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 身死
一点点青绿色液体被她喝下去,碧溪满意的收起杯子,睡**会在三个时辰后自动解开,碧溪完全不用为她解开睡**,这三个时辰,就让毒药慢慢伺候她吧。
碧溪伺候完贵妃,又去了趟撷芳殿,她将离棘藤放入水里,很快水里只有一点青绿,药完全混入水中,撷芳殿的宫女们都大大方方的睡觉去了,没有人守夜,碧溪也大大方方的走入撷芳殿,来到陶美人厢房里,陶美人同样处在熟睡中,碧溪直接将她晃醒,陶美人被吵醒自然不悦,一脸怒气的瞪着碧溪,碧溪小声将自己的计划告与她知晓,听的陶美人差点尖叫。她虽然不喜欢贵妃,但是从没有想过要害她,碧溪这回胆子也太大了。但是贵妃如今要杀碧溪,若是不害贵妃,碧溪的性命难保。
看着桌上的水杯,陶美人点点头。碧溪说这水会让她发烧,御医查不出症状,只要她每日多吃点盐巴,症状会减轻,过几天碧溪会将解药带给她。
见她点头,碧溪将杯子端到她面前。杯子里只有一口水,陶美人仰头一口喝下,想想觉得不放心,又拿茶水涮了几次杯子喝下,她担心留下蛛丝马迹,会害了碧溪。
“我走了,这几日你好好养病不要出门。”碧溪小声在陶美人耳边说道。
陶美人点了点头,用担忧的眼神告诉她,要小心。碧溪转身离开撷芳殿,回到了贵妃宫殿。
安心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一早照样去伺候贵妃梳洗,只是来到殿外,发现守门的宫女气色不是很好,正是昨晚被自己敲晕的那几人,这会儿天亮了,她们该回去休息换别人来当值。几个人边走边嘀咕着:昨夜怎么睡那么沉啊,平时可不这样。见到碧溪,说话的宫女连忙闭嘴,低着头走了。
碧溪领着几个宫女进了寝宫,分别让她们打水,准备洗脸水和漱口水,让人检查了今日要穿的衣服,发钗头面摆在镜子前,好让贵妃自己选戴哪种,昨日换下的衣服让宫女送去洗了,顺便去尚服局问问娘娘御寒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小声的安排着,床榻上的人没有醒来,碧溪不由的想笑。害人终害己,这句话永远不会错。贵妃以为自己有几个会打仗的哥哥,就是后宫第一人,对宫女内侍甚至妃嫔,是想打便打,想杀便杀,在她眼里,别人都说低级的奴才,不配与她比肩,可是别人没想跟她比肩,她还是要打杀别人,昨日她让自己这个不会水的人下水给她捞帕子,自己没做,她看过来的眼神立马就变得杀气重重,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早膳时间已过,贵妃还未醒来,床幔遮住了里面的情况,碧溪看不到贵妃的脸色,不过想来这会她发着烧,应该是满脸通红。
到了午膳时间,贵妃才醒了过来,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是:水。是啊,她发烧了许久,这会儿应该很渴,碧溪示意俩名宫女去倒水,早上倒的水这会已经凉了,但是冲点热水还能继续喝,俩名小宫女就是这么做的,她们掀开幔子,挂到金钩子上,一个宫女扶起贵妃,一个宫女端着水杯送到贵妃嘴巴。
贵妃刚要喝水,瞥见站在一旁的碧溪,心里十分不舒服,再看外面日头高着,显然已经是正午十分,她睡到现在才起床,碧溪居然没发现异样,哪怕她掀开幔子看一眼,也该知道自己是病了,需要请御医过来医治。
不过她现在身子虚的很,连大声说话都费力气,更别说冲碧溪发火了,喝了几口水,贵妃哑着嗓子说:“去请御医。”,碧溪听了连忙应声,出门便让小宫女去请御医,自己转个身又回到了寝殿。
贵妃病了,弄不好会砍杀所有宫女,这会碧溪也有点担心,担心自己没被贵妃杀了,而被送到某处秘密杀害。世上有一种假死药,制作起来并不麻烦,宫里的御医都会制作,但是碧溪却不会,她想着,若是贵妃要砍杀所有宫人,自己有颗假死药可以蒙混过关,到时候直接被送出宫,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不用再拎着脑袋过日子。
同御医一起来的,还有皇上,几名御医看着贵妃的脸上,又看看舌苔,都断定贵妃是中毒了,就连毒药名字都知道,说是症状与中了七星草毒一模一样。这时紫玉跑来了,先是怯怯的看了一眼皇上,一脸害羞的模样,然后小声跟御医说,陶美人也病了。因为撷芳殿离的近,其中一名御医便前往撷芳殿给陶美人看病,另外一名御医回去抓药,留着俩名御医继续问诊。
“娘娘昨日吃了哪些东西?”御医这话是跟碧溪说的,因为碧溪此时正穿着掌事宫女的服饰。碧溪回想了一下,将昨日早间吃了鸭腿炖猪蹄和燕窝粥,午间吃了膳房送来的膳食,晚间吃了白粥都说了出来,一名御医听了便要去膳房调查,皇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此刻正好面对着床榻,他记得这个掌事宫女是陶美人的心腹,陶美人对她赞赏有加,为何她如今变成了贵妃的掌事宫女,难道她也遵循着良禽择木而栖的原则,抛弃了旧主,选择跟随贵妃?
一会儿,去撷芳殿的御医回来了,只说陶美人患的是普通的头疼脑热,有些发烧,吃些退烧药便会好。皇上听了有些心烦,为什么贵妃病了,陶美人也会生病,难道这病还会传染吗?
又过了一会,回太医院抓药的御医来了,打开药箱,里面正装着解药,不过这种解药,只能解七星草的毒,是以以毒攻毒来解毒的,所以,若是解不了毒,便会为贵妃体内增加更多毒药,这样只会让贵妃死的更快。
御医带着宫女去熬药,脸上满是慎重,他不放心宫女独自熬药,就怕中间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要他背黑锅,所以他宁愿盯着宫女熬药。
贵妃自醒来,喝水就没断过,碧溪知道她是口渴,但是水喝多了也是会中毒的,轻者引发肺水肿,重者引起心衰竭,这点恐怕御医也不知道,因为贵妃拼命喝水的时候,没有一位御医出来阻止。
“娘娘,您饿不饿,奴婢给您熬点稀饭吧?”碧溪靠近贵妃轻声说道。这会儿贵妃已经喝水喝的想吐了,但是口渴的厉害,依然想喝水,听了碧溪的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若是御医劝她吃点稀饭,她有可能会听,但是话从碧溪口里说出来,她就不想听了。
“您这不吃东西光喝水怎么行呢?”碧溪压低着嗓子,声音有些哽咽,听着像是悲痛无比的样子。
贵妃疑惑的看了一眼碧溪,料想此刻她也不敢玩什么花样,便对她说:“去准备一碗燕窝粥,里面放点人参。”,说完嗓子像撕裂一般的疼痛,连忙让宫女泡了蜂蜜水让她润喉。
碧溪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她的方向是御膳房,这次她打算慢慢走,如今贵妃体内中毒,这会儿喝那么多水,会导致水中毒,一会儿再喝药,这样想来,贵妃几番中毒,说不定今日都不一定能熬的过。
碧溪刚走,收到消息的太子等人便赶了过来,这会儿太子、太子妃、五皇子、十二皇子都来了,同样来的还有汝南将军夫人,一群人中,只有她是来看热闹的。
“母妃感觉如何?”太子与太子妃靠近床边,伸头看着不停喝水的贵妃。贵妃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微微一笑,再看了看太子妃高高隆起的肚子,笑的愈发灿烂。她心想着,没当上皇后又如何,它日太子登基,自己照样会被封为太后,享受太后荣光,等到皇上百年之后,让太子将皇后给废了,棺材搬出皇帝陵寝,等到自己百年,再与皇上合葬,到时候让史官将史书稍微修改一下,去掉皇后那个人,将她与皇上写作一对恩爱的夫妻,岂不美哉?
当眼光扫到五皇子时,她愣了一下,她一直当五皇子在外面,她什么时候回京的,她怎么不知道?再看十二皇子,这些天惹她不高兴的儿子,这会儿身子难受,她倒顾不上生气了。
“你们好就行,母妃没事。”贵妃露出虚弱的笑容,看的太子与太子妃一阵心酸。
“母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太子妃低声说着,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傻孩子,母妃没事,母妃还要抱抱孙儿,怎么会有事呢。”话虽这么说,可是贵妃心里却越发沉重了,她也是懂些医理的,普通伤寒需要多喝水,中毒也需要喝水好将毒排出来,可是她喝了很多水,症状却没有一点缓解的迹象。
“针儿,你看你又长胖了,肚子快赶上你二嫂了,平日少吃些酒肉,你看你父皇身材欣长多好看。”贵妃看着五皇子笑道。五皇子叫陈针,平时都住在封地,很少回京,封地名域地,人们便喊他域王。
五皇子笑笑,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大肚子,他在封地上没别的爱好,整日里就是跟一帮朋友吃喝,哪里有山珍野味哪里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雨儿,我还是那句话,喜欢白氏可以纳了她,不可以娶来当王妃。”想到此事,贵妃便一肚子不高兴,若不是陈雨的事让自己心烦,怎么会病的这么厉害。
陈雨点头应了。他本来也没打算娶白氏,只是想转移贵妃的注意力,来保护碧溪而已。他已经承诺白氏,事成后让人送白氏去自己的封地,让人好好照拂他们母子。
看到陈雨点头答应了,贵妃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甚至觉得自己这次病的值了,起码将陈雨从那个女人身边拽了过来。再想想自己未来儿媳人选,觉得那些个大家闺秀,不管哪一个配自己的儿子她都满意,只要不是白氏。
说话的功夫,御医领着宫女进来了,宫女手里端着一碗紫色的药,闻着气味十分怪异,看着倒不是很稠,感觉有点像面汤。
宫女端着小碗,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贵妃喝下去。贵妃这会儿心情不错,虽然觉得药的味道有点怪,但还是很快的将药喝完了。
喝完药,贵妃便觉得肚子发胀,感觉想要吐出来,但是这会儿殿里好些人,她不想失了仪态,便努力的忍着,等到实在忍不住了,才一口喷到床上,这是身子实在受不了了,而她又不肯张嘴的缘故。
这一吐,将屋里所有人都吓坏了,靠床榻近的人,脸上都沾到了一些呕吐物,因为贵妃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和药,这会儿淡淡的紫色喷的一床都是。
皇上忍了忍,憋着心里的难受走了出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别人呕吐,这会儿看的他都快要吐出来,太子等人也是憋的难受,见皇上出去了,他们也跟着出去站了一会,只有十二皇子陈雨淡定的坐在那里,打仗时被血喷一脸都属于正常,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太平常不过。
贵妃这会儿也顾不上脸面的,吐起来没完没了,像是要把早上喝的水全部吐出来似的,陈雨坐到床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吐着吐着,贵妃的鼻孔开始流血,这是内脏受了损伤,身体器官开始败坏的标志,鼻子里一开始只是滴了几滴血,贵妃用手绢擦了,见了血,心里有些发慌,她知道自己身子这是不行了,连忙拉着陈雨的手,颤抖的说着:“我不想死——”,陈雨紧抿着嘴唇,眼圈渐渐红了。
血流的越来越多,宫女连忙将外面的皇上皇子叫了进来,御医们也惊呆了,他们看到贵妃呕吐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见贵妃流鼻血,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怎么回事?”皇上皱眉问道。宫女御医们跪了一地,但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贵妃的身子已经开始打摆子,浑身不停的颤抖,这会儿嘴角也开始渗血。
“母妃,母妃——”众人一片哀嚎,这会儿哭的一个情真意切,连站在外面的碧溪都听的出来。
看来贵妃今日就要去了,若是她去了,自己该怎么办,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
突然太子在里面大叫一声:“母妃——”碧溪猜想,贵妃恐怕已经闭上了眼睛,所以他才会如此激动。调整了一下情绪,碧溪端着碗,慌慌张张的跑进贵妃寝殿,不巧的是,贵妃吐的水太多,直接漫到了门口,碧溪因为跑的快,刚跑进去便滑了一跤,直接摔倒在地,盛了燕窝粥的银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碧溪一见自己摔倒,干脆直接装晕倒,这样自己也不用在众人面前演戏了,还能听听他们说什么。
第六十二章 逃离
屋里的人见她冲进来都愣了一下,见她摔到直接皱眉,嫌弃似的移开的目光,只有陈雨担忧的看着摔倒的碧溪。
“给贵妃把脉。”皇上冷冷的说道。御医应了一声,哆嗦着站起来,过了会,回禀皇上道:“贵妃五脏受损,气数已尽。”,御医刚说完,“啪——”的一声被人打倒在地。
“都是你们这群庸医,说贵妃中毒,还配了解药,现在母妃喝了解药提前离开人世,你们说说,我母妃为什么会五脏受伤,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太子咆哮着将御医踹到,不解恨的连踹了好几脚,痛的御医“嗷嗷”直叫“太子饶命!”
