭口。
仵作率先走近赖三,经过勘察,得出结论,赖三全身无破损,说明无打斗迹象,颈子上的勒痕显示是上吊所致,并非他人动手勒死。
“大人,赖三因窒息致命,身体无损伤,勒痕显示为自杀。”仵作得出结论之后,当众回禀县令。
死者爹跟弟弟都在一旁哭泣,县令向他们走了过去,他们见到大人过来,强忍着停止了哭泣,跟县令跪下行礼,同时跪求县令发还赖三尸体,说是要给他入土为。
“大人,小人儿子虽然活的很糊涂,时常危害相邻,如今被赌坊逼债致死,也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小人只恨那赌坊,害了我儿!但愿他死后能托生一个好人家,再不能跟这一世一样糊涂活着,恳求大人不要带走我儿子,让我们做爹娘的好好给他入土为安。”
“你们自认为你们儿子是自杀而死?万一他是被害的,你们也不愿意给他伸冤?”
县令不怒自威的问赖三的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看起来很是淳朴敦厚,也很苍老,不仅仅须发皆白,脸上也布满深深的皱纹。真正是风烛残年,飘摇欲坠。
“大老爷,我的儿子,我没有教好啊!呜呜呜,呜呜呜,他要是早肯听我们的,他怎么会做那些伤害乡邻的事?怎么会惹上赌坊?呜呜呜,要不然也不会被赌坊生生逼死,小人也知道,他这是自己害死的自己,呜呜呜呜!小人不怪旁人,不怪小人没有教导好这个儿子,呜呜呜呜!”
赖三的爹,哭的极其悲戚,一把年纪,哭的如此嘶哑,叫人听着心酸。如此醇厚老人,生下如此无赖儿子,不知道为这个儿子操碎了多少心,到最后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人好不同情。
“验毒!”县令见很多百姓,还有不少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上原官员士绅,都露出同情老者的情绪,深深吸一口气,冷静发出指令,吩咐仵作当场验毒。
若是验出中毒,那么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走赖三尸体,作为证据。
县令心里早已笃定赖三必定是被人灭口,怎么可能自杀?最大的可能是被下毒之后,再动手造成上吊的假象,蒙骗自己而已。
仵作得令之后,极为仔细的验毒,手脚口舌,包括胃里,无一放过。
“大人,死者并无中毒痕迹。”仵作仔细检查之后,严肃回禀县令。
县令见仵作检查如此仔细,确定死者并无中毒,也无损伤,并且符合自杀上吊特征,猜测这件事是高手所为,能在短时间里,布置出如此案发现场,而无漏洞,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赖三的案子,看起来是无法扯上苏屠户一家被灭的案子了。除非自己能当场看出破绽,才能带走赖三。
如果提不出证据证明赖三是他杀,哪怕自己是县令,也不能不顾年迈的老汉的祈求,强行带走赖三尸体,百姓眼里,自当是希望死者能入土为安的。
宋县令脸色沉重了,才刚刚决定要做个直臣,做个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用民意为自己护航。用苏屠户的案子给自己刷名声。
但苏屠户的案子查到了赖三这,偏偏断的干干净净,尽管自己绝不会认为他是自杀的,但死者爹娘亲人认为他是自杀的,仵作的验尸也证明他是自杀的,自己没了赖三的这个突破口,又如何考勘破苏屠户灭门之案?
诶,送县令感觉自己再次回到了十字路口,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哪一天道了?审理董文杰烤鸭店下毒一案没有办成,自己就失去了巴结首辅的机会,甚至还会被那些人误以为自己暗中勾结了孙谨。
即使此时自己可以就赖三一案,简单认定他是自杀,也只能是好了杀苏屠户一家的真凶,对自己这个县令,可是半点好处也无了。
“大人,不如请赵小姐过来看看,也许会有遗漏之处?”
仵作周宝良见大人脸色凝重,猜测大人是为了苏屠户的案子发愁,好不容易撬出了赖三这个突破口,却没有想到赖三如此及时的自杀了。
尽管周宝良作为仵作,只有勘察尸体之职,但也并非对案情毫不关心,毫无推理。赖三死的太过及时,太过缜密,一如苏屠户全家被灭栽赃烤鸭店的掌柜一样,若非赵小姐,当场指出破绽,恐怕董文杰只能做替死鬼了。
“赵教谕,你也知道,苏屠户的案子,何等重要,如今查出赖三是一个重大突破口,却死于自杀,如果真的认定赖三自杀,苏屠户的案子,将会极为棘手,既然仵作推荐令千金,还请赵教谕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将令千金找来帮忙看看,也许会有意外突破?”
宋县令凝重走向赵子诚,郑重请求他同意亚楠出来勘察赖三尸体,宋县令笃定赵教谕应该知道轻重,他有这么一个会惹事的女儿,也由不得他不紧紧跟着自己后面了。
可恨的还是自己被他的女儿硬生生推离了知府首辅,如今自己要走直臣道路,遇上拦路石了,也得请他那个奇智女儿给自己开道。
尽管那个孩子才九岁,但自己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才智,她在这方面的眼光,就是自己那个经验老道的仵作,也对她倍加推崇。
到了这个时候,赵子诚也应该明白,自家跟他们一家,算是一条道路上的盟友了,查出苏屠户一案的真凶,对赵子诚的女儿来说,无疑是消除了一个巨大隐患,谁叫赵子诚的聪明女儿,坏了人家的大事呢?
赵子诚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旁跟过来的士绅官员,甚至是围观百姓,听到县令这番话,也跟着激动的叫起来,请求赵教谕让赵小姐过来再勘破,说也许再次发现案情的破绽。
亚楠之前为了救董文杰,不得不出面免得令人作恶的尸体检查,完事之后,就逼不得已的晕了过去。
但亚楠在大堂上的目光如炬,已经让上原的士绅百姓,各个佩服不已,如今再次遇上命案,县令大人跟仵作都积极推荐赵小姐,他们自然激动,盼着再次见证奇迹呢!
赵子诚很想一口回绝县令,但自己也知道,县令的态度是坚定的,就怕自己根本推拒不了他,还有那么多人也跟着如此叫嚷,着实叫人不胜厌烦。
若是女儿真的到了这儿,真的再次发现什么,那以后女儿名声怎么办?难道让旁人一提起女儿,就说她验尸厉害精确?那不是生生毁了她的清誉?
“县尊大人,我等也是上原学子,原为县尊效犬马之劳,赵老师的女儿,到底还是稚童,之前为了给从小帮助过她的上原烤鸭店掌柜,不得已站出来,以至于董文杰被栽赃刚刚清晰,她就晕倒在大堂,依学生只见,赵小姐此番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宜再请来,难道从前没有赵小姐的时候,我们上原就不能破案了吗?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颗心,一起勘查,但有细微之处,必定能找到。
学生认为此案一定是杀人灭口,前面才刚刚审查出来苏屠户一家被灭门,乃是有人设计栽赃上原烤鸭店,而赖三便是知情人。
请问仵作,你检查了赖三尸体,可曾仔细检查赖三的四周,有无陌生人的脚印,或是家里有无残留**味道?或者是窗户,房梁顶上有无异常。
还有,那个人能在不惊动乡邻的情况下杀人灭口,必定是有些功夫的,他在赖三死前,必定要进村,村里人对外地来人,必定还是能够提防的,一一询问便知。
更甚至,我们还可以将赖三尸体还原到事发状态,从中再次寻找不妥之处,赖三身上没有酒味,若是在清醒状态下吊死自己,那么在吊死的过程中,必定有窒息造成的挣扎。”
赵子诚的寒门学生郑经,忽然站出来,挺身而出,维护了先生跟先生的女儿,他虽然也极其敬佩先生的九岁女儿,但他也深深知道,赵老师的女儿不能过来,否则真的会被人定性为验尸小姐,会生生毁了赵老师的女儿一生。
“大人,郑经所说不错,赵小姐还是九岁稚童,之前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曾当堂晕了过去,不适合过来再次受到刺激。
正如郑经所说,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总能找到细微破绽之处,此案暂且可以认定为杀人灭口,再以此寻找破绽,包括死者写的遗书,十分是他本人字迹以及符合他本人的一贯行径?”
赵子诚的另一个寒门学生,姚顾也站出来,维护先生跟先生的女儿。
其余原本期待亚楠再出奇迹的一些人,这才醒悟过来,人家刚刚才晕了的,人家赵小姐到底还是九岁女儿,即使再聪明,也是怕的,是不该过来,如此不少人纷纷改口,而是附和郑经姚顾的话,暂且认定为杀人灭口,先寻找蛛丝马迹,一一询问村民才是正理。
115 坦白
“恳请大人体谅下官女儿,若县尊有需要,下官自当鞍前马后,但下官的女儿,实在是无法再经受如此刺激,下官感激不尽。”
赵子诚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寒门学生,他们正是自己到上原之后,努力教导出来的寒门禀生秀才,如今已经知道维护自己了。
“恳请大人体谅先生的九岁稚童!”赵子诚带来的学生,一起跟着恳请县令。
“罢了,罢了,本县也是被赵小姐的风采折服,这才疏忽了她才是九岁的事实,到底还是怕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请赵小姐过来了,暂且先认定为凶杀,周宝良,你带人去村子一一询问,有无陌生人进村。
葛老黑,你同我再仔细勘察,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可放过,要知道赖三可是苏屠户全家灭门的知情人,绝不可大意,知道吗?”
宋县令瞥了一眼赵子诚跟他的学生,见识了上原学生书生意气跟民意,很好,这也是自己需要的书生意气跟民意,但愿一天,他们也一样能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的前面为自己护航。
至于赵亚楠小丫头,哼,暂时就放过她吧!死丫头逼的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做一个直臣来保护自己,可偏偏自己还无法拿她怎么样?
本想今天给她点回报的,谁想到赵子诚这几年的付出也不是白搭的,看来自己除了政务,也得多花花时间,亲自指导这些学子,鼓励他们向上了。
至于这些学生,倒也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竟然能想的这么多?前途无量啊!确实值得自己亲自培养!
赵子诚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回去之后,必定管好亚楠,再不能让她如此肆无忌惮的自作主张,刚刚女儿差点被毁于一旦。
亚楠回到家里之后,重重叹口气,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将自己一干罪证全部拿出来,等爹回来,落个坦白从宽吧!
一个价值连城的葫芦暖玉。
五万两银票的印章凭证。
金玉满堂的铺子。
诶,还有手里的金玉满堂跟烤鸭店里的收入,整整八千两。孙谨到底还是坚持要给自己两股烤鸭店的钱,这不,钱将来是越来越多了啊!
关键是贼船也上了,没那么容易下来了!谁叫自己一激动,上了县衙大堂,跟恶势力做斗争,被动卷入朝堂斗争了呢?
今天自己得罪的第一个人便是宋县令了!一想到这,亚楠也觉得头皮发胀。
躲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如此,也只能好好打起精神来,从此紧追皇上的脚步,抱好皇上的大腿,尽忠吧!
还有那炼制的精盐,诶,就是是正是参与朝堂斗争,也不能泄露啊!等吧!等时机到了的时候,再做资本吧!
目前自己一家人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朝堂斗争中,还只能算是蚂蚁般的存在。虽然很不起眼,看似无人在意,但只要上面的大佬抬脚踩一下,就只能完蛋了。
透过窗户,亚楠看着家里人一派祥和的忙碌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满足的神情,若非自己冲动惹事,诶,也许也不会牵连他们。
亚楠感到了自己,不但没有带给一家人想要的安宁生活,还将他们带入了残酷的朝堂斗争之中。
但是,亚楠更明白,在爹身为八品教谕的一刻起,就已经被人谋算了,在大舅舅中举的那一刻起,自家必定也被他谋算。
更何况如今睿亲王心存不轨,利用新来宝庆县令于大荣大肆侵占宝庆商家乡绅财产的时候,自家就已经注定不能独善其身。
斗争既然躲不掉,唯有精心谋算,从此,自己再不是爷爷奶奶的娇弱孙女,也不是年幼无知的烂漫少女。从此,自己无需操心全家人吃喝穿,唯有谋算前程。在布满斗争的道路上,一路前行!
赵子诚回来的时候,神情轻松不少,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宋县令似乎真的要做一个青天大老爷,自己的学生,也真正开始回报自己,自家人在上原,并非孤单无助。
等那个于大荣走了之后,还是要将爹娘他们送回宝庆,远离这些是非,亚楠这孩子,太过有主意,实在是叫人操心,如此行事,往往牵连的是一家人啊!诶!但愿她经过这次教训,能真的醒悟吧!
晚饭之后,赵子诚才抬脚踏入女儿的院子,打算跟女儿好好说说今天的事,今天的危险,教导她今后再不可如此自作主张。
“爹?”亚楠正拿出自己准备交代给爹的一系列罪证,起码让爹做到有准备的时候,看到爹满脸严肃的进来。知道今晚自己跟爹之间,必定有一次惊天动地的谈话。
“坐下来,晚上你没吃多少,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舒服?”赵子诚从回家看到女儿的时候起,女儿的精神看起来就不太好,爹娘弟弟他们很是担心,但亚楠一口咬定,是今天累了,想早点睡觉,爹娘他们才没有那么担心。
家里人今天并无人知道,亚楠的惊人之举,也不知道亚楠事后晕倒之事,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的担心。
这孩子,也知道不能让她爷爷奶奶担心,还能如此哄骗他们,诶,自己这个爹,真是不知道怎么教导她才好啊!
“爹,我还好!”亚楠苦笑,自己就是不知道如何跟爹全盘托出,也不知道爹能不能承受这么多打击。
而这个时候,陈学慎却破天荒的要求今晚回家,明天早上再回来,陈学慎今天自然也发现了亚楠的不对劲,很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最快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出门,听听莫愁馆的先生如何说书,那里不仅仅是他本人,也有各个层次的人,说着上原的各种事,亚楠今天出去一趟,必定是发生事情了,先生看似也知道。
但看起来先生跟亚楠两人似乎形成默契,并不打算跟他们一家人说,连亚青也不知道,书呆子亚青听说亚楠累了,还说她是跑累了的。
亚楠赵子诚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人不知道的是亚楠屋门的外面的院子里,竟然站着爷爷跟亚青,还有站在院子里面的奶奶婶婶三姑她们,甚至是亚秋等几个孩子,也都跟着站在院里。
尽管亚楠说的是自己太累想早些睡觉,但他们如何看不出亚楠的精神不振,是别有原因?
更何况还有一样精神不好的赵子诚,也是跟亚楠一样的没有吃多少,一样的借口累,一家人心里暗暗都知道,这父女两人有事,不过是不愿意说给他们知道。
这不,全家人陆陆续续进了亚楠的院子,亚惠示意他们,大伯才进去,于是全家人便这么静静的等在外面了。
奶奶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碗鸡丝面,被亚惠接了过去,如今亚惠跟亚楠还有三姑志珍都住这个二进的院子,亚惠这才让奶奶先放下面条,等大伯说完后再找亚楠。
爷爷奶奶二叔二婶,三姑他们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心里都在忐忑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让着父女二人都如此的精神不振,也都不愿意跟他们说明情况,但很明显应该是严重的事,未知的担忧,弥漫在家里每一个人的心里。
“你可知道,今天的县令,是作何打算的?”赵子诚缓缓问女儿,想看看女儿到底是否聪慧到能理解这些人背后的目的。
“爹,知道,县令能将董小六跟董明堂找来作证,我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致董文杰死地的,虽然他明明知道,董文杰是无辜的,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说明他跟他后面的人,要上原烤鸭店关门大吉,也要董文杰背后的锦衣卫跟上原守备太监,背上他们设定好的罪名,他们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亚楠苦笑,缓缓回到,冲动是魔鬼,但自己即使后来意识到这些背后的阴谋,也无法想象,自己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陷害董文杰陷害孙谨而不顾。自己做不到啊!
