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安伯有节操
鉴于土豪态度鲜有的坚定，亚雷接受了他的好意。安伯立刻表示，所有配置会在一周内搞定，让他放心。
安伯让自己放心，那么自己肯定不能放心。
考虑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亚雷寻访了多家经营战车买卖的店铺，挑选了几架还算中意的，记下地址和型号。
战车配置问题已差不多解决，下面就是人员问题了，两个室友还卡在一阶，太弱了不行。那么唯一还熟稔的战力，只能是布鲁诺了。
趁对方来找自己比试，亚雷提出了这个请求。
“战车比赛？可以啊，可以和各种各样的职业者对抗，这样的事情再好不过了！”
银发少年兴致勃勃的应下，暴露出了好斗的本性，主动提出要当护旗手——这是争斗最密集的位置，一旦战旗被夺，就相当于退出比赛。
亚雷驾车护旗都无所谓，原本偏向护旗，但布鲁诺既然要求了，索性就让给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近距离听到蕾娜的惊呼了。
埃琳娜顺势送上了比赛行程图，二人摊开图纸，见行程位置地形都标志的非常清晰，顿时进入了仔细研讨的状态。
两人散发出的暴力因子，使周围形成一片真空区，无论男生女生，靠近了都是选择绕道而行。
在这个班级，银发翩翩的美少年初次出现时很受欢迎，许多女生对布鲁诺一见倾心。但自从知道他是亚雷的好友，并时不时去战场区打架，便心有余悸的踌躇了。表面很美好，骨子里是暴力狂，这让许多女生望而却步。
期间也有胆子大的女生表白，无一例外的遭受拒绝。作为一个唯实力伦者，这种娇娇怯怯，一碰就会折的女人，布鲁诺根本不屑一顾。
前排的蕾娜无精打采伏在桌面，眼神朦胧，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自打她答应作为战车的乘者之后，一直就是这个模样。像极了从父亲那里得知，自己马上要被卖掉，而且是赠品的女儿一样。
“蕾娜，作为战车比赛的一员，你去不应该参加他们的讨论吗。”
埃琳娜话音未落，一直无精打采的红发少女顿时目露凶光，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跳起来卡住她的脖子，用力前后摇晃：
“都怪你！我现在觉得每一分钟都度日如年，好痛苦！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稀里糊涂答应这种事情！”
“你错了，你稀里糊涂答应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和我无关。”玩偶一样来回颠簸的白发少女，眼睛撇向地面，吐出舌尖道。
“你在暗示什么！暗示我是个笨蛋吗！？”蕾娜炸毛了，拧住对方脸蛋，捏成各种形状。
“这……需要我暗示吗？”脸蛋不断变形，埃琳娜的声音有些变音。
“死定了！”从对方恒定不变的表情中，蕾娜得不到任何快感，顿感无趣，干脆放下手中的动作，一头捶在桌面。
脑门又痛又麻的感觉，使她脑袋一清，心中的烦闷稍稍缓解，干脆打桩机一样连续闷头敲击，试图让所有的烦恼随着疼痛烟消云散。
剧烈的碰撞让全班纷纷侧目，只有蕾娜自己掩耳盗铃，一无所知。
啪！响亮的碰撞，变成了清脆的拍打，一只粗糙的大手抵在额前，阻断了“打桩机”的进程。
蕾娜不满的抬起头，却发现手掌主人嘲弄的盯着自己，正是害自己头痛苦恼的“罪魁祸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多管闲事，我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好考虑战车比赛不行吗？”
“如果脑袋受伤，你打算怎么参加比赛？打算毁约么？”亚雷缓缓收回手掌，一边说一边用冷厉的目光逼视过去。
“谁会受伤啊！这种小事就会受伤，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所以说是笨蛋的体质，恢复力超强么。”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啊，笨蛋！”
“正因为你是笨蛋，我才说你是笨蛋啊，笨蛋！”
蕾娜气的不行，小眉毛竖起来，胸部起伏不定，发觉有根手指捅着自己的后背，扭头一看，只见埃琳娜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薄唇咬字，却不发出声音：
“你如果觉得为难，我可以替你出场。”
少女红眸一转，胸中一股火焰顿时燃烧起来，晕车又怎么样，绝不能向他低头！一念至此，烦闷也消除不少，直挺挺的坐了下去。
在一瞬间，蕾娜表情由暴跳如雷转为平静如水，这样突兀的表现，亚雷略为惊愕。身后又响起了布鲁诺不满的敲桌声，也就没心思继续追究，转身商讨“大事”要紧。
一周后，安伯将战车送了过来，外观与敞篷马车类似，车身使用优质实木制造，重要部位以铜件代替，精巧结实，车轴部位铁皮包裹，并有枪形尖端。
整个车体被漆成黑色，呈浑然一体的流线型，两边都留有锥形钝刺，显得峥嵘毕露。车厢内部布置了数层羊皮气垫，并有牛筋作为绑带，保证了安全舒适。
就连各方面都很挑剔的布鲁诺，都对战车赞不绝口，亚雷立马散尽之前的疑虑，大夸安伯有节操。某土豪神秘的笑而不语，然后表示，战骑下午送到，是驯化过的两头白肢野牛，凶狠，耐久，并且爆发力强大。
“可牛跑不过马啊，再凶猛有什么用处？”布鲁诺提出了异议。
露出“你有所不知的”的眼神，安伯耐心的解释道：
“这辆战车是以质量为优先设计的，虽然已经尽量减轻了重量，但普通马匹肯定拉不动，更没有耐力跑下上百英里的行程。我挑选了很久，才勉强找到能拖动它的坐骑啊。”
“放心，只要干掉所有比我们速度快的战车，牛车跑的快还是慢并不重要，只需能跑完全程就行。”
亚雷满意的端详着战车，敲了敲车身，那种坚实凝重的感觉，让他全身都燥热起来。
“有道理！”布鲁诺心领神会，唇角微微掀起了邪笑。
第二十六章 战车大赛
战车大赛当天
天空布满了学者法师制造的人工大雪，经过一夜的堆积，地面覆盖了厚厚一层。
各个校区挤满了穿戴红白服饰的人群，数百位穿戴一致，带着大大的白色假胡子，一身红色棉衣，脚穿红色靴子的乐队载歌载舞，吹吹打打煞是热闹，乘着驯鹿拉的雪橇巡回表演。
方尖塔内，学院区被装饰的焕然一新，大量的圣诞树林平地而起，小型店铺，鬼屋，迷宫，挑战擂台，舞台剧场等建筑竞相开放。穿着鲜亮的男女学员来回观看，更有衣着清凉，不知严寒为何物的骑士女学员寥寥穿行。
学者法师们卖弄的摆出一个个摊位，上面放满了五光十色的物件，都是他们平时捣鼓出来没有实际意义的炼金物品。拿出来炫耀居多，如果有傻子愿意买，他们当然乐意接受。
骑士学徒大多在战场区战的你死我活，要么就在擂台上不用斗气打的拳拳到肉，最少也是磨刀霍霍准备战车比赛，偶尔一两对男女勾肩搭背，这种就是异类。
如果你发现身边有位俊男或者美人，他们保持着自矜高雅的笑容，挽起袖口，搀扶着空气，仿佛身边有什么东西伴随一样。在方尖塔内就不用怀疑了，他们一定是妖精博士。
有法力或者有力量的职业者，就可以看到他们周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妖精，从迷你的小褐妖，妮可猫，到人形的薇薇安、达芙妮，几乎形成了微型的生物圈。
无论是骑士学徒，还是学者法师，都会向其投以嫉妒的目光，光明正大开后|宫，不会受到任何指责的职业，仅此一家。
战车比赛的路线如下，从学院区出发，穿过北边古泰坦遗迹群，向西到达战场区山地，再到南部深水训练场前的古建筑群。最后继续向北，穿过平坦的学院大道，最终到达起始位置。行程一百三十英里，比赛时间预计为三小时。
初始赛分为八组，每组八队选手，比赛从早到晚无休止，取第一名为优胜者，隔一天，参加决赛，最终前三名可获重奖。
亚雷三人已经换好制服，驾着牛车虎视眈眈，护旗手和御者的服饰一样。
是一套浑身灰黑的坚实护身服，全身各处关节都有护具，带着黑色兜帽，肩膀两侧有着肩甲往外延伸。
乘者蕾娜则是一身白色类礼服，过膝的白色棉袜，配同色的长靴，双臂是丝质网状手套，因为较安全的缘故，护具轻且薄。
之前的赛前抽签，布鲁诺幸运的抽到了一组8号，乐的不行，和亚雷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不久后，场地上终于响起了浑厚的男音：
“请所有参赛选手进入场地，请所有参赛选手进入场地……”
两名骑士学徒眼睛顿时亮起来，车厢内，蕾娜俏脸惨白，如同奔赴战场的新兵。
亚雷兴奋的一抖缰绳，两头白肢野牛鼻孔喷着白气，踱开了狂野的步子，沿着红地毯一直驾车行使比赛前台。
八组一共24位选手并排战好后，观礼台上几位苦脸的年轻教授点了点头——他们一整天都得这么坐着，指令官见状扯着嗓子喊道：
“赛前行礼！”
护旗手和御者动作整齐划一，半跪在乘者身前，行吻手礼，亚雷吻过蕾娜的纤手，如同所有人那样低语道：
“为你而战，我的女士。”
“准备就绪！”指令官猛地竖起了手中的红色旗帜。
八队选手立刻翻上战车，按照指定位置坐好，并调匀呼吸和心态。
“出发！”
一声令下，赛道周围欢声如雷，观众们能追的追，不能追的乘着雪橇，同时出发。
亚雷第一时间挥动缰绳，战车猛的冲了出去，奈何此战车无论体积和重量，都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速度实在蛋疼。
指挥官也扯着雪橇出发了，并拿着扩音喇叭跟踪报道：
“八队选手同时出发了！三号四号选手领先，八号选手处于最末。”
“你倒是快点啊！”站在他身后的布鲁诺先着急了。
“没事，慢慢来，前面的马上打起来。”亚雷倒是很淡定，稳坐钓鱼台。
前方立刻响起了一道雷鸣，四号护旗手和御者居然都是学者法师，两道远程闪电立刻劈断了三号车马套，解除拘束后，战车的两匹马撒欢似得跑向赛道到外面。
“果然！”布鲁诺也淡定了。
三号战车两名队员迅速大骂着追了过去，等好不容易套好马套，连最后的亚雷小队也把他们超了。
“不爽！我们也开搞，先搞最慢的八号！搞残它！”三号战车御者决定报复社会。
护旗者也同时点燃了斗气，这一队，看来是纯骑组。
前面六组已经打的飞起，亚雷组奈何速度不行，只能干瞪眼，后方斗气波动迅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布鲁诺，先下手为强，灭了他们！”亚雷放缓了车速，腾出左手，大团的黑炎喷了出去，身后的雪地大片大片开始融化。
“收到！”银发少年轻盈的跳上车厢后台，双手携起寒冰风暴，将融化的雪水再次冻结，凝成平滑的冰面。
“我——靠！”三号车御者来不及改变车速，眼睁睁看着战马踏上冰面，只能在心中祈祷天主保佑。
左侧的战马一个打滑，率先摔倒，连带整辆战车围着冰面转着小圈，以实际行动证明主不在他这边。
“这么倒霉！”三号车护旗手迅速的跳下车，配合斗气一拳震碎冰面，好不容易才稳住战车，正准备重整旗鼓。
谁知乘者妹子也跟着跳出了车厢，扶着车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的昏天黑地。
“三号车暂时没威胁了。”
注视着三号车在视角中逐渐变成黑点，布鲁诺跳回了车厢前台。
亚雷正准备回话，倒数第四位置的一号车向后扔出一颗火球，几乎打到右侧的白肢野牛，立刻轰出黑炎，将其抵消。
“一号车护旗手是学者法师！”二人迅速记下战略情报。
接二连三，又有火球轰了过来，布鲁诺干脆跳到右侧的牛背上，撑起一面冰盾，将火球一一拦下。
因为攻击距离所限，二人拿一号车也没什么办法，陷入了被动的僵局。
第二十七章 战斗持续中
“八号车是两名骑士。”一号车学者法师护旗手，停下法术向前汇报。
“骑士吗，这样就好办了。”御者竖起右手，护具保护下的肌肤，水蓝色契约咒文一闪而过：“拜托了你，薇薇安。”
庞大的法力从虚空深处灌至全身，通过契约，他轻易凝结水汽，凭空捏出一条晶莹的溪流。手指张开，溪流以掌心为原点急速旋转，漩涡形成巍峨的流水山壁，遮蔽了阳光，蔓延出庞大阴影。
这一切，源自于水之妖精薇薇安的法力，她是湖中仙女的亚种，拥有美女的外形，性格单纯善良，独居且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喜爱收集宝物，讨厌小偷强盗。智慧法力均不及湖中仙女，但也是强大的中级妖精。
薇薇安所借出的法力，并不是无偿的，而需要契约者满足她的愿望。
受能力所限，中下级妖精无法在人间显现形体，妖精的世界无忧无虑，即便如此，它们也有各种需求。所以通过代言人交换愿望，就成了它们索求的方式，这些受它们信赖的凡人，被称为契约者。
妖精寿命悠长，人类却转瞬即逝，它们不得不一直寻找下一位契约者。其中部分深得信赖，其子嗣成为结缔契约的首选对象，世代积累，繁衍的家族也会得到青睐。只有这样家族的血脉，才会收到各种妖精的欢迎，而这仅仅是成为妖精博士的根基。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研究的妖精习性，升华艺术文学的造诣，掌握语言和魅力的诀窍，最终得到复位数以上契约的契约者，才能算的上是妖精博士。
一个真正的妖精博士，虽有契约限制，借来的法力也十分惊人，莫说是专攻科研的学者法师，就是伊比利亚的魔法师也望尘莫及。
妖精本身才是法术鼻祖，一个下级妖精都有不弱的法力，更不要说薇薇安这种中级妖精，古时代，她甚至被当做施云布雨的神灵崇拜。
“连咒文都没使用？这法力是借来的！是妖精博士！”
亚雷咬牙拉紧缰绳，停下牛车，并急速将车倒转方向，车后座对向前方。
“接住！”布鲁诺迅速制成两面冰墙，一面自己擒住，一面抛给了前方的队友。