“太子冷静些,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千万不要宣扬出去。”皇上说完,四下了突然安静了下来。“将知道此事的宫女内监都看管起来,御医遣散回乡,不准宣扬此事。”。听这话,碧溪知道皇上是要杀人灭口了,大概是想半夜将他们带出宫杀了就地掩埋。好在还有一段时间,只要在这段时间内逃离皇宫,就不用跟侍卫正面对抗,虽然她会轻功,但是这功夫也有弊端,碧溪想着如果很多人拿弓箭射她,她就是轻功好,也是躲不过去的,而宫里的侍卫喜欢用。
皇上吩咐完便让太子处理此事,太子便让小厮去安排马车,送几位御医出宫。碧溪估计,太子是不会放过几位御医的。小厮领了命令离开,五皇子抽泣着说要回去准备准备,太子允了,十二皇子让太子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他来办,也好为贵妃出点力,太子答应了,领着人离开了。
“醒醒——”陈雨将碧溪上半身托起来,拿袖子擦干了她脸上的水。碧溪知道屋里没几个人了,这才睁开了眼睛。
“你去召集宫女到这里集合。”陈雨冲碧溪眨眨眼睛,碧溪皱眉,不是只杀知晓此事的宫女吗,难道所有宫女都要杀?那不当值的人死的太冤了。陈雨见她发呆,用手指在她手上写字,写了一个“走”字,碧溪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陈雨是让她离开这里,好躲过这次的灾难。
碧溪领命退下,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厢房,先换了身干净衣裳,嘱咐那些不当值的宫女好好在屋里歇着,别出去乱跑。将值钱的东西收拾好,带上朴素的衣裳,碧溪悄悄离开贵妃宫殿,白日里出宫实在不是好主意,容易引起注意,虽然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她这个掌事宫女,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她还是懂的。贵妃宫殿后面便是依兰殿,目前空着无人居住,碧溪准备去那里避一避,等到夜里再离开皇宫,不过走之前会给陶美人解毒,这次贵妃中毒,她担心有人会嫁祸陶美人,所以给她也下了毒,如今陶美人也成了受害者,自然无人怀疑她,只会当她是被连累。
去依兰殿要绕过一小片竹林,碧溪从贵妃殿后门走,直接来到竹林跟前,见依兰殿大门紧锁,四周无人,碧溪运起轻功,直接飞过依兰殿院墙。依兰殿很小,院子也很小,里面一个洒扫的宫女也没有,碧溪撬开后门,直接走进殿里,依兰殿没有外殿,主殿就是正厅,正厅摆着一张太师椅,下面摆着四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无非是春夏秋冬景致,正厅左右各有一个厢房,厢房里只有床,没有被褥,碧溪叹口气,如今也只有在此歇息,等到晚上再离开这里。
天渐渐黑了,碧溪躺在木板上,眯着眼睛假寐,这样清冷的夜晚,她连个被子都没有,怎么可能睡的着。
突然她听到破风声,方向正是这个院子,来人是男子,身高七尺,身材欣长,轻功不太好,轻功好的人就像碧溪一般,懂得借用风的力量,行走起来不会带动很大的风声,而来人完全不懂这个道理,甚至从半空落地不知道转个身子调整一下落地姿势。
碧溪听到落地声,脚踩在石板上发出“啪——”的一声。此人轻功低成这样,是不可能抓的住自己的,碧溪放心的继续假寐。
“姑娘,主上认为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想请您为他效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来人是皇上手下暗卫,皇上在贵妃殿里见到碧溪,便对碧溪起了疑,并着手调查碧溪,得知她为贵妃做了好几件事,便起了拉拢之心。
碧溪叹口气,并没有回答他。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她完全可以趁着夜色离开皇宫,这里的浑水她不想趟,谁爱在这里效力便在这里效力,她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与贵妃相处的这几日,她才算真正理解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贵妃比老虎还可怕,若不是这次自己先下手,指不定这会死的是谁呢。
“姑娘?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来人压低声音说道。
碧溪实在不想听他聒噪,起身背着包裹走了出去,来人一见碧溪出来了,忙笑着上前准备攀谈一番,碧溪默念口诀,运起轻功,转眼间飞出院墙,来人只感觉有一阵风飘过,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看时,院子里哪里还有人。
“遭了,这回去怎么交代呢,还没开始谈条件怎么就跑了——”
碧溪不做停留,直接运起轻功飞出宫墙,至于陶美人的解药,她决定明日再来一趟。离开皇宫,碧溪一路奔走,来到她自己的宅子里,宅子里不知何时养了很多狗,她刚一敲门,里面便传来狗吠声,吓了她一跳。来开门的是男子,碧溪皱眉,这可是她的宅子,哪来的男人和狗。
“什么人让你进来的?”碧溪瞪着男子,语气有些不善。
“是黄,黄公子让小的们过来保护宅子,您是?”
碧溪更气了,陈雨做事总是这样,能将她气个半死,这里是她的宅子,她是女人,就算请人保护宅子,也应该请女人才是,怎么请了男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宅子是我的,你们,带着狗,赶紧给我走人。”碧溪的声音并不小,这会儿家丁都跑了出来,碧溪看到毛毛和王氏也出来了,更可疑的是,王氏和一个年轻家丁站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亲昵。
这些人把自己当宅子的主人了?不但养狗,还谈情说爱?
第六十三章 赶人
“碧溪姑娘——”王氏见了碧溪,身子缩了缩,她从内心还是害怕碧溪,不仅仅因为碧溪有她的卖身契,她觉得碧溪看上去柔和,内里并不好相处。
众家丁听她这么喊,顿时明白此人正是这所宅子的女主人,是黄公子的未婚妻。之前黄公子便是这样跟他们说的,说他跟未婚妻会在这里完婚,所以请他们来保护未婚妻。
“男人和狗,都给我走,谁请你们来的找谁去。”碧溪说着站到家丁们身后,一副要赶人走的模样,家丁们为难了,他们跟黄公子签了卖身契的,做一年的家丁,钱都收了,怎么能走呢,而且这里这么大,住着也舒服,他们根本不舍得走。
“姑娘,我们都是黄公子请来保护你的,得黄公子让我们走,我们才能走啊,不然黄公子找我们麻烦怎么办?”一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说道。其实他也是看这里环境好,够宽敞,住的舒服不愿意走,这里房子多,家丁少,他还想着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一起住呢。
“我是房子的主人,他说的不算,再不走,我去府衙告你们抢劫。”她这会被几个家丁给气着,说什么要听黄公子的话,这是她的家,凭什么家丁要听别人的话,这么说来,房子还是十二皇子的了。
家丁被她凶狠的模样给吓着,一个个拉着狗离开了。
碧溪关好门,从里面将门用铁链锁好,这样别人便撬不了锁,除非翻墙进来。碧溪转身看了一眼毛毛,她正咧着嘴笑,看到自己似乎很开心,而王氏,缩着身子不敢说话,不知洁身自爱的女人,居然跟家丁搞到一起,碧溪此刻真想将她给发卖了。
“都回去休息吧。”碧溪也累了,不想多说话,她一路跑回来很费体力,这会儿腿已经酸的站不稳了。
王氏转身离开了,毛毛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不说话,碧溪笑笑,拉着毛毛要回自己房间,毛毛却拉住了她。
“姐姐,黄公子说你跟他住一起,这里是家丁住的。”毛毛软软的说道。
碧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气疼了,她的房间居然变成了家丁住的地方,家丁要住单独的院落吗,这个陈雨做事也太不靠谱了。
“好,我们去他住的地方。”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至于房子,她觉得或许自己用不了这么大的房子,还是卖了买个小房子住比较好。
陈雨的房子,依然是那个绣楼,只是那个绣楼整个被红绸包裹着,风一吹,长长的红绸四处飞舞,看着格外瘆人。
她是喜欢正红,但是不是这种喜欢法,将红绸挂的到处都是,这是什么意思?还不如挂红灯笼呢。拉着毛毛进了绣楼,里面也挂满了红色的东西,有剪纸,红色字画,看着都犯晕,扶手上也裹满了红绸,来到二楼,厢房里是红色的被褥,红色桌椅,红色柜子。
“睡吧。”碧溪已经说不动话了,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累的。毛毛乖乖的点了点头,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
这一晚碧溪睡的很不安稳,梦里总是将贵妃与陈雨联系到一起,一会梦到贵妃与陈雨在说话,一会梦见陈雨在哭泣,床塌上躺着死去的贵妃,一会又梦见贵妃下葬,陈雨跪在墓碑前。
第二天睁开眼,毛毛问她昨晚是不是被人打了,碧溪这才知道自己的眼眶这会青的厉害。
碧溪想着,梦里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假的,贵妃与陈雨是母子是事实,母子连心,贵妃不想陈雨娶个身份低微的人拖累着,陈雨肯定也不想贵妃受苦,陈雨为了她可以跟贵妃作对,惹贵妃生气,其实是因为他知道,贵妃深爱着他,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如今她害死了贵妃,虽然暂时无人知晓,但是她却不能昧着良心跟陈雨在一起,万一以后他知道了呢,当他知道自己的娘子杀了自己的亲娘,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恨她,肯定是会恨的,说不定会全了孝义,杀了她。
她并不后悔杀了贵妃,她是那样凶残的人,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为了保全性命,她没的选择,而陈雨,他还可以选择更好的姑娘,他是皇子,一定会找到家世匹配的人过完一生。
朝食是毛毛准备的,王氏在带孩子,碧溪见小小的毛毛,对着锅洞里吹火,转身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王氏的卖身契,她也不想多说话,去当初买王氏的地方,找到那个卖王氏的人牙子,将王氏的卖身契拿给他,告诉他,王氏不适合给她当丫鬟,自己管不住。人牙子跟她讨价还价,给了她四十五两银子,然后派人跟着碧溪去捉拿王氏。
俩个壮汉随碧溪来到宅子里,王氏已经将孩子哄好了,这会儿她正坐在院子里喝稀饭,那架势,过的还真的挺像一个姨娘,有丫鬟伺候,茶来张口饭来伸手,还不用操心赚钱的事。碧溪笑了笑,心道:我拿命赚钱,你倒是会享受。
人牙子见了王氏直接走了过去,王氏见人牙子走过来,手一哆嗦,盛了稀饭的碗便掉在了地上。
“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氏这会儿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见了人牙子,心里本能的发憷害怕,再看不远处碧溪看着自己一脸的冷笑,王氏似乎明白了。
“姑娘,姑娘,别赶我走,求求你了——”王氏提着一口气扑到碧溪脚边,紧紧抱住碧溪的小腿,碧溪皱眉瞪着人牙子,人牙子这才反应过来,将王氏拉开。
“若是你安份,我自然不会赶你走。”碧溪叹了口气,她理解穷苦人的痛苦,谁都不想被人卖来卖去,但是既然已经成了奴籍,就要好好想想如何讨主人欢心,这点她幼时便懂了,而王氏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什么活都让毛毛干,自己带孩子玩,若是她还是富商家里的侍妾,这么做当然没问题,毕竟孩子也是富商的,可是在碧溪看来,这着实不是个小问题,孩子本来就是个拖油瓶,这会儿她不做事,还跟孩子玩,碧溪等于花了钱买俩个祖宗回来了,这样亏本的生意,是个人都不会干。
第六十四章 新皇
王氏还要说什么,碧溪摆摆手,让他们将孩子一并带走,孩子的哭闹声着实烦人,她现在正心烦着呢,一会听到哭闹声,说不定一怒之下会宰了他。
王氏哭喊着,哀求着,碧溪只当没听见,很快人牙子将王氏母子带走,偌大的宅子,此时只有碧溪与毛毛俩个人。
碧溪蹲下身子,看着黑乎乎的毛毛,小丫头扎着总角,看上去傻乎乎的。生平第一次买奴才,买了俩个送了一个,如今那俩个都走了,只有这个送的孩子留了下来。
“毛毛,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姐姐不是残忍,王氏比你年纪大,应该照顾你,可是她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可见不是个好的,姐姐不要她了,以后姐姐找个婆子照顾我们,把我们当孩子宠着,好不好?”碧溪摸着毛毛的后脑勺,微笑着同她说话,毛毛很乖,听懂了她的话,也露出了微笑。
碧溪对丫鬟要求不高,只要她们安守本分便可,她虽然爱嘲讽人,但是别人不攻击她,她是不会胡乱攻击别人的。
下午,贵妃病逝的消息传出宫外,举国哀伤,街头巷尾都开始挂白布条,碧溪终于理解为什么陈雨会在绣楼上挂红布条,原来是效仿了丧礼。贵妃晋升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葬礼规格只比皇后低一个等级。
丧葬队伍浩浩汤汤,乍一看街头巷尾都白的晃眼,外面锣鼓喧天,碧溪只躺在床上。贵妃死了,她暂时安全了。可是她却不能与陈雨在一起了,没人会喜欢杀害母亲的凶手,话本子里写的情情**都是假的,现实中的人可没那么傻,身边那么多优秀的人不选,偏偏选一个仇人来结为夫妻。
国丧期间,禁止商贾活动,所有商铺都关门歇业,碧溪让毛毛照顾好自己,她如今心情不好,想找宋雅她们聊聊。此时已经找不到马车,连驴车也没有了,碧溪只好运起轻功,快步奔向郊区的医馆。
好在医馆风平浪静,任外面如何喧闹,医馆每日都固定的做同样的事情。此刻京中的商铺都关了门,医馆却依然开门看诊,坐在前方的正是医女,正在给一个中年女子扎针,另外一名年轻女子在一旁观看。碧溪走过去,医女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没有惊讶好奇,只有淡淡的亲近和温柔。碧溪笑笑,钻进了医馆,医馆后面,宋雅正在炼药,小环在研磨。
“碧溪,你来啦!”宋雅放下手里的活,欢快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你不开心吗?”碧溪脸上有从未有过的悲伤,以前她的面上表情很丰富,笑的时候脸上皮肤挤在一起会出现细纹,可是现在,她哪怕是笑,眼角、眉心,甚至是嘴角,肌肉都没有什么变化,整个人就像木头雕刻的一样,不会动了。
碧溪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她不开心吗?生命得到保障,暂时不会死了,应该开心才是。可是一想到自己杀的人是陈雨的母亲,碧溪便难过的想捅自己两刀。
宋雅看着暗自垂泪的碧溪,撅起嘴来。
“外面都是说皇贵妃殁了,你这么伤心,不会是她的女儿吧?”