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冲动的血液,只是自此之后,自己再无可能奢望安宁轻松生活,是自己带着家人卷入这场斗争,自己就一定要带着他们,赢得胜利。用尽筹谋。
赵子诚惊诧的看向自己的小女儿,早就知道她聪慧,早就知道她才智非同寻常,只是没有想到女儿还能想到如此之深。
“可你知道这对你,对我们家有何影响吗?”
赵子诚无力,女儿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将她自己置身在威胁之中,今天县令差点就毁了亚楠。
想到女儿过年前劝自己不要上书弹劾宝庆县令于大荣,怕将全家带入险境,但今天,她却将她自己置于险地,也会牵连家人。
亚楠苦笑看着爹,不知道爹是不是想起了去年自己劝他不要管于大荣的事,那时候的自己,为了担心家人的性命安全,生生拦住了爹奔赴大义的脚步。
如今自己却连大义也算不上,也一样将一家人至于危险境地。
“你一向心软,听说董文杰被人陷害致死,不忍心见死不救。爹也不忍心他们如此陷害无辜,爹更十分不齿他们如此肆无忌惮。草菅人命。
但爹告诉你,这便是残酷的朝堂斗争,没有对错,没有无辜,有的只是手段跟目的。
今天很明显宋县令是要致董文杰死地的,也许也是要致孙谨死地的,但随着你的作证,随着你指出其中破绽,宋县令当即明白,他是不会完成他后面之人的任务了。
很庆幸的是,他转而改变了做法,在审理此案的时候,做的力求公正公开,在你晕倒回来后,董小六跟董明堂被判去了盐场做三年苦役,同时还审查出来是本县赖三请他们到的上原。
等衙役过去抓赖三的时候,赖三刚刚吊死在自己大堂,留下遗书,说他不堪赌债自杀。
仵作查了他的尸体,确信没有损伤,认定他自杀,但县令跟仵作都认为你很可能会看出其中破绽,县令当即让我带你去现场。
你知道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你才九岁,还是千金小姐,你为了报答董文杰儿时对你的帮助,在县衙大堂帮他验尸找出破绽,给他洗去罪名,一般人还是愿意赞誉你的。
但要是你接着还去给赖三验尸,你将来的名声将会尽毁,甚至人人谈起来你都会说你是验尸千金,你以后还怎么找婆家?难道你自己也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眼光?也能接受上原以后出了命案,都找你看看尸体?”
亚楠苦笑摇头,今天轮到爹给自己说道理,讲全家人的前程跟安危了。
“你也知道你做不到了?你今天为了救董文杰,不得不站在苏屠户尸体边上,目睹验尸过程后,你便晕倒了,今天一天都精神不振,你再是聪明,再是智力过人,也是一个女孩,如何能受得了那些?
今天县令提出请你看赖三尸体,无非也是想给你好看,谁让你今天生生毁了他想要的前程和好处?
好在爹这几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尽管县令跟现场不少人都让你过去验尸,寻找破绽,但我的学生都极力阻止,这才阻止了县令的想法。
现在董文杰无事了,你以后好好在家,安安心心跟着你哥哥读书,跟着你三姑织绣,哪怕跟着你爷爷奶奶种菜,也不能如此冲动,给你自己带来如此危害,你可明白?”
赵子诚到底还是往轻了说的,只怕说重了吓着孩子。赖三被杀灭口,不知道会不会是结束,也不知道那伙人会不会暗暗恨亚楠坏了他们的事,还有能使得动宋县令的人,到底是何妨神圣?会不会也一样恨着亚楠,连带着恨着自家?
罢了,这些亚楠无需知道了,这孩子今天之后,应该明白了,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
不过今天的事,亚楠也预料不到的,她只是心太软,不忍看他们陷害董文杰致死。
“爹,我,知道了!”亚楠沉重点头答应后,站起来,准备拿出要交代的一切东西,那是自家躲避不了的争斗,也是自己带着家人踏入的争斗。
“你今晚吃的很少,一会再去吃点,其余的你都别多想了,爹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
赵子诚也站起来,准备离开,女儿的态度显示,她这次是真的明白自己说的话了。
“爹,对不起,我还有话要说,爹你先坐下来,深深吸一口气,千万不能生气不能激动。”
亚楠双手捧出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先让爹有个心理准备。
赵子诚猛然看到亚楠捧在手里的最耀眼的极品暖玉,顿时变脸。紧跟着看到亚楠手里的那一张张巨额银票,感觉脑袋轰的一下,出大事了!但他还没有看出女儿手里的那枚印章是何用意,不过直觉,一样的不是好事。
“爹,六岁的时候,我留在爷爷奶奶身边,原本很开心,只是我一直吃不惯杂粮,爷爷奶奶却从来不怪我太过娇惯,哪怕他们吃杂粮,也要给我吃白米饭,还要用蒸蛋拌白米饭给我吃。说我的胃娇嫩。
那个时候,我就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爷爷奶奶,报答二叔二婶对我的怜惜,还有六叔那么的宠我,连着惠姐,也心疼我。
所以我决定,将来一定给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能一家人都吃上白米饭,住上砖瓦房。
后来遇上外祖父跟大舅舅大舅母欺负我的事,爷爷奶奶他们相信了我,帮着我抵挡外祖父对我的污蔑。
那个时候,我更加决心,要好好报答爷爷奶奶,也叫欺负我的外祖父跟大舅舅他们后悔不该那么欺负我们。
很幸运的是,因为我的嘴巴很会吃,赢得了缘来酒楼掌柜和东家的青睐,他们没有欺负我是孩子,给了我应该给的银子。那次爷爷带着我跟志厚过去,我就靠着会吃挣了他们一百两银子。
虽然不多,但我也想用他们给的这一百两银子,让二舅舅帮我做点小本生意,挣点钱,改善全家人的生活,让爷爷奶奶再也不用吃杂粮,让爷爷奶奶能安享晚年。
后面还没有等我准备好做什么生意,就发生了六叔被咬伤的事,幸好六叔给我的两只鸟,被我训练的能说会道,竟然被我卖了六百两银子。
当时我回去跟爷爷奶奶说的是四百两,余下了两百两,也准备用来做生意,不然光是靠着六百两银子,也无法让六叔恢复如常。
于是就有了二舅舅的金玉满堂,金玉满堂的月饼就是我吃出来的,卖的极好,缘来酒楼跟我们合作的也极好,第一年就挣了好几千两,但是我知道这个钱,不能让爷爷奶奶还爹你知道,我怕你们对我失望伤心,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做生意的,觉得那是贱商。
但我知道,没有后续的钱,六叔就不可能恢复,爷爷奶奶他们也不可能吃上白米饭。
也就是那一次月饼,让我认识了孙谨,当时孙谨正红,省城的不少大官都巴结他,缘来酒楼的毛建立,因为想让他儿子有个官身,就将月饼推荐给了孙谨。
因为这个,毛建立补偿了我宝庆县的那个金玉满堂的铺子,也因为这个,孙谨见了我,没有想到正红的孙谨会对我这么合缘,出手给的见面礼,就是这个葫芦暖玉。
那个时候,我不懂这个葫芦暖玉价值连城,而毛建立又曾嘱咐我,贵人如果赏赐的话,一定要收下,这是脸面,我就当是一个好看的石头给收下了。
也是因为孙谨给的这个,从此毛建立更加对我照顾有加,县令吕良也对我极其照顾,还用五十两银子,将刘大富的那个上千两的农庄贱卖给了我。
家里吃的精盐,其实也是孙谨托他带给我吃的,因为我将立地成佛托吕良送给了孙谨,感谢他送我的这个葫芦暖玉的。还送了他饼干曲奇的方子。
这个印章,其实也是孙谨送我的五万两银票,也是他托吕良给我存的嫁妆,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才六岁怎么就得了孙谨的眼缘,对我特别好之外,还托付毛建立跟县令照顾我们家。
县令才会到我们家看望六叔,我们家在吕良的照顾下,过的顺顺当当,没有人欺负。
吕良前脚才走,于大荣后脚进来,我立即感觉到于大荣的贪污不是一般的贪污,他简直是要撵走我们宝庆县的所有贾商跟士绅,叫人无法置信的是,他如此的肆无忌惮,知府,监察御史都看在眼里,却都听之任之。
说明睿亲王已经有了一定的势力,让这些人不敢对如此贪官加以惩治,他们这些官员,不仅仅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责任,但他们都做了睁眼瞎,默认了于大荣的无法无天。
其实我的农庄,被于大荣强占了,他找来一个所谓原主人,还了我原先花的五十两银子,逼的我还了那个农庄。
我不敢跟他叫板,也不敢回来跟爷爷奶奶说,怕他们生气,跟于大荣对上反而遭了伤害。
我跟二舅舅的金玉满堂,也被逼的无以为继,只得搬迁去省城,免得没有两个月,就得给于大荣送去两百两,他家人的生日,一个接一个的过,硬生生的逼的宝庆县,迅速颓废清冷,关门的关门,迁移的迁移。
当时我阻拦爹上书弹劾于大荣,不是怕于大荣,而是怕睿亲王。
睿亲王掌握大明精盐多年,应该说早已肥的不能再肥,如此多的钱,他还不够,还纵容于大荣这样的官员给他敛财,他到底要什么?是皇上的龙椅吗?
更可怕的还是,我担心宝庆县将成为睿亲王跟朝堂某些人之间的棋子,整个宝庆县的百姓,也许都会是他们随手可弃的弃子,包括我们全家。
跟随爹到了上原之后,我才看到孙谨竟然被贬到了上原,那天我跑出去的时候,就见到了孙谨,当时我就拿出这些东西要还给他。
但是他拒绝了,他说这些都是他留给我的嫁妆,他的语气,好像他不一定能活着完成皇上命令似的,叫我听着心酸。”
116 颠覆
“我感动之下,将我早就吃出来的烤鸭方子交给了他,帮他早日完成皇上的命令,孙谨因此也执意给了我上原烤鸭店的两成股。王振也不过给了一成股,其余孙谨全部交给皇上。
爹,你知道皇上一心炼丹是为了什么吗?他是为了敛财。户部的钱,被首辅攥着,皇上一文钱也指望不上。
内库的钱被睿亲王攥着,加上太后给睿亲王底气,皇上一样弄不到余钱,就只能借炼丹名誉,积攒钱财。
没有钱财,皇上就指挥不了锦衣卫,更驾驭不了朝臣,特别是守卫边疆的大明军队,全是需要钱才能指挥的,但现在这些人如今眼里,只有首辅一人,早已经没将所谓昏庸皇上看在眼里。
爹,皇上昏庸不昏庸,全是朝臣说的评的,如今现实的情况就是皇权被架空,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遮掩,实际上首辅已经是大明真正的掌控者,皇上不过是被他架空的空架子。
不能说首辅这么做不孝,也不能首辅说这么做等同谋逆,不过是人越爬越高,将权利越看越重罢了,皇上从小亲政以来,一直可以说是傀儡。
若是首辅真的很有魄力,很有胸怀,以天下为己任,别说他架空了皇上,就是他真的造了反,我也不觉得他不对。
但从今天他们杀董文杰陷害孙谨的事看来,那些人一样的肮脏,一样的道貌岸然,打着诛杀祸乱百官太监的响亮口号,谋的还不是权钱?
孙谨奉皇上之命到上原,真实目的是奉命敛财来的。皇上也知道,上原其实是首辅他们安排的跟倭人等海外族人通商的地方,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倭寇在别的临海地方,到处烧杀抢掠,却从不侵犯这里的缘故。
上原这么一个通海的港口,如今不仅仅有皇上的人,有首辅的人,也有睿亲王的人,甚至也有穿了大明衣服的倭人。
今天的事,我似乎看出首辅不愿意让皇上的人插手这里,想用一个令世人憎恶的灭门之罪,堵住皇上伸出来的手,我想能挥得动宋县令的人,不外乎是他的上级,那个秦知府,又或者是首辅的人嘱咐他如此做的。
要不然以宋县令的圆滑,不会卷入这没有好处的争斗的,不过今天没了好处,不知道他会如何自处,爹,我担心他跟他后面的人,会将气撒在你身上。他们能设计你的,应该只有考试泄密事件,爹?”
亚楠双手捧着这些东西,跪在爹的面前,缓缓说着。第一次跟爹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暴露自己的全部家产,以及自己背后的人际关系。
除了精盐,重生之外,亚楠将这些暴露给爹知道,虽然担心爹会接受不了,虽然担心爹从此失望自己,但亚楠更为担心的是爹被蒙在鼓里,失去防范,而遭受伤害。
赵子诚呆住了,彻底的惊呆了!
女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睿智,还要通透,还要大胆。
女儿的见微知著,比起朝堂大员,也丝毫不差,这?
睿亲王有造反之心?
首辅张东岳也有谋逆之意?
皇上昏庸不过是朝堂给的评价,而朝臣差不多都以首辅张东岳为首?
祸乱百官的阉人太监,竟然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上原的歌舞升平不过是首辅打造的假象?他们扛着祖制,不准片甲下海,却自己通海敛财?
一时间,赵子诚混乱不堪,呆呆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女儿的小脸,脑海里面翻腾不已。
今天女儿所说,早已颠覆自己以往认知,从前首辅张东岳是自己最敬佩的人,以为他为国为民,殚尽竭虑,哪怕大明的皇上昏庸,也能有他支撑大明。
若是自己不相信女儿的话,那么苏屠户一家灭门,是何人能指使的?好一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能对皇上在意的太监孙谨下手的,不外乎是高堂的那几个人。
下面的人,譬如宋县令,一个个的圆滑的很,谁愿意在自己领域里加害孙谨这样的太监?若没有人给他胆子,他敢吗?
今天他见机不对,立马改变风向,似乎要做一个直臣,他惧怕什么?担忧什么?才会在瞬间选择做一个直臣?
直臣?从来是各个势力都不愿意得罪的,也是各个势力都愿意使用的人才。
直臣不论生前死后,都拥有响亮的名声,也是所有读书人内心渴望的,尽管每一个直臣选择走这条路的时候,都有各自的原因,但做了直臣,就意味着,从此再不必跟任何官员有情分,再不必管自己生死,甚至不必管全家生死,唯一在意的只有百姓,只有天下大义。
所以,大明的直臣,不论生死,都是所有读书人的楷模,也是所有执政之人的利器,但凡遇上棘手朝事,政事,军事,皆可用直臣这个利器。
而天下百姓,天下读书人都会拥护直臣,直臣代表了民意!民意也都会为所有直臣护航。
宋县令审理董文杰的时候,原本是打算跟他后面的人一起陷害董文杰,结果不成事后,他应该是惧怕了他后面的人,才会不得不选择了做一个公平公正的直臣?
如此说来,自己从前敬佩的首辅张东岳,他果真有架空皇上的私心?京城富贵异常的睿亲王果真也有造反之心?
自己一个小小八品县教谕,不问政务,只问教学,若是想做好直臣,应当比宋县令容易多了。
只要自己继续如此一心扑在这些学生身上,用心栽培出来优秀的学子,这些学生,就会如今天的郑经、姚顾这样,会回护自己,也会回护自己一家人。
至于女儿对自己的担心,怕他们用考试泄密来陷害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女儿还不知道,不论是县试,还是县里每一年的岁试,出题的可都是宋县令哪!自己顶多帮他批改试题而已,还轮不上自己顶这样的黑锅。这可是宋县令要操心的问题了。
不过这个孩子的心思,可真是太深太深了。深到了连自己都汗颜的地步,她哥哥亚青,更是拍马不及。
赵子诚现在也说不好女儿如此深的心思,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亚楠,你不必担心我,县里的考试,每一次出题全是县令出的,我最多帮县令批改试题。若是出现泄密事件,县令必定首当其冲。
还有,孙谨给你的这些东西,你最好还是找机会还了他,太监这样的人,从不吃亏,爹就怕他给你这些,将来他会加倍索回,如果实在不能还回去,这些东西在我们家里,也只能深深掩藏,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爷爷奶奶。将来你嫁人后,将其带走,即使到了婆家,也要深深掩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孙谨给的东西。
爹不会管皇上昏庸不昏庸,也不会管首辅如何独揽大权,更是管不了睿亲王的心思,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心教导学宫里的每一个学生。
大明是读书人的大明,天下也是读书人的天下,舆论更是被读书人掌控,爹只有如此,才会得到读书人的回护,才能保护你们。
而你要做的就是远离孙谨,远离董文杰,上原烤鸭店的两成干股,你绝不能沾,那个上原烤鸭店的生意如此之红火,已经被太多人惦记,一旦暴露有你两成干股,爹所有作为,便成为虚情假意,从此失去读书人的回护,你可明白?”