前方哗啦一声，水壁坍塌倒扣而下，剧烈的碰撞使大地震动，水柱如激流的瀑布，浪花冲开积雪，咆哮一声席卷而来。
“顶住！”亚雷跳下马车，手指扣入冰墙内部，与布鲁诺一起，一左一右，拼合成无缝隙的锐角冰面，挡在马车前方。
咔嚓！与激流接触的第一瞬间，冰面裂开缝隙，布鲁诺力量不足，与水流接触的一瞬间，就被震飞到远处的雪地。
亚雷反应迅捷，左手接扣住另一面冰壁，死死抵住，突如其来的巨力重压让他眼前一黑，足足后退五六部，背后碰上马车才堪堪顶住。
“呸！”亚雷吐出一口血沫，暗暗凝神检查，只是嘴角破皮，没受内伤。他的内脏在深水水压下，早已锻炼的坚韧异常，岂会这么容易受损。
银发少年落地后立刻翻身赶上前，修补冰壁的缝隙，虽然被水流击飞，但借着那一摔，也化去了冲击力，反而没受到任何伤害。
“你们没事吧！”见二人撑的这么辛苦，车厢内蕾娜坐不住了，准备翻出车厢，想上前帮忙推一把。
她只是头发被水打湿，脸色还算正常，这要多亏牛车的车速，加上雪地的颠簸较轻。
“回去！”亚雷猛的回首一瞪，少女身体比脑袋要听话，立马乖乖坐好，等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味，也只能气鼓鼓的捧着脸蛋不说话。
坚持了两三秒，水流终于散尽，前面六辆车已经冲出去很远。
“你先拿着！”
布鲁诺接过同伴扔来的缰绳，不知所措。
“现在先你驾车，我们要发挥我们的优势！”
亚雷说完，全身涌出黑色光炎，化为黑色闪电，排开积雪，风驰电掣的向前冲去。
指挥官兼司仪见势激动的站起身：
“八号车御者交出了缰绳，独自向前冲去，他想干什么？难道是想独自报复制造洪水的一号车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嗯？八号车御者独自冲上前？怎么回事？”一号车御者狐疑的问道。
“对手是两位骑士，车速又不行，想追上我们的话，只能选择孤身犯险。”学者法师显得更为沉着冷静。
“没关系，即便对手是三阶骑士，二对一的话，也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妖精博士自信的一笑，用力挥动了缰绳。
“他来了！等他靠近些，用法术轰回去！”
一道全身燃烧着黑色光焰的人影，出现在数百英尺开外，二人顿时严阵以待。
靠近目标，亚雷立刻散去了全身斗气，速度慢下来，瞄准一号车马匹的位置，大喝一声：“лehne！（古咒文）分离！”
“他说了什么？”妖精博士有些茫然，对方怎么冲着冲着突然停下了。
“法力的……波动？”学者法师瞪大眼珠，难以置信的喊了出来。
妖精博士手中忽然一轻，只见眼前的马匹周身绿芒涌动，马套缰绳连带马蹄铁，都四散分解着飞了出去。
“分离咒文！？”学者法师在风中凌乱了……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八号车骑士御者，居然远程施展了炼金术中的分离咒语。一号车失去了所有御马道具，没有继续比赛的能力，判定出局！”
指挥官绿旗一挥，身边的几十位工作人员立刻翻下雪橇，将一号马车拖出了赛道。
“呵哈哈哈！”亚雷重新跳上战车，大笑着扬长而去。
后面有个怪胎骑士学徒会用法术，另外六队战车成员同时记住了这个情报，心中暗暗提防。
其实分离咒语很容易干涉，只需稍稍注入法力就可中断，只是一号车成员没料到骑士学徒中有这种怪胎，会使用法术，所以惨遭淘汰。
前方是大弯道，标志即将接近古泰坦遗迹，这一段赛程，他们面对的将是连环弯道，一旦冲出赛道就标志比赛失败。
七辆战车嗖嗖冲出校区，天空顿时风和日丽，路面也变得平滑整齐，他们已经冲出了人工大雪的范围。
道路周围是护栏保护好的泰坦遗迹，巨大的魔怪雕塑，充满着史前时代风格的格式建筑，铺满无数铭文的石板，以及早已失去效用，被法术保存好的古代兵器……
亚雷小心的控制缰绳，确保牛车不会滑出赛道，笨重的牛车在这种赛道，尤为需要谨慎。
前方几辆车相互间的攻势也减缓不少，并颇为默契的放缓了车速，大部分人都明白，这种情况下求稳才是正路。万一打着打着，自己冲出了赛道，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但也有些人不明白，比如二号车那队傻缺，护旗手大概也是妖精博士，不断的凭空制造土堆，或者劈头盖脸一串闪电，要不就是生起一片片火墙。
亚雷二人气的暴跳如雷，偏偏三号车也赶了上来，这组小队学乖了，也不急着上前，紧跟他们身后，借着牛车体型，避过不少法术攻击。
“前面是大转盘，想办法乘这个机会干掉三号车！”
亚雷口中说着，手里也不停，左手握缰绳，右手不断轰出黑炎，抵消各种法术。
“我尽力！”布鲁诺暗自盘算距离，掌中聚起寒气，就等着一瞬间的机会。
在这个赛道，最辛苦的还是蕾娜，如果不是额前有布鲁诺的冰块，她一定会吐出来，哪怕故意没有吃早晨。
大转盘中心，是一具古狮鹫的石雕，高达百尺，作霆击长空状，赛道正是将它围在中心，形成正圆形。
几秒后，轰隆隆的战车们一架架进入大转盘，算准三号车进入转盘的时间，银发少年半身探出车外，双手吞吐出白色冻气，将地面变成冰道。
“哼哼哼！同样的招数对我们只能使用一次！”三号车护旗手早有准备，抢先一步跃至前方，一拳击碎冰面，得意洋洋的跳回战车。
“唉，失败了！”布鲁诺垂头丧气。
“没事，慢慢来。”亚雷不知道是在安慰同伴，还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他们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二号车的妖精博士又出手了，三道龙卷接连出现，吸起地上的砂石，不可一世的冲了过来。
“所以说，我恨妖精博士！”这种大面积的自然法术，亚雷根本没办法抵消，只能再次刹车，银发少年眼疾手快，将车轮冻在地面。
龙卷风转瞬而至，幸亏牛车沉重，两头白肢野牛都哞哞叫着，被扯上了天空，车体本身却巍然不动。
蕾娜身体轻盈，又没有力量，几乎立刻就被吸上天空，吓的尖叫起来。要是被这道风卷走，大概追出很远才能继续上路，胜利也就没指望了。
布鲁诺心念一闪，纵身一跃抓住了少女的小腿，没料到风力太大，自身难保，也被扯上了天空。
亚雷见状，足尖勾住缰绳，跳起来抓住了布鲁诺的小腿，连带着被扯上天空，三人两牛，以缰绳为原点，绕着战车车体转了起来。
蕾娜彻底不行了，眼睛变成了蚊香的圈圈状，看上去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八章 冰柚破敌
前方可恨的八号车，全队都被龙卷风扯了起来，像风筝一样挂在天空，好蠢……真受不了，哈哈哈。
三号车全员还没从幸灾乐祸中醒来，就被另外两道龙卷风刮起，连带车身都被拉至半空。御者和护旗手都是骑士，皮粗肉厚，在空中也嚎叫的中气十足，看上去没有大碍。
最惨的乘者妹子，刚刚才吐完，伴随空中急旋的眩晕，胸中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半空中旋转着吐了出来。
也许是自觉丢人，她这回是边哭边吐，并且被旋风扯的满天都是呕吐物。
十几秒后，风力逐渐变小消失，三号车轰然落地，摔成了零件。
“三号车战车损毁，失去比赛资格……呕。”换乘马车的指挥官以手帕捂住嘴巴，做干呕状，似乎是被漫天的呕吐物恶心到了。
亚雷则是靠着脚下的缰绳，先一步安然落地，接好两头牛，这两头大爷才是比赛的关键。布鲁诺后一步落地，接好了蕾娜。
“蕾娜状态有些不对。”布鲁诺发现了蕾娜的异样。
“我没事！继续比赛……”红发少女眼睛依然呈蚊香圈圈状，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亚雷摸了摸蕾娜的额前，温温的，好像没什么不正常，决定继续比赛：
“我们要让二号车的傻缺付出代价！”
三人整装出发，由于三号车的退出，他们终于成了真正的殿尾组，不过至少再无后顾之忧。
几十秒的耽搁，他们与二号车的距离也拉开，对方暂时中止了攻势，似乎也明白过来，连环弯道上保守一点比较好。
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忍下这口气，等上了战场区再作打算。
泰坦遗迹地形赛道复杂，曲曲折折，一环扣着一环，剩余的六辆战车保持着默契，穿行在大小弯道间，有惊无险的接近了战场区山地。
前方一堵石壁仰面压来，高得像就要坍塌下来咄咄逼人，黑绿丛中，岩壁里蹦蹿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
石壁其中部裂开，端口平滑整齐，从内往外延伸出一道斜坡，通向战场区的山道。
保持领先的四号车首当其冲，御者和护旗手联手施展轻灵术，车速剧增一倍，虚影闪烁，以众车队望尘莫及的急速进入山道。
临了，还在山道入口处，山壁遮盖的阴影下方，升起层层土墙。紧随其后的七号车队一时不慎，直挺挺撞了上去，马匹当场毙命，战车四分五裂。
处于第三位的六号车，却表现出减速的意思，御者护旗手交换位置，护旗手保持提速前行，同时对车体释放羽化术。
御者随后点燃斗气，一个后空翻漂亮落地，手掌紧贴战车后檐继续奔驰。
“就是现在！”护旗手大吼一声，迅速站起身，手中缰绳一声脆响，战马吃痛高高跃起。
后方的御者周身斗气狂震，同时抬起战车跳了出去，伴随着乘者妹子的惊叫，六号车漂亮的越过了战车残骸和土墙。
五号车的人员配置似乎相同，依葫芦画瓢，使用同样的方法跨过障碍。
“六号车以漂亮的动作穿越了阻碍，展现出了精湛的车技，以及更珍贵的合作能力！五号车表现同样精彩，下面，只剩下最后两辆车，二号车和八号车，他们来了！”指挥官激动的从马车上站了起来。
“西尔芙女士！”二号车的妖精博士向前抛出一团光晕，五彩的光晕落地生根，无数藤蔓交叉编织，瞬息形成一座绿色拱桥，战车安然通过。
布鲁诺抢先一步，纵身跳上藤蔓拱桥，趁妖精西尔芙法力未散，冻住桥面，供己方战车同行。
“这家伙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亚雷驱使战车踏上拱桥，跟着银发少年的步伐，在拱桥彻底消散前，进入了战场区山道。
“八号车的家伙，居然利用了我的法力！”二号车护旗手恨恨的轻啐一句，注意到周围茂密的树林，表情很快缓和下来，竖起右拳：
“以森林妖精西尔芙的名义，苏醒吧，丛林的护卫军！”
“那傻缺又来了！”
此近距离的法力波动，怎么可能瞒得过后方的两名骑士学徒。
山地微微抖动，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小型的地震，山体上的各类树木苏醒了过来，从泥土的束缚中挣脱开，集结成一个个小队，朝着他们的牛车涌去。
不待接近，就在黑炎的熏烤中四散逃开，亚雷一手执缰，一手放火，在“树海”内通行无阻。
一棵逃窜的柑橘树被银发少年趁乱揪住，被摘光了枝干上的柚子，才重新获得自由。
布鲁诺捧起柚子嗅了嗅，觉得很新鲜，便丢给了车厢内的少女：
“吃吧！你看上去晕车了，吃点柚子会感觉好受点。”
“谢谢！”蕾娜看到柚子顿时来了精神，指甲刨开厚皮，露出内部鲜美的果肉，美滋滋咬了一口，酸甜的果肉流入口齿间，身体上的不适顿时去了大半。
红发少女高高兴兴的把柚子分成三份，亚雷和布鲁诺口中也嚼到了果肉。
“他们居然在吃柚子……”妖精博士愤怒到心神失守，被前方一颗火球正中面门，兜帽烧掉一半，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也轰的焦黑，立马捂住脸哀嚎起来：
“我的脸！该死！我的脸！”
“劳尔，不要被怒气冲昏头脑！”二号车御者不满的瞪了同伴一眼。
“机会！”亚雷咽下果肉，缰绳塞给同伴，自己跃出战车，身影仿佛黑色的闪电冲向前方，附近景物化成一片虚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过两辆车的间隔。
“该死！你个废物！后面的家伙杀过来了！”
御者又惊又急，紧张的站了起来，钢牙一咬，全身升腾起赤色光焰。
“在哪儿？”妖精博士揉着眼睛，正准备向后看，闪烁着黑色光焰的身影便踏上了战车，一脚将他踢出了车外。
解决掉妖精博士后，亚雷一把抓向战旗。只要拔掉这个，对手就会立刻出局。
“你休想！”御者干脆放弃了对战车的控制，纵身一拳向后轰去。
和科瑞尔水货战纹催动的斗气不同，这一拳他可不敢硬接，不得不捏起拳头，对轰过去。
拳碰撞后一声闷响，两人落脚处战车裂开。
失去控制的二号战车车速不减，继续前行，车厢前方两名骑士你来我往，战成一团，倒霉的永远是乘者妹子，只能缩成一团，抱头蹲在车厢靠后的角落。
一个怕损坏战车，一个怕伤及无辜，两人打的束手束脚，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失控的马匹冲过一处土堆，车厢被颠的高高弹起，亚雷足下的木板终于到了极限，咔嚓一声裂开，瞬间失去了平衡。
“滚下去！”二号车御者把握住机会，自外向内一记侧踢，就要把对方踹出马车。
“嗖！”一道黑影却比他更快，带着劲风袭来，二号车御者来不及思考，一脚便踹去，果肉四溅，却是一颗被冰冻上的柚子。
不等他出第二脚，亚雷趁机已经拔出了战旗，顺带跳出二号战车。
“二号战车没能守住战旗，失格出局！”指挥官扯着嗓门宣布道。
第二十九章 水深火热
“干的漂亮！”重新跳上战车，亚雷与布鲁诺击掌相庆。
指挥官的马车也穿梭在林间，不定时的向后方传讯比赛战况：
“四号车双法组依旧凶猛，依靠远程火力优势，牢牢把持第一的位置，六号车骑法组紧随其后，五号战车骑法组处于第三，八号战车双骑组拖拖拉拉，勉强没有被甩开。”
根据指挥官给予的情报，剩余的四辆战车上均无妖精博士。这意味着，那种能够模仿大自然天威的法术，此次比赛中将不再出现。