原本伤心无比的碧溪,听了宋雅的话,一下了笑了出来,这下笑起来怎么也止不住,宋雅见她笑了,心情稍微好了些,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珠,便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啊!帕子上有什么,我的眼睛——”碧溪这边还在笑宋雅无边的想象力,那边眼睛就感觉到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
“啊,不好,刚磨了蛇衔草。”宋雅想到蛇衔草的毒性,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让碧溪躺下,拿清水给碧溪冲洗眼睛。
“你是想我变成瞎子吗,我这会真的要瞎了,不是哭瞎的,而是被毒瞎的。”
她的眼睛只是沾到了一点药汁,倒是没瞎,只是火辣辣的难受,一睁眼就会难受的流眼泪,医女便给她眼皮擦了清凉的药油,给她裹了纱布,让她卧床休息。
躺在床上,碧溪倒是没敢想伤心事,就怕自己真的哭瞎了,每日里不是和宋雅小环聊天,便是听病患们带来的八卦,他们说皇贵妃的几个哥哥从边关回来,要求皇上解释皇贵妃的死因,说是不解释清楚他们就不出去打仗,皇上于是将皇帝位禅让给太子,让太子去劝几个将军。传言听起来很可笑,碧溪以为他们在乱说,禅让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文武百官一起商议,然后昭告天下才算是禅让。
后来人们过来便说新皇登基,场面如何热闹,在武夷山的威华柱下许愿,说一定要让陈国强盛起来,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感到热血沸腾。
碧溪这才明白过来,太子真的登基了,贵妃的死间接导致他提前登基,过去的太子妃,如今成了皇后,想来应该是风光无限了。
太子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封皇贵妃为仁德皇后,这是他登基第二天颁布的圣旨,因为他几个舅舅都在,满朝上下无人敢提出异议,就连皇上也只能叹气。
新皇登基,在外的皇子们自然得来京中朝贺,也许是皇子们来的太多了,京中几乎要沸腾起来,很多人都说皇子们不服太子登基,想要造反。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碧溪的眼睛终于不会再流泪。眼睛好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陶美人的毒还未解,于是白日里坐了驴车赶往京中,拉车的还是那个人,他见了碧溪笑道:姑娘,买驴车吗?
碧溪这回没有拒绝,直接花了十两银子将驴车买了下来。赶着驴车到了京中,碧溪将驴车停在客栈里,给了几个铜板,让人看好驴车。她穿着粗布衣裳在街上晃荡,不时能看到几个骑马飞奔的年轻人。碧溪坐到茶楼里,慢慢喝茶,一面听着别人闲聊。
“前些日子五皇子还跟九皇子掐架来着,这会儿怎么又和好了?”一精瘦男子疑惑的说道。
“谁知道呢,就跟小孩儿闹着玩似的。”一胖硕男子说道。
第六十五章 大妃
“真是烦死人,看到他们就心烦,老天怎么不开眼收了他们,留他们这群祸害。”精瘦男子说道。
碧溪一直坐到天黑,这才起身往皇宫方向奔去,奇怪的是,后宫没多少侍卫巡逻,碧溪轻而易举的进了撷芳殿,撷芳殿的几个宫女也不见了。碧溪心里暗叫不好,大步闯进陶美人的厢房,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正满眼惊恐的看着她。
“美人,你身子还好吗?”碧溪蹲在床榻边,心疼的看着她消瘦的脸庞,陶美人伸出手来,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我之前眼睛受伤了,没能及时给你送解药来,害你受苦了。”碧溪紧紧拉住陶美人的手,她的手还有些烫人,想来这一个多月,她一直是发烧。
“我还要多谢你,若不是我病着,恐怕也被太子那个禽兽给糟蹋了。”陶美人脸上露出微笑,心里却是有些悲痛,这会儿说话都有些哽咽。
她永远无法忘记,太子登基的这段日子,后宫年轻妃嫔众多,他经常到后宫里闲逛,说是来看望庶母,后来几个年轻妃嫔被他纳入了后宫,这一个月来,他每日在后宫闲逛,还说什么:后宫女人是皇上的,以前是先皇的,现在是他的。太子也来过撷芳殿,看到她病着,还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宽慰的话,气的她差点晕了过去。
“太子如此无德?”以前看着还是正人君子,如今怎么当上皇帝就换了个人似的。
“与其让他糟蹋,还不如让我病死了。”陶美人说着便哭了出来。
碧溪看着也是难受,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贵妃的死,若不是贵妃突然死了,太子不会登基,后宫妃嫔也不会遭他毒手。
“还记得第一次见贵妃,是我背着你走的。这次我还背着你走。”碧溪说完开始收拾值钱物品,贵妃赏赐的首饰都很值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必须要带上,还有陶美人的几件首饰也带上,都是银子,不能便宜了别人,将细软收好,裹在包袱里,系在肚子前,碧溪这才背起陶美人,陶美人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这会吃了解药,身子好了许多,只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再加上她是小脚女人,根本跑不了路。
纵然碧溪学会了轻功,但是飞越城墙还是费了不少力气,原因无他,只因为身上背了一个人。碧溪咬牙忍着腿上的酸痛,背着陶晶一路奔走,好不容易赶到客栈,找到驴车,将陶晶放到驴车上躺着,自己驾着驴车就往医馆方向走。
驴车上下颠簸,碧溪担心陶晶会从驴车上摔下来,解了衣服将她的双腿绑在板车上,这才安心的开始赶车。
可惜天太黑,碧溪只能凭借着一点点月光来辨识四周的环境,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半夜俩人才到医馆。碧溪叩门,过了好一会,小环才开了门,不满的嘟囔着,碧溪也没听清她说什么。碧溪把驴牵到院里拴好,背着陶晶来到自己的床铺,将她放平躺好,摸黑出去锁好了门。
“这是哪里?”陶晶小声问着,生怕吵着别人。她闻到了药草味,药草味包裹着她,她想到碧溪给她吃的药,心里笑了笑,猜到碧溪的医术大约就是在这里学的。
碧溪在她身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这是医女开的医馆,医女医术很好,明天让她帮你看看病。”
俩人挨着睡了一夜,陶晶在宫里整夜睡不好,就怕有人闯进撷芳殿,这会儿想到身边有碧溪,还有她的朋友,反倒睡的极沉。
第二日碧溪将陶晶的身体情况与医女说了,医女吃惊,没想到碧溪居然会给人下那种隐形毒药,心里顿时生出不喜来,碧溪见她脸色不好,连忙解释,自己是为了救陶晶,才出此下策,医女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只叮嘱她,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毒。
医女只看了看陶晶,便让宋雅去炼制泻火气的药丸,同时拿些补精气的药丸给陶晶服用了,陶晶吃了药丸,气色立马好了许多,说话声音都大了些。
“医女真乃神人。”陶晶情不自禁的夸赞起医女的医术。没过一会,宋雅拿来了泻火气的药丸,说是前些日子炼多了,正好还剩些。陶晶服了药丸,便觉得肚子发胀,碧溪连忙背着她去了茅房,陶晶出来时,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还嚷着肚子瘪了,要吃朝食。
尽管陶晶想要多吃,但是医女只让她吃一碗,说是她身子还需要慢慢恢复,不能一下吃太多,陶晶对医女的话格外信服,医女不让吃,她立马放下碗筷,表示不会再吃。
“碧溪总能给我带来一些奇特的患者,之前是将军府小姐,上次是一位贵公子,这次带来的人是什么身份?”医女打量着陶晶,只觉得此人一身贵气,像是贵妇人,又比一般的贵妇人更有气度,举止优雅,纵然病弱不堪,但是骨子里的优雅还是能看的出来。这样的人,出身肯定不凡,若是能从她身上捞到一笔,自己又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悠哉的过上好几年。
碧溪不想透露陶晶的身份,那样的身份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可是还不等碧溪撒谎捏造身世,陶晶便已经开口道:“我是太上皇的美人,如今应该唤一声大妃。”
医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好一会,才僵硬的转头看向碧溪,问道:“她脑子有问题?”
碧溪点点头。是啊,跟外人说自己是大妃,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众人沉默了下来,医女心里叹息,她只会医治病痛,脑子里的问题,她还不会医治,想来是赚不了这个贵妇的钱了,这种病她不是没试过,但是人的脑子一旦乱了,就很难通过医术调整过来,一般都要靠病患自己的努力,不断的回忆自己的过往,才能从迷失里走出来。
吃过朝食,碧溪拿了套粗布衣裳给陶晶换上,扶着陶晶在乡间小路上慢慢走着。
“以后别说你是宫里出来的妃子,说出来吓着人。若是别人再问你,你就说你是小商贩的女儿,这儿住的都是穷人,他们不懂得宫里的事情。”在这里,一个七品小官,他们都要喊一声“大老爷”,别说宫里的那些大人物了,那些人只存在他们的传说里,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陶晶点了点头,大口的呼吸着乡间的空气。
第六十六章 离陈至隋
“太子如此无道,国家灭亡是迟早的事,碧溪,我们离开陈国吧。”陶晶一脸认真的看着碧溪,碧溪皱眉,她自然知道陶晶的话没错,可是她还想等等,等等看陈雨会不会来,她想过自己会过上逃亡的生活,但是她还没想过彻底离开这里。
“纵然发动战争,我们只管当平民,不会受牵连。”她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就算国破,敌军总不至于对一群女人下毒手。
“你不走,难道等着事情败露,别人来抓你吗?”她们俩人,一个是宫里逃出来的妃嫔,一个谋杀了贵妃,俩人罪责都不小,万一被抓住,肯定要被杀头,她在宫里等死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逃出了皇宫,自由就摆在她面前,她完全可以换个地方,重新生活,远离宫廷,远离死亡,机会就摆在面前,她必须要趁此机会离开这里。
一语戳破碧溪的心思。她想留在这里,无非是想见见陈雨,起码跟他道个别,可是见了陈雨,她又担心他知道了贵妃的死因怪罪她,她害怕面对他的指责,曾经陈雨那么喜欢她,因为她的悲喜而悲喜,他那么在意她,若是知道她不告而别,一定会很伤心。
像是看透了碧溪的心思,陶晶皱眉呵斥:“你杀了贵妃,难道你还以为你跟十二皇子有可能?”