赵子诚经过苏屠户全家被灭门一案,经过女儿的全盘托出,颠覆了从前认知,然而赵子诚也非寻常人,也是从大明千千万万读书人当中杀出来的进士,对自身当即有了确切定位。
亚楠惊愕的抬头,这是自己那个严谨的爹?是那个宁死也要坚持大义的爹?为什么爹不生气?
“爹,那,我就跟他们说,用他们打算给我的两成干股,成立上原助学资金,让上原更多孩子得到机会,成为爹的学生?”
赵子诚不得不再次抽搐了!
有女如此,人生是幸或不幸?
女儿说是一年两成的干股,对于上原烤鸭店来说至少是上万两,有这么多资金,足以支付上原上千学子读书。
若是自己的学生从上百人,猛增到上千人,赵子诚都忍不住有心心动,女儿这手实在是太,太,叫人难以抵挡了。
“爹,或者我跟孙谨达成协议,在董文杰过来感激我的时候,爹可以在我们家大院门口,让他们不必感谢我,若是他们真的有心感激的话,不如好好帮助有心向上的读书人,资助他们读书,资助他们考试,让上原的学生,成为国之栋梁,造福天下?”
亚楠见爹动心,索性加大砝码,如此收买人心,尤其是读书人的人心,爹一个县教谕做起来,还是最合适的。更何况他这个女儿刚刚救了上原烤鸭店,机会正好啊!
“孙谨能答应?”赵子诚说完就后悔了,该死的,自己竟然真的被女儿说动了心了!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叫人,叫人难以抵挡她给的诱惑?
难怪她能得到毛建立,甚至是孙谨的属意,女儿必定也曾如此打动过他们!赵子诚现在能确定。
“孙谨当然会答应,他原本就感激我给的他烤鸭方子,才坚持要给我的两成干股,如今用我这两成干股,造福上原学子,不仅仅爹能得到读书人的敬重和感激,孙谨也能借机刷一刷太监身上背负的黑名声,连着上原的锦衣卫也能刷一刷名声。
如此机会,孙谨也不会错过,甚至是孙谨后面的皇上也不会错过,爹,正如你刚刚说的,这个天下的读书人,掌控着大明的舆论,治理着大明的天下,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但却不是谁都有那个能力,有如此魄力,以每年一万两的血本资助当地学生的吧?”
好吧,赵子诚认栽了!身为读书人的自己,也无法抵挡女儿抛来的大饼,这可是读书人都渴望的大饼,谁能抵挡?
也许正如女儿说的,如此响亮名声的做法,自家需要,孙谨需要,也许孙谨后面的皇上也需要。
“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需要恰当的契机,不到董文杰过来感激你的时候,谁也不要透露,罢了,爹都感觉自己,简直没有什么可教导你到了!你快起来吧,回头好好吃点东西,你爷爷奶奶心里还是担心你的。”
赵子诚一时间忽然感到很是无语,有女如此,真叫人压力大啊!哪有爹经受不住女儿抛来的大饼的?又有哪个爹跟自己这样,竟然不知道要教导女儿什么的?诶!
甚至于女儿手里的巨额家产,都叫自己心惊肉跳,如今还是不好还,用是绝不能用,可自己又能说女儿什么呢?女儿似乎什么都想的透彻,若说她贪孙谨的五万两,可孙谨的钱是那么好贪的么?
再看看女儿的大手笔,一年一万两的上原烤鸭店的干股,说不要就不要了,全因为自己这个爹的一句话,她就能干脆的不要,甚至还用来给自己刷名声,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爹,你也要好好吃点东西,女儿也很担心你的!”
亚楠站起来的时候,顺杆往上爬,顿时做出小女儿态,扯着自己爹的衣袖。亮晶晶的双眼,朝着有些无力的爹,眨呀眨呀的。
“你?你这孩子,爹实在是拿你没有一点点办法了,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话,不必跟任何人说,太过严重了,想必你知道的,还有你的这些家产,也真是叫人花了眼去,好好收好,若是还不掉,就带着嫁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示人,爹还想做个清高的直臣呢!”
“知道啦,爹!我送你回去!”亚楠满脸开心的,牵着爹的衣袖,亲自送爹出去,结果到了门口,就看到院子里面站着自己一家人。
“爷爷奶奶?”亚楠有些鼻音,被全家人的关怀,深深感动了。
原来自己不在意解释的一句累了,根本没有让爷爷奶奶他们放心,看着爷爷奶奶他们的样子,似乎等了自己好长一段时间了,应该是等爹出来的吧?
“爹,娘?”赵子诚也满是惊诧,之后便是浑身无力,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一点点异常,都叫全家人如此担忧,罢了,今天亚楠昏倒的事,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还是会胡思乱想,或者听到外面的传言,没有一点点思想准备。
“子诚,亚楠到底有什么事,你非要瞒着我们?”爷爷态度很严肃。
亚楠今天回来就精神不好,子诚回来也跟平时不一样,更何况儿子在亚楠屋里说了这么长时间,必定有事瞒着家人,亚楠的事,难道自己这个做爷爷的也不能知道么?
“爷爷,我真没事。”亚楠急忙过去扯着爷爷的衣袖,卖萌撒娇,哄爷爷。
“你这个孩子,一向心软,在外面吃了亏,回来又不肯说,让你爹说,你爹一定知道!”
爷爷笃定儿子知道,亚楠这孩子从前被她外祖父欺负成那样,都忍着不说,这孩子说没事,自己可不能真当做没事。
“爹,娘,昨天苏屠户全家被灭门,只有董文杰娘一个人活着,有人诬陷是董文杰的烤鸭带毒害了他们全家,今天县令开堂审理此案,亚楠正好过去了,帮着董文杰洗清了罪名,但亚楠亲眼目睹了仵作验尸的过程,在县衙大堂晕了过去,还好被人接住了,是县尉的女儿帮着接下来的,大夫看了亚楠后说没事,只是亚楠心里不舒服,才吃不下饭的。”
赵子诚长话短说,说出来这件事之后,全家人也该放心了。
“啊?亚楠啊!你怎么不跟奶奶说的啊?快回去躺下,奶奶给你端来了面条,噢?现在不能吃了,都要糊了,老二家的,赶紧再给亚楠重新下一碗酸菜面,让孩子多少吃点。亚惠,晚上陪你妹妹一起睡觉哈!噢,不行,子玥,你也陪着一起,你们都陪着亚楠睡觉,免得亚楠晚上害怕。”
奶奶猛然听到亚楠昏倒的事,心惊之余也松了口气,这孩子是吓住了,这段时间,得让子玥亚惠她们都陪着亚楠睡觉,给亚楠壮壮胆。
“奶奶,我真没事,我长大了,不要人陪着睡觉了!”亚楠苦笑的看向如此安排的奶奶,好似自己被惊吓了似的。
自己会昏倒,应该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仵作验尸,被刺激了,当时顾不上害怕,也顾不上恶心,结果一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怎么就晕了,醒来之后好像除了没有什么胃口之外,其余也没有什么。
“你这孩子,才九岁,还长大了?今天受惊不小,这些天就让亚惠跟你三姑陪着,奶奶这就去看着你二婶面条做的怎么样了!亚惠陪着你妹妹,子玥也是。”
奶奶不会听亚楠说没事就当没事,这孩子一向会忍,可惜自己老了,不宜陪着孩子,老人身上的阳气少,不然自己晚上一定亲自陪着孩子睡觉。
有亚惠跟她三姑两人陪着她,亚楠应该不会害怕了,自己赶紧去给孩子弄点柚子水给孩子洗个澡,给孩子挡挡厄运。
117 一向大气
奶奶安排之后,立即转身离开给亚楠准备去厄运的洗澡水。亚惠跟子玥两人都应声答应奶奶,打算好好陪着亚楠,别叫她晚上的时候害怕。
赵子诚看着娘如此安排,又看着女儿的苦笑小脸,自己也不得不感慨,全家人对亚楠的关怀,显得孩子格外娇贵。
曾经不知情的自己,就是这么以为的,以为亚楠这个孩子被宠溺的娇贵异常,如今了解了自己孩子,才知道,这孩子根本不是能娇惯坏的孩子,这孩子的心思,比大人都深,都透。
罢了,随爹娘弟弟弟妹他们今天娇宠这孩子吧,如此也能叫他们放心,而孩子也不会被娇惯坏的。
亚青哈着嘴,虽然爹的话,说的简短,但其中的不简单,也许连自己这个大哥,也无法比拟妹妹,她竟然能在县衙大堂,为董文杰洗清罪名?她如何看出破绽的?
不能问亚楠,亚楠今天昏倒,到底还是被尸体刺激了,爷爷奶奶他们都担心的很,自己不能帮亚楠,也不能给她添乱,那就只能问爹了。只是爹的精神似乎也不好,亚青纠结了。
“一起走吧,亚秋,亚融,志广,都跟我过来。”赵子诚觉得家里的儿子们,都应该知道董文杰被陷害的系列事件,也得跟他们好好说说,自家在上原的立场,处事原则。
至于睿亲王跟皇上首辅之间的纠葛矛盾,自己暂且不能跟他们说,免得嘴巴不牢,反而坏事,想到这,赵子诚有些苦笑,在自家所有孩子当中,自己最信任的竟然是九岁的小女儿?
亚青若是知道自己这个爹的想法,必定惭愧不已,不过亚青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个爹面对那样多智近乎妖的女儿,也一样的惭愧啊!
陈学慎出了亚楠家门之后,第一件事就去莫愁馆打听,这才知道亚楠今天去了县衙大堂,帮着董文杰洗清杀人罪名,但在结果出来的时候,昏了过去,被县尉的女儿雷静,及时抱住。而董文杰的娘,在最后却疯了。
难怪亚楠今天回来的时候,精神不振,她竟然胆大的帮仵作验尸?
亚楠,你为了董文杰,做了这么多,尽管他对你并无一点点的回报,但你却一直如此的关心他,亚楠,我心里好嫉妒他啊!
若是有一天我跟他一样,如此落魄,如此被人陷害,你可会像对待他那样,对待我?
亚楠,尽管我知道,你如今还小,也许并不懂男女之爱,但,我却是知道我自己,一直是喜欢你的,是等着你长大,将你娶进门,要一辈子疼着你的。
亚楠,别天天在意那个董文杰,好不好?
他如今做了锦衣卫,你爹不可能允许你跟他有接触的,更不可能允许你们有在一起的机会,亚楠,别一头栽进去深了,将来伤了你自己。你为了他,都昏倒了,知道么?
陈学慎的心里满满的全是酸涩,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家的。
“爹,娘,弟弟呢?睡了吗?”
陈学慎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为了打听亚楠的消息,陈学慎在莫愁馆耽误时间多了些。
“学慎?怎么这么晚回来?吃过晚饭了吗?”陈中慈突然看到继子从他先生家回来,有些惊喜。
“我去做一碗面条,学慎肯定是没吃啊!”陈学慎现在的娘,对陈学慎是抱着感激的心理,照顾陈学慎的。
若非有他,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可能好起来,家里的那些钱,可是那些贵人看在这孩子的面上给的,当天自己在郡王府看的很清楚。
陈学慎微微笑着看着如今的娘,利落的转身去给自己做吃的,爹则是笑看自己,心里暖暖的,如今的家,真好。
“你弟弟睡觉了,大夫昨天才看过,说让你弟弟晚上的时候,早些睡觉,能养足精神,补足他之前欠缺的精气神,慢慢的就能全好了。”
陈中慈温和的解释之前这个儿子问的话,这孩子尽管是自己继子,但他知书达理,孝敬自己跟他娘,也疼爱自己儿子,做的足够了。
最叫自己欣慰的是,这孩子读书特别有天赋,比起自己从前,好的不知道多少去了,他会有好前途的,也应该有好的前途,将来也好叫他亲爹看看,他错失的是什么?
第二天当陈学慎一大早赶回到亚楠家的时候,遇上早早起来的先生跟亚青。
“很快就要县试了,你若是无事的话,还是尽量住在这,好好用心读书,今天开始,你跟亚青跟着我一起去学宫,不要留在家里了,这段时间,我不会有太多时间在家,免得顾不上你们两人。”
赵子诚看到陈学慎从家里赶过来,额头上面还有丝丝的汗水,心里微微有些心疼,心疼这孩子的遭遇,也欣慰他的勤奋上进。
“老师,我们都答应过亚楠,每天要陪她跑步,亚楠听人说身体不好,考试就考不好,乡试考九天,很多身体不好的学生,都会昏倒在考场,我觉得亚楠说的很有道理,老师,亚楠很聪明的。”
陈学慎忽然听到老师让自己跟他去学宫,顿时找到理由,不去学宫,跟亚楠在一起的每个机会,自己都要紧紧把握,再说亚楠这丫头,当自己先生也能呢!这丫头破题的思路,简直匪夷所思的大气异常。
“亚青你呢?”赵子诚听到学慎如此回答,很是诧异,但也没有一口否定他的话,自己的那个多智近乎妖的女儿,连学慎都折服了,不知道儿子如何想的?
“爹,我,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学宫吧!”亚青一想到每天的跑步,还有每一天都被妹妹比的灰头土脸的,就觉得还不如去学宫,跟爹的那些学生比一比,找找信心去。
学慎跟自己不一样,他天赋原本就比自己高,亚楠也不是他亲妹妹,他是没有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啊!有时候自己怎么觉得他被亚楠虐的其乐融融的?没有妹妹的人是不懂自己心的啊!
“老师,我正好留下来,也可以带着亚秋,亚融,志广他们一起学习,亚楠虽然学的迟,但却学的最好,很多时候,跟亚楠一起讨论破题,都会觉得受益匪浅,老师,让我留下来吧!”
陈学慎内心隐约有些兴奋,如果老师肯答应自己的要求,就说明老师真的当自己是自己亲人,才会放心将亚楠交给自己。
自己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跟亚楠培养亲密感情,读书的事,自己不会落下的,亚楠也不会让自己落下的,亚楠有的时候,很是喜欢教他大哥跟自己破题呢!尽管她才九岁,但思路却非常广阔开放,有的时候,自己恍惚觉得,她还真是自己的小老师呢!
赵子诚错愕的看向陈学慎,想看到他的真实想法似的。
到底是自己这个爹被太过聪慧的女儿比下去,让陈学慎宁愿选择跟着女儿学习呢?还是这个孩子对亚楠起了别的心思呢?
赵子诚想的第一种可能,就有些想抽搐,生一个如此多智女儿,压力何其的大啊!亚青这孩子是被亚楠比的没信心了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果断的抛下陈学慎。
“如此也好,每天住在这,以你自己学业为重,亚秋亚融志广,这几个孩子,暂且不着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你不一样,县试在即,府试也不远,紧跟着就是院试,你要多做破题练习,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给你批改,你早上起来自己再看看,亚楠那个孩子说的跑步,暂且这几天别跑了,她自己这几天也不舒服,还是休息几天再说。”
赵子诚想到女儿昨晚被全家人心疼的要死,就知道这几天亚楠是不会跑步了,她爷爷奶奶首先就不会答应。
那孩子内心可不知道多坚强呢!心里掩藏着这么多大事,藏了这么长时间,若非遇上董文杰的事,这孩子还不知道要掩藏多久才会跟自己这个爹说明白?