战场区山路崎岖颠簸，牛车行驶的更加缓慢，好处是走的平稳。亚雷也不着急追赶，己方小队缺乏远程攻击手段，最容易被集火，况且牛车胜在耐久，比赛越到后期，优势越大。
蕾娜吃完柚子，惬意的躺倒在车厢后座，微风吹过脸颊，感觉就像在山间兜风，全身都放松起来。鼻尖突然一凉，她伸手一抹，是水渍。
仰向天空，不知从那里涌出来的乌云，排山倒海的聚在一处，天空的颜色不断变化，先是浅灰色，渐变到深灰色，最后，终于变成乌沉沉、黑压压的。
摊开双手，一点雨水落入银发少年的掌心，他皱了皱细眉：“这不是正常的天气，恐怕是校方增加比赛难度的一种手段。”
“他们难道以为所有的乘者，都是身强体壮的骑士学徒吗？”亚雷不爽的黑着脸。
忽然，一阵风吼过，捎下一阵雨点，说雨点还不如说是黄豆大的水珠，砸在地上泛起一道道白烟。
牛车途经一片小型芭蕉林，亚雷就近将扯下一片最大的树叶，盖在秀发半湿的少女脑袋上。
“哦……谢谢。”蕾娜扭捏着，极不自然的道了声谢。两人平时的相处并不是很友好，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举动，让她一时间难以转换态度。
狂风一阵高过一阵，摇曳着大小树木，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战车上抽。
蕾娜避雨的芭蕉叶很快被打烂，布鲁诺只好用坚冰封住车顶，路面被雨水冲的泥泞不堪，起初还能勉强前行，十几分钟后，已经变成了沼泽般的烂地，车轮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烂泥。
勉强行驶了一段路程，亚雷心知不行，立即跳下战车。让布鲁诺控制方向，自己抵住车后座推着前行，才没有落下距离。
山上水洼连着水洼，淌入赛道，汇合成溪流般的泥水。暴雨更是愈来愈急，风助水势，三人感觉战车就像一叶小舟，在怒波骇浪中漂浮摇荡，一会被打上浪尖，一会被涌入波底。
战场区赛道高低不平，亚雷他们正向高处行驶，前方的山道简直是小型瀑布，自上而下的冲击着战车。
白肢野牛喘着粗气，在齐膝的水流中艰难前行，后方推车的亚雷已经被淋的湿透，小腿以下全是泥巴，根本借不上力。
叮叮咚咚密集的水滴声中，依稀能听到前方零星的轰炸，想必他们前行的同时，也保持着攻击的能力。在这恶劣的气候下，学者法师显得尤为重要，一两个小法术，就能使战车避免许多麻烦。
蕾娜本身也是学者法师，如果能施展轻灵术，他们就能轻松很多。但她身为乘者，不允许使用任何能力，只能躲在冰层下干着急。
“亚雷，我们很快到上坡了，再坚持一会儿！”操纵缰绳的布鲁诺早已通体湿透，漂亮的银发被他盘在脖颈，努力的睁大眼睛，好在朦胧的雨布下辨清道路。
“我知道了！”亚雷闷着脑袋猛推，被暴雨和烂泥合力摧残，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位泥人。
几分钟后，战车倒退的力量逐渐消失，行至一处较为平整的土地，布鲁诺放缓了车速：“我想，你可以继续驾车了。”
“嗯？”甩了甩略微发麻的胳膊，亚雷走向前，发现战车已至山顶，而前方却是一片风和日丽的万里晴空。
他放下兜帽，朝天空望去，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乌云的边界线，一丝阳光折射的淡淡金线，将晴空和乌云分成两个部分。
“终于走到头了。”以黑炎扫过全身，轻轻一拍，泥巴尽数干裂脱落。
亚雷接过缰绳，驾驶着牛车疾驰而下，轴轮间烟尘滚滚，白肢野牛撒蹄狂奔，仿佛是庆祝自己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战场区的赛道已经接近尽头，前面是山体断裂而成的峡谷，中间有五条吊桥，穿过吊桥，就能抵达战场区边缘。
一直领先的四号车已经接近了吊桥，亚雷见状立马挥舞缰绳，奋起直追，以四号车之前行事的尿性，那俩家伙通行后，一定会毁掉所有的吊桥。
轰！后方惊起一阵闷雷，雷声轰鸣，乌云在燃烧，喷着可怕的蓝色的火焰，五道火柱从天而降，将吊桥全部点燃。
一道火柱正落在四号车正前方，战马受惊嘶鸣着想要后退，战车却惯性向前，御者和护旗手都是学者法师，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车体撞向战马，惯性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下，受惊的马匹根本无力抵抗。夹杂着人和马匹的惊叫，四号车一股脑冲下了峡谷。
“四号战车坠入峡谷，车体损坏，判定失格！”指挥官阴魂不散，他这次乘着热气球。
取代四号战车领先的是六号车，面对燃烧的吊桥，御者不断轰出飓风，推开火墙，利用斗气强行打开一条道路。
护旗手是位学者法师，给战车释放轻灵术后，他朝天空抛出三支短箭，口中大喊：
“魔龙，降临吧！！”
“魔龙？区区一个半吊子学者法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包括指挥官在内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扭头望去，三支短箭接连炸开，绽放出超越旭日的绚丽光华，天地之间，一瞬间被照的锃亮，之后两三秒内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五号车全体成员，包括马匹在内，都失去了视觉，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起来，最终步上四号车的后尘，失足后一头栽下峡谷。
热气球下的吊篮中，指挥官正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没能及时汇报比赛战况。
亚雷这组也着了道，但幸好距离峡谷还远，来得及控制车速。
第三十章 心中视界
指挥官泪水长流，爬起身，捧起扩音喇叭振聋发聩道：
“警告，不允许以任何形式攻击吊桥！违者出局！”
亚雷放缓了车速，但也仅仅是放缓，虽然眼球胀痛不能视物，他却强迫精神高度集中：
此时此刻，赛道上只剩下两辆战车，而对方牢牢占据先机。无论选择哪条赛道，对方如果先一步离开吊桥，只需堵住出口，自己这一方就会输。
时间紧迫，无法判断另外四架吊桥的方位，只能依靠听力跟紧六号战车。至于一条吊桥能不能承受两辆战车的重量，那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
赌吧！火焰燃烧的啪啪声中，他竭力辨析着马蹄的交踏，车轴的滚动，御者迫退火焰挥出的飓风，学者法师的窃笑……
回忆！回忆吊桥的位置，当时的车速和距离……判断自己现在的车速，对方马车的速度……计算，吊桥和自己不断接近的距离，以对方马车的音源位置修正偏差……
只有把误差精确至英寸，才有踏入吊桥的机会，不能有丝毫的偏颇和妥协，以数据拼凑出视觉效果，现在需要挑战的，是我自己！
倾听……计算……描绘……
亚雷能感觉到，大量数据组成一副立体式的地图，如同沙盘一般，在脑海中构建出来。吊桥的方位，牛车的位置，二者之间的距离，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眼前”，一切了如指掌，自己从未如此清晰的观察这个世界。
“亚雷你疯了吗？快停车！再跑下去，我们也会坠崖的！”耳旁传来布鲁诺强忍痛苦的叱责。
“不能停！我能看到……能看到！”
“你能看到？太好了！”银发少年显然会错了意。
在他的掌控下，牛车精确逼近吊桥，视力也逐渐恢复。但模糊视力观察到的景物，却和脑中构建的模型起了冲突。
亚雷合上眼帘，避免朦胧视差造成的干扰，脑中的地图再次明晰起来，手执缰绳甩出漂亮的弧度：
“吊桥就在前面！”
白肢野牛眨巴着暂时失明的眼睛，发出轻轻哞吼，踏入了吊桥的前端，战车随后微微左右摇晃。
“成功了！”布鲁诺率先恢复了视力，注意到身边闭眼驾车的同伴，露出了后怕兼震撼的神情：“我的上帝……你是这么驾车的……上帝保佑！”
眼中胀痛消失，亚雷睁开双眼，视力恢复如常的同时，心中的视觉也崩溃消散。他紧张注视前方的六号车，心中怅然若失，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从指间滑去了。
“怎么办？他们赶上来了！”护旗手学者法师有些慌了。
不断轰开迫进的火焰，御者骑士冷冷笑道：“用法术逼他们减速，只要我们保持领先，一旦冲出吊桥，他们就死定了。”
“前面的人注意了，前面的人注意了！”布鲁诺双手握呈喇叭状：“在吊桥上你们若是有任何挑衅的举动，我们就同归于尽！重复一遍……我们就同归于尽！”
“怎么办！”学者法师慌了神，中断手中了的法术。
“冷静点！不能攻击吊桥，他们拿什么同归于尽，给我打！”御者骑士表现的不屑一顾。
“好！”重新默念咒文，学者法师瞄准后方奔驰的牛车，一击重力叠加送了出去。
疾驰中的牛车瞬间慢下来，白肢野牛鼻孔喷着白起，身体的重量猛增一倍，几乎站都站不稳，比之前身深陷泥潭还不如。
“恐吓失败了。”口中虽然遗憾，布鲁诺并没有显露出失望的神情，对这种状况早有心理准备。
“不……也许，我们真的要同归于尽了。”亚雷注意到左右两侧的锁链正变形拉长。
同时负载两辆战车，吊桥烧红的锁链本以濒临极限，白肢野牛体重剧增一倍，成为了压垮道桥的最后一根稻草。
“喀喀喀咔咔…”左右两根铁链接连断裂，牛车坠下峡谷的同时，前方六号车也跟着坠下来，御者骑士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擦，这是什么情况！”
“明知吊桥超载，还用重力术，这是智商问题。不做死就不会死，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坠落中，布鲁诺还不忘反唇相讥。
急速下落至一半，一股轻柔的力量托住了他们，两辆战车连带其中的成员，羽毛一样飘然落地，毫发无损。
指挥官早已恢复了视力，可两眼酸痛难忍，止不住的流泪，需不断的拭去泪花，如同死了妈的诗人一样哽咽道：
“六号车不顾八号车的威胁，悍然使用了法术，导致吊桥的损坏，属于不可抗力。两组先后坠崖，判定为车体损坏。场上无比赛选手，根据规定，你们可以回到赛道继续比赛。”
“对面的骑士！”六号车的御者向这边走来，大约距离十步左右停下步伐：
“这场比赛下来，只剩你我二队，如果比赛进行下去，怎么想，都是拥有学者法师的我队，优势较大。”
“所以呢？”亚雷不可置否。
“决斗吧，以你我的胜负决定比赛结果，败者奉上战旗，你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在下亚雷·伯恩斯坦。”亚雷狞笑着向前一步，漆黑的光焰笼罩至全身，脚下石质地面裂出蜘蛛网状的纹路。
六号车御者抬手，数道蓝色的弧形风刃盘旋于手中：“那么开始了！我是杰顿·因巴斯。”
风刃转瞬即至，亚雷携裹钢斗气以一记横扫击散，足尖踏击地面，化为黑色的虚影，不断贴近对手。
“来得好！”杰顿兴奋的全身颤抖，狂风骤降，以他为中心，澎湃的风属性斗气形成龙卷，附近碎石立刻被卷入其中，削为粉末。
足斧！对方惊人的气势亚雷视若寡闻，右腿划出黑色圆弧，破开龙卷风壁，命中对手的腹部，连带着旋风一齐击退。
居然能破开我的暴风护壁，这家伙的战纹想必也不是凡物！
心念一闪，杰顿借助风力划去退势，全力施为下，斗气龙卷再次向外扩开数英尺，澎湃的风力划破空气，尖啸着向前卷去。
亚雷鼓荡着钢斗气，身上黑色的斗气突然如同火焰般跳跃，并随着他的冲出拉出一道黑色的残影，正面轰向旋风内部。
砰！砰！砰！砰！
旋风时大时小，灵活的辗转腾挪，将对手的种种攻势抵消挪转，自身不断轰出风刃，却也击不散那团黑色光焰，只能留下道道白痕。
那么这样呢！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狂吼一声，杰顿体表的斗气龙卷离体而出，卷起浓密的烟雾，以迅雷之速将对手罩入风中。
好快！亚雷及时闪开，右侧的护肩仅擦到边角，即被绞碎扯烂。前方白茫茫一片，全是烟尘，还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不等他有所准备，旋风再至，这一次，他以拳枪击中，却被锐利的斗气疾风击散拳尖的黑炎。
这么厉害！亚雷抽拳急退，试图避开锋芒。
来不及了！杰顿大吼一声：“我赢了！”
斗气龙卷同时向内收敛，爆发出数十倍的吸力，将正欲退避的黑发少年扯了进去，压入风眼。
“早着呢！”熊熊燃烧的钢斗气突然向内收缩，不断压缩凝聚，在亚雷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黑色光膜，任凭斗气风压刮得如钢似铁，也巍然不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狂暴的青色斗气翻转如龙，化成一丛丛尖锐的刀刃，对黑色斗气凝成的防御壁发动了疾风骤雨的连续打击，有好几次都几乎要将这坚固的防御壁戳成碎片。
第三十一章 兵刃固化
暴风怒号震颤峡谷，谷底飞沙走石雾霾蒸腾，变成一片旋转狂怒的海洋。上方四架吊桥经受不住火烤风割的折磨，纷纷坍塌，被风力残骸扯起，以风眼为中心翻滚转圈。
这就是真正骑士的力量吗？
昏昏暗暗的峡谷中，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沙尘，到处是沙尘。青色的飓风呼啸狂嗥，咬啮和窒息一切。
蕾娜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怯意，面对这匹敌自然的伟力，自身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沉闷的厉害。