没有可能了吗?碧溪也知道他们之间没了可能,但是她依然想看看他,看看他过的好不好,看他会娶哪家的姑娘。想到他会娶别人,碧溪不甘心的落下眼泪。
“你傻不傻,十二皇子常年在外打仗,跟他在一起就跟守活寡没区别,说不定哪天就会战死沙场,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而且皇室中人最无情,你看看皇上和贵妃的性情,就能猜到十二皇子的性情,必定是冷酷无情之人,就算你们在一起,他也不会珍惜你。”
碧溪依旧低头不语,她还记得他的承诺,他说要迎娶她。本来是件美好的事,可是中间发生的变故太多,贵妃的阻拦,贵妃的死,这些问题梗在他们面前,贵妃临死前还巴望着他能娶一个名门淑女,唉,为什么别人的事她都会好好处理,可是自己的事,她却理不清。
贵妃没死,他们受到阻拦不能在一起,这会儿贵妃死了,凶手是她,他们更不可能走到一起。
“走吧,我们现在的身份见不得光,随时会被抓去问罪,感情的事情以后再说,先保住性命要紧。”
碧溪重重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感情的事情,她可以慢慢告诉陈雨,留在这里确实危险,目前来说还是保住性命最重要,等她安顿下来,再找到陈雨,跟他说明此事,她只想告诉他,自己离开的原因,但是她不想死在他手里。
“好吧,听你的。”
俩人聊完便回到医馆,碧溪拿了养精气的药丸给陶晶吃,陶晶坐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看着对面的药材柜子出神。她还未进宫时,听说隔着大江,还有一片繁荣的土地,那里盛产布匹与珍珠,而且疆域辽阔,人们性情温和……
接下来俩人都没什么心情,陶晶对新生活充满向往和畏惧,碧溪则是纠结着,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虽然舍不得,但是碧溪依然与众人辞行,她还不想死,她得活下去,所以她得离开这里,听到她要离开,众人都习以为常,这些日子,她来了去,去了来,来来回回的跑了很多趟,大家都习惯了。
第二日一早,俩人背着包袱出门,碧溪赶着驴车,陶晶坐在后面,驴车晃晃悠悠的跑向京中,碧溪原本想去接毛毛,被陶晶给拒绝了,说是毛毛知道的太多,怕她说漏嘴,引来别人怀疑,碧溪无法,只好撇下毛毛。俩人来到靠近京中的马场,雇了马车,车夫是个瘦弱的伙计,似乎病的很严重,碧溪与陶晶坐进马车,伙计一鞭子抽像棕色大马。马匹吃痛,飞快的跑了起来,还没到正午,马车便来到了大江。
“这里是渡口,正午有船去对面,对面是文苑县,属于隋国,二位是过去游玩还是探亲,几日回来?若是需要马车,可以约好时间,到时候我来接二位。”伙计笑着与她们介绍,他一面想多挣些钱,一面也是担心俩个姑娘的安全,看她们瘦弱的样子,若是遇到强盗土匪,怕是要被连人掳了去。
“时间还不能确定,不劳烦你了。”碧溪掏出车钱,又添了些钱,心想,就当给他买药了。
“姑娘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伙计多嘴说了一句。没办法,这俩位姑娘看上去太弱了,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碧溪笑了笑,让伙计回去,伙计却坚持要送她们上船。到了正午,艄公果然开始解缰绳,渡口此时已经等了好几个人,伙计这才与她们道别,赶着马车走了。
船很大,碧溪等别人先上了船,才扶着陶晶上船,艄公让大家交钱,一人十个铜板,碧溪交了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船上有一个富户,带着四五个家丁围坐在一起,其他人都是各自坐一边,看上去各不相干。
大家都没说话,就听艄公有一句没一句的唱着号子。船行驶了一会,富商开口对家丁说:一会见了人别四处打听,首先找官府报案,就说姓杨的将小姐拐了出来,让官府通缉这小子,亏他还是读书人,竟然做出这等龌蹉事,看我不毁了他的声名。家丁听了点头应和。
船上下浮动,缓缓行驶,碧溪掀开布帘,发现江面辽阔,偌大的船在江面上显得非常渺小。渐渐的,船靠近渡口,等别人离开,碧溪扶着陶晶踏上渡口的木板。
“终于到了。”陶晶咧开嘴笑道。
碧溪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会儿才刚到,吃住的地方都没解决,陶晶这会高兴的也太早了。渡口外面停着马车和驴车,看样子是到了这个时间,就等在这里。碧溪选了马车,让车夫载着她们去住好点的客栈,碧溪出门在外,身上又带着财物,不敢随便找地方住下,就怕遇到黑店。身上这点财物,可是她们安身立命之所在,可不能弄丢了。车夫驾着马车飞奔,穿过崎岖的小道,走上官道,顺着官道一路飞奔,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停下了马车。
第六十七章 落脚之地
“这里是我们沉官郡最好的客栈。”车夫停好马车,拿了板凳放在地上,碧溪踩着板凳下了马车,扶着陶晶下了马车。她是想找好点的客栈,可是没说要找最好的客栈!这家大成客栈,装修的如此华丽,住一晚得多少钱难道车夫没想过吗,她们俩人都穿着粗布衣裳,车夫凭什么认为她们有钱住这么豪华的客栈?
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是碧溪如今身在外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安静的付了车钱,碧溪拉着陶晶进入大成客栈,既然来了,就先休息一番,等用过午膳再出去找房子。
“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一见她们俩人走进来,便热情的招呼起来。
碧溪也露出微笑,回答:“住店。”,小二便开始跟她们介绍厢房,三楼的厢房,二两银子一晚,里面有浴房,恭房,有论著话本,还有刺绣,甚至换洗衣服都有。碧溪一听,立马定了上房,小二乐呵呵的领着她们看房子,三楼的厢房前有门后有窗,里面布置温馨,该有的物件一样不缺,浴房里甚至可以引热水进来,浴桶上方有竹筒,中间空心,这会儿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浴桶边缘也有这样的竹筒,可以将水直接排出去。
碧溪透过窗户,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男女,发现她们都穿着裙装,与陈国常穿的短衣长裤不同,她们的裙装上至脖颈,下至脚踝,几乎将全身遮了个遍,只腰间缠着丝线编织成的腰带是全身唯一的点缀。
“一份烧鸡,一碟炒韭菜,两碗米饭,再去给我们一人买两套简单的衣裳。”,在陈国她们都说上衣下裳,衣裳是外衣的统称,可是隋国这些人都穿裙装,她不知是何种称谓,所以按照自己的习惯,也将这裙装统称为衣裳。
小二笑着点头,他不知碧溪心里的想法,在他看来,衣裳也是外衣的统称,并未觉得这称谓有什么不妥,只是他心里有些疑惑,能住得起上房,她们分明是有钱人,可是为何要穿粗糙的衣服?有住店的钱都够她们买身好点的衣服了,难道她们是想故意装穷人,免得钱财被别人盯上?俩个弱女子的确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小二想了想,觉得自己猜中了答案。
菜很快被送上来,菜很精致,就连碗碟也是异常精致,小二送来一壶菊花茶,碧溪饮了一口,尝出里面放了冰糖,倒也算甘甜可口。俩人用完膳,碧溪提议陶晶休息一会,她出去买房子,陶晶嘱咐她注意安全,碧溪带上银钱便离开了。
一晚二两银子,的确太贵了,陈国的一个小商铺也就十两银子,碧溪跟店小二打听哪里可以买到宅子,店小二眼冒精光,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宅子。碧溪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必要买太大的宅子,够碧溪和陶晶住就可以,顶多再买两丫鬟。
“带院子,有五六间房便可。”
小二听了,工也不上,拉着碧溪便跑,碧溪被他吓的够呛。
“酒楼后面便有这样的宅子,我们前掌柜置办的,前掌柜离开了,这会正托我转卖呢,赶巧您就来了。”小二边跑边笑,碧溪想他一定能从中得到好处,不然不可能笑的这样开心。绕过几家店铺,小二从巷子里穿过,碧溪无奈,只好学着他,侧身从巷子里走,穿过长长的巷子,小二领着她穿过大街,往前走几步,又穿过一条不算很深的巷子,这巷子后面是一条内河,小二带着碧溪上了桥,过了拱桥,一排白墙红瓦的房子便映入眼帘,小二走到一户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铜锁,门口蹲着的两个石狮模样吓人,碧溪顺着石板路看过去,发现不少人家门前都摆着石狮,碧溪心想:许是当地的风俗。
小二打开门,碧溪皱眉跨过门栏,这门栏也太高了,一进门便是大院,与陈国的前后院不同,这里只有一个大院,院两边是房屋,院前后都是门。
“姑娘,您看,八间房。”忙着将房间逐一打开,碧溪进去看了,屋内桌椅板凳都齐全,床上还有被褥,看来是不要了,有两间是丫鬟和家丁的房间,其他都是主人房,靠近后门的那一间是膳房。
“八十两银子,一点也不贵。”小二跟在碧溪身后一会跟她说床是柳木做的,一会说桌椅是楠木做的。
碧溪不是没住过好地方,这样的房子跟贵妃赏的宅子完全没的比,小二还当她不懂,将房子往好了说,企图抬高价钱。
“这样的房子,放哪里都不超过四十两银子,你当我的肥羊吗?”碧溪转身就要离开院子,小二连忙拉着她,赔着笑脸道:“姑娘,价钱咱们可以慢慢商议。”
“我们只有俩人,住不了这么多房子,我大可以找个临街的铺面,楼下做生意,楼上住家。”
小二不太高兴,看碧溪出手阔绰,定了最好的客房,以为她是个大方之人,没想到如此斤斤计较,此处宅子离酒楼如此近,出入方便,还能经常见到达官贵人,是上好的宅子,他做梦都想住在这里。
“姑娘,您住的客房一晚就要二两银子,住一个月也要六十两,这宅子只要八十两就能住一辈子,多划算啊。”小二继续劝说碧溪。
“住一晚,只为尝个新鲜,住一个月,给你你住吗?”碧溪看这片宅子挺多,干脆顺着石板路逛了起来,小二忙锁了门跟在她身后。
碧溪走到底,发现前面横着一条街,碧溪又沿着街慢慢的逛着。心想,这沉官郡倒是繁华,街道四通八达,街边不少商铺,不过买东西的人很少。碧溪一间间看过去,见他们很多人卖珍珠首饰,大约是这里盛产珍珠的原因,卖珍珠的人格外多,想来好笑,既然这里盛产珍珠,大家自然都有珍珠,有谁会总是买珍珠饰品呢,这些铺子生意惨淡,有好些铺子上都写着“出售”,商人身份低贱,若不是没办法,没人愿意做商人,碧溪却是无所谓,自己婢女都当过,商人这身份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第六十八章 官籍
于是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两个相邻的铺子,包括里面的珍珠。卖铺子的老头激动的都快流下泪来,拉着她的手不断的夸她是个好心的姑娘,碧溪皱眉,觉得老头心里肯定认为她是个缺心眼的姑娘,不然谁会来这里买店铺,压根没人来光顾,整条街都没几个人。
楼下是铺面,楼上是厢房,碧溪与老头签好契约,拿了钥匙,便关了铺面,看看楼上缺什么,准备添置些东西,明日便搬过来住下。
回到大成客栈,碧溪将这好消息告知陶晶,陶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半天才说道:“你让我一个官家小姐,去卖东西?”
碧溪皱眉,她们从陈国逃到了隋国,俩人的身份也一再变换,如今陶晶只能算是逃妃,不再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她怎么理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只是暂时住下,我们可以雇人卖东西,不用咱们自己卖。”碧溪好言相劝,如今刚来到隋国,有地方歇脚就不错了,碧溪实在不敢奢望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
“不行,我是官籍,就算来到隋国,我也要想办法弄个官籍的身份。”
碧溪愣了愣,发现自己跟不上陶晶的思路,她们不是来逃命的吗,听着陶晶的意思,怎么像是来升官发财的?