不过,亚楠昨天到底是昏倒过的,休息几天还是需要的,到底是女孩子,见到如此场面,总是难以接受的。昨天也真难为她了。
“是,老师。”陈学慎窃喜,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对老师的恭敬神色。如此老师是真的当自己是亲人一般的信任了。
果不其然,亚楠被全家人心疼的不允许跑步了,为了让亚楠能放心休息,亚秋还特意表示,他会带着亚融志广他们继续跑步的,不会叫她不放心的。
陈学慎有些失望,今天一上午每每期待亚楠能满脸笑容的进来陪自己读书,但每每都是失望的。一直到午饭后都没有看到亚楠的身影。
亚楠被全家人围住了,奶奶夸张的更是不允许亚楠下床,非说昨天她昏倒了,得好好休养两天,不能落下病根什么的。连着早饭午饭全是被逼的在床上吃的。
陈学慎看着手里的山楂,有些苦笑,这是自己早上返回的时候,特意绕山上摘了一些开胃的山楂果子,虽然很酸很酸,但只要吃一个,就满口生津,就不会让她感到胃里不舒服了。
一想到她昨天竟然站在尸体边上,看着仵作验尸,陈学慎就忍不住的替亚楠恶心,莫说一个女孩,就是一个成年男子,见到如此场景,胃里必然也是难受的很的,所以亚楠才会昏过去。
陈学慎忍不住的自己吃下一颗酸酸的山楂果,顿时酸的眉头都打皱了,算了,还是别让亚楠吃了,还是太酸了。亚楠不一定能受得了这样的酸。
“你吃的是什么啊?能把你眉头皱成这样?”
就在陈学慎失望的时候,亚楠忽然进了家里读书的书屋,外一间的亚秋他们正在练习大字,很是认真。不过陈学慎不应该是跟着爹去县学的么?怎么他还在这?还吃着什么?不像是他的风格啊!他不是跟爹一样很是严谨的么?
陈学慎猛然见到亚楠,本想开口问她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的时候,忽然惊觉自己嘴里还有酸酸的山楂果,顿时羞得满面绯红,急忙背过去,却不知道嘴里的山楂果是该囫囵吞下,还是当着亚楠的面给吐出来,一时间着急万分。
“呵呵,你是不是吃的什么酸的东西啊?吃不下就赶紧吐出来吧!我一会再过来找你。”
亚楠笑呵呵的,难得看到一本正经的陈公子也会如此狼狈尴尬,今天早上被奶奶婶婶三姑她们逼着睡在床上,连早上的跑步都被逼停了,好在亚秋他们能主动自己跑步,倒是叫自己欣慰不少。
今天必须让门口的二牛给孙谨带信,自己的两成干股,让爹出面,成立上原助学基金,让爹的学生更多,让上原的学子更加感激爹,膜拜爹,回护爹。
陈学慎苦笑的看着亚楠轻快的离开背影,怎么就这么巧的被亚楠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一幕?被她笑话了吧?
笑话自己怎么不在这好好读书,偏还吃着酸掉牙齿的东西?幸亏书包里面的这一包山楂果,自己没有拿出来给她吃,不然她被酸到,说不定怪自己鲁莽呢!
亚楠让二牛带信之后,自己再次回到陈学慎这,爹早上临走的时候见过自己一趟,说他会带亚青去学宫,陈学慎想留下来,让自己多督促他读书。
早上醒来,自己被逼的在床上躺到了午饭过后,在自己不断的保证之下,爷爷奶奶才松动一些,又加上自己说,还要督促陈公子读书,督促亚秋他们读书,爷爷奶奶这才痛快答应下来。
亚楠哪知道爷爷奶奶如今很是看好陈学慎,觉得这个孩子要是配上亚楠,也不错呢。
爷爷奶奶觉得学慎这孩子,挺像自家的孩子,孝敬长辈,温和有礼,对亚楠跟几个孩子都挺好,虽然年幼经过那些不堪,也没有失了坚韧的品质,还能勤奋读书。
关键是这孩子天赋比亚青高,爷爷奶奶非常看好他,也有些私心,觉得亚楠配上他总比亚楠惦记董文杰好多了。所以爷爷奶奶才会如此痛快放亚楠去找学慎,从小在一起的感情更牢固,更可靠。
“喂,你刚刚到底吃的什么啊?拿出来给我看看?”
亚楠回到书屋之后,就看到陈学慎又一如既往的严谨读书了。
陈学慎再次看到亚楠,猛然的脸色又不受控制的绯红起来,看的亚楠有些目瞪口呆,这一向严谨的陈公子么不就是被我逮住一次吃东西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爱脸红呢?皮不是一般的薄啊!属于死要面子的人!鉴定完毕!
“没,没什么!”陈学慎有些磕巴,原本是怀着期待的心情,为她采摘的,但现在却不愿拿出来给她吃,怕会酸着她。
“好了好了,别不好意思啦!我们一起破题吧,爹可是让我好好督促你学习的哦!”
亚楠见陈公子如此腼腆羞愧,也不忍心再问了。据自己观察,陈公子很有可能吃的是酸梅山楂之类的,或许是他昨天晚上回家,他家里人给他准备的,既然他不好意思,便岔开话题吧!
亚楠深深觉得陈公子这孩子面皮实在是太薄了点,不就是自己不小心撞上他吃酸梅之类的,怎么就一下午都怎么绯红的?看的自己忍不住的都有些多想,万一爹这个时候回来,会不会以为自己欺负了他爱徒?
“你这个见解不行,县试的主考是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最近对我们上原百姓,可说是殚尽竭虑,公平公正,义薄云天,大义凛然,你的观点曲折太过,不符合他的观点,会很吃亏的。”
亚楠既然已经了解到县令打算做直臣,便知道他希望上原的学生,都要用一股子血性,意气,才能为他所用。
陈学慎抽搐了,自己用的是中庸的说辞,但却被亚楠说的一无是处,但偏偏她说的又极有道理,县试的主考都是本县的县令,出题,批卷,点中也全是县令一人说了算,亚楠这丫头,竟然让自己投其所好?似乎有道理!
孙谨得到亚楠写的信,说明了她烤鸭点的两成干股用作上原助学基金的前因后果,孙谨看后,不得不感慨,自家的这孩子,出手一向大气磅礴。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舍得扔掉一年至少一万以上的银子,但亚楠这孩子扔起来干净利落。
不过,叫自己说,亚楠的这个主意真绝妙。上原烤鸭店之所以被人如此诬陷,用意自然是自己。
虽然不曾明着说,但上原的人有几个不知道烤鸭店实际上是自己开的?如今自己虽然不用出面,但只要拿出真金白银助学,相信不仅仅是亚楠爹的名声,就是自己这个贪财太监的名声,也能如亚楠说的,刷的亮亮的。
可惜自己的股份全回禀给皇上了,已经不能动用了,也只能用亚楠的两成干股了,王振的钱也不能动,没钱他们一帮人连个绣春刀都配不齐,如何配合自己在上原完成皇命?
罢了,暂且用着这孩子的钱,等他日再找机会补偿这孩子。说实在的,上原烤鸭店的利益,一旦联系了如此多的上原学生根本利益,那些暗地里想动手脚的也得好好想想,惹怒学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118 不谋而合
董文杰这一两天都没有时间重回烤鸭店,也没有机会去感谢亚楠,他全部时间跟精力,都被他疯了的娘占用了。
“大夫,怎么样?我娘什么时候能好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从娘得知自己是被诬陷的之后,就陷入了疯癫状态。
“看样子,她受的刺激太大,一时半会难好,只能好好照顾她,防着她伤人,也防着她自伤,若是闹的太狠了,就用我今天给她的药,让她好好睡一觉。也许时间长了,她慢慢就恢复了。”
洪大夫也是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也是可怜人,之前嫁了董文杰的爹,然董文杰的爹早早死了。
被她家里人远嫁上原,本也是过的平平静静的,谁知道她后嫁的苏屠户一家,竟然被人灭门,包括她生的两个儿子。
再加上她自己因为仇恨在县衙大堂,一口咬定是这个儿子害的苏屠户全家,结果却是她错怪了如今的唯一的儿子,她承受不了,便当堂疯了,还是一个武疯子。对她自己,对她家人都伤害很大的武疯子。
董文杰满眼赤红的看着已经睡下的娘,她的双手还是被绑着的,双腿也是被绑着的,头发更是披散着,早没了从前婉转秀丽的模样。
“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她安静些,无须再给她绑手绑脚的?”
董文杰坐在母亲身边,趁着母亲睡着,轻轻解开绑着娘的布条,看着娘手腕上面的勒痕,董文杰感到心里隐隐作痛。
尽管娘在大堂上一口咬定自己杀人凶手,但也是因为她是不知情的,是被诬陷的人故意留下指认自己的,这件事不怪她,她一夜之间,亲眼目睹了她全家人的死状,以为自己害的他们家,也是情有可原的,自己不怪她,只是可怜母亲的遭遇。
“有是有的,不过,那个药吃下去之后,她看起来就会呆呆的,动作也是缓缓的,脑袋会昏昏沉沉的,不清不楚的,短时间吃的话还好,吃的时间长了,恐怕她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了。”洪大夫慎重的回答。
董文杰再次叹口气,心里是什么滋味都有,既希望娘能醒来,也希望娘就此忘了一切。
罢了,暂且就找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照顾娘,发疯的时候就绑着,不发疯睡觉的时候就松开,慢慢等她醒来吧!
董文杰安排好了人照顾娘,送走洪大夫之后,还是去了孙谨那边。
“你看看亚楠的信,明天早上就按照亚楠说的去做吧,我跟王振都会跟着你去的,尽管我不开口,上原的人也知道,烤鸭店的实际东家是我,我去就是一个态度,你感激过亚楠之后,还是安安心心回烤鸭店打理,你娘有人照顾了吧?”
孙谨见董文杰能过来,估计他娘应该被安置妥当了,若要自己说的话,董文杰的娘也是自作孽,若非她在大堂一口咬定是董文杰是凶手,她也不会觉得没脸见人,如此疯了,她倒是好了,无知无觉的,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的,可惜累了董文杰。
“谢谢孙公公,我娘安置好了。”董文杰恭敬回答道,内心里却是翻腾不已。
亚楠这是做什么?她在烤鸭店的两成干股,经营的好的话,一年最少万两以上,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给她爹刷名声,需要用这么多钱么?孙公公好似也赞成似的,亚楠就是一向心软,见不得人可怜,诶!
赵子诚很是诧异,宋县令今天可是一整天都耗在县学里面了啊!他不要处理政务么?
“郑经,这个破题做的不错,读书人要的就是一股子气势,不畏贪官,不畏污吏,敢于直抒己见,敢于面对世界种种恶行,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大义长存!”
宋县令既然打定主意,做直臣保护自己,就需要上原的学子,追随于他,为他护航。
所以,从今天开始,只要不是需要县尊亲自审案的事,其余宋县令全部安排给县衙的其他人。也不去想他们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了。
如今的自己,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名声,有了响亮的名声,知府秦大人也不敢动自己分毫,哪怕是首辅也得想想他自己的名声。
赵子诚看着县令亲自指导自己最在意的学生,心里就知道,他是打算让这些学生感激于他,膜拜于他,倒是跟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若是所有学生只记得县尊的话,自己这个教谕,还有谁敬仰?还有谁感激?倘若自己这个同进士跟县令这个进士相比的话,所有学生,自然愿意追随县尊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若是平日,无人感觉自己,无人敬仰自己,倒也无所谓,自己尽心了就好,但现在不行,亚楠在无意间破坏了那些人布的局,就怕他们对亚楠怀恨在心,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伤害亚楠,伤害自己一家。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自己曾经追求大义,正在逐渐远去,自己曾经敬仰的张东岳首辅,也在自己心里轰然倒塌。那么如今,自己还需要以张东岳为榜样,坚持大义么?
呵呵,亚楠啊,爹如今不再做那个守卫大义的人,只愿护的你平平安安的,护的我们全家平平安安的,哪怕爹以后也会做一个看似大义凛然的人。
“是,县尊大人!学生谨记大人教诲,不敢忘记!”郑经肃然回答县令的话,言辞间,对县令还是极为恭敬的。
县令满意极了,今天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将这几个特别感激赵子诚的优秀寒门学子,收拢到自己手心,效果非常的不错,继续几天下去,相信县学里面的优秀学子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县令,区区一个八品教谕,这些学生也是看不上的。
从前他们没有机会攀附自己,不得不指望赵子诚这个同进士教谕,如今自己这个正经进士愿意教导他们,他们焉能不感激涕零?
哈哈哈!赵子诚啊赵子诚,你女儿毁了我的前程,我就夺了你的优秀学生,我们两就算扯平。
今后你就安安心心的替我好好教导学生,教出来的优秀学子,那可只能是本县尊的弟子了。
宋县令虽然打算收拢学生,但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精力亲自教导每一个学生,但对于优秀的学生,县令不会错过。
今天一天,县令就亲自指导了这些人,县令想着这些人将来出人头地的话,自然会是自己的助力。不说将来,只说现在,县令就已经感到了县学里面学生对自己的儒慕渴望,这便是自己需要的名声。
县令今天甚至是一反常态的陪着这些学子到暮色时分,还陪着他们一起在学宫用了晚餐,顿时让县学里面的学生,各个都感到了大人对他们的殷切希望,看向县令的眼光,充满感激,充满儒慕。
赵子诚不动声色,依旧用心教导学生,就好似没有看到县令在抢夺他用心教导出来的优秀学生一样。
亚青读书之余,隐约有些不舒服,县令大人没有来的时候,这里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敬仰爹,渴望爹指导学业的?
可县令来了之后,他们便转移目光,看向县令了,不知道爹的心里,会不会难过?
第二天的时候,赵子诚带着亚青去县学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不少的激动的,晚上的时候亚楠告诉自己,孙谨同意配合亚楠,将亚楠的两成干股,用作上原助学基金。
如此一来,亚楠跟上原烤鸭店是真的没有关系了,就算今后上原烤鸭店的账目被人算清楚了,也不会暴露亚楠跟孙谨有关系的事。
而且有了上原烤鸭店的存在,上原的寒门学子,将爆发增长起来,也将有更多人感激自己这个一心为学的县教谕。不仅仅是学生,更多的还是当地的百姓,感激自己给了他们儿子一个读书的机会。
当赵子诚进了县学再次遇上县令之后,赵子诚微微笑着跟县令打招呼,态度诚恳,敬重。
县令也笑笑回礼,心里得意,赵子诚这人还是能识时务的,见到自己争夺他教导出来的学生,还能如此淡定,如此一如既往的兢兢业业扑在学生身上,倒也好。自己也需要他这样,一心教学的教谕。
有他这个默默无闻为自己添砖加瓦的教谕,自己在上原学生面前,名声只会越来越响亮。甚好!
亚楠早上起来,依旧被逼不能跑步,但可以过来督促陈公子跟家里的孩子读书,陈学慎看着亚楠笑意盈盈的脸,心里暖暖的,幸福极了。
“小姐,那个上原烤鸭店的掌柜,带着不少的烤鸭,在我们家大门口,说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薛枝儿很高兴,小姐救了人,就应该被人感激,如今好多人都说小姐聪明,但也有人笑话小姐,说小姐喜欢验尸!气死自己了!你们全家才喜欢验尸!
我们小姐可是娇贵的小姐,小姐不过是心软,见不得人可怜,才会路见不平,仗义救人,这不,人家感激涕零的过来感谢我们小姐的救命之恩了呢!