借助战车挡住风力，她勉强直起腰，一手遮挡风沙，从战车身后露出一个脑袋，试图观测前方的战况。
只看见青色龙卷不断收敛体型，向内切割绞杀，黑色的光焰欲隐欲现，根本分不清形势，不由大急：
“布鲁诺，他们打的怎么样了？亚雷能赢吗？”
“很难说，虽然对手暂时破不开钢斗气的防御，但他一直被压制着，战局太过被动。”布鲁诺显得忧心忡忡，顿了顿，咬牙切齿道：
“斗气离体也能操控自如，这分明到了兵刃固化的境界，那家伙是第三阶……”
“第三阶……”蕾娜不知不觉的轻咬樱唇，神色变得愈发紧张。她还记得，亚雷的制服上是两道横纹，换而言之，他能打出这样的战局，恐怕已经是极限了。
极旋的斗气龙卷中心，亚雷身上的黑色光焰仅剩薄薄一层，却甚为凝实坚韧，护的全身坚如磐石。这是已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没有兵刃固化的手段，面对这疾风般的斗气，根本做不到有效打击。
即使防御的固若金汤，也不能说他现在全然没事，正面承受全方位的风刃切割，弥坚悠长的钢斗气飞速消耗，剩余的七处命门更是胀痛难忍。
“怎么？脸色不太好，想认输了吗？”杰顿气定神闲，显得游刃有余。
亚雷做不到向他这般轻松，忍住命门的胀痛，疑惑的问道：“三阶骑士的动员令不是很频繁么，你怎么还有时间参加战车比赛？”
“无可奉告……”杰顿脸色黑了下来，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让我想想，看你的表情，恐怕不是自愿的吧，如果是被人拜托，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难道说，你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被胁迫了？”
“你废话太多了！”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杰斯立刻瞪了眼，脸上暴起了一根根青筋。
旋风青芒大涨，钢斗气的护壁瞬间破开一道缝隙，左臂的一片肌肤暴露在风刃下，随后血肉横飞。
该死！亚雷痛的皱起眉毛，压榨着体内的斗气，透出体表形成黑炎，覆盖到伤处，再次恢复了完整的防御。
这样下去一定会输！他飞速的运转着脑筋，身边的风压逐步增强，几乎喘不过气，斗气仅剩三分之一……
这种感觉，简直和第一次下潜三百英尺一样痛苦……
风压……水压……亚雷望向层层叠叠风暴刀刃，结合现在身处的环境，和深水的水压，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处。
突兀的，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明晰了起来。
深陷风眼确实可怕，但这也是风暴的中心，如果能以此为原点，予以干扰，能不能正面击破这斗气龙卷？
……一定可以！这和在深水训练场中，将拳劲打入整个水潭是同样的原理！现在没有理由做不到！
由内向外破开整道斗气旋风！必须集中所有的力量！
想到此处，亚雷体表斗气全消，失去黑炎加护防具顷刻烟消云散，下一秒，他的全身也被风刃伤的血肉模糊，每一秒，都会有十几道新伤出现。
不能犹豫！想象……想象自己身处水下，四周是强大的水压，和平时一样，轰向旋风，将斗气填进每一寸空间就行！
“你疯了！”见到此景，杰顿脑中千万个念头闪过。撤去防御，不设防的暴露在斗气旋风中，这小子难道活得不耐烦了，想借自己的手找死？
额前一滴血液淌入眼眸，亚雷视线被染成红色，不顾风刃的切割，斗气灌入右臂，一拳轰向天际：
这一击不闻惊天巨响，也不见大地开裂，连一丝微风都没带起。黑炎如同泼墨一般洒向四面八方，一种莫名的震荡感却随着他一拳发出而蔓延整个旋风，仿佛无所不至，无所不充。斗气旋风在内的景物一时模糊起来，仿佛封入了琥珀中。
一秒后，龙卷风由青转黑，猛的炸开，无数风刃四散着分裂出去。
“小心！”布鲁诺撑起一面冰盾，护在蕾娜身前，挡下十几道乱窜的风刃。
漫天烟尘也被这一击轰开，露出亚雷染红的全身，身表创伤的疼痛更使他斗志昂扬，带着残余的斗气奔驰向前。
区区一个二阶骑士，竟然破开我的斗气风暴。
杰顿这时才从震惊中醒来，一股不知是羞是怒的复杂情感，从脑海中爆炸开。
这时亚雷已经欺近他不到三英尺，来不及制造新的斗气旋风，他只能后退一步，风刃卷上拳峰：
“破开一道斗气旋风而已，别太得意忘形！”
“不！你已经输了！”亚雷将身体重心摆低，左拳夹紧脸前脸前，右脚稍退一步。
既然能将拳劲填入每一片空间，那么反过来，将拳劲集中于一点，也一定可以做到！
他左脚重重用力往前一踏，身体摆低往左翼快闪，右拳自腰际划出一道美丽的痕迹，正面迎上对方风刃环绕的拳峰。
拳峰向交的同时，钢斗气狂涌而出，却不扩散，而在拳峰凝为黑色球形，猛的炸开！
轰隆隆！！！黑色的冲击波轻易击散风刃，朝着敌人的面门轰去！
这不可能！杰顿瞳孔张开，狰狞的注视前方，他听到了右臂断裂的咔嚓声，却无法想象，自己在对轰中输给了一个二阶骑士。
直到被一拳击中面门，鼻骨断裂的剧痛同时传入脑海，才意识到，自己败了。
这场战斗，是我赢了！
轰中对手的面门，亚雷拳势不减，借着余力大步向前，耗尽残余的斗气，将其轰入峡谷的山壁中。
指挥官兴奋的难以自制，双拳狠狠的砸在热气球的吊篮上：
“难以置信！八号车的御者，跨越了等级的壁垒，击破了六号车御者释放的斗气龙卷，随后一击，将对手轰至昏迷。根据规定，骑士之间的决斗神圣有效，因此，八号车队胜出进入决赛！”
“我赢了……”听到比赛结果后，亚雷欣喜起来。
心神一松，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眼圈一黑，虚脱的感觉顿时上涌，仰面倒下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亚雷！”布鲁诺连忙跑上前，以冰块封住对方的体表，才止住勉强止住流血。
“可以凭空制造龙卷风的家伙，居然输给了亚雷同学……”蕾娜眼前一阵恍惚，对方沐浴鲜血，依然激昂好战的姿态，不断在眼前回放，使她体内的血液都冷却下来：
“好可怕……那样的亚雷同学……好可怕……”
第三十二章 想吃什么
亚雷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色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身上盖着着蓝色的毛毯，整个房间都基于蓝白色调，感觉很安宁。
尝试着移动了一下手臂，除了有些麻木之外，没什么感觉。
看来我受的伤还不算严重，他这样想到，接着发觉喉头干渴的难受，肺部像被放在烤肉架上熏过，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幸好右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绿黑色的铁皮水壶，虽然颜色和房间的色调格格不入。
想喝水，亚雷尝试着抬起腰，打算伸手拿起水壶，可身体刚刚抬起一点，又痛又痒的感觉就从周身传来。
不得不老老实实的重新躺好，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绑着白色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就像古代马克穆克贵族死后制成的木乃伊。
就算这样，他还是想喝水，为了不牵动伤口，只好眼巴巴的望壶止渴。
“蹬蹬……”
这时门外传来高跟鞋接触地面的声音，在宁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响亮，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莉迪雅推开房门，冉冉而来。
她和初次见面时略有不同，上身穿着喇叭袖的白衬衣，很薄，有点透明，花边立领。搭配颜色很正的湛蓝色裂帛长裤，白色尖头高跟鞋，中长的金发随意披洒肩头，银色的环形耳环在头发中时隐时现。
“你醒了？”见亚雷醒来，莉迪雅语气略带欣喜。
亚雷艰难的将眼光从少女身上移开，重新盯住水壶，口中应道：“嗯。”
对方说话的同时，眼神不断扫向水壶，聪慧的少女若有所悟，款款移到病榻边，纤手贴上水壶：“你是想喝水？”
“嗯。”亚雷点头，已经快渴死了，谁都好，给我水喝啊！
“我来帮你。”莉迪雅捧起水壶，靠到床边轻轻坐下来，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张嘴啊，就像这样，啊~”
她作势张开樱唇，露出洁白的贝齿，粉红色的舌尖微微翘起。
“啊……”亚雷平躺着张开嘴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只要现在给他水喝，是谁都行。
“额……”对方毫不犹豫的动作，让少女有些惊讶，手中却不迟疑，将水壶凑了过去。
咕噜咕噜……亚雷大口大口的吞咽清水，清凉的开水还透着温热，口齿间，一丝丝淡淡的香甜，似乎是加了蜂蜜。
酣甜的清水顺着喉咙滑下，滋润着肺腑，身体的疼痛也似乎止住了，仿佛徜徉在白色的羽毛中，感觉分外轻松。
莉迪雅倾斜着腰肢喂水，同时光洁的脸颊浮起淡淡红晕：
“你已经睡了这么久，想不想吃点东西？”
“咕噜咕噜……”亚雷一边吞水，一边微微点头，刚醒来是还未发觉，喝了水之后，顿觉饥肠辘辘，肚子内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那……”少女单手托腮，红晕布满脸颊，羞答答的道：
“你是想吃牛排呢，还是先喝点热汤，或者说还是……我~呢~”
“噗！”亚雷口中喷出一道水箭，打湿了少女的刘海，随后被水壶口中流淌的细流呛到喉管，咳得的死去活来，整张床都在他的咳嗽声中颤动。
“对不起，对不起……”
莉迪雅慌了神，连忙放下水壶，掏出手帕试图擦尽少年身上的水渍。
咳嗽了一会儿，亚雷缓过劲，精神也恢复不少，只是身上不少处的伤口裂开，疼的他龇牙咧嘴。
少女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因为隔着一层纱布，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凝噎半响，迟缓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关系，就是呛了一下。”这点痛苦比起当初在梦幻馆的受刑，差远了，他还压的下去。
见对方一脸自责，亚雷心中不忍，目光习惯性的移至水壶，连忙转移话题：
“这水壶是你的？”
莉迪雅点了点头，泫然欲泣。
他的视线在少女和水壶身上游离不定，没有办法把这种古板水壶，联系到站在一边衣着鲜亮的少女身上。
不待少年继续询问，莉迪雅倒是面带不甘的开始自曝：
“都怪那个猥琐的大叔，他告诉我，如果像先前那样说，你会很高兴。”
大叔？亚雷理了理思绪，在色雷斯这片土地上，自己认识一个猥琐的大叔吗。
“你醒来之前，有一批人来探望过你，五位男士，一位女士，那位女士我好像在圣诺玛克图书馆见到过。”
“那家伙是不是体型微胖，棕色头发，穿着名贵的皮裘，身上还有食物的香味？”
“嗯嗯嗯。”少女重重点头，
一准是安伯没跑了，以后再收拾他。可怜的家伙，明明年纪不大，却被当成了大叔。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亚雷起初以为是蕾娜，进来的却是布鲁诺，银发少年板着脸走了病房，见亚雷醒了过来，才面色稍霁：
“你终于醒了，已经睡了三天半了。”
他隐藏在眉宇间的火气，被亚雷敏锐的察觉到：“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仿佛点燃了引信的炸药，布鲁诺顿时大发雷霆，毫无风度的跳脚大骂：“还不都怪那个胖子！那辆破车！这次比赛，他让我丢尽了颜面！”
又是安伯……
“他又做了什么？”亚雷追问。
“那家伙……”
银发少年可能是觉得自己火气过大，捧起一旁的水壶，狠狠灌了几口，继续道：
“你昏迷后，我找了个学者法师重新组队，前天决赛，我们刚跑到南边的古建筑群，牛车就开始掉漆，黑漆很快就脱完，居然出现了大片的文字图案！”
咕噜咕噜，布鲁诺捧起水壶，仰头再次灌了一口：
“你能想象那是什么么？居然是菜单！车后座还有安伯美食街的广告！我的上帝，我居然驾着这辆车跑完了全程……你知道那个指挥官和观众们笑成什么样了吗？并且后来他还来到学院，舔着脸问我情况，我想杀了他！……额，你刚才为什么要说个又？”
这时他才注意到，病房内还有位衣衫半湿的少女，银色的眼眸缩成一点，意味深长的道：
“你们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所谓修罗场
“你究竟误会了什么……”亚雷黑色的瞳孔也缩成了一点。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先说话，气氛愈发凝重，空气中的似乎有静电滋滋作响。
莉迪雅捏起衬衫衣角，欠身行礼淑女礼：“初次见面，我是亚雷的未婚妻。”
布鲁诺躬身亲吻少女的手背：“很荣幸认识你，美丽的小姐。”
亚雷头疼的闭上眼睛，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莉迪雅，我很感激你来探望我，但咱们的婚约根本就不成立。”
“所以我在努力的让你接受婚约。”莉迪雅对上他的视线，努力挺起胸脯，语气坚决不带半分怯弱。
“你觉得可能吗，我们完全没有感情基础。”亚雷有种脑浆炸裂的感觉，这个女人简直是一根筋直到底，一起把你父亲的许诺当成玩笑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也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类型！”