“那样我们会暴露身份的,难道你想被抓回去吗?”官籍身份哪儿是那么好弄的,这身份当然好,去哪儿都威风八面的,做什么都可以得到优待,但是官籍有朝廷考核,祖上三代都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她们这样从陈国逃来的,哪有资格入官籍。
“我可以嫁给朝廷命官,这样我便有了官夫人的身份。”
碧溪已经被陶晶的想法惊呆了,好半天回不来神。她没想到,官籍对于陶晶来说如此重要。重要到为了一个官籍,居然想要再度嫁人。
碧溪从没享受过官籍的好处,所以不知道官籍的重要性,陶晶知道官家子弟从小可以入官学堂,这样的学堂,请的都是大儒讲学,重在培养国家栋梁,这样的学堂,能培养出很多士子,就算不能金榜题名,也能凭借学堂里的关系,捞到一个小官当当,不用为生计发愁,陶晶真是有这样的打算,她自己本身是官籍,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待遇。
“你先养好身子,以后再寻一个官老爷嫁了。”碧溪木然的劝道。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陶晶居然想嫁给当官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陶晶不大可能做正室,因为她已经十七,这个年纪的男子大多已经成亲,就算未成亲,也不会娶个来路不明的人做正房,所以陶晶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嫁给人当妾室,然后想办法变成正室。
用完晚膳,沐浴完,碧溪躺在床榻上睡不着。半夜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冲着她们这屋来的,碧溪侧耳倾听,只觉得脚步虽然凌乱,但是十分有力。碧溪起床,站到门后,来人果然踉踉跄跄的推门,碧溪将门栓拔掉,来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三楼的房间,一晚要二两银子,可不是普通人住的起的,碧溪直接点了那人的睡**,然后点上油灯,仔细看着来人。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陶晶想找个官老爷,来人正是一位官老爷,只是这会儿官老爷喝醉了,走错了门。
碧溪将男人翻了个身,只见男子面上青须足有寸许,看样子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岁,喝的酩酊大醉,又是一脸青须,想必是遇到了烦心事。
碧溪将陶晶叫醒,将猜测与陶晶说了,陶晶点头,决定等明日男子醒来,仔细问清楚他的来历,再决定要不要跟他在一起。俩人便将男子搬到床上躺着,陶晶在这里照顾男子,碧溪则回到她买的店铺里休息。
陶晶衣不解带的伺候一夜,倒是越看床榻上的男子越喜欢,觉得以前自己嫁给皇上做妾,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真是太失算,早知就该嫁给门当户对的男子做正妻,恩恩**的过一生,比在皇宫里担惊受怕的生活强多了。
存着这样的心思,陶晶伺候起男子格外用心。
杨越早起睁眼便觉得头痛欲裂,皱着眉头,正觉得恶心想吐,一只纤纤素手端着水杯递到他面前。他记得自己独自一人住店,为何会有他人?杨越疑惑的抬头看向纤纤素手的主人,只见此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倒是一位美人,只是看身子,有些太过孱弱。
“公子可是口渴?”陶晶微笑着问道。
杨越尴尬的低下头,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再借机打量一下厢房环境,显然比自己住的厢房要好很多,只是住着这样好的地方,眼前的女子却穿的格外朴素,而且口音听着也有些奇怪。
“公子昨晚醉酒,误闯奴家厢房,奴家见您倒在地上,担心您受寒,这才将您扶到床上,公子不要介怀。”陶晶娇娇弱弱的说道,眼睛不时瞟向杨越的脸,仔细留意他的神情。
“惊扰姑娘,实在抱歉。”杨越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看着陶晶说道:“在下心意,请姑娘收下。”
陶晶见他用钱打发,便知道他这是要离开,许是对自己无意,所以着急要走。
“银子万不敢收,奴家也是仰慕公子风采,才想着尽一点绵薄之力。”
杨越惊讶的看着陶晶,他没想到,陶晶居然是仰慕他的,他现在如此落魄,居然还有人仰慕他。
“公子为何醉酒,可否说与奴家听听?”
杨越近来因为诸事不顺,被父母教训不说,还被娘子嫌弃,已经很少有人待他如此温柔,听她这样说,杨越便将自己的烦心事说了出来。
原来他是家中庶子,父亲给他谋了个县令,在沉官郡下属的一个县当县令,只是该县靠近大江,民众多有苦楚,朝廷有规定,每个县都要交银两,富裕的县交多些,贫穷的县交十万两,他因为筹集不到十万两银子,在家里遭了白眼,若是到年底还不能筹集十万两银子,他就会被革职。
第六十九章 侍妾
陶晶轻声安慰他,让他不用太过忧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俩人聊着聊着,自然熟络起来,杨越问起陶晶的身世,陶晶只说她是官家女子,因为一直没遇到中意的郎君,所以未出阁,家中逼婚,她无奈逃了出来。
俩人自然互相倾诉一番,一个俊男一个美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生出情愫也是正常。
“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过门。”杨越搂着陶晶娇弱的身子发誓道。
“郎君,妾身自然相信你,只要能陪着郎君,让妾身做什么都甘愿。”
杨越本来还担心给不了陶晶名分,陶晶会不高兴,没想到他知道自己已经娶妻,不但没生气,反而认为那是正常的,她不介意做妾,只要能陪伴他便可。试问这样的女子,有哪个男人会傻到拒绝她。
俩人说了会话,陶晶让杨越回府处理正事,她在客栈里等待杨越来迎娶。杨越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陶晶。
晨间碧溪来了,但是听到里面二人聊的正好,她不便打扰,便坐到楼下喝茶,这会儿见杨越离开,她才来到三楼厢房中。
“看来是成了?”看杨越一脸的春风得意,显然是喜得佳人正乐呵着。
“他家娘子有些厉害,这么些年,他还没动过纳妾的心思。”这次若不是她主动,恐怕他早就留下银子走人了。
“唉,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宫里的妃嫔哪个不是有家世的,最差的也是县令的女儿,这些官家女子跟后宫女人比起来可差远了。
“也是,她年纪也大了,杨家为了子嗣着想,也会同意纳妾。”
因为陶晶答应杨越,在大成客栈等他,便没有离开客栈,碧溪交了房钱,陪她一起等着杨越。
因为陶晶要出嫁,碧溪便陪着她买了些衣裳布匹,她们有些闲钱,置办这些东西足足的,首饰里,碧溪拿了些不太显眼的给陶晶平时穿戴。
约莫过了两日,杨府的人过来接陶晶,原本听杨越说陶晶住在大成客栈三楼,他们还不相信,觉得陶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杨越的娘子李氏还准备借机羞辱杨越一番。
在杨越的带领下,杨越的母亲以及李氏陆续走入房中。房中俩位姑娘,气度皆是不凡,一位年长些,生的柳眉杏眼,一副端庄秀丽的模样,只见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云中缎裁纸成的褚瑶裙,衣服领口袖口都滚着金边,头上插着一只金钗,金钗看上去分量十足,脖子上挂着一串红珊瑚珠,色泽饱满圆润,看着也是佳品,手腕上带着一对翠绿的镯子,看色泽竟然也是佳品。
陶晶见到众人,微微一笑,屈身行礼。
“娘,这位是陶晶,这位是她妹妹陶碧溪。晶儿,这是我娘亲和发妻李氏。”杨越介绍到他原配时没有丝毫尴尬,他知道陶晶不会介意身份,倒是李氏气的直跺脚,原因无它,只因为陶晶这一身的穿戴太过耀眼,直接将她的一身行头给比了下去。
“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陶晶礼仪周全,面带微笑,丝毫没有身为妾室的尴尬与不自在,看气度与穿戴,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正室。
杨越的娘是妾室,听陶晶叫她一声老夫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好像在陶晶面前,她真变成了正室一样,拉着陶晶开始问长问短。
“哼,一看就是个病秧子,罢了,买副棺材的钱杨家还出的起。”从服饰上打击不了陶晶,李氏便从她的身体开始打击,不过这会她声音不大,忙着聊天的人没有听到,女人一旦从首饰上被人打压下去,很难再生起气势来,宫里的女子有位份压着,大家追求的都是位份,宫外的女子等级没那么明显,自然是要攀比别的,比如首饰,比如娘家。
碧溪听着只觉得好笑,陶晶这身子很快能调养好,到时候李氏这个官家小姐,自然斗不过宫里生活两年的陶晶。陶晶本人很聪明,只是宫里等级森严,又有贵妃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这会在宫外,她可不会像在宫里那么乖了。
陶晶声称自己是官家小姐,只是不想被逼成婚才外逃的,见到杨越,心生爱慕,甘愿成为他的侍妾,并与娘家断绝来往,不会连累杨家吃官司。
夫人见她谈吐不俗,心里窃喜,只觉得这女子生的好看,性格温顺,又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让她当侍妾实在可惜了。
碧溪也觉得可惜,陶晶在宫里好歹也是美人,比七品县官职位还高些。
“委屈你了。”夫人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喜欢柔顺的姑娘,陶晶的柔顺让她很满意,至于李氏,自恃身份高,对自己并不尊重。
“夫人说的哪里话,晶儿很满足,一点不觉得委屈。”
几人说笑间便让丫鬟和家丁来搬东西,虽然是做妾,但是日常要用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一些,所以碧溪跟陶晶买了二十箱东西,除了衣服饰品,布匹字画,还有些古玩瓷器,就连笔墨纸砚都准备了几套。
“府里什么都不缺,你还买这么多东西。”夫人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人家都说花钱买侍妾,他们不但不用花钱,陶晶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这比娶李氏划算多了,起码娶李氏时,他们还花了不少银子。
碧溪陪着陶晶下楼,心里替她不值,陶晶心情却是很好。
坐上轿子,东西都搬上了驴车,没有吹打,就这么被抬着沿街走。走了两刻钟,轿子停了下来,杨越拉着陶晶从侧门进去,丫鬟家丁也搬着东西从侧门进入。
碧溪心里难受,想到陶晶堂堂一个美人,居然沦落到给县官当小妾,心里便沉重的喘不过气。
杨府不是很大,起码没碧溪的那座宅子大,陶晶来了,府里不少丫鬟婆子跑来看热闹,杨越领着陶晶,俩人满脸笑容的走在人群中,看样子倒是幸福的很。
碧溪远远的跟在后面,跟在搬东西的丫鬟们后面。
“你怎么不高兴?”一个少年郎看碧溪板着脸,心里好奇,不免问了出来。
碧溪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这杨府的庶子,对待庶子,她也没什么好印象。
“你还小,你不懂。”碧溪冷冷的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加快脚步追上丫鬟们。
第七十章 晶娘
陶晶有一个单独的院落,没有前院,也没有后院,只有两间卧房和中间一条并不宽敞的走道。陶晶还是采女时住的地方也比这里好上好几倍,碧溪看不下去,陶晶却是满意的低下头,碧溪被安排住在客房里,客房的布置更简单,只有一间房。
夫人和李氏都去了正厅,这会儿正厅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分别是杨老爷和发妻,他有两房妾室,杨老爷和发妻坐在上首,嫡子嫡媳坐在下首,嫡子下首坐着庶子庶女,另一边几个妾室端端正正的坐着。
陶晶刚坐下,丫鬟便跑来告诉她,老爷夫人都在正厅等着她敬茶,陶晶无奈,只好由碧溪搀扶着往正厅走去,杨越在前头带路,倒是忘记了陶晶是个小脚女人,走路多有不便。幸好杨府并不算很大,没走多久便到了正厅,杨越为陶晶一一引荐,什么大娘二娘三娘,大嫂唯娘绣娘,还有弟弟妹妹什么的,都敬了一遍茶,成家的人给她发了红包。因为陶晶只是侍妾,别人便喊她“晶娘”,碧溪听了这称呼,感觉心塞的更厉害了。
杨老爷让陶晶碧溪落座,这便开始介绍起来,先说自己是朝廷命官,沉官郡的郡守,为官十五载,对朝廷忠心耿耿,处处为百姓造福,每逢江水涨潮,他都会命人敲锣打鼓的通知沿江居住的百姓,让他们搬去高处居住,潮水褪去,便让百姓前往江边捡贝壳和鱼……
碧溪听的昏昏欲睡,完全不懂杨郡守有什么好显摆的,他说的这些事,根本不能证明他关心百姓民生,不过看杨家一副穷酸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大贪官。
杨郡守又嘱咐众人要友好相处,过上谦让和睦的生活,众人自然满口答应,杨郡守这才让大家散了。
回到陶晶那两间房的小院子,李氏摇摆着身子走来了,当着杨越的面,告诉陶晶,府里只有嫡妻嫡子不用干活,其他人都要自食其力,陶晶是侍妾,春种秋收都要跟着丫鬟出去做活,家里养的鸡鸭鹅,陶晶也得管。碧溪在一旁听了都被惊呆了,这些农活,陶晶怎么可能会做,在陈国,官家的娘子,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室,都是不用干活的,每日只要想着伺候好家主便可,怎么隋国的女人要干农活?
“这些活我姐姐怎么做的来,不过我姐姐会刺绣,倒是可以拿绣品换两个钱。”碧溪被李氏的话刺激到了,陶晶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刺绣?你还专门学过刺绣?”李氏瞪大了眼睛。隋国不开设官学堂,官家子弟只有付钱才能去学堂读书,仅仅是读书,不会教其它东西,女子更是没有机会学习那些东西,李氏虽然是官家女子,但是认识的字不多,刺绣更是没人教她,在隋国,宫里有招绣娘,民间也有绣娘,会刺绣的人身份不算低,不像陈国,女子一般都会刺绣,陈国的女子都是以巧手著称的。
“晶娘,你还是一名绣娘?”杨越高兴的拉着陶晶的手,眼里的激动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绣娘?陶晶愣了,这里会刺绣的人都称为绣娘?陈国的女人都是会刺绣的,就连碧溪这个不喜欢拿针线的人,也绣过几个荷包。
陶晶点点头,她不知道这里的绣娘代表什么,但是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从小拿针,绣了十几年,就算自己不用心也学出了手艺。
“晶娘,你可真厉害。”杨越这会恨不得抱住陶晶转上几圈,他没想到陶晶不但人美,更是气质才华出众,连刺绣这样的手艺都会。
李氏恨恨的瞪着陶晶,冷笑道:“绣品卖的出去再高兴不迟。”
碧溪有些疑惑,在陈国,女子多是温婉可人,就算毒辣,那也是背地里做坏事,明面上都是柔情似水的存在,就连心狠手辣的贵妃,平日里也是笑的和蔼可亲,不说话根本不知道她是毒辣的女人。但是李氏居然明面上就给夫君脸色看,这若是在陈国,早被夫家给休了,可是杨家似乎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这会铺子该结账了,我去看看,你好好绣点东西,别想着吃白食。”李氏说完便匆匆离开,碧溪又被她的话给惊住了,铺子要结账,她一个女人去干嘛,难道铺子是由她管理?