“噢?枝儿,马上让你大哥去将我爹叫回来!说家里有事。”
亚楠淡定吩咐,今天可是爹出面为上原寒门学子做出巨大贡献的时刻,从此,上原寒门学子,将无不感激爹的大义,膜拜爹的高尚。没有爹,就没有他们的前程。
“我陪你去看看!”陈学慎猛然听到董文杰过来感谢亚楠,心里就咯噔一声,最怕就是董文杰如今锦衣卫的名声会连累亚楠,可偏偏亚楠在董文杰被诬陷的时候,曾在县衙大堂,当众为他洗清罪名,也曾跟所有人说董文杰小时候帮助过她。
如今老师不在,亚青也不在,自己一定要站在亚楠前面去,以免亚楠被人误传出不好的舆论,从而伤害亚楠。至于亚楠的爷爷二叔,陈学慎此时并不敢奢望他们有这样的意识,毕竟董文杰是他们一个村子的,别当众说着说着叙起往事起来,就坏了。
大明的读书人必须要有分明的意识,远离锦衣卫,远离太监,不然就被人诟病,被人不齿,尤其是老师还是一个教谕,更需要读书人的高尚形象。
“好啊!把亚秋,亚融,志广他们一起带上,我们慢点,等等爹回来。”
亚楠笑笑,欣然答应,今天是上原读书人的大日子,自己会带上家里的读书人都去见证爹的伟大。
“亚秋哥,你们暂且别写字了,董文杰现在正在我们家门口说要感激我对他的救命之恩,我们去叫上爷爷奶奶一起出去看看?”
亚楠笃定,即使爷爷奶奶他们不知道自己跟爹的打算,也一定不会要董文杰的感激,给再多感激,爷爷奶奶也不会要。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如何能独自出去应对如此大事呢?自然应该是跟着爷爷奶奶后面,什么话也不说乖乖听着的好。
亚秋抬头看着亚楠,嘴唇蠕动,很想嘱咐亚楠,别出去,别去见董文杰,亚楠上次帮了董文杰之后,上原不仅仅有赞誉亚楠仗义的声音,也有嘲讽亚楠的声音,若是让自己说,最好亚楠从此不再跟董文杰有任何交结,免得坏了亚楠名声。
亚楠看着亚秋嘴唇蠕动,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好笑,这孩子怕是担心自己呢!
爷爷奶奶得知董文杰前来感激亚楠,当即让亚楠跟着他们后面,什么话也不要说。
又得知亚楠已经安排薛江去叫她爹回来时,爷爷奶奶放心不少。就怕亚楠还惦记着董文杰,这孩子一向心软啊!亚楠爹能回来最好不过了。
“赵教谕,你们家来人回报,说家里有事,让你马上回去。”县学的一个教导过来传话。
“多谢了!”赵子诚当即对着教导行礼感谢,然后疾步走向一边的县令。
“大人,下官家里有事,需马上回去一趟,大人,下官可以回去么?”赵子诚态度恭敬的请示县令。
其实平时的时候,若是县令不在县学,赵子诚便是一把手,做什么,自己做主即可。
但这两天县令偏偏一心扑在学生身上,连灭门的案子,都甩手丢给了下面的主簿,典狱,限定他们一个月内破案,他自己则是借口县试在即,他要亲自督促学生,冠冕堂皇的跑来县学了。
“呵呵,放心去吧,有本县在这亲自督促学生,赵教谕大可放心的回去处理家事,莫叫你家人着急了。”
县令故意调高声音,让更多的学生知道,他们的县教谕,为了家里的一点点事,丢下他们着急回家呢!
赵子诚听到县令如此高声回答自己,如何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过若是他要是得知今天自己去办的事,不知道他还能如此得意?
当赵教谕疾步赶回去的时候,爷爷奶奶正在推拒董文杰的一番感谢。
“董文杰,你回去吧,你有感激之心,我们已经知道了,望你将来好好造福上原百姓,莫辜负亚楠对你那日的救命之恩就好,至于你带的这五千两银子,还有这些烤鸭,还望你带回去,我们家是不会收的,你走吧。”
爷爷即使没有跟儿子通气,不知道亚楠的打算,也绝不会当众邀请董文杰进自家大门,更不会当众收下董文杰如此大手笔的感激之物,爷爷最担心的莫过于亚楠跟董文杰过多接触,幸好亚楠跟着自己出来的时候,答应过不会说话,交由自己处理的。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自家人的态度,自家人可是读书人,自然不能跟董文杰这么一个锦衣卫有什么叫人猜测的交结,即使自己出面推拒,也得当众推拒,免得叫人胡乱猜测。
爷爷如今也知道董文杰是锦衣卫的事,更是坚定了不愿意亚楠多接触董文杰的想法。
“救命之恩,本就应该涌泉相报,这些东西,只是我们上原烤鸭店的一番心意,若非赵小姐当日还上原烤鸭店的清誉,如今的烤鸭店一定不会存在了,所以,不仅仅是我本人,还是我们上原烤鸭店,都对赵小姐感激不尽,还请赵小姐收下我跟上原烤鸭店的一番感激之情。”
董文杰按照原先说好的,缓缓的,深沉的,清清楚楚的说着他本人跟上原烤鸭店对亚楠的感激之情。
董文杰在等亚楠爹回来,等着亚楠爹当众教导自己,等着让上原烤鸭店用助学上原学生的方式,感激亚楠当日的仗义相助。
董文杰虽然明白亚楠的用意,但却不赞成如此做法,本应属于亚楠自己的钱,如今却被亚楠悉数扔出来,资助上原寒门学子,值得么?
这个世上,记得报恩的人能有多少?弄不好还能帮成了仇,这么多的钱,如何帮助这些寒门学子,也得有个章法,不能叫那些人白白得了亚楠的好处,自己得看着点。
“我都说了不必了,你回去吧!”亚楠爷爷态度极其硬气,将亚楠护在身后,绝不能让亚楠再跟董文杰有什么交结。免得被人坏了孩子的名声。
董文杰也极其诚恳,甚至跪在亚楠家大门门前,引来越来越多的众人围观,不仅仅是路人,还有各大商家的人,甚至连县令的师爷也被吸引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就在董文杰跟亚楠爷爷互相僵持的时候,赵子诚急速返回,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中,穿入过来。
119 好大气魄
“爹,董文杰非要感谢我,还带着五千两银子跟烤鸭,我们家不需要他的感激,僵住了!”
亚楠见到爹在围观人群很多的时候赶过来,心里很是满意,如此效果才能最好,于是积极迎向爹,轻轻回复爹的问话,近处围观的人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亚楠对他爹的回复。
“赵教谕,小人有幸得赵小姐洗清罪名,不仅仅是我个人,也是我们上原烤鸭店,对赵小姐身怀感激,还请赵教谕体谅我们的一片心意。
这些钱不过是我个人的一点点心意,我们上原烤鸭店对赵小姐的感激,是每一年两成的干股,还望赵教谕成全。”
董文杰忽然临时改变说法,索性将上原烤鸭店的两成干股,用感激亚楠的名誉,救助寒门学子,其余人别想横插一脚,上原要是有人欺负了亚楠,就是欺负了所有寒门学子,如此,才能更好的保护亚楠。
随着董文杰的这番话,顿时引得围观的上百众人,倒吸几口凉气,甚至有人尖叫起来。
“哇?两成干股?”
“少不得一年几千两啊!”
“没见识,至少一万两!”
“赵教谕家发财了啊!”
“我闺女怎么就没有赵小姐这么厉害哪?”
“做梦去吧,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千金小姐?赵教谕可是我们上原鼎鼎大名有学问的人呢!”
“赵家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赵教谕还会教导我儿子么?”这是一个寒门学子的爹,眼见儿子一向推崇的教谕家,忽然能得到这么多钱,顿时担心起儿子的学业来。
很多的上原商家看的也是心惊肉跳,上原烤鸭店竟然暴富到了如此任性的地步,一年两成的干股,如此轻易的就扔出去了?谁人不动心?别说是赵教谕,就是自家也眼馋的紧啊!那至少是一年一万以上的白银啊!
“不必如此,你们回去吧!”赵子诚一脸严肃,好似眼里没有看到这笔巨额财产一样。
顿时人群里面再次发出感慨:“赵教谕好大的气魄,连这么多银子也不要啊!要是我,怎么也推辞不了啊!”
“赵教谕,这件事是赵小姐对我们的恩典,还期望赵教谕能成全我们的一片心意,赵小姐,当日若非有你的慧眼如炬,我跟我们的上原烤鸭店,必定粉身碎骨,如此大恩,我跟我们上原烤鸭店,是必定要感激于你的,肯请赵小姐成全!”
董文杰对赵子诚的拒绝,恍若未闻。既然打定主意,要上原的百姓,牢牢记住亚楠的恩典,牢牢记住,没有亚楠,就没有他们儿子的前程,那么今天,自己势必要将亚楠推到前台来,让所有人收到恩惠的上原人感恩亚楠,保护亚楠。
亚楠听到董文杰忽然将自己推出来,诧异了一下,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啊?董文杰啊董文杰,我是要给我爹刷名声,你给我刷名声有何用?
“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我爷爷,我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们赵家做事全凭良心,不需要如此厚报,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亚楠不得不站出来,小脸绷得很是严肃,站在赵子诚的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人身上,似乎都散发出正义的光芒。
陈学慎看着如此亚楠,心里感动不已,这就是自己要的妻子,她虽然小,却从小就会爱护亲人,虽然小,却从不为金银失去节气。
她虽然小,立于天地间,也丝毫不会逊色于任何人。小小的身体里,好似充满力量。对,是阳光的力量,是温暖的力量,是自己一生都渴求的力量。
随着亚楠的这番义正言辞的拒绝,围观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不可置信的感慨声音,如此巨额款项,赵教谕的九岁女儿,竟然如赵教谕一样的不屑一顾?
“赵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若是不能回报,又如何能立足上原?还请赵小姐体谅我们的一片心意!”
董文杰继续苦求,董文杰知道,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要回报亚楠,到最后僵持不下的时候,就等着亚楠爹提出用这笔钱,建立上原助学基金就行了。
亚楠,你付出了这么多,不能让这些得到好处的人,一点点不知情,一点点不知道回报,上原有这么多人的前程跟你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必然会保护于你,赞誉于你,你的巨额付出,才有一点点回报。
赵子诚一脸的僵硬,盯着跪在地上的董文杰,神情看起来及其不好,好似他们赵家推拒不了上原烤鸭店的如此回报而造成的不愉一样。
但实际上,赵子诚心里还是对董文杰有些欣慰的,这个孩子,没有白白辜负女儿的一片回护之心。
虽然他临时改变说法,但如此说法,对于后面即将成立的上原助学基金来说,更具有私人性质,也会让所有寒门读书人,各个感恩亚楠。
虽然原本是要给自己刷名声的,这么一来也许效果会差一点点,但能叫所有上原寒门学子知道维护亚楠,也是一样的,亚楠的名声有这么多读书人的赞誉,将来只会更好。
若是按照之前的说法,上原烤鸭店不必感激自家,若是真懂得感恩的话,就回报给上原的百姓,拿出盈利来为上原学生建立助学基金。
如此说法,虽然能令自己一时风光无限,名声大震,但如此基金,却更具中公兴致,只要县令随便横插一脚,也许又会轻轻松松的摘了自己的桃子。
董文杰的如此做法,可以说将亚楠跟上原助学基金,紧紧的绑在了一起,上原的寒门学子若想继续有人赞助,就只有全力保护亚楠,赞誉亚楠。名声大到一定程度,就是一种保护,如此甚好,自己要的就是能保护亚楠。董文杰这孩子其实也不错。
“董文杰,我问你,是不是你跟你的上原烤鸭店,一定要如此感激我的女儿?”
赵子诚见时机差不多,围观的人,已经堵满整条街了,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是时候提出成立上原助学基金的事了。
“是,我跟上原烤鸭店也是知恩图报的,若是不能回报赵小姐,必定良心难安,所以恳求赵教谕,体谅我们的一片心意!收下上原烤鸭店的两成干股,收下我的这些感激银子,收下这些烤鸭。”
“既然你我各持己见,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么多的银子,我们赵家是绝不会收的,而且是分文不收!
你跟你的烤鸭店又坚持要送,表达你们的感恩之心,如此,我倒是愿意你以别的方式感恩于我女儿。
你也知道,我身为上原教谕,自然希望上原会有更多的学生,读书识字,有更多的学生,走上仕途,报效朝廷。
但上原太多的学生,因为家境贫寒,买不起笔墨纸砚,请不起叫教书先生,甚至连考试的费用也是全族人砸锅卖铁的凑出来的,我身为上原教谕,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若是你们愿意用这笔打算感激我女儿的银子,拿出来救助这些需要救助的读书人,让更多上原孩子读书识字,让更多上原孩子,有一个美好的前程,让更多的上原学子,成为大明栋梁的话,我赵子诚在此替上原读书人,说一声谢谢你们了。”
随着赵子诚的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围观的众多百姓,无不惊诧感叹,赵教谕一家吃赤诚如金啊!
试问上原的人,谁人能做到赵家这样的高风亮节?恐怕连大明也找不出来几个人有如此的高尚情操的吧?
但偏偏赵教谕全家都是如此的赤诚如金,尤其是赵教谕本人,身为赵家之主,不屑真金白银,却心怀上原贫寒学子,可敬可佩,可歌可泣!上原学生,前世修来的福气才能有此教谕啊!
而县令的师爷听到这,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坏了,老爷这两天抢了赵教谕的优秀学生,虽然名声大了不少,但跟今天赵教谕的一番表现相比,实在是相差太远,赶紧去回禀老爷。
“答应他!答应赵教谕的话!”忽然人群里面爆发出来几个零散的叫声,自然是家境贫寒的学生家长,他们忽然听到赵教谕如此说法,如何不激动?
董文杰清冷的看向那几处发出如此喊声的人,心里冷笑不已,当初自己饿的连饭都没有吃的时候,谁给自己一个馒头,自己就会感激不尽,从不敢奢望有人赞助自己读书,谁不知道读书是多么耗费钱财的事?
看看,一旦这些人有了利益,谁还会记得当初救助他们的恩人?利字当头,有几个人能做到问心无愧?
亚楠,今天,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哪怕看在利益上面,也得将你高高的供起来赞誉,不会叫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伤害亚楠的一片善心。
“赵教谕,我跟我们上原烤鸭店,要感激的人只有赵小姐一人,回报于她,我们甘之如饴。
我们拿出的这笔钱,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今年一年两成的干股,就有一万两,今年还是我们上原烤鸭店的第一年,也不足一整年,如此款项,若是用在这么多读书人身上,也许会有很多读书人因此得到他们想要的前程。
但更有可能,因为财帛动人心,让很多人动起这笔财产的心思,这不仅仅会让有需要读书人的人,没有机会得到帮助,还会让很多人怨恨赵小姐,怨恨没有帮到他们家。
若是这样的话,我们不会答应的,答应了,就是在害赵小姐,世上虽然有很多人知恩图报,但不可否认的是,也会有很多人,非但不知恩图报,还会恩将仇报,会觉得你给予的帮助太少。
或者帮助的时间长了,养出了不少好吃懒做的读书人,以读书为名,糟践这笔钱财,我不答应如此做法。我要感激的只是赵小姐一人,一人而已,其余人该怎么就怎么,我绝不会让赵小姐白白付出了善心,还得不到应有的感激。”
赵子诚被董文杰的这一番话说的忽然呆住了,是的,钱是太多了,多到让很多人为止眼红的地步,难保保管这笔钱的人,不动心思贪墨,长此以往,这笔钱的运作,就是很大的问题。
上原烤鸭店一旦离开上原,势必会断了很大寒门学生的赞助,那个时候也许他们对自家不是感激,而是怨恨。因为帮的不够多,不够长久,看看人群里面那几个人发出的吼叫,不就是为此动心了么?