“你别啊！”
布鲁诺也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说：“亚雷，既然你和莉迪雅有婚约在前，怎么可以单方面反悔？”
“你不要添乱啊！”
扑通……似乎有什么轻物落地，三人朝门边看去，一个粉色头发，如同洋娃娃一般精致可爱的小女孩捂着嘴巴，呈惶恐状，手中一袋苹果落到地面。
“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埃琳娜从一旁冒了出来，麻利的将苹果捡好装袋，抱住呆愣的杰奎琳，将苹果袋递给楼道中的某人，随后一记飞踢，将那人踹进病房内。
“啊啊啊!”蕾娜捧着一袋苹果扑了进来，险些摔倒，向前冲了四五步才稳住重心。
埃琳娜迅速退出病房，过了一秒，又从门框探出脑袋：
“都怪蕾娜不好，整天嚷嚷着要来探望亚雷同学，到了病房又害羞的不敢进，真拿她没办法，呵呵呵……呵呵呵。”少女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些，脑袋也退出了病房，楼道中的脚步声快速消失。
蕾娜的小脸扑哧一下涨红，如同烧红的茶壶，和她手中的苹果十分接近，磕磕巴巴道：
“你们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的探望亚雷同学，怎么说也是他帮助了我们班进入决赛，大家都得到了奖金。大家都很感激，所以拜托我们几个来探望……未婚妻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听都没有听说过……呀！”
说到最后，似乎她自己都为自己白痴的发言羞耻，丢下苹果，尖叫着跑了出去。
“蕾娜！你不要误会啊！”亚雷大急之下，竟激动的坐起身，冲动代价是背部的伤口全部裂开，绷带泛起丝丝血红。
“原来是这样啊。”莉迪雅若有所悟，神色晦暗下去，眼眸浮起一层雾气，咬着樱唇，肩膀开始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扭过头，头也不回的冲出了病房。
“哪样啊？”他几乎崩溃。
“有婚约在前，就应该好好珍惜才对，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布鲁诺言语间充满了鄙视，不屑的撇过脑袋。
“这其中有很大的误会，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亚雷希冀的视线迎了上去。
“人渣！”银发少年理也不理，甩起漂亮的银发，留给他一个决绝的后背，阔步踱出病房。
“喂！你别走啊！”
呼唤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对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中，亚雷陷入了石化，背部裂开的伤口也浑然不觉，看着空空荡荡病房，绝望的倒了下去：
“好饿啊，说好的牛排和热汤呢。”
啊，我如同彷徨在雨巷，心情寂寥又惆怅……病房外，不知哪个神经病在楼下大声念诗，亚雷被迫的与其产生了共鸣，更加低落沉寂了。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从墙边的一角，移动到了另一角，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捧着医疗箱的年轻护士走进病房。
“还没睡吧，上午我见有人探病，所以没有过来，诶，地上怎么有苹果？”不一小心，她踩到了一颗滚落在地的苹果。
“哪有把探病的礼品丢在地上的道理。”她放下医疗箱，把地上的水果收拾好，放到了床头柜上。
见病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全身死气沉沉，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均匀起伏，她几乎以为这是一具木乃伊。
“你感觉怎么样？”小护士有些慌了。
“好痛……”
“哪儿痛？”她放松下来，能说话，还知道痛，情况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后背。”
小护士轻手轻脚将他翻开，看着被血染红的绷带，心口顿时一凉，怎么会这样？必须抓经时间处理！
她严肃的说：“伤口很可能裂开了，我必须帮你重新敷药换绷带。”
亚雷点了点头，眼珠动了一下，好饿……
小护士慢慢扶起他，坐在床沿，很快拆掉了绷带，只见病者伤痕累累的后背上，大半的伤口都裂开，气的圆睁杏眼：
“探望你的究竟是朋友还是仇人？怎么半天不见，你就弄成这样了。”
她口中愤恨不平，手上也没有歇，翻开医疗箱，掏出镊子，棉球，药水，和各种各样的药膏。
“出现了一点意外……”亚雷配合着张开双臂，好让对方重新敷药。
小护士先是取出药水，将伤口仔细清洗一遍，然后用棉球轻柔的擦干净血渍，最后才熟练的敷好药物，包扎上绷带。
她掏出手帕，拭去额前细密的汗珠，露出阳光的微笑，仿佛是完成了一件满意作品的艺术家：“好了，记住啊，不许乱动！否则伤口再次裂开，也就不那么好愈合了。”
“那个……”亚雷尝试唤起对方的注意。
她不慌不忙的将各种物品放回医疗箱，略带疲乏的问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想吃东西，什么都好……”
“糟了！”小护士猛地一拍脑门，她居然忘记带食物过来，连忙放下医疗箱，边跑边道：
“你等等啊，我这就为你去取。”
“等一下！”亚雷猛的叫住了她。
“怎么了？”小护士讪讪的停下来，难道他生气了？任谁被无视然后饿了一整天，都会生气的吧。
“先喂我一颗苹果充充饥，我饿的受不了了……”
“哦……”
第三十四章 康复出院
斗气，是生命力和精神的衍生物。战士磨炼意志，把精神力练得像钢一样，就可以与生命力形成无形无质的“火焰”作为手足的延伸。作为生命本源的分支，追求高破坏力的同时，斗气排斥一切“非我”。
不论是攻击，还是治疗性的法术，都会遭到斗气的抵消，所以在骑士身上都很难奏效。不过再为狂暴的生命力，本质也是生命力，虽然效率低下，治疗能力还是存在的。
亚雷使用钢斗气自疗，配合优质的药物，二十天后身体已经康复。并且，在和杰顿一战后，斗气有了明显的突破，随之而来的是——耳根处的命门也消散不见。距离三阶又进一步，可喜可贺。
经过全套仔细的检查，小护士艾德琳递给亚雷一张纸条：“恭喜你，可以出院了，这是康复证明。”
谢过她这段时间的照顾后，亚雷脱掉的病号服，重新换上之前校制服，推开病房大门，一束百合花迎面而来：
“当当当！恭喜你出院。”
花束后，布鲁诺笑靥如花，亲昵的凑过来，试图将花束塞入他手中。
亚雷黑着脸一把推开：“我这个人渣健康出院真是对不起了。”
“还在生气？”挂着讨好的笑容，布鲁诺用力将百合到他手中：“莉迪雅已经跟我解释过了，那天是我太冲动了。”
“这样啊……”亚雷面色稍霁，对莉迪雅的认知也稍有改观，勉强收下了百合。
“庆祝你出院，我们举办了一个派对。”银发少年笑的很神秘。
“派对？我现在更想去打一架。”亚雷表示兴致不大。
“让我想想，派对的成员有什么人呢？有贝弗利，阿尔西亚，杰奎琳，埃琳娜，还有一个是谁呢？该死，我记不清了。”布鲁诺轻咬薄唇，做出努力思考的表情。
“……”亚雷耳朵竖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是蕾娜！”银发少年呈恍然大悟状。
搂住对方的肩膀用力晃动，亚雷笑逐颜开：“好兄弟！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
当天，在爱丽丝小姐烹饪花卉研究小组基地，六人嬉闹到傍晚，见天色已晚，才送走几位女生。
送走蕾娜她们后，布鲁诺发现某人神情有些寂落，拍了拍他的后背问道：
“怎么了？刚才不还很开心么。”
“不知道，也许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她离我越来越远了……”亚雷望向天空的弯月，没缘由想伸手去抓，结果自然是一场空。回过神来，不免觉得有些幼稚可笑。
银发少年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怎么会？她刚才不是很开心的向你敬酒么？”
“所以才奇怪，感觉很不自然……也许是我的错觉。”亚雷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忘掉：“贝弗利刚刚告诉我，你今天要留宿在这里？”
“没错！否则明天怎么第一时间跟你决斗？”布鲁诺斗志昂扬。
“那么好好休息吧，我也很期待明天。”
翌日，两人用过早餐后，便迫不及待的赶到战场去，刚到边界，就听到密集的轰炸，大波战斗狂人已经开始了。
就近寻到一块空地，布鲁诺脱下制服外套：“我们开始吧！”
举起双臂，冷冽寒风由他为中心掀起一阵白雾，雾气扑面而来，所过之处，大地结为冰面，草木披上银霜。
“我的斗气比较特殊，天气越是严寒，增幅越大。”布鲁诺平摊着双手，寒风凛冽刮向四方，地面的冰层见风就涨，瞬间没至膝盖。
磅礴的寒气刺入肌骨，亚雷点燃钢斗气，灼热的高温将寒气蒸腾一空，周围如同锅炉一般喷着白气：“威力变得这么夸张，不止主场增幅这么简单，你进步了。”
“那是当然了，战车比赛中得到提升的，不止你一个呢。”银发少年笑嘻嘻的伸手虚抓。
无形的斗气呼啸而过，凝结游离于空气的水分，形成数人高的冰霜巨爪，向对手的方向抓去。
哗啦啦！黑色虚影一闪而过，冰霜巨爪从中裂开，被高温黑炎还原成为水分，半空中却又冻成冰渣落地。
亚雷携黑炎从天而降，一拳轰向对方，银发少年不闪不避，反而仰面露出绚丽的笑容，被砸成满地冰渣。咔嚓一声，足下冰面裂开，几根冰锥拔地而起。
他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笑容：“镜像幻影？小小把戏！”
高温黑炎洒向四方，冰锥一触即化，点点火星散成满天火雨落地，平滑的冰层瞬息间千疮百孔，布鲁诺的身影也在不远处暴露出来。
“以为利用一点点折射原理，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亚雷大笑着扑了过去，身形未到，黑炎以至。
“怎么可能，这次我可要打到你！”布鲁诺依旧镇定自若，横在地面的五根冰柱猛地立起，同时消融解体，化为白茫茫的漫天大雪，仿佛亿万蝴蝶翩翩地飞舞。
“就凭这点雪花？”轻易将雪花融成雨滴，十几步距离转瞬而至，亚雷携裹黑炎，如流星坠地。
砰！冰层被轰出数十英尺的深坑，布鲁诺却不见踪影，又是幻影？
亚雷回首一望，周围冰层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光滑，一定是先前的雪花！原来他的目的只是修补冰面，那么接下来……糟糕！
这时他头顶一暗，下意识一拳轰出，却石沉大海。抬头一看，瞬间目瞪口呆，直径达数百英尺的冰山飘散着雪花从天而降。
“我靠！”伴随一声惊呼，亚雷被压入冰上底部，轰隆隆，地面喷出大量冰渣白雾。
“终于上当了。”银发少年欣然跳到冰山顶层。制造这座冰山的水分，他从战斗的一开始就在收集，并以云气的形式储存，再以地面冰镜折射隐藏。骗过好友的视觉，设下连环圈套，才一击奏效。
咔嚓咔嚓……脚下冰山忽然微微震动，表面接连浮出丝丝裂痕……
果然没那么容易，布鲁诺轻盈的跃开，下一秒，惊涛骇浪般黑炎汹涌而至，带着灼热高温喷出冰面，排开长空，火星飞溅散逸，冰山顷刻间消融殆尽。
黑发少年衣衫微湿的冲出冰面，见到好友后露齿一笑：“你该不会这样就能干掉我吧？”
“很遗憾。”银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寒风再临，左右两侧升起十几英尺高的庞大冰壁：
“你不妨考虑考虑，以哪种姿势被冻起来，会比较美观。”
亚雷闻言环顾一周，蓦地变色，不知何时开始，周围变得冰壁林立，从内向外，形成喇叭谷口的形状，而自己正站在“喇叭”末端最窄小的位置。
“别担心，你一瞬间就会变成冰雕，”布鲁诺兴奋的微微发抖，喷射出寒冰的旋风，在冰壁下折返跌宕，层层叠加，发出沙啦啦的摩擦声。
寒风以狂傲不可一世的姿态呼啸而来，亚雷感觉到，身上每一个毛孔都紧张闭合起来，斗气疯狂灌入右臂，整条手臂立即粗大，铁青，筋膜密密麻麻布成铁网：
“拳炮！”
瞬间向前轰出数拳，拳劲铺天盖地，填充至所过之处的每一寸空间，冰壁颤抖着微微共振，黑炎如同怒潮狂澜般疯狂涌动。
轰轰轰！
冰墙在这股狂暴的力量下接连坍塌，几秒后，“喇叭”形冰谷宣告裂解。
拳峰从布鲁诺的面前虚晃而过，亚雷指尖点在他的额前：“你输了。”
第三十五章 进击的姐姐！
“这就是击败杰顿·因巴斯的那一击吧？真可惜……”布鲁诺遗憾的长叹一口气，神情沮丧，表现出了十足的懊悔。
“没错，我把这招命名为拳炮。”亚雷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拳头。
银发少年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嗖！电光火石间，耳旁空气传来刺耳的摩擦，细小虚影刮过同伴的颊间，一闪而逝。
亚雷下意识的摸了摸侧脸，微微发痛，才后知后觉自己受了伤。
右上方的高地处，一个高挑的身影遮住了阳光，投射出的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在内。