陶晶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杨越,杨越尴尬的笑笑,说李氏的陪嫁里有几间铺子,一直由她打理,府里的日常开支,花的都是铺子赚来的钱。
听完这话,不止碧溪心塞,连陶晶也笑不出来了。没想到李氏居然跟男人一样出去赚钱,难怪她说话如此有底气,这在陈国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幸好她们手里有钱,不然还不被逼死,居然指望着女人来赚钱养家,这是什么国家,破落成这样子。
杨越爱怜的抚摸着陶晶的头发,温柔的跟她说:“晶娘莫急,过几天再绣也不迟。”
碧溪听了直想捅他几刀,女人绣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怎么可以拿绣好的东西出去卖钱养家,养家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凭什么要让陶晶来赚钱养家?
陶晶这会已经惊呆了,她以为隋国与陈国生活方式一样,女人只需安安静静的待在后宅里,不需要抛头露面,没料到这里的女子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赚钱养活家人。
“朝廷发的俸禄有限,根本不够府里的开支,还有孩子们上学堂的开支——”
陶晶呆滞的看向杨越,哑着嗓子问:“官家子弟,上学堂还要交钱?”
杨越挑眉道:“当然啦,不交钱,谁肯来教学啊?”
陶晶这会儿内心彻底崩溃了。在陈国,官家子弟有各种好处,从小便可以得到朝廷分发的礼品,学堂更是他们必须去的地方,为什么隋国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官家子弟上学也要给钱,看上去还要给不少,怎么会是这样?
“那逢年过节,朝廷会发东西吗?”陶晶小声问道,其实心里已然知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杨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晶娘,朝廷为什么要发东西啊?”
杨越被跑来的家丁喊走了,陶晶独自坐在床榻上发呆。她没想到,两个国家,仅仅隔着一条大江,生活上的差异会这么明显,这里的人关心的只有钱,谁有钱,大家便喜欢谁,就连李氏听到她会刺绣,态度也好了些,更别提杨越了,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财神爷。
“别担心了,咱们还有钱,够你花几辈子。”她手里还有些金锭子,只要不是养全府的人,慢慢花是可以花一些时日的,养活陶晶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陶晶这会儿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以前她觉得官家子弟能免费入学是很平常的事情,现在想来,这些费用都是朝廷拨出来的,而朝廷的钱,都是靠税收得来,官家子弟享用的一切,都是朝廷给的,都是百姓赚的血汗钱。
“难怪陈国会有那么多难民——”以前她不懂,难民为什么不住种庄稼,反而要四处要饭。这会她明白了,朝廷的苛捐杂税要人命,纵然他们再会种庄稼,朝廷也嫌不够,因为朝廷的开支太大了,不仅要养活皇室人员,还要养活官家子弟。
第七十一章 香行
俩人静坐了一会,碧溪便要离开了,原本她想在杨府住上几天,但是李氏那句“别想着吃白食”让她压力倍增,为了以后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她决定放弃坐吃山空的计划,将计划改为努力赚钱。
好在她买了铺面,好在她懂点医术,虽然对医理不太懂,但是药理她懂,那时候想着要害人,研究了不少药,若是开个药馆,想来生意应该不错,就是不知道如何采买药草,医女每次出去买药都是独自一人,从来没说过药草从哪里采买。
碧溪买了些制药用的器具,回到自己的店铺便开始研磨珍珠。珍珠大小不一,奇形怪状,到了研钵里都混为一体,研磨是力气活,碧溪忙活半天也没能研磨出多少珍珠粉。
碧溪想到那本《制香》里提过制作香粉需要的香料,她决定先去药馆看看有没有这些香料,毕竟隋国与陈国不同,陈国有的香料,隋国不一定有,找了好久,终于来到一家医馆前,医馆里药童正忙着抓药,见到碧溪也没空招呼。
碧溪拿着纸递到药童面前,药童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您是调香师?”药童激动的从柜台里跑出来,拿着她手里的方子看了又看。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调香师怎么可能拿着香方来医馆,显然不合情理。碧溪嘴角抽抽了几下,不明白调香师又是什么东西。
“可是香料我们这里不给卖,只能在调香行买,不过我知道附近有个分行,你坐着等会,一会有空我带你去。”药童自顾自的说着,碧溪莫名其妙的被他按坐在椅子上,看他的模样,分明是怕她跑了。
接下来药童抓药抓的更快了,恨不得浑身都是手,掌柜出门前交代,要将几位老爷的药抓好了备用,这几位都是经常用药的主,每日光为他们抓药就得费不少时间。
碧溪看药童抓药抓的一头是汗,知道他是怕自己等不及走了,便让他慢慢抓药,自己不赶时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过了一个时辰,药还没抓好,碧溪不免有些着急。
“请问附近的香行在哪,我自己去找。”碧溪走到柜台,看了一眼药童手里的药方,他正对着药方抓药,药方是要记在脑子里的,靠药方抓药,这是药童该干的事吗?
“啊?我也想跟进去看看呢,我没进去过。”药童哭丧着脸说道。香行管理非常严格,不是同行不让进,他听说香行非常繁华,调香师非常赚钱,也曾想过进去偷师一二,只是人家一下就能看出他不是调香师,压根不让他进去。
碧溪嘴角抽抽,没想到这里的香行如此霸道,居然不让人进去参观,不让人看,人家怎么买东西?
“为什么不让你进去?”难道是看药童穿的太寒酸,不像有钱人,认为他买不起香料,所以不让他进去?
“说我不是调香师。”调香师,是隋国最金贵的行业,也只有在长安、洛阳才能听闻调香师的盛名,而他们沉官郡,只是一个偏远小郡,调香师根本不屑来到这里。
什么破规矩?不是调香师就不让进香行买东西?隋国的人这么霸道?
“他们怎么知道你不是调香师?”难道还能从体味上闻出来?是了,调香师长期接触香料,身上应该很香,而药童身上只有药的苦涩味。
“他们问我香粉、香油、香薰的制作方法,我答不上来。”
居然是现场提问?碧溪仔细想了想自己看过的那本《制香》,那时候为了应付贵妃,她都是跳着看书的,前面香料看了一些,后面的制香也看了一些,就怕贵妃挑着问她,她答不上来被贵妃责罚。也许是太过恐惧,自己对于看过的《制香》记忆深刻,到现在也没能忘记,同样的,看医书时心里想着贵妃,看过的医书也是记忆深刻,就怕自己忘记了然后被贵妃毒死。
碧溪看他忙的够呛,便帮他抓药,药方她只看了两遍,便熟记于心,俩人抓药快了许多,尤其是碧溪不用一边抓药一边看药方,没过多久便抓好了药材。
“这位姐姐,你好生厉害。”药童讨好的笑着,对于调香师,他本能的想要亲近。
“你记性这么差,难怪人家香行不让进。”制香动不动就是好几十中香料混合在一起,若是都像药童这样边看边放香料,制香人还不得累死。
药童瘪嘴,却是不敢还嘴,偷偷的看了眼碧溪,见她眼睛只盯着前方的路,心里有些惭愧,他在铺子里抓了两年的药,至今还是对药方药材不够熟悉,而这个女孩,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都已经学会调香了,人与人果然是不能比的。
俩人走了一刻钟,便来到香行,碧溪以为香行是个很高级的地方,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白墙黑瓦,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非调香师莫入”,碧溪才不管告示,她有轻功,想进去有谁能拦的住?
门口有一男子,身高六尺半,手臂格外长,站在门边伸出手来拦住碧溪。碧溪愣了,心道,莫非这守门的一眼便看出了自己不是调香师,这会连问题都懒的问了吗?
“姑娘,请您随意说些香粉、香薰的制作方法。”
“筛选精细面粉,裹和甘松油、苏合香,加入百中,奇楠,焉罗花调色,混以红景天、藿香、零陵香、冰片、独活、大黄、细辛、水安息、母丁香,调匀密封用炭汁或者泥浆水蒸煮,置于阴凉处保存,这便是最基本的香粉。”
刚说完,里面便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到碧溪面前,连声称好。
“小姑娘不是师从何处?”中年男子仅是此处香行的执事,平日里负责管理香料,虽说是香行,但是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个懂香的,这地方太过偏僻,根本没有调香师会来这里,所以他的生活便格外清闲,只需要打理好香料便可,这会儿正在晾晒香料,听到碧溪说出了制作香膏的方法,心中不免好奇,好奇这小丫头如何懂得制香,长安洛阳的调香师不多,有名号的只有十数位,纵然他们收了徒弟,也不会让徒弟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玩乐,要知道调香师的时间就是金子做的,他们只要多做出一点香膏,便会多得到一些钱财,他们怎么会舍得离开富贵繁华的京城,跑来这穷乡僻壤受苦,这边连香料都不是很全。
碧溪笑道:“家师乃是世外高人。”,若问谁是她师父,碧溪能想到的只有那本《制香》,还有贵妃那雍容华贵的脸蛋,若不是她苦苦相逼,自己怎会看《制香》?
执事摸了一把胡子,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守卫放行,守卫放过碧溪,伸手拦住药童。
“哎哎,我们是一起的。”药童大喊,他好不容易遇到个调香师,以为可以混进香行,没想到人家放行的只有一个,自己这个不懂香的依然被拦在外面。
“请说出香粉香薰的制作方法。”守卫森然的说出话来。药童开始回忆碧溪刚才说的话,可惜碧溪只说了一遍,他压根没记住。
碧溪回头看向药童,他正一脸焦急的看着碧溪,满眼都是哀求,碧溪叹了口气,转头跟执事说:“让他进来吧?”,进入香行可是人家药童的心愿呀。
执事摇头,非同行不得进入香行,这是香行的规矩,他只是一个执事,不能破坏规矩。
碧溪抱歉的看了一眼药童,只见药童都快哭出来,没办法,人家不同意,她也无能为力,随着执事进入药行,碧溪看到院里晒的几种花瓣。
香行内有十几个单独的房间,执事领着她来到第一间,这一间有很多高低不等的柜台,放着大大小小的瓶子,瓷瓶都写着香料的名称,碧溪简单看了一下,估计这里摆了不下百种香料。
第七十二章 香粉
她只想做些简单的香粉混着珍珠粉一起卖,没想过制作香膏,所以对各种香料并不是很感兴趣。
碧溪挑了些基本材料,包括精细面粉和精细的筛子,香料选了几种,碧溪付了钱,执事非要亲自送她,说是难得遇到懂香的,有惺惺相惜之感,碧溪只得由着他背着东西跟在自己身后。
“小姑娘,你怎么不去长安洛阳呢,那里调香师多,彼此间经常切磋技艺,还能参加皇亲贵族的宴会,这可是结交权贵的好机会,若是遇到贵人赏识,小姑娘你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小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你师父是什么人,他在长安还是洛阳,你说出他的名号,说不定我认识,我以前也在长安待过,认识不少调香师,什么第一名姬,什么雪月公子,我都远远的见过……”
一路说话,很快便到了她的铺子,碧溪开了门,执事扛着东西走进去。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看这条街都没人,这儿太偏僻啦,调香师应该待在长安洛阳那种繁华的地方,待在这里没有出头之日啊,你看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待在这里,终日无所事事,我都快憋疯了……”
碧溪无奈的翻白眼,心想,这位执事的确快憋疯了,逮着一个人使劲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久没说过话。
执事放下东西并没有走,还想拉着碧溪说话,没办法,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懂香的,他不由自主的想亲近,说不定小姑娘以后能混入皇室名流呢,现在亲近她,说不定以后能靠着她飞黄腾达呢。
碧溪皱眉问道:“你会制香吗?”
执事低头笑着,他只懂得香料,哪里会制香,若是会制香,他怎么可能被派到这里看守香行。
见执事低头不语,碧溪叹了口气。贵妃说过,香薰的书籍只有皇室才有,民间香料管理严格,那时候她不知道制香有什么用,所以不想学,贵妃说那是拿的出手的手艺。是啊,若是当初她学会了制香,成为调香师,贵妃是不是就不反对她与十二皇子的婚事了?不可能,在贵妃看来,只有名门淑女才能给十二皇子当正室,自己就算学会了制香,也只是给他当妾室。
“您不回去看着香行吗?”为什么东西都送到了,还不离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在此住下?