真要是有良心的人,能在这个时候,发出这样不合时宜的吼叫吗?如此急吼吼的,能是有良心的人?帮助了这样的人家,一个不好,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自己想的还是简单了啊!董文杰到底是从小挣扎活下来的孩子,对人心不敢奢望啊!
“不错,董掌柜说的不错,这笔钱实在是太过惹人眼红,一个运作不好,受的帮助的人,不仅仅不会感觉赵小姐,反而会觉得赵小姐给的帮助不够多,不够久。
董掌柜,本尊倒是可以替你们解决这一难题,如果你们都愿意的话,不如你们跟着我去县衙,拟出一个可行方法,既能成全赵教谕的清廉跟助学的意愿,也能如你所愿的那样,让所有得到帮助的学生,记得赵小姐的恩德?成全你们一片感激赵小姐的心?”
宋县令到底还是对赵子诚好奇,这个人一向以学生为重,家里能是多大的事,才会叫他舍下学生回家?
遇上县令等赵子诚走后,还是跟着出来看看了,结果遇上自己的师爷,得知上原烤鸭店的掌柜,带着巨款跟烤鸭,要感激赵子诚的女儿救命之恩。
然赵子诚一家根本不愿意收下,双方竟然在赵家大门口,僵持起来,最后赵子诚提出折中方法,让董文杰用打算感激的那笔巨款,资助上原寒门学生。
如此大手笔,要活得多少的响亮的名声啊!比之自己在学宫里面,亲自指导赵子诚的学生,获得的名声响太多了,这董文杰怎的肯拿出这么多钱感激赵亚楠?那可是一年一万以上的真金白银啊?
孙谨身为东家,怎么也肯?还是孙谨早就跟赵子诚勾搭上了?不,不可能,赵子诚这个人是纯读书人,是不可能跟臭名远扬的孙谨勾搭起来的,那么就是孙谨也想借赵子诚纯读书人的身份,花钱刷他身上的臭名声?
这个很有可能!若非他的名声太臭,怎么会才到上原不久,就有人急吼吼的设计陷害他除去他呢?
所以孙谨借赵子诚清廉的名声,洗刷他身上的污名,每年一万两的银子,足够太多学生读书了,这么多读书人心怀感恩的话,莫说是关动嘴提议的赵子诚能获得上原县成百上千学生的感激,就是孙谨这个臭名远扬的太监,也会得到这些学生的感激,更别说赵子诚的女儿赵亚楠,会获得怎么样的响亮名声了。
如此大事,怎么可能少的了本尊这个县令?组织人手,运行资金,确定受助学生,不得一一需要本尊安排?
如此一来,本县令也得借势刷亮名声,而且是丝毫不会逊色他们,再说又不要自己出钱的?顺手就能刷的响亮名声,自然不能放过。
随着宋县令的出现,赵子诚顿时有些诧异,他不是在县学宫里面抢夺自己优秀学生刷名声的吗?怎么会追着自己出来了?果然不出所料,他见到机会,马上就想横插一脚了。
董文杰不由自主的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孙谨,出现如此状况,该如何收场?
真的如县令说的那样,去县衙的话,亚楠的这么多钱,不出两年,就成了县令的功绩了,世人到时候只会记得县令给他们的资助,谁还会记得亚楠给他们的恩典?而这明明是亚楠私人的钱啊!
若是当场拒绝县令,不论是自己还是亚楠爹拒绝县令的话,都会在这么多围观的群众里面,造成极坏的影响,名声不但不会响亮,还会被人胡乱污蔑。人心险恶啊!
孙谨一脸的阴沉,宋县令这是想摘现成的桃子?也不看看是谁种的桃子,你就想伸手?
这本是亚楠自己的钱,如今被她拿出来给她爹刷名声,顺便也给烤鸭店添名声,关你县令屁事?你他妈的不是跟人勾搭起来要陷害杂家的么?
“县令大人,爹,董掌柜,既然在我们家门口发生这样的大事,不如就进去,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说起来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件私事,却惊动了这么多父老乡亲,还惊动了县令大人,实在是小女无法预料到的。
这是孙公公吧,不如也请进来,一起做个见证吧,若是真的能商量的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的话,对我们上原读书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亚楠见爹被县令惊住,董文杰又失去主张看向孙公公,而孙公公却是一脸的阴沉,怕是不会愿意县令如此横插一家,便站出来,站在县令面对面,清清楚楚,清清凉凉的说出这番话来。
去县衙商量,这不符合自己的意思,自己是给爹刷名声的,不是给你刷名声的,这么多钱可是我亲手砸出去的,给你刷名声算怎么回事?
不过要是完全甩了县令,也不实际,很多时候,慈善基金的运作,还是需要官方的配合,但也仅限于配合,绝非主导地位,县令若是看清楚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跟我进来。
120 如此合作
看不清楚的话,我索性一口回绝了董文杰,不许用任何借口感激我的救命之恩,谁也别捞好处!大家一拍两散!爹不愿意自己沾上原烤鸭店的钱,自己还给孙公公就是,孙公公还能多出钱来,回复皇上。也不错呢!
“县令大人,请!”赵子诚惊诧之后,瞬间回复过了,不愧是自己多智近乎妖的女儿,瞬间就碾碎了县令伸手抢摘桃子的念头,还是女儿说的好,这本是自家的一件私事而已。
孙谨脸色不好,但还是听了亚楠的话,率先动身示意董文杰进亚楠家大门。
县令见状,心里微微一阵堵,但还是瞬间理清了情绪,对着赵子诚回礼:“请,如此打扰了!”
亚楠笑笑,县令果然不是寻常人,瞬间明白过来,还能放低身份,跟这样的人合作,也许比跟这样的人为敌好多了。
爹身为县教谕,说到底还是要在县令的领导之下的,下属有好处一点不让上级沾,也是不可能的,但就是别占着你是领导,想一锅端了去,那就别怪我人小不懂事,大家一拍两散了。
“亚楠啊,宋叔叔这是第二次到你们家来了,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给你们送行回家的,如今一晃眼,你不仅仅长大了,还如此的懂事了,上原的读书人,说不得以后可都承你的恩惠呢!”
宋县令丢下赵子诚,满脸热情的对向亚楠,此时此刻,宋县令有种感觉,今天的整场主导者,就是赵子诚九岁的女儿。
赵子诚能有如此精明通透的女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自己儿子比亚楠大九岁的吧?若是可以的话,能让儿子娶了这个精明通透的亚楠,对自家来说,真不算差啊!
资助学生的事一旦办成,亚楠必定成为整个上原最响亮的千金,甚至在整个省城,都无人出其左右,或者说在整个大明,也没有哪一家的千金能比拟她的名声。
如此之下的盛名,对自家不仅仅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提升。回去得跟儿子好好说说,以后没事多过来请教赵教谕功课,自己这个爹忙于政务,不得空啊!
亚楠嘴角抽搐,县令忽然对自己如此亲热做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嘛!
不过他能在进自家大门的时候,大声点出来,将来的上原学生要承的人情,是自己,说明他倒是识时务的县令。也是会做人的县令,更是有意对自己伸出橄榄枝的县令。
“宋县令叔叔,您太过誉了,呵呵!叔叔请进来!这位孙公公,也请进来啊!”亚楠笑着应对,今天的自己,本不想出头的,但如今这个情况,自己要是不出头,孙谨第一个就不会合作。
诶,自己根本不需要名声,但若是照着这个趋势下去,势必自己会成为上原最有名声的千金小姐,爹跟孙谨也能获得不少响亮好评,县令顺带着给他沾一点,绝不能多。
再说了县令也不是长期在上原的,他应该明白,他对于上原来说,不过是一个过客。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面,斤斤计较的,得罪自家跟孙谨不说,最后便宜的也许是续任的县令。
但真正获得实惠的读书人,还得好好斟酌,每一年一万两的银子,太多太扎眼,光砸银子不出效果,最后不给人笑死去!
建立奖学金机制,建立助学贷款机制,建立保证回报机制,还得有大范围的义务教育机制,结合起来,才能有效利用这笔巨额资金,对了,还得有奖励教谕教导的说法,爹跟他的同事会辛苦不少,自然要奖励,义务教育孩子的先生,也得有实际的奖励,才能长久的运行下去。
陈学慎默默站在一边,心里对董文杰鄙视不已,为什么要将亚楠推出来?亚楠名声大了不一定是好事,赵老师的身份,又不足以保护亚楠,你将亚楠的名声炒作的如此响亮,恐怕不仅仅是要报答亚楠,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给你背后的主子孙谨刷名声吧?
陈学慎心里很是烦躁,自己太过渺小,最希望的就是亚楠默默无闻的,没有人主意到她,这样才能给自己时间,才能在考中之后娶回亚楠。
若是亚楠现在就成了上原耀眼的千金,恐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会将恶心的眼光盯向亚楠,刚刚宋县令看向亚楠的目光,就让自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在他家儿子比亚楠整整大了九岁,赵老师不会答应的。
但保不齐还有别的犄角旮旯的什么人忽然冒出来,赵老师一时不察,中了计答应下来就坏了。这次县试府试,院试,自己一个不会落下,乡试也一样要上榜。
如今的自己,没有时间了,从今天起盯着亚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只有自己中举,自己才能有资格跟老师提亲,等自己考中进士,不管亚楠多大,先娶回家安心才好。
焦虑之下的陈学慎都忘记了,亚楠爷爷奶奶能将还没长大的亚楠,嫁给他为妻?
陈学慎自然没有能跟着县令大人赵老师一起进入书房商量如此大事,进入书房的,除了县令跟赵子诚,还有孙谨董文杰。
家里人除了亚楠,全都被爷爷带走了,如此大事,爷爷也知道不是自己能说的上话的,好在亚楠懂事,董文杰又是知道感恩图报的,亚楠这孩子跟着进去,不会有事的。
亚楠不得不进去,这么多的资金运作,不是简单的事,光是出很多的钱,不一定获得想要的效果。
前世的自己,做的唯一多的工作,如果算是工作的话,那就是慈善事业了,身为豪门妇人,除了保养好自己之外,就是做慈善为家族敛名声了。
不说如今大明的人,极为在意名声,其实在后世,豪门之间的攀比,除了家产之外,也攀比名声的,名声何来?自然是用钱砸!
不过是后世的慈善事业,做的上轨道而已,不仅仅有官方的机制,还有媒体的宣传,更会给你著书,尽管很多善款会被少数贪得无厌的人从中牟利,但这对于做慈善的豪门来说,却是不太在意的,豪门在意的是有媒体宣传,在意的是著书立说,在意的是响亮亮的名声。
时光交错,自己掉入这个架空的大明,虽然没有身处豪门,但机缘巧合之下,还是将自己推到了慈善事业的前面。
这一次,自己不仅仅要运作的让各方面都能响亮起来名声,也能运作的让上原的读书人,知道什么是感恩,什么是回馈,什么是奋发进取,什么是优胜劣汰!
慈善不是白白浪费银子,慈善也要有看得见的成效。激励机制跟淘汰机制,必不可少!尤其是助学基金,需要激励跟淘汰!如此才能形成一股强烈的积极向上的读书风气。
孙谨进了赵子诚的书房,自然不再装作烤鸭店不是他的态度了,孙谨直接就对县令挑明。
“宋县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杂家这是感激赵小姐为杂家洗清灭门罪名才做的决定。
杂家也知道上原烤鸭店成了人眼里的金疙瘩,谁都想据为己有,才会有苏屠户一家的灭门之案,只是县令大人,杂家觉得你这个时候最着急的应该是苏屠户一家的灭门之案啊!”
孙谨犹还记得那次宋县令在大堂上面的态度,分明是要置自己与死地的,如今自己没死成,他倒还有脸来沾自己的大便宜,杂家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么?哼!
“孙公公提起来这件事,本县尊也是惭愧的很,当初若非亚楠见微知著,本县尊也被那些人蒙在鼓里,险些以为是董掌柜害的苏屠户一家,幸亏有亚楠在,不然本县尊可真的要做那糊涂判官了。亚楠,宋叔叔还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今天叔叔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宋县令说着说着,还真站起来给亚楠行礼做谢,果真是能屈能伸,倒是吓得亚楠急忙让开。
“叔叔不可,折煞亚楠了,这件事要我说,还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对上原烤鸭店的巨大利益眼红才会如此设计陷害,这些人为了利益,连一家十几口的人命都当做草菅,实在是令人不齿。
这样丧尽天良的人一旦得逞,以后还有谁会在他们眼里?只要不如他们的意,他们随便就能给你按一个灭门之案,如此之人,实在是罪该当诛!”
亚楠让开之后,便一本正经的说起来苏屠户的灭门之案,对着县令如此说法,也是提醒他,跟这样的人勾搭一起,是没有出路的。
因为他们丧尽天良,没有底线,今天你合了他的意,他扔一个肉包赏你,明天你不如他的意了,他便能要了你的命,如此之人,不值得冒险交结。
宋县令忽然听到亚楠的这番话,心里不由一动,在认同亚楠话的同时,更坚定了让儿子娶亚楠的想法,儿子如今十八岁,可以等亚楠几年,这几年就让儿子好好打动亚楠这孩子的心。
若是自己直接跟赵子诚提亲的话,宋县令笃定,十之*是会被拒绝的,但要是他自己女儿喜欢上自己儿子,可就由不得他这个爹棒打鸳鸯了。
从前自己要抱首辅大腿,才会那么巴结秦大人,如今经过苏屠户一案,自己不得不改走直臣路线,自家联姻的对象,最好就是赵子诚家这样的,不仅仅他本人具有纯正的清廉名声,他的女儿更是会有所有上原读书人的赞誉,如此才会对自己最为有利。
若是运作的好的话,自己也想以直臣之名,做到内阁位置,只是目前看来太过遥远,还得慢慢筹谋啊!
“亚楠说的正是,如此心狠毒辣的人,确实该诛,叔叔已经责令主簿典狱他们一个月内破案,到时候必定叫那些人无所遁形!”
宋县令顿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是跟亚楠一样的痛恨那些丧尽天良的态度。
但亚楠却有些叹气,县令虽然会做人,但太会做人的话,就不一定会做事,如此灭门大案,县令竟然不亲自盯着,却只盯着名声,不知道他的主簿跟典狱是不是能干事的人?
早点破案,也能早点除去对自己的潜在威胁,那些人对自己当日在县衙大堂的作证,心里怕也是不高兴的吧!
接连两天,县令跟孙公公,还有董掌柜,都在赵教谕家商讨一件让所有上原读书人都翘首以待的大事,就是建立上原助学基金。
第三天,县令满面春风的离开赵子诚家,心里对赵子诚无比的羡慕,羡慕他生了一个如此通透的女儿,简直是多智近乎妖了。
难怪她能目光如炬的看出苏屠户灭门之案的细微错漏,如此女儿,顶的上十个儿子了。可惜不是自己女儿,回去跟儿子好好计划,如何折服如此女儿成为自家媳妇。
第四天,县令跟赵教谕,以及上原烤鸭店的掌柜,董文杰共同在一份文书上面签名,定下来有史以来,上原县最大一笔善款的使用规定。
首先董文杰申明,这笔善款是上原烤鸭店赠与赵亚楠小姐的,只要赵亚楠小姐一日愿意,这个善款就一日如数拨款,只要上原烤鸭店一日在上原开张,这个善款就一日如数拨款,这是上原烤鸭店拨款的前提。
当然也有上原烤鸭店拨款的承诺,是两成的干股,由赵教谕,上原县令共同监督拨付,绝不会朝令夕改,更不会虚报款数。
其次赵教谕在县学发出声明:只要家境符合条件的,都可以按照相应的政策,向上原助学基金申请帮助。
奖励申请,每年岁考在一等的学生,可以获得上原基金拨给的二十两奖励。
而参与科考获得乡试名额的学生,可获得四十两银子的奖励,用作资助考试费用。
每考中一个举人,除奖励每个举人五十两,还奖励教谕五十两每人,奖励教导三十两每人,另外上原每新增一个秀才,奖励每个新增秀才二十两,也奖励教谕二十两每人,奖励教导十两每人。感谢他们为上原做出的贡献。
这是亚楠慎重提出来的,县令当时答应的也很痛快,县令也知道教育教导是清水衙门,赵教谕若非有亚楠这个多智近乎妖的女儿,恐怕生活也一样跟第一年来的时候一样囧迫。
不过这个奖励教谕跟教导的提法却是由上原烤鸭店出面提出的。如此自然能理直气壮起来,毕竟真正出钱可是董文杰他们的上原烤鸭店,他们愿意奖励教谕教导,谁能说什么?