二人同时转身，身影的主人，有一头漂亮的棕红色短发，身材高挑修长，面容俏丽，描着黑色眼影，苍白色的化妆，似乎在微笑，眼眸却似一汪寒潭，神秘而冷漠。
穿着方面和方尖塔格格不入，上身是暗色调的蕾丝花边衬衣、腰部围着黑白色的围裙，下肢穿着黑色皮革衣裤、高筒皮靴。
“女仆装？”布鲁诺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没法把战场区和女仆联系到一起。
“你是谁？”亚雷死死盯着这不速之客，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血液就莫名的沸腾起来，四肢百骸间流淌着难以言喻的电流，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颤抖。他很清楚，这并不是恐惧反应，而是像……某种深层次的神秘联系。
不速之客没有回应，靴尖触地，一粒石子高高弹起——嗖！没人看清这一瞬间的动作，石子化为夜空游走的闪电，在黑发少年另一侧的颊间划出伤痕。
这时她才启齿，嗓音如清泉过石：“我那愚蠢的弟弟蒙你所赐，鼻梁被打的粉碎，至今仍躺在病床。”
“杰顿·因巴斯的姐姐？”布鲁诺咋舌，一门双骑士，这样的殊荣等闲家族很拥有，排除运气逆天，那么只有蓝血贵族才有这种可能。
“我是露娅·因巴斯，请牢牢好记住这个名字。”她露出明艳的笑容，高筒靴下，一颗石子又弹了起来。
砰！亚雷全神贯注下，判断出攻击的轨迹，挥出一拳，将石子隔空击碎。
“躲开了？有意思。”露娅意外的轻蹙着眉，足下一颗弹起的石子落回地面。
该死，这种极度的兴奋感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亚雷捂住充涨的前额，强迫自己清醒的问道：“因为杰顿正面决斗输给了我，所以身为姐姐的你，想要替他复仇吗？”
“起初的确有这个打算，现在嘛……还是有。”
露娅眯上双眸，睫毛微微抖动，深吸一口清气：“你也能感觉到吧，这种血液沸腾的感觉，这可是超越血脉的悸动……没想到打伤我弟弟的凶手，居然和我是同一类人，不过既然是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你在说什么？”布鲁诺听的不明所以。
“这是共鸣！”露娅蓦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升起两朵赤焰，伴随呼吸明暗闪烁，棕红色的发丝无风自动，裸露在空气中的雪白肌肤上，绽放出精致的赤色纹理。
“你也能感觉到的吧？属于顶级战纹之间的才有共鸣，这是绯红灭龙战纹！与你的熔炉锻钢战纹属于同格，并更为强大的斗气！”
仿佛滚烫熔岩淌入脑髓，亚雷瞳孔猛地散开，再无法压抑体内蠢蠢欲动的力量，熔炉锻钢战纹浮上皮肤表面，发出清脆的，宛如银铃的脆鸣。
同样的声音也从露娅身上传出，她迈着优雅的猫步，一步一步的接近，高筒靴每一次起落，都能震颤亚雷的心脏，令他郁闷的几乎吐血。
“给你个机会。”二者距离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左手竖起纤细的食指：
“只要你能迫退我一步，那么杰顿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做不到的话，我就会予以惩罚。”
“别听她的！”银发少年迅速站到他的身边，淡淡的白雾涌出周身，已经使用了斗气。
亚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女人深不可测，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希望你说话算数。”
他向前迈出一步，黑炎从右臂中涌出，拳尖盘旋聚集，筋膜根根暴起，一拳击在空中。
砰！这一拳如同敲击在空间的中心，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黑炎就像波浪一样，一圈圈向着右手冲了过去，层层波浪在右手手臂上逐渐淡去，亚雷接着再次轰出一拳，一拳快过一拳，极光电弧间，两股拳劲前后向前涌去。
露娅火焰般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伸出食指迎了过去。
你以为就只是这样？亚雷疯狂的将斗气集中灌入右臂，整条手臂密布起青黑色的铁网，豁尽全力一拳轰出，黑炎凝聚不散，后发先至，贯穿两股拳劲，凝为一点。
三拳合一势如奔雷，凌厉无匹。轰！空气被拳风粗暴的排开，如怒潮狂澜般疯狂涌动，形成凹凸镜一般怪异的景象。
“好厉害！”银发少年生生被风压迫退一步，衷心赞道。
疾风怒浪般的黑炎正面轰中露娅，卷起数十英尺高的烟尘，亚雷前方大片土地均遭波及，被轰出巨大的圆形凹面。
这样一拳，你应该满足了吧？亚雷托着超负荷用力，导致血管爆裂鲜血淋淋右臂，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是他超水平发挥的一次攻击。
“很可惜……”赤色光焰一闪而逝，漫天烟尘顿时烟消云散，露娅食指点向前方，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
怎么可能！亚雷瞠目结舌，呆滞的站在原地，眼前一阵模糊，敌人已经站至身前，不待他有所反应，细如葱白的手指霎时刺入胸口：
“熔炉煅钢战纹在悲鸣，无论是你还是它，都太弱了。”
钢斗气的防御在她手中仿若纸糊，一捅就破，抽出沾血的指尖，下一秒，露娅的身影已移至远处，只留下淡漠的背影：
“原以为遇到了同类，没想到只是区区半成品，残缺不堪的熔炉断钢战纹，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废渣，又怎么能比过绯红灭龙。”
第三十六章 真相大白
寒风像顽皮的妖精，一股接着一股的涌来，滑过狼藉的地表，发出呜呜呜的怪音。
布鲁诺静静站在亚雷身后，气流吹起他的刘海，露出一双忐忑不安的银色瞳孔，露娅的身影早已远去，亚雷却依然伫立原地，视线飘渺恍惚，不知凝望什么方向。
“呼！”不知过了多久，黑发少年重重吹出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我们回去吧。”
“哈？”布鲁诺狐疑的竖起耳朵，反应这么平淡，自己酝酿了这么久，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安慰，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输了就是输了，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抱怨的。”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他的黑发，正对着阳光，银发少年看不清他的表情。
决斗已有结果，两人也不再滞留，找到战场区小道，一路沉默着走到出口，亚雷偏首问道：
“我要去深水训练场了，你要跟着来吗？”
表情上去跃跃欲试，胸膛上的伤口似乎不在他身上。
“算了算了！”
布鲁诺连忙不停摆手，又回想起了，曾一度被水潭挤压，黑暗寂静的恐惧，还有那被同伴耻笑的那份屈辱。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银发少年抓抓手，目送着他远去。
今天就让他独自一人静一静好了……
之后的日子，亚雷几乎徘徊在深水试炼场和战场区之间，不间断的挑战所有能碰到的骑士学徒。大部分是二阶，小部分是空闲期的三阶骑士。依靠掌握的两种拳炮，他可以勉强战平普通水准的三阶骑士，不过输多胜少。
也间接证明，他和杰顿那场决斗，赢的水分很大，跟对手大意有很大联系。
九五二七班内，午休期间，埃琳娜百无聊赖的趴在桌面，捅了捅同桌的腰肢：
“亚雷同学已经缺了好几天课，你不觉得奇怪吗，以前他可是雷打不动来听课的。”
蕾娜正在恶补功课，腰间忽然遭到攻击，握笔的手指轻轻一抖，鹅毛笔顿时折断，大怒之下，捧起同桌的脸蛋，挤成一团：“那家伙来不来，关我什么事，赔我鹅毛笔啊！”
脸部遭受蹂躏，埃琳娜含糊不清的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那当然，我们最多算同学，或者，队友。”蕾娜松开她的脸蛋，捏起鹅毛笔的两半残骸，幻想着把它们拼接起来。
“这样啊……”埃琳娜静静的伏在桌面，突然将脑袋偏到另一边，
到了下午，炼金术的学习结束，蕾娜收拾好自己的炼金物品，回到自己的独立单间，换了一身白色连衣裙，明天是礼拜日，所以她要回家探望一下弟弟。
听说他最近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高薪工作，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当面感谢才行！
踏出方尖塔，她随意的在大街上徜徉着，足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侈丽闳衍间。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光车骏马，川流不息衣着时尚的行人，街道两旁十步一隔的四季花坛，无一不展示着千年帝国的繁华昌盛。
凡人眼中无形的小褐妖，在花骨朵里进进出出，嬉戏打闹。稍微胆大好奇的，会飞到蕾娜身边，嗅嗅摸摸，发现少女能看到它们之后，便一哄而散。
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她穿行在大小街道之间，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距离自家旧宅最近的小巷。
进入小巷，蕾娜仿佛回到了童年，自己经常和弟弟在这里玩游戏，那个时候，他似乎还能看见牙仙之类的小妖精。
回忆之余，她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正抱膝蹲在角落中，面前放着一只破旧的碗。
出于同情心，少女在碗中丢入一枚索尔，老太婆乞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脸埋入了膝盖间。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蕾娜并没有在意许多，自顾自的离开了这里。
走到自家旧宅前，一切还是原样，斑驳的白铁大门，残破的仕女雕像，早已干涸的喷泉，不过庭间的杂草似乎经过修剪，并清理出了一片小道。
“罗迪，罗迪你在吗？”蕾娜轻拍大门，似乎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会把它碰坏。
过了不到一分钟，大门“嗞嘎”一声打开，红发少年穿着睡衣睡帽，一头扎入她的怀中：“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是。”蕾娜抚摸着他的发丝，神情平静又安详。
……
罗迪因为经常倒夜班，所以现在刚刚起床，换上一套白色礼服后，泡好一杯红茶：“姐姐大人，请用茶。”
“谢谢。”蕾娜掀起杯盖，一股清香窜入鼻腔，茶色金黄圈清澈，细细吮了一口，清爽甘甜不浓不淡，行走半日的疲劳似乎一扫而空：“小罗迪，你的茶艺越来越厉害了！”
罗迪沾沾自喜的道：“那当然！”
“听说你在一家餐厅工作？是在那里学的吗？”
“不是餐厅，是安伯美食街！”罗迪的职业道德一下子涌了上来，在姐姐面前还不忘宣传：“我跟你说，我们店的食物，赞！特别是烤鹅和乳猪，香嫩酥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口味浓郁、回味无穷！”
“暂停！”蕾娜止住罗迪滔滔不绝的广告，指尖轻揉太阳穴，脑袋总算清明下来：
“对了！你不是说，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才找到这份工作。能介绍他给我认识吗？”
罗迪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笑的很神秘：“不需要啊，那人你一直认识。”
“我认识？谁？”蕾娜轻抿一口红茶。
眼珠斜到一边，罗迪卖关子：“他是你的同学哦！”
“我的同学？”少女继续啜吮茶水，嘟囔着追问，她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一个同学有这么好的心肠。
“亚雷·伯恩斯坦。”
咳咳咳咳……一口热茶呛进食道，少女呛出了泪花，捂胸剧烈咳嗽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罗迪慌忙七手八脚的帮她顺气。
咳嗽减轻后，蕾娜捧起红茶，一饮而尽：“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那个战斗起来，连命都不要的狂人？是帮助自己弟弟的好心人？
想到此处，那家伙浑身浴血，即便如此也要战斗的姿态，仿佛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少女心中一寒，精美的茶杯坠地，摔的粉碎。
第三十七章 风雨之后
“姐，你……不喜欢他？”罗迪从小就为了生计而奔走，比一般人要成熟敏感的多。