执事抬头看了一眼碧溪,紧张的搓着双手。试问,谁不想学制香呢,长安洛阳的调香师可金贵着呢,谁不想成为那样金贵的人,只是长安洛阳那些调香师对收徒要求极其严格,不但要有名贵出身,还要有非比寻常的天赋,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入的了大师们的眼,所以他想学调香,却是一直没人教。
碧溪皱眉,想到若是别人知道自己会调香,说不定身份会泄露,那时不但自己有危险,就连陶晶也会有危险。而看这执事腆着脸不愿意走的模样,想来是打着偷学的主意。
“我只学过做香粉,其它的都不会,执事留在这里也没有用。”碧溪这会儿开始赶人了。
执事见自己的心思被点破,尴尬的笑了笑,依然舍不得离开。回香行也是无所事事,留在这里有可能学到制香的技艺,那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技艺,他怎么舍得离开。
“请问姑娘,制作香粉是自用还是出售。”执事见碧溪关上门,拿着香料上楼,一副即将调香的样子,连忙跟着她上了楼。
“出售,赚点小钱。”这里人人都忙着赚钱,自己若是不努力赚钱,显得非常怪异。人们的认知是不劳者不得食,坐吃山空会被人看不起,不光郡守府的人这样想,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不知道陶晶这会儿是不是在刺绣,想到堂堂四品婕妤陶晶,居然要拿刺绣卖钱,碧溪就觉得自己如今的日子过的已是极好了。
“小姑娘,若是出售香粉之类的东西,要来香行登记,获得香行批准才能出售。”执事笑着解释。香行对香膏香薰管理严格,不允许随便售卖,只有符合香行要求的香膏香薰才能获得批准流入店铺,气味不符合标准的,一律没收。
碧溪皱眉,觉得香行愈发让人厌恶,她制作香粉,自然是大家觉得好才会来买,为什么要香行批准,这分明是欺行霸市嘛。
“好,等我做好了,会送到香行,请您过目。”香行只有两个人,难不成还能天天盯着自己,不让自己卖东西?
买来的香料先要烘干,碧溪决定用炒锅炒干香料里的水分,这边她将香料掰成小块,计算了香粉所需要用的香料数量,拿起药铺里常用的小称开始称重。
执事见她开始称香料,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眼睛一会儿看看香料,一会儿看看称上的数字,碧溪也不管他,他爱看便看吧,反正她只做这一种香粉,称好香料,碧溪拿木盒将香料放好,转身下楼来到膳房,炒草药时经常要用细沙铺在锅里,这样不会炒糊草药,碧溪也准备这样炒制香料,这些常用的东西,她都已经买好了。
碧溪看着无所事事的执事,吩咐他去烧火,执事无奈的叹口气,乖乖的绕到大灶后面开始生火。碧溪用湿帕子擦了铁锅,将细沙倒入锅中,待沙子炒热,将需要炒制的香料放到沙子上,开始翻炒起来,不一会便闻到满屋子香气。
炒好后拿小筛子筛去细沙,将香料放入木盒中拿到楼上准备研磨。执事这边刚将火烧起,见碧溪走了,连忙找火钳将木柴夹出来倒水熄灭。
“这丫头,就不能慢一点。”执事一边上楼一边嘀咕。
香粉比香膏还简单,只要香料研磨好,细细的筛了,跟面粉混合好,一起蒸煮了便可。碧溪这会正研磨香料,执事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在研磨香料呢?”执事蹲在她身边,一脸讨好的笑着,眼睛始终盯着罐子里的香料,闻着那香味,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炒制过的香料非常好研磨,很脆,碧溪研磨了一会便发现已经都磨碎成粉,拿筛子筛了,将没过筛的再研磨了,直到全部过筛。
碧溪取了一些过了筛的珍珠粉,称了足够的量,混在香料里。
“小姑娘,这白色的粉末是什么呀?”执事两眼冒着精光,死死的盯着那个瓶子,刚才他闻了,没有香味,难道香粉的秘密就在这白色粉末上?
碧溪看了他一眼,继续制作香粉,这会儿她已经开始混匀香粉,其实制作香粉,跟制药差不多,制药跟做菜差不多,都需要择取,蒸煮。
碧溪将面粉与香粉混匀,,带着一篮子瓷瓶来到膳房,这次她在锅里放了更多的沙子,并将瓷瓶放在沙子上,执事见此,直接跑到后面生火,蒸了一会,锅盖里冒出香气,碧溪揭开锅盖,用毛巾包裹起瓷瓶放入木盒中,木盒四四方方的,正好能放十个瓷瓶,端着木盒离开,执事连忙熄火,追了上去。碧溪端着木盒上楼,到了楼上,拿出特制的棉塞塞好了,用纸细细的包裹好,只留了一瓶没包裹。
第七十三章 寻求解脱
“执事大人闻闻看,若是喜欢,这瓶就送给您。”碧溪将香粉递到执事面前。
执事接过香粉,凑到鼻前,手掌在鼻前扇动几下,将香味引到自己鼻间,只觉得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直冲向脑海,令人顿感神思清明。他知道,这是放了冰片的缘故。气味好闻,制作方法简单,他看了一遍如今已经掌握了制作香粉的方法,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的香粉,应该没问题,只是她是个无名小辈,若是让她出售香粉,只怕上头会怪罪,可是不让她售卖,又担心她不高兴,断了跟他的交情,那样他就学不到更多的手艺了。
天高皇帝远,想来上面不可能知道沉官郡的事,只要自己保守住秘密就好。
想了又想,执事决定网开一面,同意碧溪售卖香粉,这事只要他跟官府打声招呼便可。若是不打招呼,官府以为她私自售卖香粉,肯定会没收她的东西。
“好了,看样子合格了,你售卖吧。”执事将香粉放入袖中,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仔细研究那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忙了一天,如今已是天黑,执事便告辞了,碧溪与执事一同出门,不同的是执事要回香行,碧溪要去买菜,她已经学会炒蔬菜,只要有油盐,把蔬菜洗干净炒熟便可以,她看过王氏她们炒菜,看上去并不难。
这条街中间有桥,桥边就蹲着卖菜的婆子,碧溪先去铺子里买了点油盐和米,想着回来买白菜,结果回来时婆子已经不在了,碧溪无奈,只好回铺子里买了干笋,掌柜说干笋泡开了好吃,而且便于存放,还给了碧溪好些蒜头。
第一次做饭,碧溪拿了下午没烧完的木头,上面被水淋湿了,碧溪拿着木头半天点不着火,换了没用过的干木头,这才烧了起来,只是烧好后,饭有点夹生。
“唉,看来还是得买个丫鬟,看看我都饿成什么样了,这么晚了,一口饭没吃上。”碧溪坐在膳房门口,木着脸自言自语,她看王氏她们做饭很容易,没想到,她压根没煮熟饭,这会饿着肚子,想着锅里那没熟的米饭,心里十分不好受,觉得连香粉都做的出来,却做不出来饭十分丢脸。
出了这条街,走几步就有一家馆子,碧溪收拾好膳房,锁好门走了出去,天黑的早,这会外面已经没几个人,碧溪穿着青色长裙,梳着花冠头,从后面看上去倒是一个小童。来到这家饭馆,这会儿还有几个男人在喝酒,碧溪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让小二切半斤牛肉、半斤羊肉、再盛几碗米饭放食盒里带走,明日再将食盒带来。
“半斤牛肉半斤羊肉?”一年轻男子走到碧溪身旁,贪婪的看着她,似乎想要通过衣裙直接看她的**。“你一个人吃吗?”
碧溪看了一眼恶心的少年,往后退了几步,企图与他保持距离。饭馆里的男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是没有出手制止。
“看你长的挺水嫩,不如来我家,我请你用膳——”话刚说完,碧溪猛的一脚踹向他的子孙根,男子猝不及防,直接被踹倒在地,痛的“嗷嗷”直叫。
店家颤抖着双手将食盒递到碧溪手上,碧溪笑着付了钱,看到男子躺在饭馆走道上,直接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天啊,这是哪家姑娘,如此厉害?”吃饭的几个男子也不管躺在地上的地痞无赖,反而兴致勃勃的谈论起碧溪的来历。
“不知道啊,没见过,看着像朵娇花,怎么还是带刺的?”
碧溪快步回到自己的厢房,拿起碗筷开始用膳,没办法,她真的饿了。
简单梳洗一番,碧溪躺到塌上,她来隋国三日,前两日住在豪华的大成客栈,只有这一晚住在自己买的铺子里,不知道陶晶在杨府是不是住的惯,想想杨府的穷酸,碧溪心里一阵发寒,按理说杨郡守俸禄应该不少,就算不贪财,也应该能养活一家老小,看杨府那宅子的破旧程度,应是住了不少年,说不定是前任郡守的宅子,真没想到,一个郡守能穷酸成那样,而杨越更加穷酸,居然要陶晶卖绣品赚钱,想想都觉得心寒。
很快陷入梦中,梦里,碧溪依然是皇宫中,贵妃依然活着,她提心吊胆的跟在贵妃身边,贵妃走到御花园,突然让她杀身旁的宫女,碧溪仔细看来,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凤娘,贵妃笑了,说她们俩人,只能活一个,凤娘扑过来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碧溪掏出匕首刺进她肚子,然后她听到十二皇子的声音,他说,你在干什么?
碧溪哭着惊醒,黑夜里,泪珠落在被子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来这里三日,不知他如今过的如何,自己突然离去,他应该会生气,脑海中浮现他的面容,眼泪掉的更凶,以前她不肯承认,现在看不见他,思念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她,碧溪终于明白,她早已心动、早已恋上那个英俊的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英俊,那是一种轻狂洒脱的英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自信的认为,肯定能娶到她,甚至准备了大红的嫁衣,那是女子为自己出嫁准备的,他居然为她买了一套。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哭了很久,碧溪终于鼓起勇气,提笔写信,她要将这一切告诉他,若是他肯原谅,她便慢慢偿还,以此来赎自己的罪,若是他不肯原谅,那便由他处置,只要他下的去手,她也甘愿死在他手上,总比一日一日的后悔伤心要强。
信写的比较隐晦,提到她是他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母亲的死与自己有一定关系,同时也告诉他,若是他想报仇,她会去找他。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将信收好了,决定第二日一早找人送去陈国战王府。做好这些,她心里平静下来,终于沉沉的睡了。
第二日她将米饭加水煮了吃,就当是朝食了,然后去找了售卖奴隶的地方,买了一个**岁的女孩,女孩的眸子明亮,倔犟的看着她,眼里含着期待又含着担心忧虑,碧溪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姑娘,就算自己不买,很快也会被别人买去。
这边的奴隶比较贵,想必是因为难民少,所以奴隶不是很多,碧溪拉着女孩的手问她几岁,女孩说她八岁,碧溪看着她拔高的身形,觉得她长的有点太好了,奴隶一般都是营养不良导致瘦弱不堪,八岁怎么可能长的这样高。碧溪又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宛儿,父亲姓路,还有这样的姓氏,碧溪还是第一次听说。碧溪问她为什么会被贩卖,宛儿哽着嗓子说是父亲被杀头,家人被流放,她因为年纪小被贬为奴。居然是官家小姐,真是可笑,这会儿轮到她这个曾经的奴婢来买曾经的官家小姐。
碧溪给她买了身新衣裳,用手给她梳了包子头,买了些干粮给她背着,带着她坐上了马车。
“宛儿,还记得要去陈国做什么吗?”碧溪轻轻抚摸宛儿的头,觉得她长的比自己好看多了。
宛儿点点头。“将信交到战王府,等战王的回音。”
碧溪笑着点头,伸手搂住宛儿的肩膀。是的,她决定了,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马车飞奔,没多久便到了渡口,碧溪将银钱交到宛儿手里,嘱咐她万事当心,下了船便找马车坐去战王府。
宛儿很听话,乖乖的上了船,碧溪站在岸边看着船愈行愈远。她身上也背着干粮和水,她准备在江边等候,直到宛儿带着他过来。
碧溪就这样坐在渡口的甲班上,静静的看着江面。
第七十四章 死讯
“姑娘,天黑了,你不回家?”同样在江边等了许久的男子低声问道,风将他的青色多鸦袍吹的猎猎作响,仰望天际,发现月儿朦胧,星斗北移,男子暗自想道:许是众星拱月的征兆,而皇城的修建,正是众星拱月的格局。
碧溪恍若未闻,只是静静的看着江面,心里平静的犹如茫茫月色中的江面。她不想离开,她怕一转身,陈雨会来。男子走近碧溪,风吹来,送来鼻间一抹幽香,是红景天的香味,这个香味他再熟悉不过。
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难道她是调香师?