赵子诚也不会太过抵触。毕竟县学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生活囧迫的教导,也需要养家糊口,又或者将来自己离开上原,致仕回家,新来的教谕,也能有此奖励,自然能令他们能好无后顾之忧的全心教导学生。
助学贷款,每一个在县学读书的学生,都可以在没有抵押的情况下,跟上原助学基金申请贷款,每一年最高限额十两,还款人可以在十年内本金还款,也可以以资抵债还款。
以资抵债的意思,就是学生本人无钱还款,但可以申请去上原农村私塾,义务教导当地孩童,教导一年,抵十两银子,当然私塾介时会包吃喝。
最后便是县令,着手改善上原各个地方私塾,扩建私塾,每个私塾的原有先生,从现在起,不得收农村孩子的束脩,他们的生活跟俸禄,改由上原助学基金发放,每一年束脩二十两,这个俸禄,应该说比他们之前的每一个人的收入都高一些。并且包吃喝,也供应读书的孩子一顿免费午餐,杂粮米饭,管饱。
农村私塾的孩子可以免费读书五年,五年之后,若不能通过童生试,则失去免费读书的资格,这也是为了给其他孩子读书机会,免得有人白白浪费如此资源,也免得白来的机会,无人珍惜。
而且亚楠也想过,如此做法,虽然会让很多不会通过童生试的贫困孩子不得不退学,但经过这五年的免费教育,识字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这本身就给了他们比旁人更多的机会。
县令向上原所有农户,发出通告,只要家中有五到八岁的男孩,眉目端正,风评良好的家庭,都可以送孩子免费读书,当然仅限一个小家庭,免费一人。多出来的孩子自负费用。以此可以尽量让更多的家庭的男儿得到公平读书机会。
这是上原助学基金最大的一笔费用,也是最难管理的一笔费用,好在宋县令并非亚楠担心的那样不是那种会干事只会做人的县令,由宋县令出面操持起来这件事,倒也面面俱到。
最后县令还得到上原助学基金,扩建改善本县县学教舍,添置县学教学物事,细细算起来,每年一万两足够支付这些,甚至可以说是至多不少的。
因此,宋县令跟孙谨赵教谕三人约定,上原烤鸭店的每年善款,足够维持上原助学基金在万两足以,前一年用不完的善款,放在下一年备用。
121 秦知府的心思
上原烤鸭店实在是不需要每一年给足一万两以上的两成干股。只需维持上原助学基金每年有一万两就足够应对本县如此规模的教育了。
如此大手笔的上原助学基金,宋县令可以自豪的说,这是在大明独一份的,也许连省城的百姓子弟也没有上原农家的男儿有福气,能免费获得读书的机会。当在自己就任的上原,却能做的家家户户能供一个男儿读书,这是多大的教化之功?放眼大明,哪一个县令能做得到?
不过这些匪夷所思的助学方式,竟然是亚楠一个九岁女孩提出来的,连赵教谕跟孙公公都显得诧异异常,恰恰说明,自己的眼光不错,赵教谕的女儿,足足抵得上十个男儿,如此女儿,只要做了自家媳妇,对自家来说,必定是贡献巨大。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助学基金,在亚楠一个孩子的倡导计划之下,近乎完美,不仅仅杜绝了浪费,也真正帮到了需要帮到的学生,更给了他们更多更公平的机会。
尤其是奖励基金,不仅仅针对寒门学生,也包涵了世家子弟,只要你学的好,就有奖学金发放,这不仅仅是真金白银,也是一种认可,一种名誉。有了这样的奖学金机制,相信上原的学生,恐怕自己都会头悬梁,锥刺股玩命读书了。
如此安排下来,所有上原的读书人以及农户们,无不欢欣鼓舞,不仅仅对县令、赵子诚感激不尽,更多的是感激亚楠,甚至在感激亚楠的时候,还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敬畏。
不为别的,只因为上原烤鸭店说的声明十分清楚,上原烤鸭店拿出万两白银的前提,是亚楠要首肯答应,不然就取消这万两白银的馈赠。
一时间,上原人兴高采烈的同时,无不死命赞誉亚楠,赞誉亚楠全家仗义,不出几天,亚楠的好名声,就冲出了上原县,到了府里,也到了省城,连在省城的六叔,二舅舅他们都听到了亚楠的好名声。
秦大人深深叹口气,自己没有办好首辅老师安排的事,孙谨到了上原不但没有被拍死,还活的比谁都滋润,更要命的还是孙谨为皇上筹集的那么多真金白银。这么多的真金白银,到了昏君手里,还不是被那些狗屁道士给折腾没了?
这慕容家也是,怎么会露出那么大的破绽,还是被一个孩子看出来的,真是白白辜负了自己一番期待,自己这边还没有来得及想好怎么补救呢,那边上原县令就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竟然将孙谨的烤鸭店,跟上原的学生紧紧联系在一起了,如此一来,跟孙谨作对的人,不就是跟所有上原学生作对?
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宋县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原先不是跟自己表示的好好的,要为首辅老师效力,搞死孙谨的,怎么转眼就勾搭上孙谨这个阉人了?他这个县令是不想当下去了?
也许说不定他早就跟孙谨勾搭起来了,要不然就凭一个小孩,怎么能进县衙大堂?又怎么能看出如此破绽?
哼,如此卑鄙小人,怎么配做一地之父母官?更何况他的治下还发生如此灭门大案,到如今也有些许时日了,自己作为一个府台,也该过问过问了,若是不能限期破案,他这个县令,也该做到头了。哦,对了,他的治下还出了一宗命案,赖三死,也是一桩人命案子呢!
秦大人不愿意被老师看低,搞死孙谨的这件事本是张东岳交给他办的,原先想好只要宋县令出面,就一定能搞死孙谨,自己既不要出面,也能完成老师的任务。
可谁知道原本答应自己的宋县令忽然变卦,不仅没有搞死孙谨这个阉人,还跟这个阉人勾搭在一起,愚弄上原读书人。
哼,别以为拉上上原读书人,就以为自己这个府台不敢动你,任何父母官的治下如果发生命案不能破的话,这个父母官也就理所当然的改滚蛋了。
这个宋县令就由自己出面,拉他下马,将孙谨不死还过的如此张狂的罪过,都可以推在他一个人头上了,诶,也只能如此了,希望老师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无用。
秦大人觉得自己最近很背,治下五个县,宝庆县的县令,于大荣靠着女儿被睿亲王糟蹋,搜刮的连贾商都活不下去逃出宝庆,可偏偏自己还不敢动他。
而上原县的宋县令,虽然不是如此张狂,但却是个自甘堕落,勾结阉人的,罔顾自己的期盼,更是会自作主张的,如今上原百姓眼里哪还有自己这个府台大人?恐怕人人只知道他这个县令大人了吧?对了,还有那个赵子诚县教谕,如今也是名声大震啊!
哼,本府暂且给你们嚣张几日,等本府亲自过去,本府倒是要看看,他宋县令如何破这灭门之案,本府还要看看,赵教谕如何伙同他的学生考试舞弊,本府还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既然你们都自甘堕落的跟阉人同流合污,就不要怪我对你们心狠手辣,不除去你们,我都不知道如何跟老师交待!
相信上原没了你们,孙谨还能跟谁勾搭起来去?
然而叫秦大人倍感吃力的是,在他赶到上原的当天,赖三被杀一案,水落石出,杀人者竟然是赖三的亲爹!
“说,你为何要杀你亲儿子?还造成他自杀的假象的?你一个人是如何将他吊到房梁上的?你是为何人替罪?还不从实招来!”
县令大怒,典狱跟主簿两人已经带人查到了赖三爹撒谎的证据,结果赖三爹竟然毫不辩驳,太过轻易就承认下来,连着杀人罪名一起认了下来。
这让宋县令极为恼火,心里认定他是为人顶罪,而且极易可能是被慕容家收买,只是不知道慕容家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一个老人甘心身败名裂,甘愿赴死?
“大人,小人也是被那个不孝子逼的没得办法了,小人养他这么大,不说指望他能给小人养老,只要他能本分下地干活,养活他自己,小人也不至于如此狠心要了他的命啊!
这些年来,他从来不知道孝道,更是祸害相邻,小人一直羞愧不已,恨不能没有生下这个儿子。
如今他更是变本加厉的祸害相邻,他还欠下那么多的赌债,如此孽子,小人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不得不如此狠心,亲手要了他的命,大人,儿子是我杀的,我给他偿命,但愿被他祸害的相邻,看在他死了的份上,别恨着他了!呜呜呜!”
赖三的爹表情极其痛苦,但说的话,又叫人如此为难。
“大人,小人有话要说,但凡读书人都知道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大哥作孽多端,我爹忍无可忍,才要他死,这是大义,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大义,小人恳求大人看在我爹已经年迈的份上,又是为民除害的份上,请大人饶了我爹一命。
若是大人为难,小人愿意替我爹领罪!小人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在痛失我大哥的时候,还要遭受如此罪责,小人愿意替我爹领罪!爹,儿子不孝,儿子不能为你送终了!呜呜呜!”
赖三的读书人兄弟,在这个时候,护到了赖三爹的前面,愿意为孝道顶了爹的杀人之罪。
顿时县衙大堂外面,哭声连连,围观的百姓,被如此一对父子感动至极,一个为了相邻,为了全家人,情愿亲手杀了自己的不孝子,情愿给他这个儿子赔命。
而这个老人读书的小儿子,更是不舍自己亲爹赴死,为爹求情之余,也情愿给爹顶罪,哪怕是杀头的罪名。
“大人,赖小哥实在是至孝之人,恳求大老爷饶了他爹吧!”群众有人哭着跟着求情了。
“是啊,大人,赖三本就是祸害,死了便死了,他爹这是为民除害啊!”另一个老者眼眶红红的也要求情饶了赖三爹。
陆陆续续,很多围观的百姓,自动给赖三爹求情。
秦大人冷冷的看着宋县令如何收场,人命关天,杀人偿命,这是大明铁一般的律例,如此案例,别说一个小小的农户,就是京城里的官员,若是证据确凿的杀人者,也得偿命,除非你年过七旬。可饶你不死,改为居家圈禁,但今天的这个老者,即使年纪大了,也远不到七旬,他是死罪难逃。
宋县令他不是喜欢收买人心的吗?如今所有围观的人,机会全部跪下来,替赖三爹求饶,我本府倒是看看,他还怎么获得人心?
也让上原的百姓看看,他宋县令是一个铁石心肠,罔顾百姓愿意,也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去死,为的不过是他的政绩,一个命案若是没有破,县令失职,若是命案破了,杀人者却无罪释放,哼,县令就不是失职这么简单了,而是撤职查办了。
“诸位,大明律法说的很清楚,杀人者死罪,不论你处于何种原因,你只要杀人,就准备好偿命,这是对人命关天的敬重。若不然,谁想杀人,只要胡乱说他怎么怎么祸害他人,不就可以随随便便杀人了么?那样的话,那不是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了么?”
县令见到秦大人的阴冷目光,便不想再深究了,他过来的目的很明显,是找自己茬的,若是赖三一案不能顺利破了,他便能给自己按上失职罪名。
哪怕自己今天看出赖三爹有问题,但他既然在没有动刑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杀的儿子,自己就成全了他的意愿。
从上次勘察现场来看,必定有高手才能吊起赖三那个体型彪悍的男人,不然哪怕是赖三亲爹跟他读书的儿子一起合作,也一定不能吊起来那个赖三。还是在赖三没有死的情况下,一般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如此,这个案子实在是很难找到凶手了,但自己能肯定的是这个赖三的爹必定知情,也许他是被人恐吓,也许他是得了不能说出来的好处,毕竟他家里还有一个需要银子读书的小儿子。这是他的软肋。
而自己又不能当众刑审一个老人,既然如此,自己不如随赖三爹的愿,有人主动认下杀人的罪,还言之凿凿的,谁还能拦的住?
“大人,赖三可是我们上原公认的祸害啊!他死了本是罪有应得,如何还能让赖三亲爹偿命啊!”
有义愤填膺的群众,听了县令的话,忍不住的站起来,发出感慨。
有一就有二,不少的百姓也跟着站起来,痛斥赖三种种恶行,表示赖三罪该万死,赖三爹是为民除害,不该有罪。
秦大人看着这么多激动的百姓,心里很是得意,宋县令啊宋县令,本府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你若是顺利民意,本府就能用大明律例撤了你的职,你若是顾着大明律例,这些百姓一定怨恨你心狠手辣,为了一个上原祸害,竟然杀了一个淳朴老农,为的仅仅是你头上的乌纱帽!
“学生多谢乡亲们!你们不要为难大人了,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虽然说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但大明律法,杀人偿命。
要是大人为了顾全情义,放过我年迈的爹,大人就会被牵连了。学生只是恳求大人,能让学生替了我爹,如此,大人不必为难,学生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爹赴死,大人,学生愿死罪!”
赖三的小弟弟,赖尹哽咽着,一边跪谢围观的百姓,一边恳求替代自己父亲的杀人罪。
县令看向赖尹的眼光,复杂幽深,如此学生,当真是好本事,一边用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经义堵自己,一边又用如此感人肺腑的话来蛊惑围观百姓,显得他一个至孝之人,为了大义,为了孝道,宁愿赴死。
若是自己真的答应了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糊涂判官,大明从没有替代杀人罪的说法。若是不答应他,便显得自己这个县令,罔顾民意,甚至可以被人想象为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也得心狠手辣的杀了这个年迈的老者一样。
结果,随着赖尹的一番话,不少刚刚赶来的学生,也挤进来跪下求情。
“大人,赖尹勤奋向学,去年刚刚过了童试,今年还等着县试府试院试之后考中秀才,报答他爹多年的养育之恩。大人可不能真的答应了他的替罪请求啊!
还有,赖尹的爹更是一向敦厚淳朴,难道就因为赖三一个祸害,一定要他如此偿命么?难道祸害不该除,难道好人一定要偿命吗?如此天理又何在?”
宋县令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为赖尹出头的竟然是自己看好的郑经,他这番话下来,一起赶来的学生,纷纷点头附和。
郑经虽然已经是秀才几年,但对于赖三弟弟赖尹,还是知道一些的,主要还是赖三在上原太过有名,这才让人对赖尹有了印象,谁也无法想象,一个赖三这样的彪型无赖还有一个如此眉清目秀的读书人的弟弟。所有认识赖三的人,都为赖尹鞠了一把同情泪。
如今得知赖尹如此勤奋学生,如此至孝学生,为了替爹顶罪,宁愿放弃多年苦学,委实叫人敬佩不已,若不能为他仗义执言,还读什么圣贤书?
县令大人教导自己的时候,不也是让自己遇上不平事,就得仗义执言的么?
赵子诚也追了过来,自己最好的那些学生,纷纷要为赖三说情,自己如何能不闻不问?