沉默了许久，蕾娜撩起额前的发丝，在指尖绕成一圈，视线没有焦点：“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讨厌……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这样啊。”罗迪觉得肩头一沉，任重道远啊。
“你不是要去工作么，去吧，不要耽误时间，这里由我来收拾就行了。”蕾娜脸色恢复红润，摆出了姐姐的威严。
心情一乱就开始赶人了，和以前一模一样……大小姐的威严呐……
“那我走了，食物在厨房，地窖里有魔芋，糖罐放在橱柜第三层，千万不要和盐罐弄混啊，魔芋汤只能是甜的。对了，浴室已经修好了可以用了，想要洗澡自己烧水吧……”临走，罗迪像老祖母一样喋喋不休。
蕾娜崩溃的捂住耳朵大嚷：“知道啦知道啦！”
直到门外响起吱吱嘎嘎笨重的关门声，少女才长吐一口气，三两下收拾好茶杯的碎片，丢入门边的垃圾桶中。
考虑了一下，她决定先洗个热水澡，跑到厨房，但没发现水桶，干脆对水缸释放了一记轻灵术。捧起比自己身高大出一截的水缸，歪歪斜斜的走到浴室，倒入烧水炭炉内，引燃炉火。
趁着水烧开的时间，蕾娜煮了一锅魔芋汤，随便切下几块面包，就当做晚餐了。
哗啦，少女摸了一把水温，刚好合适，便取下浴巾，白皙曼妙的胴体整个浸入水中，只露出脑袋。
“呼！……真舒服。”把毛巾叠成块状，贴在额前，全身浸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中，感觉酥酥软软的，困意徐徐涌了上来。
“哈~呜~”打着哈欠，她扣动了浴缸旁的拉环，可以让炭炉内的热水缓缓注入，打算小憩一会儿。
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却越来越轻，飘飘忽忽，不一会儿，蕾娜沉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她“醒”了过来，浴缸中的水不见了，身体也是干爽的，整个浴室里透出一点点淡淡的潮湿。隔着窗户，外面传来沙沙的雨水声，少女裹起浴巾，趴到窗户边，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天空灰蒙蒙的，诡异的笼着一层雾霾，细密的雨滴穿过云雾，撒在地上，天地之间，仿佛没有别的声音，只有雨声。
蕾娜觉得很奇怪，自己家的旧宅虽然偏僻，但周围还是有邻居的，就算是下雨，也不应该这么安静。
换好衣裙，撑起雨伞，她走出了旧宅，刚刚迈出大门，天空一下暗了下去，接着划过几道振聋发聩的闪电，一瞬间天地锃亮，马上又恢复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随着一阵“滴滴哒哒”的声音，稀稀疏疏的大块大块的雨点落了下来。雨点落在泥地上，溅起一团团水花。
蕾娜慌乱中想回到屋中，可怎么也找不到大门，整栋宅邸似乎凭空消失了，不知找了多久，累的坐到残破的喷水池边沿。这时一阵狂风掠过，带着瓢泼般的雨水，将她淋了个通体湿透，冰凉的雨水携裹寒意，袭入脏腑。
风越刮越猛，只听身边“嘭——”的一声响，仕女像被刮的翻了个身。少女一时不慎，雨伞也被扯上了天空，没入阴霾消失不见。
她向前追了很久，也没有追到雨伞，反而在弥漫的大雾中迷失了方向。
风越刮越猛，那相对平静的雾海滚动起来，雾浪一个又一个地慢速翻滚着，犹如慢镜头中大海的汹涛。
雾中依稀能看到人影，少女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后，却发现是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塑，下方是刻着墓志铭的底座。
墓林吗？色雷斯什么时候，有着这样一大片坟墓？这太奇怪了。
嘎嘎嘎……这时天空中一群乌鸦飞过，丢下许多石块，把她砸的遍体鳞伤。
“怎么会这样？这一切都是怎么了？”蕾娜踉踉跄跄的在暴风雨中行走，不时被风掀倒，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可更不愿意停下。
轰隆隆！轰隆隆！响雷愈来愈密集，闪电不停的游走，雨像箭一样射了下来，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小腿一软，扑通一下伏倒在地，虚弱再也爬不起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不想死……
雨水呛入喉管，她窒息的弓起身体，眼角淌出痛苦的泪水，很快被雨水混合在一起，流到地面。
“蕾娜？”
耳边忽然出现熟悉的男音。
雨，好像停下了呢……
少女费力的睁开眼睛，见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撑起雨伞，专注的看着自己。
密集的暴风雨，被他轻易挡在身后，无论风暴如何嘶吼，咆哮，似乎都无法撼动那柄雨伞。
这张脸，很快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她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亚、亚雷？”
不一样，虽然轮廓五官都一样，但现在的他，脸上没有凶神恶煞的黑纹，更没有那种恍若沸腾的战意，很像一汪清潭……关切，怜爱，心痛……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什么嘛，在他眼中，自己是陶瓷娃娃吗？让人生气。不过……这样的亚雷同学，好温柔……
“蕾娜，跟着我。”亚雷撑着雨伞，伸出了宽大的右手。
“嗯。”少女费力伸出了自己的纤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嵌合在一起。
这一瞬间，雾气散开了，露出了黑压压翻涌着的云层，路边的景物也清明起来。
感受着从对方手掌传来的体温，她奇迹般的恢复了力气，在亚雷的鼓励下，站了起来。
两人牵手漫步在风雨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蕾娜奇怪的发现，站在他的身边，竟一点雨水也穿不过雨伞，身体也变得温暖。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前进，暴风雨逐渐停了，阳光也逐渐露出来。
蕾娜双腿逐渐麻木，她忽然想到，既然暴风雨停下，那他们为何还要前进？
见少女突然停下步伐，亚雷问道：“怎么，累了吗？”
“嗯……”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背你！”不经同意，亚雷便把她背了起来，手执雨伞继续向前迈步。
他一直在前进，不顾一切的前进，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即使一直看着，蕾娜都觉得很累，身心都十分疲惫，想停下来休息……可自己不论建议多少次，他始终置若寡闻。
虽然这样，但是和他在一起，很开心，除了停下以外的要求，什么都答应自己……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呢……
前方突然一片血红，夹杂着腥臭的味道。
少女发自内心的一阵心悸，拼命劝阻、乞求，亚雷留下了她，依然坚持着迈了进去，独自踏入了血雨腥风的空间。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战斗、厮杀、受创、倒下、以及死亡……
这是宿命！你无法改变！不知是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天空回响。
“不！！！”蕾娜发出凄厉的哭喊，跪倒在地，双手捂住嘴唇，泪如泉涌。
咚！咚！咚！咚！……身后传来拐杖触地的回音，苍老邪异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是在害怕么？害怕这样的未来？那么做个交易吧，未来由我帮你改变。不过，需要一件东西做交换。”
“想要什么，你就拿走吧！帮我救救他！”少女伤心欲绝的呜咽道。
“契约成立了……”
“救救他……！”蕾娜大声喊了出来，接着背后一滑，咕噜咕噜呛了一口热水，清醒了过来。发现温水早已漫过浴缸，顺着浴室的石板，流入下水道。
脸上凉飕飕的，她伸手一抹，似乎是泪珠，自己哭了？难道做了什么梦？
少女拍了拍脑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
穿戴好衣物，蕾娜照着镜子梳理秀发，发现眼圈红红的，像是哭了很长时间。她凑近镜子，呆呆看着自己瞳孔中的倒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碎片。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伤心，很伤心的噩梦。但是回忆具体的细节，却一片空白，只是莫名的感觉到，这个梦很重要。
“算啦，算啦，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蕾娜打着哈欠，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有发现……自己额前隐隐浮动的黑气。
第三十八章 不可名状的诅咒
“哈~呜~”课堂上，蕾娜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法学教授气愤的敲打讲台：“这位同学！上我的课，就那么无聊吗？”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起身道歉，还没说完，乏意接二连三的涌了上来，眼看又是一个哈欠，连忙用手堵住了嘴巴。
注意到这个学生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摇摇晃晃，似乎连站都站不稳，法学教授意味深长的道：“年轻人要懂得节制，你坐下吧。”
“是……”蕾娜无精打采的坐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双手无力的托住香腮，看着随时都要趴下去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法学教授刚迈出教室大门，她立刻扑了下去，瘫软在桌面，看上去虚弱的不行。
见好友这幅姿态，埃琳娜皱了皱细细的眉，左手贴到了自己的额前，另一手去探蕾娜的体温，过了半响：“没有发烧啊，难道你昨晚熬夜学习了？真是难以置信。”
少女费力的摇了摇头，脸上一副困倦的样子，连扯动嘴皮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双眼迷离，没有焦距。
“真是罕见，不是说笨蛋不会生病么？”
这句话说出口后，埃琳娜已做好了被揉捏脸蛋的心理准备，结果对方只是简单的眨了眨眼睛，反而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蕾娜，我请你吃甜点。”杰奎琳掏出一块蛋糕，在她眼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反应。
“她肯定是病了！”埃琳娜斩钉截铁的说，立即站了起来，指着班上几个稍壮硕的男生“你，你，还有你，帮我把蕾娜送去校医院。”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两人轮流背着，一人去喊马车。埃琳娜和杰奎琳也跟着一起，一道去了医院。
两天后的傍晚
亚雷结束了深水锻炼，拖着一身疲惫的踏上归程，接近住处的时候，发现爱丽丝小姐（以下略）研究小组的楼下，一位白色秀发，相貌纤弱恬静的少女正在来回踱步。
“埃琳娜？”
“亚雷同学。”埃琳娜连忙小跑到他面前，蹙着眉毛，神情黯然的说道：“蕾娜她生病了……”
“笨蛋也会生病的吗？”起先亚雷也没有在意，打着哈哈，看到少女咬唇，沉默着摇了摇头之后，才觉得事情不对劲，郑重的问道：“什么病？”
“不知道，无论是医生，还是教授，都看不出她的病因。只是睡觉，一直睡觉，还有就做噩梦，醒来是时间也越来越短……”说道这里，少女哽咽起来，失控的擒住他的衣袖：“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带我去见她！”亚雷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心中汹涌起了莫名的浪花，努力使对方和自己冷静下来。
“嗯……”埃琳娜痴呆呆的应了一声，不留痕迹的抽出了手腕，在对方不经意间泄露的气息下，自己体内的法力被动收拢着，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
之前还没有过这种感觉，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又变强了。
两个乘着马车，一路直行到医院，蕾娜的病房内，罗迪正忧郁坐在病床前，握着熟睡中少女的手，不知为何，休息两天之后，她反而显得更憔悴了。
听到病房门开阖的声音，少年扭过头，见是他们二人，点头示意道：“埃琳娜大姐头，姐夫。”
两人此时心事重重，都没有在意他奇怪的称谓。
三人坐在一旁，像是怕吵醒蕾娜一样，保持着相对的安静，直到夜幕降临，亚雷才抬起头：“你们俩明天都还有事，这里有我就行了，去休息吧。”
埃琳娜先点了点头：“如果夜里醒了，就喂她吃一点食物。”
罗迪也站了起来：“姐夫，我明天早上来换你。”