碧溪就这样一直静坐,丝毫不觉得困倦,男子打了个哈欠,在木板上躺了下来。天上繁星闪烁,江面闪烁繁星,景致似乎不错,怎么他以前没发现江边的景致如此美好,他就躺在碧溪身后,风轻轻吹来,便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伴着香味,他渐渐睡去。
第二日睁开眼,碧溪依然坐在那里,身形挺拔,似乎已经僵硬,男子心想,不会是坐死了吧,于是伸手戳了碧溪一下,还好,肉是软的,看来还没死。
碧溪倒没在意他的无礼,站起来走动了一会,坐了一夜,这会腿有些发麻,好在她进入了冥想,也就是她以前说的神游太空,冥想一夜,并不会觉得很累。喝了水,吃了点馒头,碧溪又坐下,一动不动的盯着江面。
“姑娘,我也饿了。”男子在后面小声说着。他原本没准备在江边过夜,只是看这女子独自坐在江边,担心她出意外,便守在这里,没想到她倒是准备齐全,一醒来就吃馒头,而他还饿着肚子。
碧溪将水袋和包裹递给男子,继续看着江面。男子吃了一个馒头,只觉得干硬难以下咽,但是这会前面的女子都能咽的下去,他咽不下实在说不过去,便硬着头皮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几口冰凉的水。
等了一天,很快又到傍晚,男子问道:“姑娘,你还不走?”
碧溪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男子无奈的躺下,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彩,火红的落日,火红的云彩,江面也是一片火红,看着倒是满江红,美不胜收。
又一夜过去,因为多了一个人,干粮吃的很快,这会儿已经没几个馒头了,不过碧溪丝毫不介意,她依然坐在江边静静的等待。
“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看着也不像要寻死,怎么赖在江边不走呢?
碧溪转头,看向身后容貌清秀的男子,皱眉问道:“你是谁?”。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要管她的事。
等到中午,宛儿终于随船过来了,看着她安然无恙,碧溪露出笑容,只是她没看到陈雨的身影,心里有些难过,觉得他是不想见她。
男子见碧溪终于找到同伴,这才放下心来准备离开,刚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姐姐”,声音很大,男子转头,只见碧溪一只手搭在女孩身上,一只手扶着额头,看样子似乎是站不稳。叹了口气,男子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离开江边。
“怎么会?”碧溪泪眼婆娑,声音已然哽咽,她没想到,宛儿带来的居然是他的死讯。
“我看到城外贴的告示,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们犯了逆国罪,我打听了,二皇子、五皇子、十二皇子,还有几位将军,都被杀了。”
碧溪只觉得悲从心来,一口气堵在心间,堵的她喘不上气来。
贵妃死了,皇子将军都回来参加葬礼,将军向皇上讨要说法,皇上无奈退位,太子登基为新皇,太上皇不满太子所为,密谋将贵妃的儿子和兄弟全部杀死。
哈哈哈,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是这样,自己为了自保杀了贵妃,却引发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这会居然陈雨也被牵连,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而她,仅仅是不想死在贵妃手里。
“秋风送行,真是一首悲歌。”她离开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皇子们每日在街头骑马,精力非常充沛,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被杀了。
歇了好一会,碧溪才平复了心情,她安慰自己,陈雨说不定根本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他在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情况下,被杀了,所以他不会怨恨自己,这样想想,心里好受了一些。
“宛儿,辛苦你了,我们回家吧。”碧溪扶着宛儿的手站起来,拉着她慢慢的走着。
“哎,我有马车,可以送你们。”男子喊了一声,连忙跑到树林里牵出马车停到碧溪面前,碧溪看了他一眼,扶着宛儿上了马车,自己却是没力气上马车。男子挠挠头,他车上可没有垫脚的东西,这东西他用不到,从来不准备,因为他的马车没有女人会坐。
碧溪就这样用柔弱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一直看到他脸红。“好啦,你踩我背上去吧。”,说完自己弓下身子,弓的很低,似乎担心碧溪会够不到,碧溪便笑着踩了他的背上了马车,心里还赞叹这个车夫人不错。
“去哪?”男子赶着马车大声问道。
马车里碧溪好奇的翻着包裹,马车里有好些包裹,碧溪打开一个,发现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却密密实实的裹了好多层。
“沉官郡,郡守府附近。”
沉官郡?他以为她们来自长安或者洛阳,没想到她们居然来自沉官郡,那个地方,居然也有调香师?似乎从未听说过。
马车飞奔,半个时辰到达郡守府,碧溪指了路,让男子停到自家店铺门前,等到付钱时,男子才知道,碧溪将他当成了马夫,想到自己热情邀请她上马车的行为,觉得的确像是马夫所为。他不知道该收多少钱,碧溪便按上次送到大成客栈的车钱给他了。
“我饿了,能不能在你家吃顿饭啊?”男子捂着肚子,皱眉说道。
碧溪也饿了,但是听到男子这样理直气壮的提出来,好像自己应该管饭似的,心里有些不乐意了,不过这会她没心情生气,刚才岔气了,这会胸口还难受呢。
碧溪领着他们上楼,让男子将食盒送到街头那家饭馆,然后点了饭菜带回来,让伙计过来收钱。男子细细的闻着屋里的气味,眯着眼睛将香料的名字一个个的点出来,是的,屋里有香料的气味,不是一般香粉的气味,香粉的气味很淡,香料气味很浓。
见男子一脸陶醉的神情,碧溪伸腿踢了他一脚,男子这才回过神来,碧溪将饭馆的地址说了一遍,让男子点菜带回来,男子听她总是叫自己“喂”,有些不高兴,抗议道:“我不叫喂,我叫高雪月。”,话刚说完,碧溪又抬起脚,男子这才拎着食盒跑开了。
碧溪领着宛儿来到膳房,将锅里的夹生饭倒进装泔水的木桶里,将锅刷洗了,让宛儿烧水,宛儿看样子也是第一次干活,做的不是很顺当,碧溪便在旁边看着,自己拿着匕首慢慢削着。
“姐姐,你在削什么?”宛儿好奇的问。“在做灵位,你父亲去世,你有没有给他做灵位?”
碧溪认真的削着,看宛儿摇头,心里苦笑。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官家小姐,怎么会知道灵位这种东西。灵位没做好,水没烧开,高雪月倒是领着店小二过来了,碧溪给了饭钱,让高雪月将饭菜摆到厅里,如今楼下没做铺面,地方倒是宽敞。
高雪月点的都是素菜,想着碧溪如今心情不好,点荤菜可能会触怒她,便点了炒白菜,炒韭菜,炒茄子,炒鸡蛋。
高雪月刚才进膳房,又闻到了香料的味道,心里猜到碧溪是拿香料在膳房里烘干了。碧溪简单的吃了点,便回到膳房继续削木头,宛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削木头,高雪月将剩下的菜都吃完,来到膳房仔细的闻着,这里的香味,跟厢房里的气味一样,只是厢房里气味更浓些。
碧溪抬起头,仰望高雪月,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她不管晚饭。
第七十五章 灵位
“我留下来帮你干活,只要管吃住便可。”高雪月巴巴的望着碧溪,这会儿他是真的不想走,他心里充满着好奇,若是离开,只怕这个疑惑要折磨他一辈子,他不能离开这个可能是调香师的人。
碧溪噘嘴,她这会觉得说话都费力气,这人是看她好欺负故意赖着不走吗?
“先给我削个灵位出来,我再考虑要不要留你。”碧溪起身将匕首和木头交到他手中,高雪月吃惊的拿着木头,没想到自己居然要拿刀削灵位,这事他还真不会。不过为了留下来,他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削,等削到第五块木头,灵位终于削好了,看着光滑平整,不像之前那几块,凹凸不平。
碧溪拿着灵位转身上楼,高雪月连忙跟了上去,只见她拿毛笔在灵位上一笔一划的写着“陈雨之灵位”。原来死去的那个人叫陈雨,也不知俩人是什么关系,看样子碧溪对此人颇为看重。
碧溪看着灵位,心里一阵悲伤,因为顾及身边有外人,便压抑的悲伤,将灵位放到桌上。
“若是知道会发生诸多变故,我便不会那样做,我应该离开。”碧溪伸手抚摸灵位轻声说道。如果她只是逃离皇宫,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陈雨又怎么会被连累,说到底,都是她犯下的过错,老天要惩罚,也应该让她去死,而不是让无辜的人死去——。“你们一定恨我把,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死,若是你生气,便来索命吧,我等着。”碧溪哽咽着,心口的气又顶了上来,哽在嗓子眼,让她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高雪月看着咬唇流泪的姑娘,嘴唇因为咬的太用力,已经渗出血来,,看着他直起鸡皮疙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悔恨,还让死者来索命,她到底做过什么事,杀了什么人,又害死了什么人,这一切都是谜团,让人疑惑,引人遐想。
哭了一会,碧溪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调整着呼吸,让他住到另一边的厢房里,不要再进她的厢房,高雪月只好离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正伏在床上哭泣。
高雪月来到楼下与宛儿闲聊,想从宛儿口里套出消息,只是宛儿精明,没有搭理这个陌生的男人,虽然她与碧溪也不熟,但是碧溪买了她,她自然跟碧溪亲近些,而且碧溪对她不错,她不能随便跟人说碧溪的事情。
高雪月看着桶里的白米饭,问宛儿:“这饭怎么倒了?”,他觉得碧溪这也太浪费了,好好的米饭不吃倒了,自己买米饭吃。
宛儿回答:“是夹生饭。”,这是碧溪说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夹生饭,只知道那样的饭不能吃,所以要倒掉。
高雪月皱眉,煮饭都能煮成夹生饭,这个女人当真不会过日子,难怪让他去饭馆买饭菜。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每天都要下饭馆?与宛儿闲聊了一下午,到了晚间,碧溪果然下楼让他们出去买饭菜,这会儿她眼睛已经哭的红肿,眼珠布满血丝。
到底有什么伤心事啊,值得哭成这副模样。高雪月摇头叹息。
买的依然是素菜,碧溪没吃几口便离开了,宛儿想了想,自己坐到大灶后面生火烧水。膳房后面便是浴房,中间隔着一道墙,等到水烧开,高雪月便将浴桶搬出来,将热水舀进去,再搬进浴房里,宛儿眨巴眼睛看着他,小声说着:“谢谢你。”,然后拿着粗布进去洗澡,高雪月给锅添上水,想着自己也给洗洗,只是这大灶他还没烧过,叹了口气,转到大灶后面,学着宛儿,将木柴放进去。
俩人洗漱完毕,收拾好膳房,高雪月这才想起他没有隔壁铺子的钥匙,根本进不去。拉着宛儿上了楼,厢房的门没锁,碧溪这会儿坐在桌前,至于牌位,已经看不到踪影。
碧溪听到男子的脚步声,知道高雪月来了,头也没回的问道:“什么事。”
“隔壁铺子的钥匙——”话没说完,一串钥匙扔了过来,高雪月连忙接住,再看碧溪,坐的姿势都没改变,像是后面长的眼睛似的,竟然直接将钥匙扔到他跟前。她的洞察能力这样强?曾听说习武之人可以听声辩位,看她柔弱的样子,倒不像是习武之人,只是她能在江边坐两夜,这点就是他这个七尺男儿也做不到,她却能安安稳稳的坐着,就连睡觉也是坐着的,这样看来,她身上必定有些功夫手段。
高雪月拿着钥匙走了,宛儿缓缓走到碧溪身边,这里只有两张床,高雪月睡了一张,她只有跟碧溪睡,或者睡膳房,她不想睡在膳房里,也不想一个人睡觉,自从父亲死了,她便经常做噩梦,常常梦见官兵冲进家门,四处抓人,她害怕。
碧溪看了眼怯生生的宛儿,这会她刚沐浴完,没穿多少衣服,看着十分单薄,到底是小姐出生,就算被贩卖了,还是有着小姐的气度,一点不畏惧她这个主人。
“睡吧。”碧溪拉着宛儿躺**榻,如今已经快到月尾,天愈发冷了,再过几日便是十一月,就要到冬天,记忆里的冬天还是在皇宫里,她背着陶晶去拜谒贵妃,只因为与她们同住的采女偷买了银丝碳。若不是见了贵妃,遇到十二皇子,也许她们的命运不会被改写,今日也还在皇宫里过着简单的生活,每日等着御膳房送来饭菜,没事便四处走走,绣绣花,虽说那样的生活很无聊,可也很平静,陶晶这样的官家女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也会提起未出阁时的生活,无非是吃饭、睡觉、看书、写字、绣花,碧溪想,这样的生活,与在宫里别无二致。陶晶,命运也是被贵妃改写,贵妃那样的人,看你好时,便护着你,一旦翻脸,就是要人命,若是贵妃不死,陶晶迟早会遭她毒手。
不知道陶晶在杨府过的怎么样,李氏有没有逼她绣花。
胡思乱想一通,碧溪倒也睡着了,只是夜里做了不少梦,宛儿被噩梦惊醒时,碧溪也正在做梦,宛儿听到她在说“对不起”。