看向县令满脸便秘的脸,赵子诚忽然觉得赖三的案子看似简单,其实更难判定。
虽然有现成的认罪的凶手,但此凶手却是百姓眼里的淳朴敦厚之人,而他的儿子赖尹更是至孝的为他顶罪,若是自己说的话,这个赖尹真想孝敬他爹,为他顶罪的话,就不应该让他爹出来认罪,他自己一早过来认罪不就没有替罪一说,他爹哪怕在他之后过来认罪,县令也不会如此为难。
如此说来,这个赖尹不过是欺名盗世之徒,可惜郑经这样耿直的学生,如何能体会他这样的隐藏心思?一般人都会称颂他的孝道,郑经到底年轻,看不出来,涂有血性。
不过这似乎可是县令大人期盼的血性呢!没有想到县令大人鼓励教导出来的血性学生,反过来叫他自己为难了。
堂上的秦大人一脸的阴冷,看起来对县令极为不满啊!县令如今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对不起,大人,下官没有教导好学生,让他们在县试在即之前,还跑出县学,郑经,姚顾,你们还不都跟着我回去好好读书,这个案子,自有大人定夺,你等还不跟我回去读书?”
赵子诚首先对着秦大人无声行礼,然后对着县令行礼致歉,赶紧把郑经这些个血性学生带回去再说,这个案子哪是如此简单的?
那个老汉看似敦厚,看他看着他儿子口口声声要给他顶罪的时候,竟然一句拒绝的话都不说,实在是诡异之极,一般人的爹看到自己读书的儿子要给自己顶罪,还不急死?
122 搅事
这父子两人,一个看似敦厚,一个看似至孝,但敦厚的背后,至孝的背后,都给人诡异的违和感,自己是没有能力帮县令破案,但自己却可以约束学生,不要给县令添乱。
“混账,赵教谕说的是什么胡话?我大明太祖皇都曾经说过,大明学生有议政观政权利,上原发生如此之大的灭门之案,你身为教谕,自己不闻不问,还不允许你的学生观政议政,如此教导出来的学生,难道只是为了读书而读书?
我等读书,无一不是为了大明百姓,无一不是为了报答朝廷,效忠皇上,一个只会窝在家里死读书的书呆子,对大明百姓有何益处?即使考上了当了官,也是对政务一窍不通的糊涂官,更甚至是草菅人命的污吏。
尔等好好观政议政,本府自会为你们做主,无需顾忌什么,尔等学生,自该有如此血性,仗义执言!这才是我等读书人的本色!”
秦知府对于赵子诚一样的憎恶,正好他自己凑上来找丢人的,自己也不会辜负了他这番心意,能有如此机会,义正言辞的将他抨击的皮无完肤,还真是痛快,谁叫他不管教好他自己的女儿,放出来胡乱搅和事?
不对,也许正是赵子诚自己唆使他那个九岁的女儿出来搅和了自己的好事的,如今自己交不了差,还不能拿你们跟首辅老师较差去?
看着赵子诚一脸的苍白,县令心里稍微有些感动,这赵子诚说起来还真是无辜之极,如今却被秦知府当众不给脸的批得体无完肤,这叫他如何面对这些学生?
郑经这个学生,自己还以为是可塑之才,不说自己这几天对他点拨,就说赵子诚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若非赵子诚对他们这些寒门学子,呕心沥血,就凭他们这样的家底,如何能考出一等秀才来?
如今为了他的一根筋,却累得他老师如此没了脸面,若稍微脸皮薄一点的,回去还不羞愧自尽了?
不过赵子诚也不必气恼,秦知府除了如此批判赵子诚,对自己不也是含沙射影的抨击么?暗指自己会是草菅人命的县令吧!
赵子诚气的不轻,这个秦知府跟自己可以说是仅仅算是相识,但从无交往,自己在宝庆县读书考试的时候,跟他不过是数面之宜,今天自己不过是处于教谕本分,督促学生勤奋向学,却被他当众批的体无完肤,好似自己这个教谕,只会教出读死书,不谙世事的先生似的。
而从他的口气里面,带着明显的对宋县令的不满,在如此不给脸的抨击自己的同时,还意指宋县令会是一个草菅人命的县令,秦知府,为何如此敌意宋县令跟自己?
即使上原出了如此灭门之案,也不是他如此敌意自己跟县令的理由啊?难道他就是意图陷害上原烤鸭店,整死孙谨的主谋?不,是他老师张东岳授意他的?所以他才会对宋县令跟自己如此不满?
想到这,赵子诚有些心惊肉跳,面对上级如此肮脏龌蹉,赵子诚内心悲愤之余,却也有些担心,官大一级压死人,连县令都不知道如何应对,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八品教谕?
“秦大人,赵教谕对我们这些学生,从来兢兢业业,全力付出,不仅仅教导我们学习经义,也教导我们懂得世事。
上原县学有赵教谕,是我们上原读书人的福气,赵教谕说的极是,还有几天就是县试,我等确实应该安心读书,在此,学生也恳请县令大人,能否宽容几天,等县试过了,才判此案,让赖尹能安心考完县试?”
郑经猛然听到知府秦大人如此批判自己的先生,顿时心里极为不喜,虽然秦大人看似在维护自己等学生,但他当众如此不给先生脸面,实在是不应该,这让一心扑在自己等人身上的赵教谕,情何以堪?
秦大人顿时脸色一黑,逆子!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竟然胆敢当众反驳本府的话?你活腻了么?
“对不起,赵老师,我们这就回去安心读书,只是恳请县令大人,能否宽限几日,让赖尹考过县试再审此案?”
其余学生无不附和郑经的话,这下秦知府的脸,更是如锅底一样的黑了,这上原学生,一个一个的是不求上进了?竟然一个个的跟本府唱起了反调,以为本府那你们没有办法了?
明年的科考,决定你们乡试名额的时候,本府自会叫你们一锅端了,暂且放过你们这些无知小畜生。
“如此要求,合乎情理,本官自然准了,暂且将赖赫收监,等县试过后,再做审理。”
县令也不需要过问秦知府的意见了。如今自己也清楚明白,秦知府对自己,甚至是对赵子诚都是充满敌意的,一会自己得找机会跟赵子诚说清楚,这个秦知府可是曾经暗示过自己,搞死孙谨的。
从前自己不会透露这么多给赵子诚知道,但如今自己算是跟赵子诚在一条船上,加上上原助学基金的成立,赵子诚在上原学生,在上原百姓心里,威望更甚自己。
要不然今天秦知府当众落赵子诚面子的时候,郑经这些人就不会如此维护他,连知府的好意,都当众无视,说明赵子诚如今在上原已经有了坚实的民意为他护航。
今天的案子确实不适合今天判决,自己还得好好想想,如何做最妥当,正好也做个顺水人情,答应郑经这些学生的请求,宽容几天,给那个赖尹完成县试,也给自己几天,想想如何做才能让上原百姓满意,也能堵住秦知府的嘴,不给他借口,加害自己。
虽然他是知府,但只要自己行得正,有上原百姓维护,他就是暗恨自己不照着他说的搞死孙谨,也得忍受着,除非他有确实的把柄,能堂而皇之的给自己定罪,若不然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个县令,在上原风生水起。
“大人,学生恳求能让学生陪着爹一起,这几天,学生就在牢里读书,只求能陪着爹!”
在县令痛快答应郑经提出宽容几天的请求之后,一直标杆孝道的赖尹,忽然又出言恳求,一定要陪着他爹一起坐牢。
无罪之人,是不能坐牢的,不然就是县令失职,更何况还是一个即将参加县试的童生?如何能给他在牢中读书?
若是答应了他,倒是成全了他的孝名,但县令从此给人留下弹劾的把柄,宋县令看向赖尹,看似一个眉清目秀的读书人,但言辞之间,处处为难自己,处处给自己挖坑,实在是叫自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清净。
可偏偏这个时候,赖三亲爹一副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样子,你亲儿子为了你,肯陪你在牢里读书,更肯为了你赴死,你一个做爹的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
“周典狱,带几个得力的人将赖赫收押在他自己家里,等他儿子赖尹考试结束之后,再收监过堂。赖尹,本县一向怜惜读书人,既然你如此孝心,本县也不会叫你为了尽孝,到本县的牢里看书,希望你在家,一边尽孝一边好好考试,莫辜负了这么多父老对你的怜惜,也莫辜负这么多学生对你的仗义执言。”
宋县令徐徐从堂上下来,一边装出疼惜赖尹这个勤奋读书人的样子,一边主意观察围观百姓跟学生的反应。
“大人英明!”围观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纷纷跪下赞誉县令。
“大人情义两全,学生敬佩!”赶过来仗义执言的学生们,也纷纷对县令行礼,表明他们对县令大人如此安排,极其敬佩。
如此既可以算是圈禁了人犯,又不至于影响赖尹这个好学的学生读书考试,在法理面前,尽可能的保全了情义,如此一招,县令赢得了入朝好评。
秦知府冷笑看着宋县令玩弄人心,你就这么玩吧,这几天本府就住在上原,看你如何给这个老人定下杀人罪!顺便也看看你跟赵子诚如何玩弄考场,集体舞弊,害的上原这么多世家公子,一个个的连寒门小畜生都不如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退堂之后,宋县令借口亲自安排收押在家的赖赫,将充满敌意的秦知府扔一边,随他如何见那些世家去,自己只要进退有度,他秦大人也不能罔顾国法,更何况自己也有上原百姓的赞誉,他们这些人,最是在乎名声,不敢乱来的。
“何师爷,你回去跟夫人说,让姗姗出面请赵教谕的女儿赵亚楠到我们家来吃饭,一会我安排好了也回家吃饭,你如此说,夫人会明白的。”
宋县令虽然在大堂审案的时候,也能做的滴水不漏,但真正要命的还是几天后的审理,这个案子,如果不能让百姓心服口服,不说百姓无法赞同自己,就是这个秦知府,也不会饶了自己,这可是他能堂而皇之治罪自己的理由啊!
虽然当时自己想的是就用赖三爹做凶杀,破了此案,但因为赖尹从中蛊惑,害的自己不得不在好好思量一番。
亚楠那个孩子跟人精一样,见见她,也许有意外收获,她如今也明白,她们全家如今可是跟自家是一条船上的,她爹如今都知道帮着自己了,她如此精明,更是会帮着自己的。
赵子诚趁着人多,暂且先回了家一趟,见见亚楠这孩子,将秦大人的态度说给她知道,还有县令如今的艰难,也说说,也许女儿能帮县令一把。
虽然亚楠才九岁,还是一个大门不出的女儿,但赵子诚经过这么多事下来,早就认可了这个女儿多智近乎妖的能力。
尽管自己不怕秦知府会借机撸了自己的职,但一想到秦知府极有可能是张东岳授意陷害孙谨的,就怕自己被撸了职也无法叫他们痛快,最担心的还是他们加害亚楠。
毕竟上原烤鸭店毒害苏屠户一案,可是亚楠点出了破绽的,经过这么多事,赵子诚再不敢相信这些看似道貌岸然的官员,会是公平公正的好人了。
连首辅张东岳都是乱臣贼子,竟然架空皇上,做起了隐形的皇帝,如今自己还能跟从前那样,对他们这些人,倍加敬仰么?
赵子诚回到家之后,见到亚楠,她正在跟陈学慎一起讨论破题,看着陈学慎被自己女儿说的哑口无言的,赵子诚心里的担心忽然更加严重了。若是亚楠有事,可怎么办?
不仅仅是自己接受不了,全家人也没有一个人能接受得了啊!秦知府,你如此迫切,如此敌意,难道我会束手就毙?不可能!
“学慎,你自己先读书练习破题,亚楠跟我出来一下!”
亚楠猛然抬头看到爹满脸严肃的看向自己,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出事了?爹看起来不太好啊?
“是,老师!”陈学慎也看出先生有事,但先生不愿意告诉自己,自己就不能出言相问,免得先生反而为难。
不过好在先生能找亚楠,如此的话,相信不会有什么难的事,能难住亚楠,这个丫头的智慧,着实叫自己心惊肉跳,这些天,亚楠跟自己一起跑步,一起破题,一起押题,亚楠无意间露出的智慧,都叫自己汗颜不已,难怪亚青落荒而逃,有一个如此智慧的妹妹,实在是压力巨大。
不过,自己不怕的,自己经过跟亚楠相处,越发喜欢她如此智慧的样子,最叫自己喜欢的还是她低调的张扬,她在家里人面前如同一个娇贵的宝贝,但在外人面前,可是一个知书达理,端庄贤淑的千金小姐呢!
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亚楠的娇贵宝贝,但自己早早就知道的,那些打亚楠主意的人家,若是打算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千金小姐过来求娶的话,陈学慎相信,亚楠的爷爷奶奶打死也不会愿意让亚楠到人家去吃苦受气的。
但自己会疼着亚楠一辈子,而且疼着亚楠的心,宠着亚楠的心,不介意让亚楠爷爷奶奶看到,也不介意让亚楠的叔叔婶婶姑姑知道,如此才是娶亚楠的关键。
“什么?秦知府竟然当众就这么说爹?看来要孙谨死的确实是首辅张东岳,这个秦知府极有可能是出面谋划的,苏屠户的案子,秦知府应该清清楚楚。
我们虽然不知道秦知府指使了什么人杀害苏屠户一家,但是能出手杀苏屠户的全家的人,十之*还是我们上原的世家,商家,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也许县令自己心里有数。毕竟县令当初也是抱着跟秦大人一起的态度的。
案子的事,虽然是县令的事,但如今秦知府如此的迫不及待,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还是见见县令,看看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互通有无,才能紧密合作,尽快揪出苏屠户一家灭门的真正凶手,才能扳倒对我们不利的秦知府。
相信扳倒了秦知府,必定会惊动首辅,但他如今标版他自己仁德,标版他胸怀天下,他是不会,也不敢庇护如此丧尽天良的秦知府,他甚至还要被人怀疑,这件事他是主谋,皇上在京城的势力,还有睿亲王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相信首辅张东岳在出了秦知府这个丧心病狂的学生事件之后,先得好好给他自己擦一阵子屁股,皇上应该会对此事件,狠抓严打,追根到底,说不得能趁机扳倒首辅,毕竟盯着首辅位置的人,可多着呢!
不说皇上自己的人盯着首辅的位置,也不说睿亲王自己的人盯着首辅的位置,就是张东岳集体里面的人,一定也有人想替代了张东岳首辅的,就是不知道张东岳能不能抗得住了!”
亚楠满脸稚嫩的脸上,显露出来的却是萧索的沉重,如此秦大人,刚刚到上原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给爹难看,若不是为了孙谨的事,他一个要名声的知府,何必当众为难爹这个名声清廉的教谕?更何况上原刚刚成立了助学基金,爹的名声如此之大,他秦大人不顾爹的好名声,也要当众给爹难看,只能说明秦大人着急找人顶罪了,他没有完成陷害孙谨的任务,他拿什么给他老师张东岳交代?
哼,他是打算用县令跟爹的人头,做他的替死鬼了!如此之人,自己第一个要除也必然是他,就是没有证据,只要他在上原境内,做也可以为他做出证据来,到时候,先弄死他再弄臭他,看看谁敢为丧尽天良的灭门凶手说情?
赵子诚再次见到女儿如此妖孽,早也不在惊诧,若非知道女儿多智,自己也不会趁着人多乱的时候,跑回来听听女儿的说法。
这么说来,自家确实还要跟宋县令一家通力合作,只要揪出苏屠户一家灭门的凶手,就能扳倒那个道貌岸然的秦大人,说不定连标杆仁德的首辅也一并扳倒。
“老爷,小姐,宋县令的千金差人送来一张请帖,请小姐去他们家做客!”就在赵子诚感慨女儿的多智近乎妖的时候,薛枝儿跑来通报,县令千金请自家小姐到他们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