目送着二人离去，亚雷坐到罗迪之前的位置，两手交握，支撑着下颚，出神端详着睡美人一样的蕾娜。
看着少女苍白的侧脸，默默酝酿中的情愫，逐渐流淌出来，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帮她挑开鼻尖的一丝乱发。
所以你是个笨蛋……才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睡梦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蕾娜忽然仰起下颌，眼角划出清泪，喃喃念到：“救救他……”
见到此景，亚雷心中莫名一痛，这时，他才是意识到，少女活泼快乐的笑颜，对自己来说，是这么重要。
“不要哭……”少年俯身准备帮她拭去泪珠，可刚碰到皮肤，手腕的太阳印记就如同火烧一样痛了起来。
“嘶……”亚雷抽着凉气，一下子收回了右手。
怎么会这样？自菲歌瑞丝馈赠之始，太阳印记就从未有过这种反应，难道……
他将视线转移到少女身上，掀开了棉被的一角，缓慢坚定的握住了她的纤手，霎时间，太阳印记再次“燃烧”起来。
如同烙铁印在手腕，钻心般疼痛，亚雷几乎产生了手臂已经烧糊的错觉，不过，看到太阳印记渗出的光华后，反而更坚定的握紧了右手。
淡淡的绿芒流出太阳印记，逐渐覆盖至少女的全身，就在接触她额前的一刹那，一丝黑气涌了出来，在太阳印记的力量下无所遁形，形成一幅诡异扭曲的图案，瞬间又隐入肌肤。
“这是……诅咒！？”亚雷咬着钢牙，脸上的肌肉在愤怒地颤抖着，眼睛里迸出火般凌厉的目光。
诡异的图案、蕾娜虚弱的娇颜，结合在一起，触动了他内心深处，那一丝隐隐作痛地东西，就好像是捂着地疮口，一下刺破，流出脓血来。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印记的光华早已散尽，他紧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看来，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它的极限了，必须另做打算。
“等着我，马上治好你！”亚雷摇了摇病床边的铃铛，几分钟后，一位护士小跑了过来：
“帮我把她转到重症病房，全天监护，费用我会出。”
炼金实验室
哈尔伯特教授正准备着明天的实验材料，门外忽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估计是哪位粗细的学徒把东西落这儿了。
老教授微微颤颤的走到门边，打开门，却是那个赖着学炼金术的骑士学徒，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作势就要关门。
“不要关门啊”亚雷抵住门，急切的说道：“哈尔伯特教授，我的一个朋友身上出现了奇怪的图案，然后沉睡不醒，想请你帮帮忙！”
沉默了一会儿，哈尔伯特教授背过身去，捋了捋山羊胡须淡淡的道：“你那个朋友是蕾娜吧？进来吧。”
“就是这副图案！”一张实验桌前，亚雷在白纸上绘出了印象中的图案。
老教授眯起老花眼，定睛一看，怎么看都是一个圆圈，皱眉不悦道：“蕾娜的情况我知道，之前也去看过，没有发现诅咒的痕迹。你担心她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因此诓骗我，那就不对了。即便是想骗我过去，也要稍微动点脑子，画个圆圈也能当做诅咒咒文？”
“圆圈？”亚雷傻眼了，这东西怎么看怎么诡异，可再怎么老花眼，也不可能看成圆圈啊。
这老东西莫非在找茬？
不可能，他立马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虽然老教授平时看自己不顺眼，但教学却从不马虎。学院内也是以德高望重出名，犯不着这么针对自己。
难道是自己眼花画错了？亚雷想了想，重新拿起一张纸，又画了一遍。
“这次画个方块就能忽悠我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哈尔伯特教授更不耐烦的哼道，心中已经把这个骑士学徒规划到调皮捣蛋的范畴。
“方块？”亚雷狐疑的在老教授和图纸上来回扫视，不死心的又画了一张。
哈尔伯特教授不耐烦的一看，瞬间鼻子都气歪了，这次居然是一只乌龟，还长着一大把山羊胡须，气的浑身发抖：“滚……滚出去……”
不待少年回答，劈头盖脸就是一串火球。
亚雷抱头鼠窜，狼狈的逃出炼金实验室，虽然不知道老教授又看到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幅图案到底有什么诡异？难道在别人眼里，它是不同的模样？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询问了许多路人，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答案，有人说是动物，有人说是食物，有人说是植物，还有一个相貌猥琐的家伙，居然淫笑着说小伙子手艺不错，上面的裸女是哪家姑娘啊？
这幅图果然有诡异！不同的人，看到它的形状完全不同，甚至同一人，先后看到的形态也不同。
这样说的话，知道这东西本尊的，只有我一个人……可自己哪里会破解什么诅咒……
他痛苦的抱头撞墙，突然灵光一现，虽然现在不会，但是可以学啊！只要找到这个诅咒的源头，破解它肯定不是问题。
那个地方的话，一定会有足够的知识！
恍惚间，蕾娜病愈后的笑容，仿佛就在身旁，他心中一烫，只要能守护你的笑容，那么什么都值得。
亚雷捏紧了手中的图纸，披着星光向前跑去：“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治好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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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看到你了
“所有诅咒类的书籍都在这里。”凯茜睡意朦胧的揉了揉眼睛，指着身后六排，三十多个大型书架，带着稍微慵懒的声线补充道：“不过只有记录和破解的方法，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不能保证效用。”
“足够了，谢谢你。”亚雷走上前，给了她一个熊抱，接着头疼的扫了一眼那足足上万册图书，敲着脑壳问道：“关于诅咒，你知道多少？”
“诅咒起源于妖精的欲望，归类为法术的分支，黑魔法的旁系，可以追述到上古时代。那时候人类孱弱不堪，心智懵懂，没有道德约束。某些被欲望控制的妖精，会索求的特定物品，以此为代价，它们会满足任何的愿望，没有底线。值得一提的是，黑魔法的使用者本身，往往是不具备任何法力的凡人，比起施法者，更接近妖精博士的存在。”
说道这里，凯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直勾勾的盯着某人不说话。
亚雷识相的跑到楼层门边温水煲旁，投币买了干净的木杯，殷勤的滤了几次，才递到她的唇边：“凯茜姐，请用茶！”
“嗯。”满意的抿了一口开水，凯茜总算出了半夜被拉起来的闷气，继续娓娓道来：
“黑魔法的使用者被称为巫师，比西边的魔法师还没有下限。其中一部分，因缘巧合拥有法力之后，以他们主子的契约术为蓝本，研究了一系列损人利己的邪术，这就是诅咒术。不过随着金诏御书的出现，从根本上杜绝了巫师的传承，即便能苟延残喘至今，充其量不过是等着腐烂的臭虫。”
“换而言之，诅咒术是契约术的变种？”
“这么说也不能算是错的，这种法术主要强化了契约术的反噬部分，和契约术的等价交换不同，它目的只在于损人利己。”
亚雷沉默了半响，紧锁眉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哪种诅咒会让人长期沉睡，连最资深的学者法师也难以察觉？”
水杯落地，剩余的开水泼洒至地板。
凯茜蕙质兰心，结合已有的信息，顿时把事情推理了个七七八八，结结巴巴的道：“难道说，罗迪的姐姐，被诅咒缠身了？”
“我有很大把握，但拿不出任何证据。”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她神经质的咬着下唇，恍惚片刻后，目光变得坚定清澈，带着疑惑问道：“我们是共赴生死过的伙伴，我信任你。如果罗迪的姐姐，她真是被诅咒缠身，那你是如何得知？”
“它使我看到了诅咒的本体。”亚雷捋起袖口，露出太阳印记。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去找资深的学者法师！”
“早找过了，问题在于……”他将从哈尔伯特教授处开始，到路人的经历描述了一遍，然后举起那张图纸：“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科瑞尔。”某人妻霞飞双颊。
“好吧……”
说服了凯茜之后，亚雷开始通宵达旦的翻阅书籍，因为无法传达诅咒的形象，他只能按图索骥，一幅幅的对照查找。为了增加效率，甚至雇佣了几十位闲逛的游客，按蕾娜的症状，从书籍中淘选出类似的诅咒，仔细对比。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两天一夜，埃琳娜，杰奎琳，罗迪都来过图书馆。这期间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事情，原本没有固定形态的图案，随着观看的人增至十三人，恒定为螺旋形状。
三人刚好都排在十三以外，所以一致认为亚雷疯了，和蕾娜一样，需要治疗。
对这几个无知的人类，少年无话可说，人们始终愿意相信自己眼中见到的东西，哪怕自己也一样。
这也宣告着凯茜走帝国上层路线计划的失败，缺少证据，这件事情简直就是皇帝新衣的翻版，没有谁会相信十三个人的“谎言”。
事实证明，当一件事情又变坏趋势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更糟。
在亚雷试图沟通学院高层的时候，得到消息，哈尔伯特教授一怒之下居然把原图给烧了，否则以老人的智慧，再次观察图纸的时候，肯定能发现端倪。
看来，只剩下自己了……幸好还有自己。
三天时间，依靠雇佣大军的帮助，他不眠不休的翻遍了万卷藏书，类似诅咒的解咒法，陆续记录了十一条。
休息半天后，他不停来往于图书馆和医院之间，解咒所需的仪式物品，全权拜托凯茜购买。渐渐整个校医院都知道，某个骑士学徒整天在病房搞奇怪的仪式，不过病急乱投医这种情况，医院内并不罕见，对方也没有做危险的事，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重症监护病房内
蕾娜连人带着床，被放到房间的中心，黑羊血所汇成的六芒星处，一个盛满水的琉璃碗放在她的枕头前方，地上洒满了玫瑰花瓣。
一滴橄榄油，滴到她的眉心，亚雷催动着太阳印记，默念：
风从北方来，飘过树木；
让她看见，让她看见。
土从东方来，在丰富土壤下；
让她自由，让她自由。
火从南方来，从梦中苏醒；
让她看见，让她看见。
水从西方来，随波逐流；
让她自由，让她自由。
从六芒星阵开始，扩散到墙壁，整个房间都沐浴在翠绿的光芒下。光晕波纹忽明忽暗，闪烁着生命的韵律。
等他停下咒语，光芒也随之散尽，可少女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失败了！”亚雷一拳砸在墙壁上，房间内回荡着沉闷的响声。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破灭，现在不光是别人觉得他疯了，连他都觉得自己疯了。
“亚雷先生……”门外的小护士艾德琳欲言又止。
“我没事，帮我把病房清理干净。”他坐到床边，右手捂住酸胀的双眼。
“还要继续吗？”
“直到她清醒为止。”
艾德琳清理完房间后，已至深夜，暗地偷看了他一眼，始终还是没说话，默默离开了。
亚雷从身旁的木箱中取出冰镇的黑羊首，涂满玫瑰香精，再次在地面绘出六芒星，这次，使用材料是紫罗兰花蜜拌蝙蝠血。
六枚黑蜡烛分别放置在六芒星的六角处，将柠檬放在少女胸口，十三根钉子钉入黑羊首，置入六芒星中心。
蕾娜的头顶，正对着黑羊的眼睛，亚雷取出仪式剑，缓缓刺入柠檬：
腐烂吧，腐烂吧，怨恨只会招致怨恨，让你盲目。
力量由天坠落地面，向我展现我所追寻之物。
……
檬逐渐干瘪了下去，黑羊首无火自燃，只余空洞的双眼，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香的味道，六芒星阵也燃烧起来，跳动着蓝色的火花。
明显感觉到这次施法的不同，他强忍着兴奋，继续念下了去：
“打开我内在的双眼，让我能真正看见！”
念完最后一段咒文，亚雷眼前一花，隐隐约约的，和遥远的某处建立了联系，仔细凝神“看”去，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太婆顿时浮现在眼前。
如果蕾娜能看到的话，她一定会发现，这家伙，正是那夜在她家附近小巷行乞的那个乞丐。
“看到你了……”
亚雷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砰！黑羊双眼瞬间崩裂，同时色雷斯城外，一个裹着黑袍行乞的老太婆猛地抬起头，尖叫一声，在周围行人惊骇欲绝的呼声中，化为一只乌鸦飞入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